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江

據(jù)記載，我國先秦就有足球運動的雛形，唐代就有類似“足球”的競技比賽，當時叫“蹴鞠”。但現(xiàn)代足球起源于英國，后才風靡世界。無錫是民國年間出現(xiàn)的“明星”城市，據(jù)相關資料，“小上?！钡馁澴u在1917年的《申報》上就多次被提

及[1]。與之相隨，足球運動開始在無錫流行起來。

不少中小學開始踢起足球來

無錫最早開展足球運動的學校是東林學堂和輔仁中學，一開始是踢橡皮球或燈草球。前者在1913年率先購置了足球;后者有教會的辦學背景，故在全縣最早成立足球隊。但足球全面進校園是在20世紀20年代初。

我所看到的無錫地方報紙關于無錫學生足球運動的最早報道是：在1921年3月20日下午二時， 江蘇省立第三師范學校附屬小學（簡稱“附小”）與無錫縣立第二高等小學，借公共體育場進行足球比賽，兩校請該場指導員徐君做公正裁判。在比賽中，“雙方球員，均活潑非常，奮勇進發(fā)”。前半場時，附小隊進1球;后半場時，又踢進兩球。結果，附小隊連進3球，獲全勝。這是一場差距較大的比賽，獲勝小學更是地方小學中訓練有素的強隊[2]。

除了小學外，足球在中學更受歡迎。當時，中學間的比賽已是常態(tài)，可謂此起彼伏。1921年4月30日，江蘇省立第三師范學校（以下簡稱“三師”）足球部與無錫中學足球隊在無錫火車站旁球場打友誼賽，下午二點半開始，歷經(jīng)兩個小時。比賽過程中，雙方球員異常勇猛，攻守皆精，結果彼此均無輸贏，握手言和。旁觀者都稱贊三師隊訓練有素，而無錫中學足球隊球員精神煥發(fā)，無懈可擊，也給人們留下深刻的印象。這次比賽請的公證人是當時無錫地方知名校長，即教會輔仁中學校長楊四箴，以示公正[3]。我還查到無錫中學于1922年12月10日，與實業(yè)中學開展的一場足球比賽的記載。兩校球員均為一年級學生，無錫中學訓練有時，已算老牌;而后者組建不久，僅訓練了兩個多月，即9個星期。上半場比賽至20分鐘，雙方勢均力敵，無破門記錄。之后，無錫中學球員異常勇猛，而實業(yè)中學球員也尤為矯健。后來無錫中學因策應稍懈，致被實業(yè)中學攻進兩球。下半場時，無錫中學采取守勢，死守球門。而實業(yè)中學左右翼前鋒陶世佳、肖宗振及中路高景長，策應徐世杰，奮勇進攻，至最后10分鐘，又連進3球，故最后以5∶0獲勝。比賽過程中，無錫中學與實業(yè)中學球員均有受傷，但旋仆旋起，仍能鼓勇抗衡，感動了圍觀者，大家都感嘆：大學球員的比賽，“亦不過如是也！”實業(yè)中學隊能取得如此成績，實屬不易，可謂后來居上。據(jù)報道，“該校尚擬與全邑中學校一年級球隊，做友誼之比

賽云”[4]。

鄉(xiāng)校購買了五號足球

20世紀20年代，時尚的足球被踢進鄉(xiāng)村。1922年春天，位于開化鄉(xiāng)鎮(zhèn)上的南方泉第一小學，還有張巷上第十七校，均購買了五號足球。

開化鄉(xiāng)地處無錫南鄉(xiāng)，濱臨太湖，就地域而言，相對偏僻，但這兒的重教氛圍一點兒也不滯后。南方泉第一小學創(chuàng)辦于1900年，是無錫地區(qū)創(chuàng)辦最早的鄉(xiāng)村小學。

任職已達8年的南方泉第一小學陸勉時校長對教育有獨到的理解，故辦學成績斐然，學生家長頗多信賴，在校學生逐漸增多，常有百余名。春季，他特聘東亞體育學校畢業(yè)生鮑少瑜任體育教員。鮑君體育優(yōu)良，故該校體育科及體育活動，蒸蒸日上[5]。

新教員的到來，帶來新的項目。鮑教員到任后，組織網(wǎng)球會、足球會，獲得學校師生一致贊成。對習慣于田野活動的鄉(xiāng)村孩子來講，這無疑是個很大的喜訊，足球成了他們心靈的牽掛。雖然囿于條件，鄉(xiāng)村尚缺乏正式的足球運動場，但在鮑教員的帶領下，他們在校外附近選擇一塊較平整的農(nóng)田進行訓練。幾乎每日下午課后，學生“練習足球，抖擻精神，勇氣尤佳，亦尚武之一也”。

