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保興

中國何時開始翻譯俄蘇詩歌？中國出版的第一本俄國詩文集是什么？在《俄蘇詩歌在中國的譯介和發(fā)展》一文中，毛志文先生指出：“據(jù)考證，在中國翻譯出版的第一本俄國的詩文集是1933年溫佩筠編著并出版的《零露集》，其中收有普希金的13首抒情詩，還有萊蒙托夫的兩首詩等。這是第一部俄國的詩文集在中國得到譯介，比第一部俄國小說集的翻譯[普希金的《俄國情史》（《花心蝶夢錄》），戢翼翬譯，1903年]晚了整整30年……20世紀(jì)30年代以前，我國對俄蘇文學(xué)作品的譯介主要是以小說為主，詩歌的翻譯尚未起步?！保ā吨袊碚Z教學(xué)》2014年第3期）筆者認(rèn)為，上述觀點值得商榷，尚待考證。在此，本文探尋20世紀(jì)30年代前我國譯學(xué)史料，論述那時報刊登載的漢譯的俄蘇詩歌和出版的詩集，概述翻譯特點，以求我們對這一時期俄蘇詩歌在中國的翻譯有一個客觀的認(rèn)識。

報刊登載的漢譯的俄蘇詩歌

據(jù)筆者所見史料，俄羅斯詩歌在中國的翻譯肇始于晚清時期。1906年，同盟會會員楊卓霖在上海創(chuàng)辦《競業(yè)旬報》，宣傳革命思想。1908年，該刊第32期刊登《罪詩八章》，署俄國“物都酉石夫”原著，署“斧”譯。那么，“斧”是何許人？筆者以為，“斧”是包柚斧的筆名。包柚斧，江蘇鎮(zhèn)江丹徒人，清末民初文學(xué)家和翻譯家，任職于湖北勸學(xué)所，官至知縣。1914年《游戲雜志》第2期刊出他的一張照片。包柚斧用筆名“斧”，在《競業(yè)旬報》上發(fā)表了閑評、時評、社說、小說、歌謠和詩詞。他還以“丹斧”“柚斧”“丹徒包柚斧”的名字，為《游戲雜志》《禮拜六》《揚子江白話報》《月月小說》撰文。這一時期，他翻譯外國文學(xué)作品，主要有短篇小說《學(xué)問賊》（《競業(yè)句報》第30期），偵探小說《金釧案》（《揚子江小說報》第2期）和詩歌《罪詩八章》。《罪詩八章》是用五言體譯成的詩歌，分為使為萬乘君、使列五等封、使為警察吏、使為豺虎官、使為大腹賈、使為百物工、使作隴畝民、使為今日我。詩末的“附識”，簡要介紹物都酉石夫的生平，稱此人為俄國無名詩人，虛無黨人，曾因殺害4位俄國大官被捕，流放西伯利亞。物都酉石夫性傲而慈，以詩自遣。生前，其詩遭禁，但在坊間，傳抄不絕。關(guān)于此詩之藍(lán)本，包柚斧如是寫道：“予友留學(xué)俄京，覓得原本見寄，急譯餉同志。惟余粗解俄文，借重字典，恐未能達百一也。又聞物都氏不久即羽化，年甫廿七云?！?/p>

1914年，《歐洲戰(zhàn)紀(jì)》第1期刊登俄國阿臘氏原著的詩歌《野心家之詩歌》，但未注明譯者。五四時期，文學(xué)界提倡新詩，詩歌創(chuàng)作和外國詩歌翻譯隨之盛行。在這一文學(xué)風(fēng)潮影響下的20世紀(jì)20年代，蘇里科夫、普列謝耶夫、萊蒙托夫、馬雅可（亦作“科”）夫斯基、愛羅先珂、普希金、梭羅古勃、布洛克等俄蘇詩人詩作被陸續(xù)譯介至我國。

