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守名
“書卷多情似故人,晨昏憂樂每相親。眼前直下三千字,胸次全無一點(diǎn)塵……”一盞清茶,一卷古書,凝神靜氣,一讀就是三兩個(gè)小時(shí),黃昏的余光透過窗子落在書桌前。出門看云,也還是淡淡的,一如幾天來的心境。
讀書需要心境,這種淡然、看花非花的心緒是不宜的。帶一卷殘頁,揣一簾幽夢(mèng),不如去水邊或山上。走出胡同口,只有一絲清風(fēng)吹過,夾雜著冬末春初的苦澀和希望。路上鮮有人走,往日車如流水馬如龍的喧囂被流年的影子壓住,還沒有完全恢復(fù)過來。
住處離水并不太遠(yuǎn),半小時(shí)的光景便能走近一條南北流淌的小河。河水清幽,被淡妝濃抹過的橋梁聳立入云,鋪砌得條理分明的青石磚靜臥大地。找個(gè)荒僻所在,把俗世的頭顱低下,清除如潮的雜念,心無旁鶩地讀書,讓文字從心頭流過,沖淡狂熱和浮躁,洗凈無緒和鉛華。
山上也是讀書的好去處。捧一冊(cè)古書,布衣芒鞋,竹杖隨身,還有一顆虔誠的心。心苦了不行,讀出來的書全是凄冷;心閑了不行,讀出來的書大多輕浮;心甜了也不行,讀出來的書有失輕閑。登山時(shí)可讀,下山時(shí)可讀,最好找一塊青石板,和衣而臥,看云看天,看書看字,將天下的情趣讀到靈魂深處,那才是一種大境界。
讀書強(qiáng)求不得。頭懸屋梁讀出的是精神的窒悶,鑿壁偷光讀出的是心靈的桎梏。只有隨性隨意,把書放在膝頭,等月上柳梢,心靜如水,不需刻意造作,更不需紅袖添香,讓心沉入寂靜的安然的夜空之中。用心讀,那一行行流動(dòng)的文字,順風(fēng)飄過靈魂,真好!
嘈雜的市井讀不得好書,那就去僻遠(yuǎn)的山林。飲一杯殘酒,沐浴清風(fēng)明月,獨(dú)自行走在幽靜的樹林間,腳下是軟軟的落葉,如心一樣柔婉,書就拿在手中,忘我,忘你,忘物,只有淚流滿面的文字,只有心魂悸動(dòng)的傷痛,只有前世的相約與今世的別離,只有江南的游子和北國的思婦,不,只有行云和流水……
還是去找一椽破屋,點(diǎn)一支殘燭,在夜深人靜時(shí)入讀。只讀,不要想,一有雜念,心便如塵,文字是有情的,要想讀好,必須斬?cái)噙@情緣,讓水墨畫般的文字從你的面前赤裸裸來,赤裸裸走,不留下任何情愫。書讀到精深處,便是無書。
記得王梓坤曾說,只讀不想,就可能人云亦云,或淪為書本的奴隸。其實(shí),他哪里知道,大多數(shù)書是不需想的。人離不開書,但不能靠書生活,淪為書本奴隸的人正是把書看得過重,書,其實(shí)只是我們生活的調(diào)味劑或佐料。
每天讀上幾頁書,喝上兩杯茶,想想過往和將來,心便充實(shí)起來。生活如流水,時(shí)光從手頭輕輕滑過,看周遭的人來了走走了來,總有些傷懷在心頭縈繞。好在,身邊有書,順手抽出一本,管它內(nèi)容是什么,讀讀就是了。學(xué)問的增長(zhǎng)與否,不在書,而在人,在心。
生活中,什么人都有,看看你我身邊,狡黠者,邪惡者,告密者,貪婪者,欺人者,自欺者,賣己求榮者,靈魂出殼者。在書中,我們大可不看,或一撕了之。書中之美,美在真善,美在愛人和自愛。讀書,就是要讀出人間真情。
又到黃昏暮云起,將心情折疊起來,別管身處哪里,信步往回走。走過無數(shù)個(gè)憂傷的日子,讓身后的云止風(fēng)凝,告訴自己,往昔已不再,何必戀戀于那些酸甜苦辣,還原生活本真,讓歲月成為一首淡淡的歌不好嗎?
三杯兩盞淡酒,一卷古書相伴,靜聽歲月流淌。
(摘自《悅讀》2015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