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鳳鳴，1964年生于安徽宿松縣，1985年畢業(yè)于安徽師范大學地理系。現(xiàn)供職于安徽省社科院。

曾創(chuàng)作大量詩歌，出版《楓香驛》、《安徽詩歌》、《山水精神》等著作。詩怍入選過數(shù)十種重要詩集，并被集中翻譯成英、日等文字。近年來，致力于藝術(shù)評論和學術(shù)隨筆的寫作。

人性的振幅

——小津安二郎與安徽

“我只想和爸爸一起生活。”“那可不行，雖然你是我的掌上明珠，把你留在身邊，樣樣都方便?！薄拔易吡四阍趺崔k？”“沒問題。”“沒問題？那我更不能走。爸爸的襯衫、衣領(lǐng)準是臟了也不換，早上也一定不刮胡子。”

在電影《晚春》中，女兒最終還是穿著美麗和服出嫁了，父親獨自坐在榻榻米上削著蘋果……林木搖擺，海濤陣陣，做人寂寞。

小津安二郎自1949年完成電影《晚春》后，其聲譽達到了頂點，他開始被人奉為“電影之神”。從《晚春》到《秋刀魚之味》，小津后期共拍出13部電影，這些電影風格統(tǒng)一，題材接近，絕大多數(shù)堪稱杰作——它們聚焦日常生活，或以女兒出嫁為題材，或剖析夫妻之情，或描繪家庭境況。

小津安二郎的電影，克制，沉靜，哀而不怨。他從來不用離奇情節(jié)攫住觀眾，也沒有花言巧語，只是低低訴說著一個個簡單故事。

我認為，在電影表現(xiàn)人性的幽微與溫暖上，不僅僅是日本，在全球范圍內(nèi)尚沒有一個導演比小津更接近完美的境界?？葱〗螂娪埃苤亟ㄈ粘Ｉ畹淖饑?，能改變一個人對生活的態(tài)度。如果說塔可夫斯基賦予歷史以神圣之光，那么小津無疑使這束光芒投向倫常世相。

清潤細膩，溫情脈脈，是小津作為一個大導演留給世人的印象。但是，作為一名曾經(jīng)的侵華日軍，他所呈現(xiàn)的形象則顯得復雜起來。

2013年小津文集《我是開豆腐店的，我只做豆腐》（未刪節(jié)本）在中國出版，再參照2009年田中真澄撰寫的《小津安二郎周游》，這兩本書，披露了許多小津在中國戰(zhàn)場上的書信和日記，其中很多事涉安徽，令我心中五味雜陳，也催我思索。

1937年秋天，35歲的小津安二郎作為預(yù)備役軍官伍長被征召入伍（其時他已是知名導演），隸屬華中派遣軍直屬軍部野戰(zhàn)瓦斯部隊第二中隊，直接投人淞滬會戰(zhàn)。之后，小津隨部隊進攻南京，再轉(zhuǎn)戰(zhàn)中國的華東、華中各地，直到1939年7月服役期滿歸國。

小津在中國戰(zhàn)場歷時共一年零十個月，其主要任務(wù)是隨瓦斯部隊投放化學武器——毒瓦斯彈（嚴重違反日本政府簽署的相關(guān)國際協(xié)議）。

從1937年年底到1938年夏天，小津大半年時間隨部隊盤桓在安徽滁縣、定遠、蚌埠、宿州等地，北上參加徐州會戰(zhàn)。小津在定遠逗留大約兩個月。

1938年夏天，小津部隊在南京酷暑中整休兩個月。10月，他又隨部隊從南京坐船，溯江而上至安慶，再向桐城、舒城、六安、葉集、固始到信陽，越過大別山脈，進攻武漢。

1937年與1938年，小津兩次與安徽結(jié)緣，實則是邪惡之緣。日軍所到之處，燒殺淫掠，血債累累。在《體驗戰(zhàn)爭》一文中，小津?qū)懙溃?/p>

“第一次體驗敵人的子彈是在滁縣，無情地愕然射來，但漸漸習慣了。剛開始不自覺地拼命喝酒，借幾分酒意行事。到最后就不在乎了?？橙藭r也像演古裝片一樣。掄刀砍下時，會暫時一動不動。呀！倒下了。戲劇果然很寫實。我居然還有心情注意這種事情?！庇捎诖朔挍]有主語，這是否可以解讀為小津親手砍殺過中國軍人，后來學者也都莫衷一是。

