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遠給人的第一印象,并不像是一個導演,更像是一個進城的農(nóng)民:一雙粗布鞋,一件灰色的純棉T恤,肩上斜挎著一個上世紀50年代土黃色的帆布書包,接近于光頭的發(fā)型,在鼻梁上架著一副厚重的石頭鏡,這身裝扮倒是與茶舍的樸素環(huán)境有幾分貼切。
如果不是舉手投足間展現(xiàn)出的些許儒雅,和其言語之間透露出的幾分涵養(yǎng),“導演”這個詞似乎與他的形象有點搭不著邊兒,很難讓人將《天眼》《前妻回家》《小麥進城》《我在北京,挺好的》等優(yōu)秀電視劇作品與他聯(lián)系在一起。
作為一個半路出家的導演,姚遠在這個行業(yè)摸爬滾打已經(jīng)有十余個年頭了。他的作品有著極好的口碑和反響,然而,他本人并不像他的作品那樣名聲大噪,在這個人人都渴望出名的年代,他偏偏選擇沉默,在媒體面前幾乎是“零曝光”。
陰差陽錯做導演
姚遠出生在一個導演家庭,他的父親姚守崗,是中國眾所周知的第四代導演,但姚遠的頭上并沒有被父親的光環(huán)所籠罩。
大學讀哲學的他,畢業(yè)后因工作分配出現(xiàn)了問題,陰差陽錯進入了西安電影制片廠,跑起了閑腿。姚遠回憶起初到西影廠時的情景,臉上露出一份愜意的笑容:“那時根本沒人管你,早上十點到廠里,十一點就可以走人,下午和朋友打牌喝酒到處亂逛,在現(xiàn)在看來有點沒正形”。
就這樣晃晃蕩蕩過了幾年,姚遠對自己的未來也一臉茫然,他一直在思考著自己的出路,在一次偶然給劇組幫忙的過程中,他找到了樂趣,之后便確定了自己的人生目標——做導演。
在別人看來,他有一個大導演父親,做導演似乎是很容易的事情。
其實,父親對姚遠的幫助并不多,一方面由于父親的忙碌,一年四季到處拍戲在外奔波,一家人總是聚少離多,父親并沒有給姚遠帶來多少熏陶,另一方面時代背景不同,父親的作品是計劃經(jīng)濟時代的產(chǎn)物,而姚遠要面對的是商業(yè)市場,有很大差異,父親的經(jīng)驗并不適應新時代電影的需求。
他和父親雖然同在西影廠,但父子倆并沒有一起拍過戲,姚遠做導演的時候,父親已經(jīng)退休了。他回憶說,自己不情愿給父親干活,總覺得有點兒別扭,父親也不喜歡自己這種工作方式,所以兩個人在工作上幾乎沒有交集,但是父親做電影專注的態(tài)度,一直影響著他。
姚遠做導演的道路充滿荊棘,憑借著一腔熱血和滿腔抱負,他從龍?zhí)住鲇浀街?,通過一點一滴的積累,直到30歲才握起導筒,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這個過程有無數(shù)的艱辛。
當了導演本以為很輕松,實則充滿著更多的坎坷和責任?!皠傞_始拍戲的時候問題很多,資金緊張是常有的事情,”姚遠臉上顯露出一份無奈,“小投資對導演的要求很高,要把‘好鋼用在刀刃上’,更要注意對整部劇的細節(jié)打磨和全局掌控,劇組工作的順利開展,很多壓力都集中在導演身上,但你要扛著,要享受這個過程,不能讓大家失望,對自身是很好的錘煉?!?/p>
藝術是源自現(xiàn)實的表達
從二十世紀80年代開始,我國社會發(fā)生了深刻變化,外來人口、門戶地位、家庭倫理等在街頭巷尾成為熱點話題,周圍處處都是關于農(nóng)民進城的橋段和故事,在這樣的背景之下,姚遠更樂于去發(fā)現(xiàn)和挖掘這些來自于現(xiàn)實的素材,想盡可能地把它們呈現(xiàn)在熒屏之上。