我們知道，蘇里科夫是俄國詩人。他的作品，大多描寫農(nóng)民、城市貧民生活和婦女艱難處境。1920年，俄羅斯文學(xué)翻譯家耿濟之翻譯蘇里科夫的《我的道路黑暗，真黑暗》，發(fā)表于《曙光》第3期。請看他的譯文：“我的道路黑暗，真黑暗，長夜漫漫，——何時光明？用盡許多神力，還不能從黑暗里逃生。盡力無用，奮斗何為？我竟沒有希望走路，滿腹疑團，不得不在半道上停住。我往哪里去呢？疲倦勞作的目的果在何處？我殘病的心里永永痛苦，那生命竟無影無蹤的過去；自由力量，無端費掉，長久奮斗競無效。好運的降臨也等不及了，光明的日子也遇不見了?！痹娭薪衣兜暮诎档亩韲鐣c當(dāng)時中國社會十分相似，因此通過翻譯來表達對舊社會的不滿和反抗，成為五四青年翻譯者共同的愿望，也是耿濟之翻譯此詩的目的。

普列謝耶夫是俄國涅克拉素夫派詩人。1920年，耿濟之譯了他的《往前》，刊于《曙光》第3期和《新社會》第8期。該詩是這樣翻譯的：“往前，兄弟們！鼓著勇氣，——不要疑惑，不要恐懼！那神靈得救的青霞，我已經(jīng)在天上遠(yuǎn)遇！快使勁！相互攜著手兒，一同邁往向前，在科學(xué)的旗子底下，我們的同盟軍愈聚，愈堅！應(yīng)當(dāng)借著真理的力量，把那些罪惡和虛偽的使者，盡行除滅。應(yīng)當(dāng)把睡熟的人從夢里喊醒，同上陣上奮斗流血！不要自造偶像，無論在天上，無論在人間；我們不能因為世界上的天才和幸福，強在他面前低顏……應(yīng)當(dāng)向富人，乞丐，宣傳愛人的教旨，寬恕被激怒了的仇敵，為著‘愛忍受壓制，在盡力奮斗里消耗生活的，他必得安寧的心地。不要像懶惰、狡猾的奴隸一般，把自己的天性埋在土里！神圣的真理正在那里閃閃耀著，做我們向?qū)У拿餍牵澜缟洗竽懙暮袈?，決不會白白的喊著，——你須相信！兄弟們趁我們年少力強的時候，快快大聲喊著，往前，往前，莫回頭，不要被天命把我們遠(yuǎn)遠(yuǎn)的牽著！”詩中所表達俄國青年為理想而奮斗的精神，具有催人向上的震撼力。后來，它在我國成為一首廣為流行的革命歌曲，備受許許多多熱血青年的喜愛。

萊蒙托夫是杰出的俄國詩人。他的詩歌鏗鏘有力，豪放獨特，充滿激情和愛國情懷。1921年4月5日，瞿秋白在莫斯科翻譯的萊蒙托夫的詩《煩悶》，明顯帶有消沉、憂悶和感傷的情調(diào)。他的譯文是：“煩悶憂愁，和誰握手，在這心神不定的時候？希望，希望，絕無影響，又何事，徒勞意想，芳時易過，駒隙年光。愛乎誰愛，枉費心神，暫時的——不值得，永久的——不可能。自視又何如？陳述都無?？嗪鯓泛?？一切比泡影還虛。情愛呢？可知，這甜情蜜意，禁不起——理性一閃，遲早是——雨消云散。生活呢？你且……冷眼相覷，才知道：人生空泛，人生太愚?！?922年，瞿秋白還翻譯萊蒙托夫的《安琪兒》。這兩首詩收錄于1924年6月出版的《赤都心史》。20世紀(jì)20年代，萊蒙托夫詩歌的譯者還有陸士鈺、景陽、李秉之、陸秋人、孫用、張逢漢。1924年9月1日，陸士鈺在《晨報副鐫》發(fā)表《高架素小曲》。1924至1925年，《民眾文藝周刊》登載陸士鈺譯的《吊普希金的死》《幼僧》《逃兵》和景陽譯的《三棵棕櫚》。1925年上海亞東圖書館出版李秉之選譯的《俄羅斯名著》，收錄萊蒙托夫的《歌士》。1926年，陸秋人在《小說月報》第17卷第1號發(fā)表《巖石》。1929年，《奔流》第1卷第9期刊登孫用譯的《帆》《天使》《我出來》《三棵棕櫚樹》。是年，《語絲》第5卷第3期發(fā)表張逢漢翻譯的《帆》。這里有必要一提的是，孫用的《帆》是從世界語轉(zhuǎn)譯的，張逢漢的《帆》則從俄文譯出。張逢漢讀了孫用的譯文，發(fā)現(xiàn)他的譯文與俄文原本有不符之處，于是寫信給《奔流》編輯部。作為該刊創(chuàng)辦者和主編，魯迅將張逢漢的來信，連同自己的復(fù)信，以《關(guān)于孫用先生的幾首譯詩》為題，一并刊于《奔流》第3期。文中，張逢漢誠懇指出了孫用譯文存在的問題，魯迅對張逢漢的看法表示感謝，認(rèn)為翻譯難，“譯詩就更其難，因為要顧全音調(diào)和協(xié)韻，就總要加添或減去些原有的文字”。魯迅和張逢漢譯詩的討論，成為萊蒙托夫詩歌漢譯史上一個為人樂道的話題。

