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畢淑敏是藏北女兵的一員，是部隊中的軍醫(yī)，也是一位心理咨詢師，獨特的從軍從醫(yī)的經(jīng)歷使她的作品具有獨特的寫作特質(zhì)，生命意識中的軍旅情懷濃郁，軍旅題材的小說又流露出對生與死的思考。她選取的白色意象與語言總是被賦予軍旅情懷，而這在生命體驗中總體現(xiàn)為一種寫作冷靜。這種對平凡人的生命審視是她獨有的，也是我們當下文壇罕有又需要的。

關鍵詞：畢淑敏；軍旅情懷；生命審視

一、藏北往事——軍旅情懷

畢淑敏出生在西北，又從軍這么多年，做過衛(wèi)生員、助理軍醫(yī)、軍醫(yī)，始終在苦寒與冷峻之中成長，她幾乎看遍了戰(zhàn)中，軍中痛苦又沒有盡頭的苦難，這些經(jīng)歷對一個人一個作家的影響是深刻的，畢淑敏十幾歲從軍，還是一個女孩子時就面對太過冰涼的一切，她在《信使》這篇散文里寫她從軍那年的生日“戰(zhàn)友們把水果罐頭汁傾倒在茶褐色的刷牙缸里，彼此碰得山響，向我祝賀。對于每月只有一桶半罐頭的我們來說，這是一場盛大的慶典?！盵1]十七歲，正是花一樣的年紀，水果罐頭汁就已經(jīng)是慶典，四目觸及凈是冰雪，在書中又記她和戰(zhàn)友們制花圈，在高原、缺氧、病痛下，生命常常驟然折斷，而她也只能制花圈，為年輕生命獻上祭品，甚至，在制花圈時也會有人同時死去。昆侖山成了畢淑敏能冷靜面對時生命，向別人冷靜講述生命和死亡的第一站，也是在此孕育了她的軍旅情懷。

她的即使不是軍旅題材的作品也不難發(fā)現(xiàn)她那隨時露出的情懷，她的小說攜帶著高原的嚴寒，青春的沉重，生命的厚實以及對死亡的冷靜，作家寫作時往往會聯(lián)想到自己熟悉的事物，描寫也常常是自己信手拈來的比喻，這也就不奇怪畢淑敏的作品中總有軍中的意象出現(xiàn)，在《生生不已》中有這樣一段描寫，“抽搐終于開始了。發(fā)作的時候很突然，好像女孩接受了一道從天而降的旨令，毫無先兆地驟然痙攣。軟綿綿的女孩皺縮得像極硬的搟面棍，每一塊筋肉都像鐵一樣放光。小小的身體像一柄射雕的彎弓，反彈在慘白如雪的病床上。無數(shù)的汗水從這怪誕的人體虹橋上，嘀嘀嗒嗒濺落，猶如春暖花開時積雪的屋檐?！比庀耔F，身體像彎弓，這些也許是她最熟悉的事物，將這種刀槍棍棒的代入也就是很自然的事了。我認為畢淑敏對生命是遠遠觀望的，是審視和勸誡的，所以才會提出“生命審視”這一概念，而非學術(shù)界以往單純地提出的悲天憫人或女性視角。

二、面冰十年——生命審視

王蒙說：“畢淑敏有一種把對于人的關懷和熱情悲憫，化為冷靜的處分的集道德、文學、科學為一體的思維寫作方式與行為方式。”[1]正常人面對生命或者說死亡這一沉重的命題時很難冷靜下來去思考，或者又由于其宏大性不知從何而起。她并不是唯一有軍旅經(jīng)歷的作家，或者說女性作家，但她生于藏北，又是軍醫(yī)，這也意味著她要面對更多的死亡和病痛，更多的痛徹骨髓，這也就使軍旅生活對她的生活對她的創(chuàng)作影響更大，她才會在寫生命的小說中更為深刻。也就不難理解她是如何將悲憫化為冷靜，將悲天憫人化為生命審視。

在西藏苦寒之地面冰十年，才能讓畢淑敏體悟生命，跳脫世俗世界、常人眼光的束縛，我們不得不承認，有些高度只有經(jīng)驗與經(jīng)歷才能抵達，這就是她的“寫作冷靜”。在內(nèi)容上，她常常也善于寫死亡，在寫生和寫死之間她總是選擇寫死亡，以死亡喚醒人們對生的關注生是無法保存這么久遠的，只有死亡，才是永恒的。在《預約死亡》《紅處方》《生生不息》《女人之約》《血玲瓏》《昆侖殤》等作品中都表現(xiàn)了這方面的主題；在意象上，她的選擇是冷冰冰的雪，是冰，是學界說的“白色意象”，以往對畢淑敏的研究總是說她悲天憫人，情懷甚深，可我覺得她對生命的感悟自然不同于其他女性寫作，更當然不止步于悲憫與同情，而是以獨有的方式加以審視、揣摩。