其實早在2008年,姚遠的《前妻回家》在北京電視臺首播即取得了2.5%的高收視率,這部家庭倫理劇受到熱捧,為他的影視事業(yè)奠定了不錯的基礎。后來看到《小麥進城》的劇本時,他與投資人一拍即合。2012年,《小麥進城》播出,在當年一舉斬獲了電視劇飛天獎和白玉蘭獎,姚遠因此獲得了市場的認可。一方面姚遠喜歡生活化的劇情,另一方面也有更多的投資人找姚遠拍攝同樣題材的電影,之后的《滿倉進城》和《我在北京,挺好的》,在播出后都取得了非常好的評價,姚遠更沒有辜負資方的信任。這些劇作在商業(yè)市場都取得了穩(wěn)定的收益。
“我更喜歡貼近現(xiàn)實的東西”,《小麥進城》播出以來,一系列打上“姚遠”烙印的作品,將藝術與生活、藝術與情感糅合起來,走向市場,無不掀起收視熱潮,也逐步奠定了他在圈內(nèi)的地位。
《小麥進城》《滿倉進城》和即將播出的《福根進城》,形成姚遠風格獨特的“進城三部曲”。姚遠的這“三部曲”,原本就是一個時代的縮影,劇中小麥、談小愛、滿倉、福根等形象從農(nóng)村走向城市,渴望愛情,憧憬幸福,熒屏之上的這些故事和情節(jié),不就是這個時代的縮影嗎?
“我更喜歡生活化的東西,我只有喜歡,才有感覺,才會投入更多的感情和精力,這樣就能夠做好。”面對種種質(zhì)疑的聲音,他顯得真誠、自信、純粹。
姚遠在探索適合自己藝術表達的道路上,也有過多種嘗試。他曾經(jīng)也導演了警匪題材的《天眼》和古裝戲《大屋下的丫鬟們》,雖然取得很好的社會反響,但是姚遠似乎并不滿意,最終還是選擇更為生活化的劇本。
“我自己是毫無積累,也沒有良好的藝術啟蒙,先天就和別人有差距,所以只有靠自己不斷地學習、吸收和補充”,姚遠在總結自己一路走來最大的感悟,就是善于觀察和思考問題,不斷地豐富和培養(yǎng)自己的藝術素養(yǎng)。
何必盲目跟風
正當姚遠事業(yè)風生水起的時候,有人開始質(zhì)疑:他企圖用一種劇的成功吃到老嗎?他何時能停止“進城”?面對《時代人物》記者的疑問,他表示并不拒絕多樣化的劇作,這種劇當前更熱一些。他坦承在追求藝術的道路上,還要突破很多東西,但絕不會人云亦云,在堅守自己和尊重規(guī)律的基礎上,再去適度突破,“突破絕不是把任督二脈一打通,突然就成功了?!?/p>
“父親說過,做好導演的前提是做一個合格的平凡人,藝術要用心積累,這么多年以來,父親的教誨一直在我心里,特別是當我浮躁的時候?!彼倪@份執(zhí)著,源于對藝術的熱愛和對理想的堅守,“當觀眾對娛樂至上的東西看膩歪了之后,人們的情感一定會回到它最本真的狀態(tài),不會總處于這種暴力和浮躁的環(huán)境之下。”
業(yè)內(nèi)流行選擇當紅明星擔綱主演,姚遠更樂于發(fā)現(xiàn)、選擇和培養(yǎng)知名度不高而有潛力的演員,他的劇中少有大紅大紫的一線演員,但這并不妨礙他的劇作闖入收視一線。
他對自己的戲有一個簡單的要求——均衡。為了展現(xiàn)劇中的均衡,他常常把自己置身于角色之中,給角色傾注更多的情感,使其變得豐富出彩,正是這種清醒的認識和判斷,在他的劇中,角色豐滿,特色鮮明,共同支撐和維系著劇情的發(fā)展和藝術的表達。
姚遠溫和、謙遜,從不任意評價他人,他總希望,每一個在自己領域內(nèi)有好的態(tài)度和作品、把做人做事放在首位的人,不論身份和地位高低,都值得欽佩,“做好自己就好,何必盲目跟風玩頹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