馬雅可夫斯基是蘇聯(lián)知名詩人。1921年2月14日，瞿秋白在莫斯科與他有過一次會晤?！冻喽夹氖贰贰袄杳鳌币还?jié)如是記述：“前日，我由友人介紹，見將來派詩家馬霞夸夫斯基，他殷勤問及中國文學(xué)，贈我一本詩集《人》。將來派的詩，無韻無格，避用表詞，很像中國詩之堆砌名詞、形容詞，而以人類心理自然之聯(lián)想代動詞，形式約略如此。至于內(nèi)容，據(jù)他說和將來派的畫相應(yīng)，——他本來也是畫家，我讀他不懂。只有其中一篇《歸天返地》，視人生觀似乎和佛法的‘回向相仿佛。”馬雅科夫斯基的詩具有鮮明的政治傾向，有強力的煽動性和濃艷的革命色彩。1921年，《東方雜志》第18卷第11號發(fā)表的《新思想與新文藝——俄國的自由詩》，論述俄國的自由詩、紅色詩歌、新進的五個詩人、未來主義的傾向和古典文學(xué)的攻擊。文中，化魯（胡愈之）從捷克布拉格CZAS報轉(zhuǎn)譯了馬雅可夫斯基的詩歌《革命短歌》，請看他的譯文：“世界的大劫把我們的神經(jīng)軟化了。哮！火夫們！Murillo是在焚燒了。我們?nèi)×耸?，把什么Cerneille，什么Racine都燒一個干凈罷，把他們丟在街上，雜在塵埃里罷。你要是碰見一個白衛(wèi)兵，槍斃了他罷。并且不要忘了Raffael，也不要忘了Rastrelli，為什么不攻擊Pouchkine，和別的古典派呢？”從《戰(zhàn)爭與和平》詩集，胡愈之選譯了馬雅科夫斯基別的詩句，如“德意志呵！把一切思想，一切博物館，一切書本，都吞下了，都拋下了罷。年青的人們呵，顯出你們的本領(lǐng)來罷！拿了利刃，撲殺那康德。拔出你們的劍罷！俄羅斯呵！熱血已經(jīng)冷了嗎？欲望是和野蠻人群一樣暴烈的。把躲在福音下面的托爾斯泰的徒黨，都拖了出來罷，把他們的須子，縛在石上罷。”

愛羅先珂是俄國盲詩人。1921年，他被日本政府驅(qū)逐出境，在回國被拒的情況下流落至我國，魯迅等文學(xué)界人士給予他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當(dāng)時聞名國內(nèi)的《新青年》《晨報副刊》《民國日報》《小說月報》《東方雜志》，反復(fù)刊登他的作品，報道他的行蹤。在華期間，愛羅先珂用世界語創(chuàng)作的詩歌大多被譯成了中文。美子女士譯的《偶感》，由《在火車中》《神戶勞動底失敗》《到了上海》三首俳句詩構(gòu)成，登載在1921年12月16日《民國日報》（副刊）。同年，該報還發(fā)表胡愈之譯的《雪干妮底預(yù)言》和汪馥泉譯的《睡歌》。1922年，《晨報》登載胡愈之譯的《雪干妮底預(yù)言》，周作人譯的《我是人類的一份子》《與少年支那》《大炮在遠(yuǎn)處轟擊》。1929年，《朝花周刊》第13期刊登樓適夷翻譯的《催眠歌》。汪馥泉譯的《睡歌》與樓適夷譯的《催眠歌》，實為愛羅先珂同一首詩頗具特色的兩種譯文。此外，胡愈之、唐默玄均譯出《失望的心》，陳爾樾從世界語翻譯了《蕩婦之預(yù)言》。

