龍騰飛
十年了,這宗爭議不斷的案件,罪與非罪到底如何界定……這一系列問題,除“讓法律的歸法律”外,也再度掀起人們對民營企業(yè)生存環(huán)境的思考
出獄兩年后,顧雛軍又一次高調出現(xiàn)在人們面前。
5月25日,這位曾經的資本大佬、格林柯爾系創(chuàng)始人、廣東科龍電器股份有限公司原董事長發(fā)布長微博,向廣東省紀委實名舉報佛山中院院長陳陟云等人通過勾結銀行,操控廣東格林柯爾6.8億元股權轉讓款現(xiàn)金,非法侵占巨額定期與活期存款息差及非法理財所得,并稱這是一筆不菲的數(shù)字。
當年的科龍案,至今仍是撲朔迷離,真?zhèn)坞y分。只是顧雛軍的高調一如既往——在高墻內度過了七年的牢獄生活,他戴著“草民完全無罪”的高帽召開出獄發(fā)布會,如今他是拒絕“被執(zhí)行”的申訴人。鮮明的個性從“那個時代”,一直帶到了7年后的今天。
但是,自去年1月17日最高法院指示廣東省高級法院受理顧雛軍多年前經濟犯罪案再審申訴后,廣東省高級法院已6次延期,一拖再拖,至今仍然沒有開啟立案再審的程序。
“我的舉報被迅速娛樂化了”
與2012年9月提前出獄時相比,顧雛軍稀疏灰白的頭發(fā)比以前光亮了些許,而臉色依然陰郁,在獄中患糖尿病、高血壓導致的一些并發(fā)癥沒有根本好轉,有時斜眼視人,說話有點嘴歪。
顧雛軍現(xiàn)在是一家冠有“天才”名稱的企業(yè)咨詢公司名譽董事長。但他的主要心思并不在此,而是試圖為自己“翻案”。
最輝煌的時候,顧雛軍曾擁有包括科龍電器在內的5家上市公司、5.5萬名員工,說過無數(shù)氣壯山河的豪言壯語。而從2005年被拘到2009年終審定罪,乃至出獄后,他一直向人們展示出一個冤屈者的姿態(tài)。
2008年,那場著名的“郎顧之爭”后,顧雛軍因虛假注冊、違規(guī)不披露重要信息、挪用資金等罪名,一審獲判有期徒刑十年。2012年9月,顧雛軍出獄,向最高法院提出再審申訴,請求改判無罪。2014年1月17日,廣東省高院受理了顧雛軍的申訴,對該案是否符合再審立案條件進行審查。
時至今日,顧雛軍說,他也許不該那么高調,“其實現(xiàn)在大家知道了,郎咸平就是明星,企業(yè)家干嘛和明星爭論企業(yè)該如何發(fā)展?!?/p>
但顧雛軍的倒臺,并非完全因為這場論戰(zhàn)。格林柯爾系的快速崛起,顧雛軍如何在短時間內湊集十幾億資金收購兩家上市公司,種種疑點,很難厘清真相。
2012年9月,顧雛軍甫一出獄,即上演了一出行為藝術——他戴著一頂寫著“草民完全無罪”的高帽子,召開新聞發(fā)布會。他的學生說,“這是顧有意為之,戲劇性是為了引起媒體更大的關注?!?/p>
顧雛軍把話題焦點集中在為自己“翻案”上,稱自己被四名政府官員用“偽造的罪證和莫須有的罪名”陷害,四名官員中包括已于2010年因受賄罪被判處死緩的公安部原部長助理鄭少東,以及中國證監(jiān)會、廣東省及大連商品交易所相關人士。
顧雛軍還公開指責同城的競爭對手——美的電器及相關官員試圖侵吞其股權,并批評經濟學家郎咸平曾收受“利益”。中國證監(jiān)會隨即公開相關文件,回應對當年立案程序的質疑。美的電器則發(fā)表公開聲明,稱顧雛軍的有關言論“沒有任何事實依據(jù)”。而郎咸平、以及其他被舉報的相關人員則未予直接置評。顧稱“他們都不敢接招”。
回應或不回應,此后均無下文?!敖裉炷阒灰俣纫幌挛业拿郑蜁l(fā)現(xiàn)我的血和淚的反腐舉報被迅速娛樂化了。這可悲的現(xiàn)實令人備感無奈?!鳖欕r軍說。
“顧校長”的牌
對于顧案本身,由于控辯雙方各執(zhí)一詞,真相似乎還要在迷霧中徘徊良久。但眼下,顧雛軍對于“翻案”,倒顯得稍許樂觀。
顧認為“變好”的跡象之一是新華社、人民網,甚至連中央電視臺新聞頻道都報道了相關新聞。另外,發(fā)布會的順利召開,讓顧看到了希望。
