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劉炘

攀越冷龍嶺

文圖/劉炘

一個夏日的早晨，我和同學(xué)沈開祥終于于雨中踏上了攀越冷龍嶺，領(lǐng)略崗什卡峰的路程。

數(shù)次遙望崗什卡峰

幾十年里，我始終以敬畏的心情遙望高聳入云的祁連山雪峰，曾和同學(xué)沈開祥多次相約，一定要目睹一番祁連山冷龍嶺。五年前，我駕車翻越扁都口后，在門源加油站加油時，發(fā)現(xiàn)路北群山之上露出一座晶瑩剔透的雪峰，當(dāng)時我還不知道它就是冷龍嶺，更不知道還能從其腳下穿過，到達(dá)武威。四年前，我與永昌同仁閆文俊經(jīng)南壩鄉(xiāng)向南深入祁連山腹地云莊寺時，一條高聳入云的雪峰一直沒有脫離我的視線，下車拍了不少照片，它也是冷龍嶺。想不到，我一直在祁連山的南北方向圍繞著它轉(zhuǎn)。冷龍嶺，當(dāng)?shù)厝艘卜Q為“老龍嶺”，是祁連山東部的第一高峰，橫亙在青藏高原的門源縣和河西走廊的武威、金昌之間，西起海拔4 3 5 4米的金瑤（又名景陽嶺），東止海拔4 3 0 3米的得泉山，全長2 8 0公里。

陰云籠罩著灰蒙蒙的天空，雨點不停，車上的刮雨器來回晃動。經(jīng)過涼州區(qū)的松樹鄉(xiāng)后，車輛進(jìn)入了西營鎮(zhèn)。綴滿雨水的樹木和農(nóng)作物被洗刷得一片翠綠。不時有標(biāo)語牌閃過，上面寫著：“栽林子，抓票子，蓋房子，過上好日子?！?/p>

我們逐漸契入前方的山口。同行的張樂平說，前面的山口叫四溝嘴，流下來的山水是西營河水，攔截河水的西營河水庫就卡在這個山口處?！凹热豢梢酝ㄍ嗪５拈T源縣，那古代應(yīng)該也是一條通道？”“是的，這里很早就能走人和牲畜。只是解放后修了公路，才可以通汽車了?！贝蠹夷阋谎晕乙徽Z地討論著。武威古代稱為“涼州”，是因為東晉十六國的張軌建立過前涼、氐族呂光建立過后涼，鮮卑族禿發(fā)傉檀建立過南涼，匈奴族的沮渠蒙遜建立過北涼。古涼州是絲綢之路上“通一線于廣漠，孔五郡之咽喉”的要塞，唐代著名詩人岑參記載當(dāng)時“涼州七里十萬家”，清代沈翔的詩稱這里“山開地辟結(jié)雄州”。所以，此山谷在古代肯定是一條溝通山北農(nóng)耕民族與山南游牧民族之間的民間便道，人們借此交換糧食、茶葉、肉食和皮毛等，也有可能是青海玉石和祁連山玉石原料通往河西走廊以至中原的通道。

一路走來，起初是柏油馬路，標(biāo)準(zhǔn)的省道，過碧綠的西營河水庫后，路邊出現(xiàn)巨大的標(biāo)牌，上面寫著“甘肅祁連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qū)”字樣，我們進(jìn)入了祁連山自然保護區(qū)的范圍。

陡峭的山腳下河谷時寬時窄，乳白色的西營河水?dāng)y帶著雪峰的寒氣奔騰咆哮，加之雨水，令我們感到了些許冷意。漸漸地，河水兩側(cè)多了茂密的林地、灌木和草灘，偶爾還有溝通兩岸的小吊橋，河谷里的景色很美。但帶著玉石之路和古代驛路的考察任務(wù)，除了輕松的視覺欣賞外，更多了一份深沉的思考。

行進(jìn)三個小時，約9 0里后，在一座橋上，前行的汽車停下來等待我們。這里叫青羊三岔，環(huán)顧四周，原始靜謐，景色優(yōu)美。張樂平說，至此我們已經(jīng)走完了西營河河谷。西營河河谷里最大的支流是青羊河，還有水管河、龍?zhí)逗印⑼了?、駝駱河和響水河，每年流量達(dá)到3.7億立方，灌溉著涼州區(qū)九個鄉(xiāng)鎮(zhèn)約3 0萬畝的土地，是涼州人民名副其實的命脈。

雨雪的拐點

海拔一直在升高，道路忽然變成了砂石便道，水坑多了起來，山崖上水流推落的石塊撒落在路面上，柏油路面的平穩(wěn)舒適感頓時消散。雨越下越大，汽車在大小水坑間艱難地扭動，車輪不時濺起數(shù)米高的飛瀑。但窗外的風(fēng)光卻越來越美。

過一山后，草灘豁然開闊。遠(yuǎn)山山頭上已經(jīng)有了明顯的反差，深綠色冷杉隱蔽的陰洼與黃綠色草坡的陽坡形成對比。山下月牙形的河水懷抱著一片翠綠的馬蓮花草灘，一座小橋飛架河上，一頂白色帳篷坐落在草灘深處，幾匹馬悠閑地吃草。哦！難得的一片凈土。什么叫安閑？這里才叫安閑。什么叫超脫？這里才叫超脫。我們忘乎所以地奔波著拍照。

