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丫

2011年7月22日

有一件事沒有對豆子說，我那個老家之行其實寫了兩遍。

豆爸的老家，我也是第一次去。那山里的空曠和荒蕪，行路的艱難，老屋的破敗，原小學(xué)的物是人非，時時處處都讓我感慨多端?？墒抢侠蠈崒嵉貙懲旰笠蛔x，整體感覺就是一盤散沙。

想著要給豆子做表率，便又寫了一遍。再讀，感覺好多了。問題出在哪兒呢？

主要原因是沒有跳出來。一頭扎進深山老林后，我就變得一葉障目不見森林了。見葉子寫葉子，聽到鳥叫就寫鳥叫，完全沒有了自己的意志。

這也是很多游記類的文章所犯的通病。一個地方，不能面面俱到地去寫。要抓住最打動自己的那一點去展開。那么，所見所聞都可以下筆，而其在文中出現(xiàn)的順序就不一定是按游覽順序出現(xiàn)了。這也就跟寫小說一樣。敘述一件事，要使內(nèi)容緊湊，還得采取些插敘、倒敘的手段。

跳出來，一草一木便都著了自己的色彩。

跳不出來，作者便被風(fēng)景淹沒了。

2011年12月8日

豆子做作業(yè)做累了，眼睛像是糊了一層糨糊，一眨眼，睫毛就粘著了。我說：“我講個故事吧。”豆子用食指指著天花板說：“要搞笑的?！?/p>

我便講起很有趣的一個短篇小說。主人公是個老頭，叫大胖子圖瓦。圖瓦老頭總是歡天喜地的，別人找他買酒時總要請他喝兩口，跟他聊一陣子，笑一陣子。老太婆看他什么事都不干還賺錢，常常氣得要命，罵他是廢物。后來老頭突然得了中風(fēng)癱瘓在床，只能勉強翻個身，他管這個動作叫往北去一趟或往南去一趟。喜歡老頭的人們找老太婆買酒后，就到臥房里跟他聊天，甚至在床上打牌。老太婆更氣了，拿來十個雞蛋放在老頭胳肢窩下，左邊五個，右邊五個，要他孵小雞。有一天，老頭往北去一趟時，嘭的一聲，肚子上糊滿了蛋黃。

豆子哈哈大笑，一邊扭身一邊說：“往北去一趟，往南去一趟……嘭！”

我接著講，老太婆要老頭和母雞比賽，看誰先孵出小雞。后來母雞孵出了七個小雞，老頭一個也沒孵出來。老太婆天天罵老頭，說他連母雞都不如。老頭再也不敢講笑話，專心致志地孵小雞，最后終于孵出了十個，他還躺在床上請顧客來吃雞肉呢。

豆子的笑聲像團年飯弄熟后的爆竹，這兒炸一串，那兒炸一串，偶爾還夾幾顆震天雷或沖天炮，炸得狹小的書房里充滿了歡樂的硝煙和幸福的眼淚。

我悠閑地喝了口茶，說：“接著做作業(yè)吧?！倍棺诱f：“我忽然有了一個感想……”

我一陣驚喜，前兩天才跟她講了讀后感的寫法，沒想到這么快就有了成效。豆子欲言又止，說：“我說后，你肯定會生氣?！?/p>

她一向膽小，今天能夠主動談?wù)劯邢?，我高興都還來不及呢，怎么會生氣呢？便反復(fù)強調(diào)自己心胸寬闊，反復(fù)保證不管她說什么都不生氣。

豆子說：“我覺得，不準生氣?。∧莻€老太婆有點像你。不準生氣！你總是見不得爸爸快活。他在家里打牌你不高興，他在茶館里打牌你也不高興;他早上偷菜你不高興，他晚上偷菜你也不高興;他送我上學(xué)你不高興，他去接我你又不高興。不準生氣?。》凑?，爸爸喜歡做的事，你都不高興。你就像那個老太婆?！?/p>

我扔下她，憤憤地睡了。

2012年4月12日

晚飯后，豆子拿出一張“治庸問責(zé)”問卷調(diào)查卷子讓我做。我剛一提筆，豆子說：“慢！你要把題目看清楚了再填??！”

卷子分四大部分，前三個部分是選擇題，關(guān)于教師目前“庸、懶、散、軟”的具體表現(xiàn)、存在原因、應(yīng)采取的措施，第四部分是對此項工作的建議。本著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在教師的責(zé)任心、團隊意識、遲到早退等方面，我都勾了“不存在”。豆子在旁邊不停地強調(diào)：我們老師說了的，這張卷子關(guān)系到全縣，大家要認真填，要是填好了，領(lǐng)導(dǎo)就會給我們撥兩百萬塊錢，我們學(xué)校就可以增加很多新設(shè)備了。

我很快做完了卷子，豆子拿過去一看，笑道：這句“應(yīng)該提高教師待遇”寫得太好了，老師看了一定很高興。

晚上，豆子說我亂填卷子，老師批評她了。我身上一熱，連忙給她班主任打電話，解釋說那個作業(yè)負擔(dān)過重的問題不是針對豆子這個班，而是針對全縣的情況說的。如果怕有什么不良后果的話，干脆另找一張卷子畫幾個鉤，把我那張扔掉算了。

班主任笑道：我已經(jīng)幫你改過來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