一邊是冷酷殘忍的戰(zhàn)爭，一邊是春花秋月的抒情，讀小津戰(zhàn)地書信，使我驚異于一個日本人思維的復雜與曖昧。在安徽定遠、蚌埠等地，小津?qū)懟厝毡镜臅胖?，觀察仔細，描寫細膩，富有文采。

如1938年3月21日，在寫于定遠的信中，小津這樣描繪：

“現(xiàn)在我住在南門大道的一個叫做陳家的老房子里，進入大門，其西側(cè)貼有一副寫在紅紙上的對聯(lián)：合歡花倚長生石，如意云來不老枝。

我的臥室的門上有鴛鴦福祿，好像是新婚不久的鴛鴦密室；欄桿上繪有花鳥畫，帷帳上殘留著脂粉香氣，把光光的腦袋放在長長的枕頭上會令人做妖艷的夢?！?/p>

三天后，同樣寫于定遠的信中，小津?qū)懙溃?/p>

“此刻，定遠城外風光明媚，柳樹抽芽，河水湯湯，油菜花盛開。一望無際的平原，遠處白云悠悠。天氣極好，是用春風駘蕩、春日和煦、春日遲遲等漢字形容都很貼切的悠閑……”

1938年秋天經(jīng)過安慶到六安時，小津在書信中這樣描繪：“桐城城外有清澈河流，河灘上彼岸花鮮紅……平靜的秋日黃昏。六安的霍亂極為猖獗。確診患者三百多人，并排而臥，個個骨瘦如柴，迅即死去?！?/p>

戰(zhàn)后，小津安二郎對自己的戰(zhàn)爭經(jīng)歷近乎緘口不語，連好友也不說起，也沒有懺悔。但在后期影片中，他似乎總在不經(jīng)意間對戰(zhàn)爭持否定態(tài)度——電影《風中的母雞》，以一對戰(zhàn)時夫婦為主線，悼念戰(zhàn)后日本純真的失落，是一部反思戰(zhàn)爭之作；在影片《茶泡飯之味》和《彼岸花》中，主人翁明確表示最討厭那段戰(zhàn)爭歲月；在《東京物語》和《麥秋》中，都有一個戰(zhàn)死的兒子，給家庭帶來隱痛……

對于小津安二郎這樣極度敏感的人，難以想象戰(zhàn)爭不會對他的內(nèi)心產(chǎn)生影響。他的后期電影，也可以理解為，一個曾經(jīng)戰(zhàn)爭煉獄的人試圖以對日常生活的深究，來擺脫昔日夢魔的努力。

1963年，小津安二郎因癌癥病逝，與前一年去世的母親一起葬在北鐮倉圓覺寺中，墓碑上只留了一個“無”字——這個“無”字，在讀過《小津安二郎周游》一書后，很容易使人聯(lián)想到他在南京的一段經(jīng)歷。1938年，南京大屠殺之后，小灃曾到南京古雞鳴寺問禪，寺廟住持曾送給他一個字，正好是“無”。

美好的事物極不穩(wěn)定，如櫻花稍縱即逝。17世紀日本學者本居宣長，曾總結(jié)出日本一種重要的美學意識，即“物哀美”?！拔锇А辈粌H浸透于日本文藝，而且支配著日本人精神生活的諸多層面?！拔锇А北取氨А碧竦竦健办o寂”、“閑寂”，最后往往會滑向“空寂”。

人性是如此復雜。以小津的戰(zhàn)時經(jīng)歷（包括在安徽的經(jīng)歷）為線索，人們看到的是殺氣、傲慢與輕蔑；回顧小津的藝術(shù)生涯，又是我們熟知的克制、溫馨與平靜——這兩極之間，人性在振蕩和回旋，振幅如此之大，中間是巨大的“沉默”和“空寂”。