比賽是訓練成果的展示。時間過得很快，春去秋也去，時屆初冬，張巷上第十七校校長盧道倩與南方泉第一小學教員陸鴻達、鮑少瑜，一起到陸勉時校長的辦公室，提議兩校組織一場正式的足球比賽。最后商定的時間是12月8日，地點在十七校附近的荒田。對鄉(xiāng)村小學來講，這場比賽是一個嶄新的起點。

這一天終于到了，老天也幫忙，天氣晴和，時序雖屬孟冬，而日暖一如秋日。上午兩校照常上課。下午二時，兩校師生全部聚集到賽球地點。除此之外，附近吳塘門第八校補修生10余人，在王復初教員的帶領下，也來觀摩助戰(zhàn)。還有如鮑家莊第五校校長曹博茂以及常州來鄉(xiāng)考察教育的譚楚飛等也欣然前往，共計200余人。

王復初被推作公證人。二時半，銀角一吹，雙方球員抖擻精神，勇往直前。20分鐘內(nèi)，不分勝負;數(shù)分鐘，南方泉第一小學學生踢進1球;至40分鐘止，為1與0之比，第一小學獲勝。休息20分后，雙方更換方向，再行續(xù)賽，40分鐘后，為3與0之比，第一小學勝。兩次合計，結果為4與0之比，南方泉第一小學全勝。比賽結束，大家唱歌行禮，各自返回。據(jù)11日報紙報道，下星期五，兩隊還將“再續(xù)賽”。

翻閱民國年間的《錫報》，經(jīng)常能讀到如《鄉(xiāng)校定期賽球》的報道[6]。由此可見，當時的無錫，足球不僅出現(xiàn)在城區(qū)，同時在鄉(xiāng)村學校也得到推廣。

聯(lián)賽交流

賽事是多元的。無錫的學生球隊，不僅在本地學校間進行比賽，還與周邊城市的學校進行對抗賽。

早在1921年，無錫三師球隊與蘇州省立第二中學球隊（以下簡稱蘇州二中）曾進行過比賽，結果蘇州二中足球敗于三師。蘇州二中球隊經(jīng)過一年的努力練習，技藝日進，在蘇州聲譽日隆，“已執(zhí)蘇城之牛耳”。而無錫三師球隊，操練亦未敢稍懈。據(jù)《錫報》報道：1922年10月21日下午，蘇州二中球隊在蔣孔虎隊長的率領下，計17人自蘇來錫，三師球隊隊長聞訊，

派員接洽妥為安排，當日下榻于新世界旅社。晚上，三師盛情招待膳食，以盡地主之誼。地方報紙擬文為：“本屆兩校之比賽，不論錦標誰得，定有一番之猛斗矣?！惫视诖稳?，專門派出記者到現(xiàn)場全程報道。22日上午九時，雙方先在三師大操場比賽籃球熱身。下午二時，在火車站球場比賽足球。整個比賽過程，兩隊均“精神

煥發(fā)，勇不可當”。結果，比賽“未分勝負”，握手言和。賽畢，蘇州二中球隊17人，仍由隊長帶領，乘坐京（寧）滬特別快車返蘇。

到20世紀30年代，無錫的足球已不局限于學校，而是開始在社會上流行起來。學校有足球隊，社會上也組織了不少民間球隊，如無錫、亞光、友聯(lián)、梁溪、勇華等，所以學校足球隊經(jīng)常與社會足球隊開展比賽。在題為《省教育院比賽足球—無錫與教育院，結果平分秋色》的報道里，記載了無錫足球隊與江蘇省立教育學院足球隊比賽的情況。1932年12月11日下午，無錫足球隊，應江蘇省立教育學院之約，在社橋頭該院操場，舉行了第二次友誼賽[7]。鐘鳴兩下，銀角一聲，雙方健兒開始作戰(zhàn)。上半場時，無錫隊因有二三隊員，正在公共體育場參加籃球錦標賽，未能及時趕到，故原定陣線，稍有更動，結果雙方未分勝負。至下半場時，無錫隊各隊員，均趕到調(diào)換，所以精神為之一振，奮力進攻，無奈江蘇省立教育學院實力不弱，戰(zhàn)至結束，為1與1平。此次比賽擔任裁判員的是江蘇省立教育學院之體育教員

王庚。

當時的足球運動還從教育界傳播到軍隊、商界，如駐錫的國民革命軍第八十八師第一連官兵也組織了球隊與地方學校隊進行交流比賽[8]。1934年，在無錫公花園里的體育場，還自發(fā)組建了一支“兒童業(yè)余足球隊”，有120余人，主要成員是地方商界學徒等，非常踴躍。為了擴大影響，12月1日，他們在體育場“做大規(guī)模的

