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巧兒

A

晚上，我對曉陽說：“兒子越來越內向，你應該多陪伴他?！?/p>

曉陽含混地答應，目不轉睛地看電視。

我怒了，問他有沒有責任心？曉陽也怒了，說自己認為的責任心就是：做丈夫的不搞外遇、賺錢養(yǎng)家;做妻子的也不搞外遇、相夫教子。

“你以為我不想和兒子多相處嗎？！但物價飛漲，如果我不多花一些時間在工作上，怎么有錢交房貸、車貸、養(yǎng)兒子？！”曉陽氣乎乎地說。

我也很生氣。

一個既是丈夫又是父親的男人，每天下班回家后，僅僅例行公事地詢問兒子的學習情況，然后便自顧自地或是看電視，或是上網玩游戲，家事以及兒子的生活和思想狀況都不愿意花時間了解、關注。如果是這樣，那么我寧愿沒有丈夫！寧愿兒子沒有父親！

一念至此，一股酸澀直沖我的喉嚨。

不是我太矯情，而是長久以來某種情緒的爆發(fā)。

我和曉陽是自由戀愛，婚前都沒什么積蓄?；楹?，那些相濡以沫的貧窮日子，賦予了婚姻更多的深情。

日子從兒子出生后變得糟糕。

曉陽開始把大量的時間放在工作和人際交往上，試圖升職。每天，我在工作、照顧兒子、做家務中疲于奔命，對曉陽心懷抱怨，覺得他沒有盡到婚姻的責任。而每次曉陽都會像剛才那樣應付我。

我無法讓他理解，不是我刻意惹他生氣，而是想在爭論中尋求一種解決方法。但生疏感就在爭論中如野草瘋長，以至于這一晚，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們如此生疏，婚姻也讓我如此失望。

每個人都會在希望和失望之間尋找平衡，而我的平衡點就是離婚。

曉陽說：“離什么婚？夫妻日常生活中有爭吵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你把它們擴大化。如果你非要離婚，兒子歸我！”

但沒有兒子，我的人生將有一大半的空白！

人似乎總是這樣，當你做了某種決定后，突然發(fā)現(xiàn)失去比得到更多時，會心有不甘、猶豫。

我沉默。曉陽粗重地喘著氣，同樣沉默。

這時，我們都以為已睡下的兒子，意外地出現(xiàn)，說：“我同學菲菲的爸媽離婚后，她爸爸每個星期天帶她去玩，接她放學，對她可好了。所以我贊成你倆離婚，我就和菲菲一樣了，也不會覺得沒爸爸了?！?/p>

我和曉陽大吃一驚，但細想，兒子的心理有跡可循。

曉陽早出晚歸，好不容易休息時，大多時候又只會自顧自看電視、玩網絡游戲;兒子的學校開家長會，總是由我出席;兒子喜歡吃什么、玩什么、幾點放學，曉陽模糊不清……

是的，這些年來，曉陽只看見兒子的身高和胖瘦，沒看見兒子作為“獨生子二代”的寂寞、對父母雙重關懷的渴望，沒看見兒子因缺少父愛變得自卑內向……

兒子，就像一個單親家庭里的孩子。

B

曉陽難過地對我說：“我每天早出晚歸地掙錢養(yǎng)兒子，但兒子竟然會說出‘沒有爸爸?！?/p>

我說：“你僅僅為兒子的生活買單，并沒有為兒子的身心成長負責。兒子需要的不是錢，是你更多的陪伴和關注。而你不僅沒有做到，還樂得做甩手掌柜，讓兒子感覺自己是一個單親孩子。而且，這幾年來，因為你不愿意負擔你在婚姻里的責任，我有多累、多難受、多埋怨你，你知道嗎？”

曉陽說：“你以為我不想擔負起你所說的責任嗎？兒子剛出生時，我想多抱抱他，你擔心我摔著他;剛結婚時，我搶著做家務，你老嘀咕我做不好;有一次兒子學習沒趕上，我要去找老師問個究竟，你害怕我說話太沖得罪老師……我還能怎么樣？既然你總是不放心我，我做甩手掌拒不是更好嗎？”

我低下了頭。

結婚這些年來，我確實把本來屬于曉陽的責任全攬到自己身上，不放心也不懂得給他分擔責任的機會，兒子也有了被單親的感覺。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僅僅是曉陽，也有我。

生活總會用某種方式提醒你如何糾正這些錯誤，好讓日子能美好地繼續(xù)下去。

我想了想，說：“那么，我以后就大膽放心地給你承擔責任的機會吧？”

曉陽思索片刻，說：“行，我會努力配合的?！?/p>

然后，我倆都笑了。■

（責編 ?水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