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飛揚

楊亞洲導演的《嘿，老頭！》，顯然是中國電視劇創(chuàng)作中非常罕見的單純講述父子親情的時裝劇、生活劇、輕喜劇，老戲骨李雪健演出患有老年癡呆癥的退休混子老爹，暖男黃磊出演不正行無所事事瞎混的30歲兒子，這對父子住在二環(huán)路的里邊，大約是國子監(jiān)附近，曾經(jīng)過著何勇唱的那種生活。在老爺子混沌之前，這對玩世不恭、或漂泊或孤獨的爺倆是歡喜冤家，各自玩各自的，終年不怎么著面。也是該當有了緩和的機會，爺倆各自遇上宋佳飾演的易爽。她與黃磊飾演的劉海皮是發(fā)小，與李雪健飾演的老子劉二鐵也是鐵磁，三言兩語、峰回路轉(zhuǎn)，文藝范兒泡酒吧唱歌的海皮就找回了開始稀里糊涂的二鐵，這對父子在新形勢下必須適應角色變換。

劉海皮是漂泊著的大齡文藝男青年，去過海南，沒能夠趕上馮侖王石潘石屹那波行情，無可奈何地回到北京干干快遞唱唱歌，日子也還是快意，即便經(jīng)常被房東趕跑，只要你不焦慮，社會和生活拿你絕對沒有辦法。易爽果然容易爽，神經(jīng)大條，什么都不能真正放到心里，去不去美國其實不是個事兒，她的奮斗或者說掙扎，在于求得自我心靈的安穩(wěn)。唯一的老大難問題，當然是戀愛和結(jié)婚，逼急了也只能找劉海皮現(xiàn)掛，對付老媽的催問，從此劉海皮成為她的備胎，最終修得正果。劉海皮是獨生子女，而易爽上有哥下有弟，有些不科學。看完最后十集，我倒是覺得這三兄妹可以看做是不同性格的分身，老大聒噪而無能，老三易怒而短視，他們填補了本片其他老人所沒有的負面領域。對于家庭概念的認同，從道理上很簡單，在具體而細微的生活中，情感的穩(wěn)定就有些難度，特別是中國人容易對待親人捉急。汪曾琪也被兒子喚做“老頭”，劉海皮當然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孝子，也沒有汪氏門風和學識、閱歷，作為一個普遍的人，他要做到的是如何讓漸次失去記憶力但仍然有感受力的老父親，與自己的工作、生活一起去體驗。

我們?nèi)绾巫鲂滦蝿菹碌母缸?，是當前中年男人必須要直面的人生課題。相對來說，核心家庭里的親子關系，我們依然能夠做到有講究。而與步入老年的父親的交往，又基本上是將就。即便“?；丶铱纯础比肓朔ǎ蠖鄶?shù)人也是用錢來解決，相互在一起愉快玩耍的時間也并不多。偶爾在一起，也難以平等，彼此的三觀從宏觀和微觀上都可能有極大的不同，有偏差、對立、不親密是正常現(xiàn)象，彼此要么過度妥協(xié)要么時有強烈堅持，父子間的溝通確實是大問題。

黃磊、李雪健、宋佳三人之間的對戲，多有諧趣。父子戲不再去說了，扯扯宋佳和黃磊、李雪健的對戲。宋佳如今幾乎是一部戲一種角色一個狀態(tài)，本劇里的發(fā)型、穿衣、表情，神似胡同里的北京大妞，與黃磊的CP感還是相當可以的。黃磊胖了些更為真實，宋佳看著這個發(fā)小牌備胎，特別是萎靡、酒醉后的訴衷情，以及來勁時拿眼瞥、埋頭在黃磊身上時的起膩，還是極像的。至于宋佳和李雪健之間的對戲，那種親切、熟悉、無話不扯、大大咧咧，觀眾絕對會被飽滿關心的熱情而打動。

寫實的現(xiàn)實主義劇集《嘿，老頭！》的轉(zhuǎn)機，是老子病了且兒子倦了，老子成了老小孩，兒子成為頂梁柱。李雪健演的老頭，他的世界逐步塌陷，原來五彩繽紛眾聲喧嘩的世界迅速的、不可逆的、無法溫故而知新，永遠的告別了寬闊的外界，心靈的舞臺越發(fā)局促，一遍又一遍地看《西游記》就是充分而滿足的娛樂生活，過去的往事成為不知所謂的云煙，甚至情感都在弱化，越癡呆眼神越純凈，到最后完全沒有開始時的雜味。擺脫了文藝男形象的黃磊，如今在暖男、居家男、好爸爸的道路上一發(fā)不可收拾，他來演這個兒子，妥當又穩(wěn)重，父子成兄弟的戲份可信。汪曾琪先生的上下父子情，當然是渴望而不可求的，《嘿，老頭！》作為虛構(gòu)的藝術，依然沒有達到汪氏數(shù)代父子的雅致、隨意，如果做兒子的，能夠與老頭進行合適的交流，不要覺得老人家不理解你，就很難得。事實上只要你講理清楚分析到位提供足夠的信息量，絕大多數(shù)老人不會不明白你的選擇，人同此情，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