接著，河邊的大樹多了，老樹多了，其枝杈打破常規(guī)，粗大的枝杈從樹根底部就開始分叉，發(fā)瘋地往上飛竄。路邊的界碑閃過“5 5”、“5 6”的字樣，這是自門源到九條嶺的里程碑，越往前數(shù)字越小。約在5 9公里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現(xiàn)象：車窗前面的雨水沒有了，代之而來的是片片雪花?！芭?，六月雪！六月天，真下雪了！”我驚呼道。下山時，我特地注意，也是在5 9公里這個拐點上，雪片又變成了雨水。就在前一個小時，還有手機信號時，深圳的好友勇孟羅從貴州打來電話，說深圳熱得不行，就跑到了貴州避暑。我告訴他，我在山里，很冷，已經(jīng)穿上了線褲和防雨服。他感到很吃驚。沒想到，此時又下起了雪。常有文章提到這里氣候異常，瞬息萬變：時而藍(lán)天白云，銀光熠熠；時而飛雪漫卷，天昏地暗?？磥泶嗽挷患佟?/p>

只緣腳踩此峰上

窗外的綠色漸漸消失，飛雪不停地打在車窗上。除了蜿蜒的路面和山旁的一座大山，眼前便是一片朦朧的潔白世界。汽車開始盤山，彎急路滑。我向上望去，上面竟然還有三四層的盤山路，直插山巔。冷龍嶺究竟在哪里？崗什卡峰怎么也看不見？更重要的是一直看不見前面的那輛汽車。

大約行至路碑5 0公里處的時候，對面來了一輛小車，這是自進(jìn)山1 0 0多公里后遇到的第一輛汽車。我們停車急切詢問，對方司機說路不好走，到門源縣還有6 0公里。之后，我們又拐過一個大山灣，還是看不見汽車。我開始焦急起來?！扒懊孢^了個岔路，有個橋，會不會從那里走了？”“不可能！那是一條小路，他們肯定走的這條路?！蔽覀冇仓^皮繼續(xù)前行，雪越來越大，車窗幾乎被雪水糊住?！安恍芯头祷匕?！反正這么大的雪，冷龍嶺、崗什卡峰什么也看不到，他們等不到我們，就會返回的?！蹦贻p氣盛的何劍華卻說：“不行我們就走門源，從門源回蘭州?！薄昂竺? 0公里路是個啥樣，誰都不知道，何況是個大雪天，再說丟下朋友也不好。”我不同意地說。正說著，遠(yuǎn)處的山灣出現(xiàn)了一輛汽車車影?！笆撬麄儯∷麄兓貋砹?。”我們匯聚在山灣處合影，此處是3 6 0 0多米。沈開祥說：“我們一直等不到你們，怕有什么事，就返回來了。其實還有三四公里就到冷龍嶺了?！薄叭墓?？那我們還是堅持上吧，來一趟多不容易。”我們結(jié)伴沿著雪水泥漿的公路，繼續(xù)攻克最后的三四公里山路。

“看！雪中還有人?！薄巴＼?，問一下。”原來是一位中年婦女在放羊，她的名字叫丁淑寶，當(dāng)?shù)氐脑９套迦?，常年在高山上放牧。我看她穿得并不多，卻巍然屹立在雪風(fēng)中，那樣淡定、飄逸，毫無一點畏懼。我在給她拍照過程中，無形中從她身上感受到一種力量的鼓舞。

冷龍嶺在歷史上曾有記載。公元3 4 5年，酒泉太守馬岌對前涼張俊說：“酒泉南山即昆侖，昔日周穆王西征昆侖，會西王母于此山，西王母虎身豹尾，人面虎齒，全身皆白，居雪山洞中，此山系古昆侖支脈，宜立西王母祠，以禪朝廷無疆之福?！庇谑?，張俊就在崗什卡山上立了西王母祠，命名為“昆侖”。到唐代穆宗長慶年間（8 0 7～8 2 1），朝廷派遣使臣劉元鼎到吐蕃時曾登上過此山。另外，明代洪武年間，西平侯沐英和西征將軍鄧愈，也曾追擊羌軍，到過這里。

又行至一個彎道處，前面的車終于停了下來，一下車，頓時感受到冬季的寒冷。沈開祥對我說：“這里就是看冷龍嶺的地方，海拔3 8 0 0多米，只是今天下雪，什么也看不見，太遺憾。”我說：“這已經(jīng)相當(dāng)不錯了，有這樣的過程和體驗實在難得，我們很滿意，這次權(quán)當(dāng)一次熱身，下次就可以從門源走進(jìn)來。”

我們的行程證實了如下數(shù)據(jù)：冷龍嶺寬度達(dá)三五十公里，山體巍峨陡峭，峰巒疊嶂，終年積雪，4 5 0 0米以上的山峰發(fā)育有2 4 4條冰川。

我們興奮地拍照留影，賀永勝穿得單薄，拍了一會兒照片，居然冷得有些發(fā)抖。幾人的衣服都很單薄，不得不快步鉆進(jìn)汽車。我手捧了些積雪，冰冷刺骨，手也很快凍僵。

崗什卡峰是冷龍嶺的最高峰，海拔5 2 5 4.5米。嚴(yán)格講，它是祁連山的第二高峰，僅次于肅州金佛寺南麓的祁連山最高峰素珠鏈。此山享有“阿彌崗什卡”的盛譽，每年的農(nóng)歷八月十五日，當(dāng)?shù)囟家e行隆重的活動奉祀崗什卡峰，今天，我們真是“不識崗峰真面目，只緣腳踩此峰中”。

冷龍嶺孕育了天然的立體冰川，把雪水均勻地分流到大山南北，滋潤著草原，灌溉著綠洲。冷龍嶺——令人敬畏的自然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