試習”[9]。

制定規(guī)則

民國初年，足球運動尚屬初創(chuàng)，雖然教員、學生對此項運動很是熱情，但對游戲或比賽規(guī)則的認可度還是各抱主見的，在比賽中，一些規(guī)則也是約定俗成的，有時不免無序而發(fā)生糾紛。

一次，無錫舉辦中等學校足球聯(lián)合比賽，在最后決賽中，實業(yè)中學“球勢猛烈，一刻鐘內(nèi)，連勝二球”，對手馬可中學隊，“自知不敵”，自愿服輸，退出比賽。結果實業(yè)中學隊奪得聯(lián)賽錦標[10]。

再如1929年，中央大學區(qū)中等學校聯(lián)合運動會球類比賽在無錫舉行，“規(guī)定用淘汰制”，江蘇省立教育學院中學部與無錫中學對壘。4月13日，兩隊先比籃球，結果江蘇省立教育學院中學部以21比17勝;接著14日再賽足球，“雙方勢均力敵，久無勝負，至最后十分鐘時，因雙方略有爭執(zhí)，未能終局，殊為遺憾！”[11]

在一次無錫縣中與三師進行足球錦標賽時，就發(fā)生了更大的糾紛。事情是這樣的：兩隊比賽，起初很是平順，到上半場終了時，雙方各無建樹。這時，也不知何故，無錫縣中隊對三師參賽隊員的身份產(chǎn)生疑慮，要求競賽股①及裁判員將報名時應繳的三師隊員照片與本人進行對照，以認定身份。然而，由于環(huán)節(jié)問題，三師隊報名時并未將照片附繳，這樣就無從核對。無錫縣中隊便以三師報名手續(xù)未曾完備，與大會議決不符，照章自應取消資格為由，提出抗議。故比賽曾一度停頓。后經(jīng)競賽股及審查委員會多方設法協(xié)調(diào)，比賽乃得繼續(xù)進行。全局終結，雙方1對1，仍未分勝負。裁判員宣布：依照足球錦標賽規(guī)則及大會決議案，應延長時間15或20分鐘，繼續(xù)比賽。然而，無錫縣中隊員稱：遍考最新頒發(fā)之“足球規(guī)則”，如《時事月報·全運會特刊》《東方雜志·世界運動會》以及頒布于1933年的中國全運會修訂的《足球規(guī)則》，并無此項規(guī)定。于是大會組織者只能“口頭表示，俟大會討論后，再行定奪”，在頒獎報告成績時，只說：“初中足球錦標，暫行保留，一俟比賽完竣，另行給獎?！毕⒁妶蠛螅瑢W生還正式以書面形式向該會提出抗議[12]，被媒體認為“熱烈盛況，樹立錫地運動界之新氣象”的競賽活動留下

遺憾。

但壞事也變好事，這促進了地方體育教員對足球游戲規(guī)程的研究。如曾擔任過江蘇省立鎮(zhèn)江體育場場長及在上海、江蘇等多所高校任過體育系教授的無錫人吳邦偉，針對這些情況，進行分析、總結，先后編著《足球訓練法》和《足球規(guī)則問答》等著作，作為“體育叢書”，交由上海勤奮書局出版，從而有力地推動了地方足球事業(yè)的發(fā)展。這些著作不斷再版，滿足習球者的需要。

足球氛圍

足球運動的開展，需要多方的合力。

為了提高學生的學習興趣，以球促進學生的全面發(fā)展，當時還尚行多項活動的綜合賽。1927年下半學年，無錫學生聯(lián)合會在學生中開展如演說、競進會、籃球錦標等綜合比賽，到11月，均已完成。接著，又于12月舉行學術演講、論文、足球錦標三項比賽，省立無錫中學（即原江蘇省立第三師范學校）與無錫縣中、無錫縣女子中學與無錫競志女校，并有省立無錫中學與蘇州成烈體育專門學校比賽足球，熱鬧非凡[13]。

學校教員之間也通過比賽來切磋球藝，聯(lián)絡感情，示范學生。1933年11月15日下午三時，三師與江蘇省立教育學院兩校教職員足球隊在教育院運動場做友誼賽。大家的評價是：兩校教職員足球隊實力均屬雄厚，兩隊成員均系各大學宿將，絕非一般“老爺隊”所能望其項背[14]。