有媒體評論,“不管顧雛軍有罪還是無罪,是誠實的民營企業(yè)家還是弄虛作假的騙子,一切結論都需要在公開、透明的前提下做出。當下正在大力推動的混合所有制改革,更需要以公開、透明的司法環(huán)境來贏取民營企業(yè)家的信心?!?/p>
法律界人士的發(fā)聲,也讓顧雛軍平添了底氣。一些法學專家認為,顧案,是改革開放以來最重要的經濟事件之一。該案的意義不僅僅是一個明星企業(yè)家和他的公司的終結,同時也被認為是“國進民退”的標志性事件。
3年前出獄時,迎接顧出獄的是他2003年在科龍電器時招收的20多名MBA學生,他們稱他為“顧校長”。那年,顧雛軍從清華、北大等國內名校招收了近400名MBA畢業(yè)生,當時的科龍董事會為這一項目撥款3000萬元用于培訓,意在打造營銷界的黃埔軍校。
盡管支持重新審視顧案的呼聲不斷,但商海留給顧雛軍的舞臺的確已經不大。
顧雛軍出來之后有一種強烈的不適感。他發(fā)現(xiàn),北京已經不是7年前的北京。那時候,他所居住的望京還是一個荒僻之地,現(xiàn)在已是北京繁華的地段之一。他說,自己開車連家都找不到了。
顧雛軍還需要適應更大的變化:如巨變之中的家電江湖、金融市場,乃至整個中國經濟。他還要適應,在網絡新聞快餐時代,關于他舉報的新聞或將會被不斷更新的熱點取代而成為“斷頭新聞”。
對于服刑七年的顧雛軍來說,手中可以利用的資源并不多。一位證券行業(yè)的從業(yè)人員說,顧雛軍不計后果地“喊冤”,其目的之一或許是為了將來重回江湖贏取輿論空間。另外一方面,則可能因為只有成功“翻案”,顧雛軍至今仍被凍結尚未得到處置的資產才可能重回手中。
顧并不諱言,他說“翻案”是第一步,至于那些資產能否重回手中,“我還沒來得及考慮,而且我現(xiàn)在要談這個問題,大家會說老顧癡心妄想?!?/p>
“只想安安靜靜地搞產品和技術”
顧雛軍在抗辯過程中屢屢提及對于“重新創(chuàng)業(yè)的期待”。在其口述的一份資料《最后的法庭陳述》中,顧表示,自己想再創(chuàng)業(yè)。
顧闡述了自己的家電戰(zhàn)略,即通過擴大產能、與世界品牌合作,用低成本戰(zhàn)略占領世界家電的中低端市場。“到了2010年,當科龍的外銷額到了50億美元,內銷到了30億美元的時候,科龍在白電的世界舞臺上,就可能產生質的變化……科龍將會是世界白電的主導力量,也將是中國人的驕傲?!?/p>
當被問及再次出山后,是否還會選擇做老本行?顧雛軍說:“如果有機會我還是希望做制造業(yè),我只想安安靜靜地搞我的產品和技術。如果能拿回我的錢,我會從收購國外的企業(yè)來重新開始做起,我第一個收購的可能會是瑞典的伊萊克斯,這是世界最大的白電公司。但那也是‘平反以后才能干的事情,我需要的是一筆大錢?!?/p>
在漫長的高墻歲月里,顧雛軍是否反思過自己不得而知。但顧說,在里面他主要看了兩種書,一種是尋求為自己辯護的法律書籍,另一種是為成為一名出色物理學教授奠定基礎的數(shù)學書籍。
顧說,若“平反”無力回天,物理學教授將是他的歸宿。按照他的初步計劃,如果“翻案”未成,他將到美國陪兒子讀書,“可能就去當個教授養(yǎng)家糊口吧”。顧認為,如果不把兒子送到美國讀大學,“就是耽誤了兒子,我不能讓他卷入其中”。
顧案啟動再審程序,除“讓法律的歸法律”外,也再度掀起人們對民營企業(yè)生存環(huán)境的思考。
十年了,這宗爭議不斷的案件,罪與非罪到底如何界定,證據(jù)體系到底如何建立,法官的判決到底是什么的依據(jù)……這一系列問題,仍然是顧及他的支持者反復提及的問題。
但等待15個月后,2015年4月20日,顧雛軍還沒等到其經濟犯罪案再審立案。廣東法院網最新審理進程顯示,顧雛軍案再審繼續(xù)延期至今年7月。這已經是法院第六次延期。
顧曾對媒體坦言,十八大尤其是十八屆四中全會之后,中國在推進依法治國的道路上不斷地探索和努力,還有十八屆三中全會在推進民營經濟發(fā)展方面的政策取向,這是他“繼續(xù)強硬”的堅強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