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莫言給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自魯迅以來“百年之癢”的諾獎作了一個“結(jié)”,文學(xué)界歡欣鼓舞,國人也奔走相告,作為在大學(xué)教授文學(xué)課的我更是欣喜無比。欣喜之余,還有一點小小的得意,為何呢?我的書架里有一本二十多年前莫言雙簽名的小說集——《白棉花》。
莫言獲獎后的一個月前后,西安各大媒體不斷報道一件事:莫言當(dāng)年簽名售書的小說每本飆升至十幾萬元。一天上課前,一位學(xué)生問我對莫言及其小說咋看?我說無巧不成書,你今天算問對了。毫無疑義,西安的城墻目前是世界上保存最好的城墻,山東漢子莫言的名字也是目前世界文學(xué)界最驚艷的名字,他的作品也是最引人關(guān)注的作品,老師當(dāng)年在城墻邊就得到了一本莫言簽名的小說,老師今天正要給你們講講莫言呢,說著我拿出了那本《白棉花》笑著向?qū)W生炫耀,老師的這本《白棉花》在西安可值半套房了。一下惹得學(xué)生紛紛圍上來拍照,他們似信非信,非要我講講這本書的來歷。
1992年5月16日,是個陽光燦爛的日子,作為一位文學(xué)愛好者的我,聽說王朔、鐵凝、莫言等知名作家當(dāng)日在城墻大南門外陜西省體育館簽名售書,上午九時四十分第二節(jié)課后我便在小寨乘三路公交到了省體育館,只見館外的廣場上一長排桌子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王朔、鐵凝那邊隊太長,我正好排到了仰慕已久的莫言行列,等我次第移步到了桌子邊,那本黃底銀白色作者名字的《白棉花》一下吸引了我,按書價交了4.9元錢,拿起就給莫言手邊遞,在莫言抬頭看我的一瞬間,我把剛才準(zhǔn)備好的一張白紙遞了上去:“莫言老師好!我叫張俊峰,在山東上了四年學(xué),有幸去過您的家鄉(xiāng)高密。”莫言又抬頭看了我一眼,隨之在簽名頁上寫下了以下文字:“張俊峰:上帝就是你自己。莫言九二年五月十六日”。想和作者聊兩句的我還不滿足,賴著沒走,我笑著說:“莫言老師,看您的筆名很有意思,我不知咋理解好?”莫言還是沒吭聲,抬頭向北邊的古城墻瞥了一眼,把書翻到下一頁在作者近照下面寫了以下十字:“不言則已,言則驚人,莫言”。“謝謝!謝謝!”我雙手接過《白棉花》,興高采烈地回到了學(xué)校,在單身宿舍樓,半天一夜讀完了十七萬字的《白棉花》。
現(xiàn)在回想起當(dāng)年西安城墻根和莫言的一段過往,心里還是興沖沖、熱乎乎的。作為作家的莫言,一直與我未說一句話的莫言,我想他一定是看透了我的心思,所以他才給我留下了“上帝就是你自己”的一句話,也許他是告訴我:最重要的是踏踏實實地走好自己的路,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上“告”下“非”的漢字“靠”字,就告訴我們:靠天靠地靠他人,非也!要走¨{自己的一片天地,最終還得靠自己,亦即“上帝就是你自己”。因為這也是早年只讀過小學(xué)五年級、著書只為“吃餃子”的莫言自己的人生體驗。我經(jīng)常滔滔不絕地為學(xué)生上課,由此而言,這是一言未發(fā)的莫言給我上的一課,他讓我悟出了許多。
這兩年我又認(rèn)真讀了不少莫言的書,包括《生死疲勞》《蛙》《豐乳肥臀》等,作品中的齊魯文化氣息和魔幻主義風(fēng)格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以自己厚重的作品贏得了世人的尊重,就像寬厚、樸實、包容的古城墻迎得人們的青睞一樣。2014年莫言參加絲綢之路文化系列活動,又一次來西安,面對西安城墻,他說了這樣一句話:西安的城墻圈住了文化的根。這使我想起了當(dāng)年為我第二次題字時向城墻一瞥的情景,所以,每到城墻公園散步就有一種愉悅的心情,我驕傲——能夠徜徉于如此深厚的義化氛圍之中。
人們常把當(dāng)代某些作家放在一起進行比較,我認(rèn)為:如果說路遙善于挖掘人性美的東西,賈平凹善于挖掘人性惡的東西,那么,莫言則善于挖掘人性純的東西,特別是純真的鄉(xiāng)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