足球運動的開展，教員、校長是關鍵，地方政府官員的態(tài)度也很重要，在縣公共體育場經(jīng)?？梢砸娝麄兊纳碛?，聽到他們的勉勵，他們還經(jīng)常以私人名義頒發(fā)獎品，以壯士氣，鼓勵先進。如1933年秋，無錫組織了中等學校體育聯(lián)合會。12月24日，足球比賽暨聯(lián)合會舉行成立大會。下午三時，在三師大禮堂召開成立大會后舉行頒獎典禮。在各界人士捐贈的60余件獎品名錄中，有他們個人捐贈的名字。

我還查閱到一則無錫縣教育局局長臧祜發(fā)布的縣教育局訓令（第214號），內(nèi)容為“令全縣公私立中小學籃球、足球隊一律參加冬季球類比賽”[15]。由此可見，足球與行政命令曾同在過。

足球運動的發(fā)展，還需要社會的熱捧與追隨。

1919年，公益工商中學建校之初，就創(chuàng)設組織了一支學生足球隊。學校用地方人士捐的大洋，為學生置備球鞋，“各學生對于足球，莫不認真練習”[16]。

學生經(jīng)訓練后，均摩拳擦掌，希望一比。賽事廣告在早些天前已發(fā)布出去：公益工商中學學生足球隊與地方上的“愛群體育社”成人足球隊，定于1921年1月18日下午一點舉行比賽，地點是在遠離學校北面的滬寧鐵路無錫火車站旁的空曠

之地。

這場比賽，地點如此選擇是為了有利于擴大影響。但為此，那些中學小隊員，要從無錫西郊的榮巷步行到北郊的火車站，這段路至少要行走兩個多小時，實屬

不易。

錫邑球迷及好事者，紛紛猜想此賽的表現(xiàn)與結果：公益足球隊實力如何？它是一支“素推吾邑各球隊之冠”的球隊。而愛群體育社足球隊前途如何？它是一支俱樂部球隊，隊員“亦皆敏捷”。

整個比賽異常緊張。據(jù)報道：愛隊“諸球員異?；顫姟保牎扒騿T亦甚純熟”。結果，公隊“唯年齡較幼，難于抵敵”，愛隊以8比1取勝。實際上，就力量對比而言，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較量。

出乎我預料的是：這場足球比賽，貌似極普通，但無錫百姓卻報以熱烈的響應，前往“四周圍觀者達千余人”之眾，頗為壯觀。

事實上，翻閱地方報紙對足球比賽的報道，不管小學、中學或大學比賽，還是學校與社會比賽，常能看到“觀者異常擁擠”的千人圍看的壯觀場面。這該是足球發(fā)展的重要動力。

回溯往事，民國年間校園足球的普及，學校承擔足球的教育、培訓任務，同時承擔向社會宣傳、鼓動的責任，國民對足球的吶喊、呼吁的熱忱，是振興足球所不可缺少的。所以，足球問題不僅僅是足球問題，正如教育問題不僅僅是教育

問題！

現(xiàn)在，新的機會來了！

參考文獻：

[1]顧燁青. 也談無錫“小上?！钡挠蓙韀N]. 無錫日報， 2015-03-13.

[2]三師附屬與縣二比賽足球[N]. 錫報， 1921-03-21.

[3]紀三師與錫中之賽球[N]. 錫報， 1921-05-01.

[4]錫中與實中之球戰(zhàn)[N]. 錫報， 1922-12-11.

[5]鄉(xiāng)校組織球會[N]. 錫報， 1922-04-12.

[6]鄉(xiāng)校定期賽球[N]. 錫報， 1922-12-08.

[7]省教育院比賽足球—無錫與教育院， 結果平分秋色[N]. 錫報， 1932-12-11.

[8]無錫縣立公共體育場·二月份[J].體育研究與通訊， 1933， 1（3）.

[9]潤嘉. 無錫兒童足球隊[J]. 兒童晨報， 1934（218）.

[10]薛石冰. 無錫中校運動會消息[J].教育與人生， 1924（17）.

[11]本院消息·區(qū)立無錫中學運動員來院預賽籃球、足球[J]. 南菁院刊， 1929（6）.

[12]體聯(lián)會·初中部足球錦標糾紛[N].

錫報， 1933-12-27.

[13]學生聯(lián)合會近訊[N]. 錫報， 1927-12-03.

[14]省師及教育院教師足球隊[N]. 錫報， 1933-11-24.

[15]令全縣公私立中小學籃球、足球隊一律參加冬季球類比賽[J]. 無錫教育周刊， 1932（211）.

[16]市、鄉(xiāng)學務片片錄[N]. 錫報， 1921- 04-14.

注：因當時《錫報》文章大多為該報社編輯所寫，并未給出具體作者，故本文參考文獻涉及《錫報》文章的，沒有給出具體作者出處。

（責任編輯：孫建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