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一個記者來說,朱亞文無疑是一個好的受訪者,他的每一個句子都讓我仿佛能聽見匕首刮過石塊的聲音。跟他整個人所帶來的感覺一樣,銳利而直接,沒有溫吞而含糊的遮掩和程式化的敷衍。
從2014年末到2015年,這一年朱亞文的作品幾乎每一部都是話題之作,從與周迅合作的《紅高粱》到飾演變態(tài)殺人魔的《我是證人》,再到剛剛開始熱播的《北上廣不相信眼淚》。
用朱亞文自己的話說,他喜歡那種極端的、有“勁”的、能讓他“high”起來的角色。不論是余占鰲、唐崢、或是趙小亮都是如此,網(wǎng)絡上的女性觀眾們捧著一顆少女心稱他為“行走的荷爾蒙”,他在這個男性荷爾蒙廣泛缺乏的娛樂大環(huán)境下,提供給了女性觀眾另外一種選擇,她們顯然也十分的受用。
用“爆紅”來形容朱亞文顯然是不合適的,他的路是從一部部作品中一腳水一腳泥踩出來的,每一個人物都拎得出來,擲地有聲,命運很慷慨地沒有給他“偷懶”的機會。“五年前我是26歲,26歲應該是被人稱為‘小鮮肉的年紀,那時我在演什么?我在演《闖關(guān)東》《遠去的飛鷹》這些劇,當時這類角色找到我的時候,我其實是很忐忑的,因為我不夠那么的成熟,我怕我不夠那么準確地去表達一個男人的責任和擔當,但那個環(huán)境與市場把我打造成這樣。”
如今,娛樂化的大浪潮裹挾著“IP”“真人秀”等拍岸而來,一時間泥沙俱下,想要“獨善其身”已然不可能。2015年,朱亞文也首度觸電真人秀,對于朱亞文來說,這只是一個渠道,可以把除了角色之外的東西完全展現(xiàn)給觀眾。如今的朱亞文完全不介意把“娛樂化”的標簽貼到自己身上,“我所看到的是娛樂化產(chǎn)業(yè)帶給我的一種強刺激,這種感受我以前從沒有過,當我真的走進這個娛樂化產(chǎn)業(yè)之后我突然發(fā)現(xiàn),對于我自己而言,我找到了一個新的節(jié)奏,這是一個可能在其他的角色面前無法展現(xiàn)給觀眾的節(jié)奏。這是當下市場上你必須要去做的一件事,你不經(jīng)歷,你就沒有發(fā)言權(quán)?!?/p>
這是一種對市場化的“妥協(xié)”嗎?朱亞文并不這么認為,對于作為一個“演員”的自己,朱亞文仍舊有著與以往一樣的堅持,“我更在意的是‘演員這個身份,我不太容易變成一個純商業(yè)的人,你自己這么認知了,可能在商業(yè)的風口浪尖上就沒有你,但是你總應該適應這個東西。我相信我在創(chuàng)作中是一個頑固的存在,我不會因為任何事把我的質(zhì)感或者把我的這種狀態(tài)改變。”
他的“頑固”并不是誓要“逆流而上”的“憤怒”,而是洞察規(guī)律后的清醒,把所有的棱角都內(nèi)向地伸展,直到打磨出一個更加精致的內(nèi)核。
Q:你以前很少演都市情感劇,這次為什么選擇了《北上廣不相信眼淚》這部戲?
A:以前不是不演,有的是我想演的最后沒有演成,還有一些找我演的是我不想演的,什么家長里短、夫妻關(guān)系這些,跟我有點兒不太搭,《北上廣不相信眼淚》比較符合我對現(xiàn)代作品一個要求,夠勁,夠真實,最重要的是能讓我借助這個角色有話可說,這是最大的原因。
Q:你覺得趙小亮這個角色和男性觀眾是有共鳴的嗎?
A:趙小亮我覺得他是當下很多男人或者是在想象,或者說是在經(jīng)歷的一個狀態(tài),有的男人說,我是個好男人,我不是趙小亮那樣的,對不起,你心里或許有個趙小亮;有的男人說,我就是趙小亮那樣的,對不起,你可能做不到后邊趙小亮那個知錯能改的狀態(tài)。我覺得他能夠引發(fā)很多男性共鳴,我其實就是被這種共鳴所吸引。
Q:隱婚是這個故事的起點,你個人怎么看待隱婚這件事?
A:我覺得這是趙小亮和潘蕓兩個人不成熟的表現(xiàn),也是劇情上的一種設置。但是從我本人來說的話,我覺得隱婚是一件特別傻的事情,婚姻本來就是要在一個公開的環(huán)境下,面對一些摯愛親朋的祝福,是一件特別光明的事情。如果說到隱,那到底要隱什么呢,隱責任?隱欲望?隱陰謀?婚姻就是失去了原本坦誠相見的意義,與其這樣,莫不如干脆就不要結(jié)婚。
Q:馬伊琍飾演的潘蕓是一個非常有個性、雷厲風行的女強人,生活中你覺得這個類型的女人是否討人喜歡?