這“沉默”和“空寂”所體現(xiàn)的，或許正是小津電影“物哀美”的特質(zhì)，也給我們提供了一扇打量日本藝術(shù)家人性秘密的窗口。

在林澤女神的大地上——大衛(wèi)·漢米爾頓《比利提斯》

多年前，我曾買過一部影片《少女情懷總是詩》，但封面又赫然印著“Bilitis”。我一直對香港片名翻譯不放心，憑預(yù)感該片與法國名詩《比利提斯之歌》有關(guān)。近期觀看，果不其然。

《比利提斯之歌》的作者皮埃爾·路易，乃法國19世紀末、20世紀初象征主義唯美派作家，集小說家、詩人、藏書家于一身，與紀德、王爾德，瓦雷里友情甚篤。1894年，路易出版散文詩集《比利提斯之歌》，成為傳世名著，被譯成多種語言廣為流傳。有趣的是，皮埃爾·路易所作詩篇曾假托古希臘女詩人比利提斯（與薩福同時代）之名，一時間造成考古學家們的誤會。

19世紀中葉，因浪漫主義過于濫情感傷，法國象征派先驅(qū)“巴納斯派”詩人們心儀古代，心儀希臘，倡導沉靜明澈、客觀冷峻的詩風。1850年波德萊爾寫出《我喜愛裸體時代……》一詩，表現(xiàn)出對野性奔放的青春氣息的向往，亦即對古希臘風尚的心儀。

皮埃爾·路易的詩集《比利提斯之歌》，也是這一詩歌運動的產(chǎn)物。該書共收146首散文詩，分為三卷，涉及女詩人比利提斯三處活動地區(qū)、三個人生階段，從童年到暮年，貫穿其四十年的濃郁人生：從純情少女的牧歌與淡淡的戀情，到成熟美艷佳麗的同性戀與紅牌神女，再轉(zhuǎn)入哀傷的遲暮。

比利提斯，這位美與愛之神，本該居于古希臘群山，卻謫降凡塵。她純真過，美艷過，哀怨過，體驗過愛欲的喜憂，也感應(yīng)過生命之苦樂。誠如作者在扉頁的題詞：“這本古代愛情之書，虔誠地獻給未來社會的少女?！?/p>

中文版《比利提斯之歌》，1928年，曾由李金發(fā)翻譯成漢語在上海出版，名為《古希臘戀歌》，可惜此書坊間難覓。我只讀過翻譯家管筱明與臺灣詩人莫渝先生的譯本。莫渝先生的譯本唯美而情色，再配以匈牙利插畫家威利·波加尼的精美插圖，堪稱滿目濃艷，美輪美奐。

一部純情浪漫的散文詩改編成電影，令我充滿期待。

1977年，移居法國的英國攝影師大衛(wèi)·漢米爾頓，拍攝出電影處女作《比利提斯》。片中大量的裸女鏡頭，女同性戀情節(jié)，油畫般的畫面，令人迷惑的音樂，使該片在當年“戛納電影節(jié)”上引起熱烈爭議。翌年，影片在“愷撒電影節(jié)”獲最佳配樂提名——其主題曲后來成為保羅·莫里埃等知名樂隊的經(jīng)典曲目，被譽為史上最動人的愛情旋律之一。

在漢語世界，《比利提斯》只在香港上演過，在臺灣，因裸體鏡頭太多曾遭禁演。

耐人尋味的是，經(jīng)過改編后，詩篇中古希臘少女變成了20世紀的法國女孩——電影《比利提斯》中，比利提斯是一所寄宿女校的學生，大概上中學。正值暑假，父親因故不能來接她，她只好暫居在父親友人的女兒瑪麗莎家。影片中露天海水浴也好，女孩親密戲也好，都是對女校生中同性戀“潛規(guī)則”的描寫。片中，比利提斯情竇初開，愛上攝影師男孩洛卡斯，又與成熟美女瑪麗莎，幾番情感糾葛，欲說還休……影片末尾，比利提斯孤身一人回到暑期空蕩蕩的宿舍，怔怔地坐在床上，眼前浮現(xiàn)出一幕幕近日情景。一切宛如夢境。

“我脫光衣服爬到樹上，用赤裸身軀抱著樹干，藏身綠葉叢中擋住深夜的悶熱。我開始撫摸自己的胸部。而我的雙腿則垂掉空中，泉水般的露水滴在我的肌膚上。穿過群簇花朵，沿著我軀體流下……”