普希金是俄羅斯偉大的詩人。1922年，茅盾在《小說月報》第13卷第9號發(fā)表的《自由創(chuàng)作與尊重個性》中，援引普希金的一段詩句：“不為著生活的驚擾，不為著新欲，更不為著戰(zhàn)斗，我們生來為著靈化，為著甜蜜的聲音和禱詞?！?924年，劉正華譯了普希金詩歌《秋》（《渝聲季刊》第3～4期）：“天空里布滿了秋氣：日光淡了，白晝短了；疏疏密密的樹影，隱著蕭條的聲音；田野里漫著迷霧；一群群的雁兒南飛；無聊的時光快到了，冬季已站在門外了！”此外，普希金的漢譯詩歌還有陸士鈺譯的《感嘆》（1925年5月29日《晨報副刊》），孫衣我譯的《致詩人》（1927年《文學(xué)周報》第4卷第18期），均風(fēng)譯的《春》（1929年《語絲》第5卷第10期）。

梭羅古勃是俄國象征主義流派詩人?，F(xiàn)代有名的詩人、翻譯家韋素園（又名漱園）是梭羅古勃詩歌主要譯者之一。1924年1月21日《晨報副刊》刊登他翻譯的兩首無名詩，冠名《詩二首》。他在“附志”中說：“我發(fā)表這舊譯的詩，純是受叢蕪弟《處女的哀歌》的影響?！痹诖?，“叢蕪弟”為韋素園的胞弟（原名韋崇武，又名韋立人、韋若愚、韋叢蕪，現(xiàn)代著名作家和翻譯家）。1925至1926年，韋素園譯了梭羅古勃的《蛇睛集選》（《京報副刊》第47期）、《小小的白花》和《小詩三首》（《莽原》第14期和第20期）。茲錄《小詩三首》第二首譯詩：“平和的暮色侵來了。白晝沿深林的后面隱去，在深林里顫動的迷茫氣物，清透而且明晰。從那遼遠(yuǎn)的高空，最早的繁星顯現(xiàn)了。在宇宙的中間，霧痕的后面呢，暮色的夢躺下，緊守著大地的安息?！背罅_古勃外，韋素園還翻譯白斯金的《無題》，解特嗎爾的《幸?！罚?925年《語絲》第16期），茗思奇的《我怕說》（1925年《語絲》第26期），米那夫的《厄運》（1925年《莽原》第16期），撒浮諾夫的《這是很久了》（1927年《莽原》第3期）。

布洛克是新俄詩人。他的詩以字句輕盈、意義含蓄著稱。從1920年5月號英文《活時代》雜志，饒了一譯出了《十二個》，發(fā)表于1922年《小說月報》第13卷第4期。這是《十二個》最早的漢譯。無論在形式上，還是字句上，該詩的譯文與原文均有出入。

納德松的詩充滿憂愁。他的第一首詩歌最早由周作人譯成中文，名為《莫說》，署名“那特孫”，發(fā)表于1920年《新青年》第8卷第3號。此詩譯自沙都諾夫斯奇的世界語譯本《模范文選》?！澳f‘他死了，他還活著哩！倘若人毀壞了祭壇，火總還是燒著；倘若人摘了薔薇，他還永遠(yuǎn)的會開；即使立琴撞碎了，和音也還是嗚咽的奏著。”1922年，彭守樸譯了納德松的《我的朋友》（《今日》第1卷第2號）。

丘采夫、高爾基、涅克拉素夫、式威德士、卡爾佐夫、克里諾夫、亞歷山大洛夫斯基等人的詩也有漢譯。1 922年，瞿秋白譯丘采夫的詩歌《一瞬》《寂》，高爾基的詩《阿彌陀佛》。鄺摩漢轉(zhuǎn)譯涅克拉素夫的《農(nóng)夫之死》（《今日》第1卷第2號），王魯彥譯式威德士的《風(fēng)的歌》《翅膀》（12月11日《晨報副刊》）。茅盾在《自由創(chuàng)作與尊重個性》，譯了涅克拉素夫的詩：“詩人引為羞的，是在憂愁的時代，盛唱海天的美，和戀人的親昵?！?923年，耿濟之譯柯勒基的《瑪爾哥謠》（《晨報副刊》第20期），王敦慶譯K.N.Botyushkov的《舟中的戀愛》（《約翰聲》第4期）。1924年，劉正華選譯卜勒什且夫的《春》、格勒可夫的《夏》和柏羅烏所夫的《冬》（《渝聲季刊》第3～4期）。1925年，陸士鈺譯涅克拉索夫的《搖籃里的歌》（《民眾文藝周刊》第17期），鉅文譯卡爾佐夫（Aleksyey Koltsov）的《老人的歌聲》（1月13日《晨報副刊》），林聲譯克里諾夫的《國民會議》（《京報副刊》第45期）。1928年，蔣光慈譯亞歷山大洛夫斯基的《在火中紀(jì)念一個充當(dāng)紅軍的姑娘》（《我們》第2期）。

