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茆院長”的故事很精彩，參與這次討論的校長們的觀點也很精彩，多數校長都在為茆院長“點贊”。我從未做過校長，所以產生了一種被管理式的好奇：領導們都說茆院長模式很好，那么你們在自己的學校能夠施行嗎？

茆院長模式的教育學意義自不必再說，校長們已經討論了很多，但人們很少僅僅因為一件事有意義就去做，要模仿甚至復制一種模式，還有幾個問題需要討論。首先，茆院長模式是否解決了當前學校管理中的主要矛盾？我走訪過很多學校，發(fā)現(xiàn)學校系統(tǒng)內部存在多樣性，每所學校面臨的主要矛盾都不相同，有的學校處于生源危機之中，有的學校處于資金危機之中，有的學?？嘤诮逃母餆o法推進，有的學?？嘤谡畬W校的服務能力不滿意……茆院長模式當然解決不了以上的這些問題，所以我以一個未做過校長的普通教師的身份推測：能夠真正模仿茆院長模式的校長不會很多。但需要提請校長們注意的是，許多校長十分在意自己的法人身份，把自己視為企業(yè)的經理人，其實校長不僅要管理自己的員工，還要管理非員工的學生，他首先是教育者，其次才是學校的管理者。茆院長故事的實質內涵就在于提醒人們應該還原校長的教育者身份，教育者與管理者的區(qū)別在于：前者主要從事人的教育，后者主要進行事的管理，所以如果把茆院長的行為理解成一種管理創(chuàng)新，那要么是茆院長做得還不十分到位，要么是我們矮化了茆院長模式。從教育者的角度出發(fā)，每個院校長都應擠出時間去平等接觸學生，而不是坐在辦公室里盯著獲獎或被處罰學生的名單。

其次，信息手段提供了技術便利，是不是作為教育者的校長能通過這種手段親近學生？我們應該注意到茆院長有一個觀點：如今的學生都有雙面性，一面是現(xiàn)實生活中不敢說真話，一面是在網絡上盡情吐槽。原來茆院長選擇信息技術手段來與學生交流不僅是因為其時空上的方便，更是因為學生在虛擬世界會說真話。這大概是這個時代教師與校長們不得已的選擇，但教育者做此選擇卻是錯誤的。有人將今天的中國定義成現(xiàn)代犬儒主義國家，即中國人普遍“說一套做一套”，而中國教育就是培養(yǎng)這種普遍性分裂人格的最強大的機器。中國的教育者遲早有一天要去真正面對如何培養(yǎng)現(xiàn)代公民的重大課題，今天的教育者應該為這一天的到來做好準備。我始終相信，信息技術手段不是教育者手中最好的武器，要知道，信息技術產生之前的幾千年里，人們就已經用傳統(tǒng)的面對面的方法，成功培養(yǎng)了一代又一代有正氣、有擔當、敢作為的人。

最后，茆院長模式有風險嗎？從管理角度來說，茆院長實施的是扁平化的管理改革——跳過所有管理層級，校長直接與服務對象產生聯(lián)系。這種方式是對科層制的最大挑戰(zhàn)，可能會引起職能部門的反彈，一個可能的變化是：經過一段時間的碰撞，職能部門掌握了應對校長和學生的方法后，校長開始唱獨角戲，職能部門會等問題上門而不是主動解決問題。反觀那些實施了扁平化管理的企業(yè)，它們不僅打破了傳統(tǒng)的科層制，更重要的是建立起了扁平化管理的機制，如項目制小組等，這樣就用一套新機制取代舊機制，保證企業(yè)的活力。茆院長模式要想真正生根，同樣不僅要破除科層制弊端，也要建立起新的產生活力的機制。

像茆院長這樣的院校長在中國其實很多，我自己就碰到過好幾位，只可惜他們的做法只是一種碎片化的存在，要么一個人孤獨地堅守，要么是人走政息。我們今天為“茆院長們”點贊，也指出其中的若干問題，是希望這些做法能夠形成合流，能夠徹底改變中國教育“非人”的面孔。

（江蘇理工學院 臧志軍）

（本期“問題討論”得到江蘇省第三屆職教領軍人才校長班成員的大力支持，特此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