作為畫外音插曲，皮埃爾·路易的熾熱詩歌《比利提斯之歌》，不時有機地鑲嵌在影片里。雖然，所有文學名著都面臨改寫、翻拍的失敗之憂，但平心而論，電影《比利提斯》大膽而唯美，滿目詩情畫意，堪稱別具一格一它干凈利落地交代出一個少女的情欲世界，她童話般的同性愛與異性愛……比利提斯，曾經(jīng)的古希臘少女，今日雙性戀身份的洛麗塔，任性乖張，羞澀纏綿，滾燙的青春里，有著迎面而來的死亡……這死亡之光，則瞬間復活祭壇上身穿白紗的古希臘女神雕像。

去年之雪今安在——《天堂竊情》中的凄婉戀歌

20多年前，大約是1990年，我在安徽馬鞍山市一家電影院，無意間看過一部名為《天堂竊情》的彩色影片，美國達拉斯影業(yè)制作，北京電影制片廠譯制。

電影開篇，一位生命垂危的修女從小十字架底部抽出一根羽毛，端詳良久，將十字架狠狠砸向墻角。之后，她似乎漸漸平息下來，親吻著那根羽毛，緩緩說道：“我明白了?！?/p>

這位年長的修女名為愛洛伊絲。那根象征塵世幸福的鴿子羽毛，來自愛洛伊絲的少女時代，來自她與戀人漫步河邊的狂喜時刻。此刻，一切業(yè)已消逝，漫長人生的激情、希望、絕望和痛苦……都消逝了。

影片中很多鏡頭令我印象深刻：美麗聰穎的愛洛伊絲率直提問“上帝也有生殖器嗎？”；12世紀巴黎圣母院上的腳手架；青年神學家阿伯拉爾的俊逸、雄辯與博學；法國布列塔尼地區(qū)柔曼鄉(xiāng)村風光；兩位老年戀人大風中的綿綿絮語……

阿伯拉爾和愛洛伊絲是誰？《天堂竊情》里的人物與故事，是編劇杜撰還是史有其事？這部電影帶給我的直接影響是，隨后一年，我在南京大學哲學系旁聽過一段神學課程，并一度想報考北大宗教學專業(yè)研究生。

1998年，在劉小楓主編的“歷代基督教學術(shù)文庫”中，我讀到一本《親吻神學——中世紀修道院情書選》，該書收錄了阿伯拉爾與愛洛伊絲的部分情書，我開始留意這段中世紀戀情；2001年，更加完整的《圣殿下的私語一阿伯拉爾與愛洛伊絲書信集》，有了漢譯本；再往后，我在網(wǎng)上陸續(xù)買到梁實秋先生1928年翻譯的《阿伯拉與哀綠綺思的情書》、英文版“企鵝叢書”《阿伯拉爾和愛洛伊絲書信集》。

現(xiàn)存阿伯拉爾與愛洛伊絲書信，一共七封，情感熾烈，文字坦誠，滿紙柔情，幾多辛酸。它們敘述的不只是相思之情，更多關(guān)于愛情、心靈、修道的精神對話。這些書信，自被傳抄問世800多年來，打動了一代又一代世界各地讀者。

阿伯拉爾去世前10年，還給他的朋友寫了一封著名長信，敘述了自己一生。這封信，實則是一個中篇自傳，令人想到司馬遷的《報任安書》。信的題目叫《受難史》（也譯為《劫余錄》。