當軍旅情懷與她的生命體驗碰撞時，使她的軍旅小說多了一種作為醫(yī)生作為女性的柔情，就如同她寫朱端陽的話“她是女性，對幼小的生命，有天然的痛惜”， 就像一向嚴厲甚至苛刻的連長在昆侖山上也會對女兵隊列不齊而忍耐，這無法掩藏的人情味，在描寫傷亡的時候也會流露出對生命幸存的感激和對憫人的情懷，每每寫到死亡總會連結(jié)著生命；而對生命體驗的時候又多了一種軍人之氣，這也就是為什么在寫生死時讀者并不會一味地只感到哀傷，還有而在她的《血玲瓏》《預約死亡》，包括近年的《花冠病毒》等作品中，以一個醫(yī)生的視角寫生命體悟又常常帶有軍人獨有的冷峻的眼光和筆觸，書中人物也不免有些沾有軍人骨氣，當然如此的生命意識也就顯得更加冷靜和清峻。當軍人與醫(yī)生碰撞在一起，當軍旅情懷與生命意識碰撞在一起，這必然會產(chǎn)生與眾不同的一種化學反應，而這種化學反應帶來的畢淑敏看待生命的態(tài)度就不僅僅是悲憫，同情或者是單純的感傷詠嘆，而是喚醒是叩問是帶著軍人氣質(zhì)的關懷的生命審視。誠如畢淑敏在《愿你和世界溫暖相擁》中說：“正因為寒冷，才要溫暖。正因為堅硬，才要柔軟。希望保有熱情，韌性生活?！?/p>

生命審視不僅僅是軍旅情懷在其他作品中的體現(xiàn)，同時在軍旅小說中對生命進行探討，以死亡寫生命，也是用屬于軍人的視角寫生命抉擇。朱端陽面對朝圣老人時的救與不救的選擇，“一號”面對手下士兵生命的糾結(jié)和掙扎，她的軍旅小說大多讓我們游走在生與死的邊緣，讓我們從生命的角度來看待整個故事或一個情節(jié)，她的每一筆都蘊含著對生與死的深切思考。

所以，這些使得畢淑敏不是一個簡單的軍旅作家或者單純的悲天憫人，而是一種更為冷靜的生命審視。

三、健康低糖——平凡人視角

畢淑敏筆下的主人公很少以軍官，以社會上層作為寫作主體，而常常是以平凡人，普通士兵為視角，在她的代表作《昆侖殤》中，她的士兵是戍邊兵，不是中央兵，是經(jīng)受更多苦難卻又更不被注意的戍邊兵，是女兵，是往往在軍營中被忽視，被認為是弱勢群體的女兵。 即使是寫軍營中的一號，也并非是寫他的軍銜，寫他的地位，而是寫即使作為軍中的指揮也有的平凡人心理。一號發(fā)現(xiàn)別人議論自己時也一直偷偷地聽，怕被發(fā)現(xiàn)又自我安慰“即使有人發(fā)覺，他們本人比我自己還有尷尬哩！”寫醫(yī)患題材寫的是小醫(yī)生，普通人，她筆下的世界也是平凡的世界。這與她是心理咨詢師也有關系，在她面前，所有人都是渺小的普通的，包括她自己也是蕓蕓眾生中的一部分而已。這種視角使她的目光更加柔和，與讀者更加親近，健康低糖的敘事有娓娓道來之感又增強了背后的對生命的情感。

如今之所以提出生命審視這個概念，是因為我認為這在當下甚至以后都有存在價值，作家的創(chuàng)作從來都與時代相聯(lián)結(jié)，對這個社會提出問題或者為這個社會解決問題，而畢淑敏拋給我們的問題又是亟待解決的。如今功利社會人情漠化，不僅僅是對他人的生命意識缺失，甚至對自己的生命也從來不加以回顧和審視，我們這每一個普通的個體對生命的關注都在流失。這不單單是觀念的問題，而是我們甚至都忘了去想想這個問題，生命審視是這篇文章提出的概念，也是畢淑敏向我們提出的問題，更是這個時代拋給我們的難題，雖然文學作品不能直接改變社會，但它總會喚醒社會，提示讀者，讓社會去思考，而恰恰這種思考是時代所需要的。

魯迅可以以文問國事，我們?nèi)缃褡x著文學作品，不止是畢淑敏還有其他作家的，是不是也能再引起我們的一些思考呢？

作家的作品從來不是孤立存在著的，本就應該聯(lián)系著看，畢淑敏的從軍從醫(yī)的經(jīng)歷當然也要聯(lián)系在一起，當把軍旅和生命聯(lián)系在一起時，就得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成果，這種成果就是專屬于畢淑敏的寫作特質(zhì)——軍旅情懷與生命審視。

參考文獻：

[1]張首映.西方實際問論史[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

作者簡介：張宇純 （1995-），女，遼寧鐵嶺人，2013級本科在校生，就讀于黑龍江大學文學院拔尖人才實驗班，現(xiàn)從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指導教師：邵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