A:把前面所有的標簽全部摘掉,她只是個女人。其實你看到的是潘蕓的強勢,她的雷厲風行,但潘蕓骨子里是一個傳統(tǒng)的中國女性,只是因為這個社會與環(huán)境,包括很多東西,你說是擠壓也好,塑造也好,讓她不得已用各種方式武裝自己,保護自己。有一天她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她彰顯自己的成功,彰顯她的力量的時候,就出現(xiàn)了那些定義,去標簽她。然后有一些男人就會說,我配不上這樣的女人,我得離這樣的女人遠一些。但是在我這兒,對不起,把所有的標簽都拿走,就是只是女人,就這么簡單。
Q:你是怎樣處理這部戲中“激情戲”的部分?
A:大家都看美劇那么多年,美劇的尺度肯定比我這個大,只不過有很多附加了在這個戲以外所關(guān)注的東西,累積到這件事上,那么我就覺得你們曲解了我們在演這段戲的目的,我們是非常干凈純粹地在表達情感,尤其是在這種比較真實地反映一種殘酷生存狀態(tài)的作品里,如果我們用一種所謂的文藝式的手法去虛化這種東西的話,觀眾又會覺得不過癮,又會覺得你們虛偽了,我們都市人是這么表達情感嗎?肯定都不是這樣的。所以說,不管我將來和什么樣的演員去演激情戲,激情到你們目瞪口呆的程度,那也只是戲。
Q:這部戲在網(wǎng)絡上的討論度也很高,但也有不同的聲音表示這部戲有些東西過于戲劇化和橋段化,影響了它的真實性。
A:關(guān)于真實啊,大家可能糾結(jié)于橋段。其實我們反饋的是一種生存狀態(tài),因為它畢竟是一部戲,必須要有戲劇化的東西存在。我們從生活中提取了很多素材,把它戲劇化,拼湊在一起呈現(xiàn)給大家。對于職場上,處于這種生存狀態(tài)下的人,他們能夠感受到那種緊迫的生活壓力,對于情感上有一些恍惚,不敢承擔的人,他們能從這里面找到自己的那種情感關(guān)系。它如果不夠真實不夠殘酷,我不會來演這部戲,這就是你為什么沒在很多婆媳關(guān)系的戲里看到朱亞文,在這部戲里看到了。
Q:怎么評價這部戲的導演李峻?
A:李駿導演怎么說呢,可以用“戰(zhàn)士”來形容吧。也是一個創(chuàng)作上的戰(zhàn)士,他以往的作品像《落地請開手機》《青瓷》,創(chuàng)作的筆鋒一直是比較犀利的,他是不愿過多粉飾、回避,或者說掩蓋一些真實的的狀態(tài),但是他會很巧妙地嫁接在一個讓觀眾,或者說在當下的大環(huán)境下可以接受的一個載體上,這就是我對他的一個認識。很多導演不是不好,只是他們太善于變動,我覺得李駿導演在創(chuàng)作上的堅持不變是我特別欣賞的,包括《北上廣不相信眼淚》,我很喜歡這部戲,我喜歡的就是他創(chuàng)作中的偏執(zhí),代表了這個作品的職能。而且他夠年輕,我覺得勇敢是年輕的一個標志,他50歲了依然很勇敢很瀟灑,所以我跟他在創(chuàng)作上的感覺是特別契合的。
A:《北上廣不相信眼淚》這部戲也剖析了很多職場上的黑暗面和潛規(guī)則,潛規(guī)則也一直是存在于娛樂圈風口浪尖的詞,你怎么看待這個問題?
A:因為我身邊有大公司的朋友,我聽到的故事甚至比這個劇里講的還要可怕,在所有高端的技術(shù)面前有很多東西的實現(xiàn)卻用的是最低端的手法。我覺得現(xiàn)在人活在這個世上這種交易的態(tài)度越來越強,什么東西都用功利化的價值觀去計較,但人情無法量化成數(shù)字,其實《北上廣不相信眼淚》講的就是這個事情,越到最后越會發(fā)現(xiàn)人情無法交易,愛無法交易。觀眾需要直白的表述形式,讓各種人去投入,去對號入座,我們不要過度地掩飾自己,掩飾這一切。或者過度地拿自己的道德觀和價值觀去看待這個東西。我曾經(jīng)給很多人推薦這個作品,我說我特別放心的是你一定會找到這個作品里的你自己,就害怕你不敢去面對你自己。我為什么欣賞這個作品里面的趙小亮,就因為這個作品敢于揭露一些大家所認為的光鮮亮麗的背后的那些陰暗地帶。說到娛樂圈和我自己,之前一個記者問我對于北漂的定義,我說“漂”這個詞對于我來說是個特別驕傲的事兒,因為我沒有妥協(xié)過什么,我也沒有攀附過什么,我更沒有去交易過什么,但我到今天還能演戲,還能從事我愛的職業(yè),我覺得我非常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