《劫余錄》表面看是一份生平紀錄，實則充滿自我確證、自我剖析的濃厚意味，從這個意義上說，它完全可以與奧古斯丁、盧梭的《懺悔錄》相匹敵。

2013年10月，孫亮翻譯的阿伯拉爾自傳《劫余錄》，作為“漢譯世界學術(shù)名著叢書”之一，由商務(wù)印書館出版。

通讀以上書籍，我對電影《天堂竊情》里故事漸漸明晰起來。

阿伯拉爾，一個精細、敏銳的天才，法國中世紀著名神學家和哲學家。其哲學主要貢獻，是將邏輯學運用于神學理論。學者們將12世紀命名為“阿伯拉爾時代”。

36歲時，阿伯拉爾即成為當時歐洲最受歡迎的導師。兩年后，他面臨命運轉(zhuǎn)折點，在自己聲望達到頂點之時，他遇到了一生的摯愛，17歲少女愛洛伊絲。

愛洛伊絲自幼在修道院接受良好教育，聰慧美麗，精通拉丁文、希伯來語和希臘語。她親人中只有一位叔父，名為菲爾貝。菲爾貝延請阿伯拉爾當愛洛伊絲的家庭教師。很快師生變成情侶，并生下一個男孩——隱秘戀情被發(fā)現(xiàn)后，某夜，狂怒的菲爾貝派人闖進阿伯拉爾房間，將他閹割了。

此后，這對相愛18個月的戀人，雙雙遁入修道院。那一年，阿伯拉爾不足40歲，愛洛伊絲大約19歲——此后10年間，阿伯拉爾與愛洛伊絲天各一方，默默過著隱修生活。愛洛伊絲膜拜阿伯拉爾，而阿伯拉爾膜拜上帝。

但阿伯拉爾沒有遺忘愛洛伊絲，他曾將自己一手創(chuàng)立的“圣靈修道院”及其財產(chǎn)，無償?shù)刭浗o了愛洛伊絲和她的姐妹們。

1142年，阿伯拉爾逝世，終年63歲。21年后，同享盛名、同是63歲的愛洛伊絲離開人間，在“圣靈修道院”比鄰阿伯拉爾的墳?zāi)瓜略?。如今，他們雙雙安息在巴黎拉雪茲神甫公墓。

影片《天堂竊情》較為完整展現(xiàn)了這個故事。但畢竟是好萊塢模式電影，鏡頭轉(zhuǎn)換較快，缺乏更為深沉、細膩的刻畫——最為荒謬的是，為了增加觀賞感，影片中，有大量巴黎圣母院修建鏡頭，高高聳起的墻面上布滿腳手架。其實，巴黎圣母院修1163年才開始修建，而這一年愛洛伊絲正好去世。

在所有中世紀愛情故事中，唯有阿伯拉爾與愛洛伊絲的長篇敘事詩具有雙重悲劇色彩……他們本著最美好的愿望、最纏綿的愛心行事，最終卻遭致滅頂之災(zāi)。

這對塵世間的至愛，在西方堪與羅密歐和朱麗葉、但丁和貝雅特麗齊齊名。有關(guān)他們的傳說世代流傳，經(jīng)久不息。

13世紀時，法國詩人讓·德·默恩，在其寓言作品《玫瑰傳奇》中，把他們的故事寫成了64行的簡約詩篇。意大利詩人彼得拉克對這對情侶產(chǎn)生過濃厚興趣。17世紀初，《阿伯拉爾和愛洛伊絲通信集》拉丁文版正式出版，隨后翻譯成法語、英文。讀過英譯書信后，29歲的英國詩人蒲柏深受感動，他模仿愛洛伊絲的口吻，用第一人稱寫了一首300多行的長詩《愛洛莎致阿伯拉爾》。法國作家盧梭，在出版的第一部書信體長篇小說中，直接將一位金發(fā)美女的主人公朱莉命名為“新愛洛伊絲”。

進入20世紀后，愛爾蘭作家喬治-摩爾寫過其最后一部重要小說《愛洛伊絲和阿伯拉爾》。繼之，海倫·沃德爾發(fā)表了《皮埃爾·阿伯拉爾》，M.沃辛頓出版了《不朽情人》。1970年，有關(guān)這對情侶的劇本問世，在倫敦西區(qū)成功連演。2008年1月，芝加哥劇院推出了關(guān)于愛洛伊絲和阿伯拉爾的音樂劇。法國某個奢侈品牌還有以愛洛伊絲命名的手袋……

大約在愛洛伊絲死后100年，1461年，法國詩人弗朗索瓦·維庸在《往昔貴婦歌》中，寫下了如下詩句：

“那博學的女子愛洛伊絲在哪里？/為了她，皮埃爾·阿伯拉爾慘遭閹割/又在圣丹尼出家做了修士/是愛情使他這般不幸/……去年白雪，如今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