除上述外，那時發(fā)表的有關(guān)俄蘇詩壇的介紹性文章皆有零散的漢譯詩歌。如1921年茅盾譯了俄國象征派詩人別雷《基督正上升了》中的詩句：“俄羅斯今天是新娘，接受春日的新光！救世呀！復(fù)活呀！一切物，一切，一切都表示乃先此所未有。銳聲絕叫的機關(guān)車，沿著鐵道而飛馳的，再三說，‘萬歲——第三國際（共產(chǎn)會）萬歲！薄霧似的雨點，德律風(fēng)的電線，叫喊著，再三說：‘第三國際萬歲！”茅盾還譯了民粹派新詩人科里烏衣夫（Kliouieff）《伊斯白（鄉(xiāng)人茅屋）歌》：“火爐是孤子，鏇渦滿含著淚珠，老對著鐵架舉哀，說主婦死了。手桶向抹布嘆氣，因為戶樞不再揩洗了?！庇秩?，“樹林中，每一枝兒像一支小燭，松林中像有祭壇設(shè)著……卻對于自然物也是崇仰了?！?/p>

個人或多人詩集的出版也是20世紀(jì)30年代前俄蘇詩歌漢譯的一大亮點。以筆者所見，那時出版的俄蘇詩集主要有以下五種。

《一個孤獨靈魂的呻吟》。1923年，上海世界語學(xué)會出版愛羅先珂用世界語寫的《一個孤獨靈魂的呻吟》。該書為一部童話詩歌集，灰色封面，64開的小本子，內(nèi)有《人類一份子》和《茨岡女人的預(yù)言》等四首詩歌。該書編輯胡愈之，在是年6月寫的序言中，用世界語向讀者介紹了愛羅先珂真實的思想。他說：“如果說沒有人愛我們，沒有人憐憫我們受難的人民的話，那么，《一個孤獨靈魂的呻吟》的作者正是我們唯一的忠實朋友。作為人類一分子主義的信徒，他向往著自由的世界，他詛咒帝國主義和軍國主義的文化，他為被屈辱的，被責(zé)罰的和不工作地生活著的人民哭泣，嘆息和激憤。有人稱他為幻想家，另外有人說他是安那其主義者，還有人害怕他這個‘危險分子，這些人全都曲解了他。他是一個人類一分子主義者，他只不過是一個人類一分子主義者?！?/p>

《十二個》。1925年，上海商務(wù)印書館出版的馮虛女士譯的詩歌集《阿富汗的戀歌》，收錄布洛克的詩《十二個》。1926年，上海北新書局出版單行本《十二個》，胡？譯。此書為魯迅主編的“未名叢刊”之一。書中有托羅茲基的《亞歷山大·勃洛克》，有魯迅寫的《后記》。在戈寶權(quán)先生看來，胡？的譯文很佳，既保留了原文形式，也正確表達了原文意思。

《流冰——新俄詩歌》。畫室（馮雪峰）譯，1929年上海水沫書店出版。該書為“今日文庫”叢書，選譯13位新俄詩人25首詩歌。它們是查洛夫的《流冰》《送給美麗的姑娘》，別賽勉斯基（今譯別濟緬斯基）的《黨員證》《列寧之日》《村野和工廠》（蘇汶譯），卡思捷夫的《我們將從鐵生長起來》《汽笛》，基里洛夫的《血與雪》《暴動》，波莫爾斯基的《我是元素》《誰底心臟》，格拉西莫夫的《我們》《豎坑》，亞歷山大洛夫斯基的《舊俄羅斯》《我》，薩莫別特尼克的《與新同志》，莎陀菲耶夫的《工場底歌》，波萊它耶夫的《女職工》，加晉的《春似的秋》《屋頂》《勞動者底五月》《天國的工場》《地平線》，馬達霍夫的《十月》（蘇汶譯）以及別德芮伊的《資本》（樓建南譯）。

