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江峰
主動和被動的理想
外省青年的理想狀態(tài)因地域、環(huán)境、教育的不同和差異,可分為“主動的選擇”和“被動的選擇”。兩種選擇的動因、過程、結(jié)果、性質(zhì)都是一樣的,只是在整個過程中,兩種狀態(tài)和情緒因素導致其結(jié)果的詭譎。
主動的選擇是“個體”的主動選擇,不受外在環(huán)境、家庭和時代的干預,主動的選擇從個體生活、物質(zhì)和精神是優(yōu)越于被動選擇的(群體)。主動的選擇也存在“共同性”,只是基數(shù)相對低。主動選擇中也包含二次選擇的被動因素,這些被動因素多來自于家庭。主動因素并不是我們討論的側(cè)重點,我們感興趣的或是試圖一探究竟的是“外省青年”理想中的“被動的因素”。被動的選擇基于環(huán)境、家庭和時代的影響、緊迫和困境,迫使這群人不得不做出選擇。是一個群體在一個特殊時期不得不面臨的問題,這種被動的因素涉及到個人因素、家庭因素、社會因素和國家因素,不由“個人”因素支配其行為,存在普遍“共同性”。而這種被動的選擇幾乎在整個世界范圍內(nèi)是通用的,城市的繁榮和農(nóng)村的貧乏,物質(zhì)的豐富和緊缺、精神的滿足和饑渴,在理想的“個體”主動因素出現(xiàn)堵塞的情況下,在某種時刻演變成了社會現(xiàn)象。
“沒有藝術理想,只是為了離開,在那看不到希望?!薄?/p>
在一種單純理想驅(qū)動下,“主動的因素”退而求其次,理想成了一個虛無縹緲的詞匯,而“離開”本身的注腳就是“理想”。離開農(nóng)村是所有年輕人唯一的選擇。在“被動的選擇”的“共同性”中,時代的因素主導了他們的選擇。而“共同性”的分割線就是高考或者說大學。在“被動的選擇”的人群中,被擋在“理想”之外的人,則走上了相關的職業(yè)道路或是直接改行,“被動的選擇”的好處是以單純地離開農(nóng)村為目的,考學是上策,上策行不通,則變通為下策,但理想的目的不會更改,外省青年的身份也不會更改。經(jīng)過大學分割線的洗禮,“被動的選擇”將不再主導“個人”行為,那種單純的“離開”在心理層面上完成變化后,“主動的選擇”將占據(jù)“個人”的理想。一種復雜的“烏托邦”似的想象將在“主動的選擇”下成為現(xiàn)實,或者說通過個人的前理想努力,“理想”終于順理成章和信心十足了。
在理想的“被動的選擇”中,并不是為了找到方向和目的,而是為了找到“自我”。
1991
說實話,二十多年之后,我有點兒懷念當時的那個小子。1990年初冬的某一個早晨,同樣來自外省河北的另一個青年拍攝的這張照片,今天看仍然堅硬無比,我能清楚地記得那間15平米房間里的幾乎一切細節(jié),鐵絲上那雙洗的僵硬的襪子,發(fā)黃生銹的煙筒,我凌亂茂密的頭發(fā)和堅強的眼神。那個早晨沒有霧霾,陽光清澈,我和那哥們兒約好早晨出發(fā)之前互相拍張照片留個紀念。有個細節(jié)一直記得,我們故意在沒有洗臉之前拍照,原生態(tài),沒錯,我目光如炬,試圖看穿之后幾十年的道路??创┲?,不需要洗臉!
1989
如果沒有記錯,這應該是一幅為了考美院而準備的一張創(chuàng)作。我一直拒絕或本能的反感用一種過來人的洋洋得意的口吻敘述那些艱難掙扎的時段,但這張畫會使我想起我更廣大意義上的鄉(xiāng)親們,那些依舊面對土地的人,我自以為是那個目視遠方的青年。我仍然記得現(xiàn)在被幾乎遺忘的詩人汪國真的最有名的一句詩:“如果目標是地平線,那么留給世界的只能是一個背影(大意)?!睂ξ乙粋€困守于內(nèi)陸小城市的更多的外省青年,那條該死的地平線勾引著我們,那是我青春即將遠去的開始,注定我們只剩下背影了。
1992
這張是上美院之后在校外租房畫的一張創(chuàng)作,我的小清新和文藝范兒。飛翔的鳥和白馬,苦澀的青春、歌唱的少年,白板紙上的油畫。我奇怪于自己很快地從這些隱喻里出走,有些人卻可以在里面呆一輩子!
1991
這張畫在幾年前不知去向,如同我同樣不知去向的90年代的那幾年,但我記得畫它的那個位于天津美院老宿舍樓的那個昏暗的走廊。我傾盡所有買來弗洛伊德的畫冊,這幅自畫像是當時典型的學習畫冊后模仿之作。以今天來看,我可以不必把眼睛瞪得那么大,一個荒誕的事實是無論二十多年前或二十多年后,無論眼睛瞪得再大也看不清楚,或者我需要的只是不停地永不停止地看著,一直看下去!
2011
幾年前的一張水彩畫,我試圖描述那時的中國。幾年后我再看沒什么變化—沒錯兒,沸騰的、讓你不知說什么好的、刺激的、熱烈而模糊的、荒誕而實在的中國中心之地。摧枯拉朽、橫沖直撞、避無可避,像一口鍋,沸騰著、燃燒著、滾燙著,不停歇也停不下去,這是一個外省青年在鍋里看到的奇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