《黃花集》。韋素園譯，1929年北平未名社出版，收錄20首詩歌和散文詩。它們是勃洛克的《孤寂的海灣》，屠格涅夫的散文詩《門檻》《玫瑰》《瑪莎》，科羅連珂的《小小的火》，高爾基的散文詩《海鷹歌》《雕的歌》《埃黛約絲》，安特萊夫的散文詩《巨人》，色爾格夫?qū)Ｋ净摹栋肷瘛?，契里珂夫的《冢上一朵花》，珂陀諾夫斯奇的散文詩《森林故事》，瑪伊珂夫的《詩人的想像》，蒲寧的《不要用雷電來和駭我》，梭羅古勃的《蛇眼集》《小小的白花》，茗思奇的《我怕說》，米那夫的《厄運》，撒弗諾夫的《這是很久了》和白斯金的一首無名詩。

《新俄詩選》。李一氓和郭沫若譯，1929年上海光華書局出版。此書為“新俄叢書”之一，系從英譯本轉(zhuǎn)譯，收譯15位詩人的24首詩歌，為布洛克的《西敘亞人》，柏里的《基督起來了》，葉賢林（今譯葉賽寧）的《變形：第三部》，馬林霍夫的《強暴的游牧人》《十月》，愛蓮堡（今譯愛倫堡）的《我們的子孫之子孫》，佛洛辛的《航行》，阿克馬托瓦（今譯阿赫瑪托娃）的《完全賣了，完全失了》《而且他是公正的……》，伊凡諾夫的《冬曲：第三部》，阿里辛的《不是由手創(chuàng)造的》《縫衣人》，嘉斯特夫的《我們長自鐵中》《工廠汽笛》，吉拉西摩夫的《第一球的轉(zhuǎn)動》，白德宜的《新林》《無人知曉》等，馬亞柯夫斯基（今譯馬雅可夫斯基）的《我們的進行曲》《巴爾芬如何知道法律是保護工人的一段故事》《非常的冒險》，柏撒門斯基的《農(nóng)村與工廠》，喀辛的《砌磚人》《木匠的刨子》。

結(jié)語

綜上所述，俄蘇詩歌的漢譯始于晚清時期，是伴隨俄羅斯虛無黨人及其著述的傳播而譯入我國的。1908年包柚斧翻譯的《罪詩八章》，開創(chuàng)了從俄文翻譯俄羅斯詩歌之先河。五四新文化運動以后，俄蘇詩歌的翻譯遂成風(fēng)氣。普希金、普列謝耶夫、蘇里科夫、萊蒙托夫、馬雅可夫斯基、愛羅先珂、梭羅古勃等俄蘇詩人的詩作均有為數(shù)不一的漢譯。著名的俄蘇詩人的詩作已有零星漢譯。但總體上說，翻譯的隨意性有余，而系統(tǒng)性不足。普希金、萊蒙托夫等為俄國著名詩人，馬雅可夫斯基、葉賽寧、阿赫瑪托娃皆為蘇聯(lián)知名詩人。在他們中間，漢譯詩歌數(shù)量最多的當(dāng)屬萊蒙托夫和愛羅先珂。愛羅先珂的詩甚至出現(xiàn)了一詩多譯的現(xiàn)象。不僅如此，當(dāng)時已形成了一支俄蘇詩歌的翻譯隊伍。陸士鈺、孫衣我、均風(fēng)、耿濟之、瞿秋白、劉正華、陸秋人、李秉之、胡愈之、周作人、蔣光慈、馮雪峰、李一氓、郭沫若等人為這一時期俄蘇詩歌主要譯者。他們的翻譯表明，20世紀(jì)30年代前漢譯的俄國詩文集已經(jīng)問世。從譯文與譯法來看，20世紀(jì)30年代前俄蘇詩歌在我國的翻譯經(jīng)歷了從只言片語的詩句、一首完整的詩歌至詩集問世的發(fā)展過程。有的詩歌是從日文轉(zhuǎn)譯，有的是從英文轉(zhuǎn)譯，有的是從世界語轉(zhuǎn)譯，有的是從俄文直接翻譯；有的是摘譯，有的是全譯；有的是直譯，有的是意譯，譯文質(zhì)量參差不一。然而，這些詩歌大多是首譯，為填補空白之作，在20世紀(jì)中國俄蘇詩歌翻譯史上具有開創(chuàng)性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