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強

（中國醫(yī)學科學院醫(yī)學實驗動物研究所，北京 100021）

實驗動物的10個“不愿意”

魏 強

（中國醫(yī)學科學院醫(yī)學實驗動物研究所，北京 100021）

（接上期）

10 它們對未做好動物實驗準備的人可以說不

動物實驗的過程既是科學研究的過程，也是人和動物相互“碰撞”的過程。動物不理解人類拿它們在干什么，一定會對操作、傷害做出反抗、攻擊，可能會傷害到人。動物實驗可能帶來的危害主要有：一是動物咬傷、抓傷等直接危害；二是動物攜帶人獸共患病病原，在操作過程中通過空氣、分泌物、直接接觸等途徑感染人類；三是人類高致病性病原感染動物實驗，從動物或環(huán)境再感染人。

實驗動物、分泌物、排泄物、樣品、器官、尸體等控制、操作不當會變成病原污染的擴大器，造成大范圍傳播，因此，了解實驗動物特性，就知道了動物實驗首先要做好思想準備，并通過不斷實踐，掌握動物操作的基本技術和處置、護理技能，防備于未然。

動物實驗的基本操作技術包括很多方面，都應該熟悉掌握，如：實驗動物的抓取和固定方法、標記方法、被毛的去除方法、給藥途徑和方法、取血及采樣方法、手術方法以及處死方法等。只有熟練掌握了這些方法，做好充分的實驗準備，才能順利完成動物實驗。

曾經(jīng)見過這樣的動物實驗：10只小鼠被灌胃后，馬上口鼻出血，翻滾掙扎很快死亡。原因是根本沒有掌握動物實驗技術，不練習、想當然，結果藥物沒灌入胃內(nèi)，卻灌入了肺中。

我們怎樣做呢？面對實驗動物的“不愿意”，面對實驗動物、動物實驗我們做好準備了么？在動手之前，你認真思考了以下問題嗎？

1.你有關護、善待動物的意識嗎？動物福利，大的方面講就是讓動物在康樂的狀態(tài)下生存，其標準包括動物無任何疾病、無行為異常、無心理緊張壓抑和痛苦等。基本原則包括：讓動物享有不受饑渴的自由、生活舒適的自由、不受痛苦傷害的自由、生活無恐懼感和悲傷感的自由以及表達天性的自由。小的方面就是在實驗的每個環(huán)節(jié)，貫徹對動物盡可能的照料。有了這種意識，就會在實驗過程中同情、關護實驗動物，使動物實驗具有人文性、文明性和科學性，在相對舒適的、感謝的氛圍中完成科學實驗，同時形成良好的文化操行。

實驗人員要求熟練操作動物實驗。

國外和國內(nèi)的許多單位，都設有實驗動物感謝紀念碑。開學伊始，實驗之后，大家手捧鮮花，鞠躬再三，感謝實驗動物對人類的貢獻。

2.你真的了解實驗動物么？動物種類不同，生物學特性也不相同，對實驗的要求也不同。在做動物實驗之前，一定要弄清動物的特性。如嚙齒類動物，課本上一般介紹，嚙齒類動物是晝伏夜動的雜食動物，喜啃咬硬物，性情較溫順，雄鼠好斗，汗腺不發(fā)達，嗅覺靈敏，對噪音敏感，對于濕度要求嚴格，雄鼠具有分泌醋酸氨臭氣的特性，是引起飼養(yǎng)環(huán)境產(chǎn)生特異臭氣的重要原因。它們的垂體、腎上腺功能發(fā)達，應激反應敏感，行為表現(xiàn)多樣，情緒敏感。對于空氣中的灰塵、氨氣、硫化氫極為敏感，如飼育間不衛(wèi)生，可引起大鼠患肺炎或進行性肺組織壞死而死亡。噪音能使它們內(nèi)分泌系統(tǒng)紊亂，性功能減退，食仔或死亡，所以飼育的環(huán)境必須安靜。但在實際使用中，能充分理解么？

講幾個小故事，對這些動物特性的生物學意義，可能理解的更好。有人在做動物實驗時，覺得小鼠、大鼠很可愛，因此，他在食堂吃什么，就給小鼠、大鼠帶回來一些。并且隨時打開鼠盒，查看動物情況。這樣做，嚴重干擾了嚙齒類動物“喜啃咬硬物”和“晝伏夜動”等習性。

有人將10只成年KM小鼠放在一個鼠盒中，第一天發(fā)現(xiàn)它們打斗非常厲害，第二天面部、尾巴等部位出現(xiàn)外傷，等第三天找來新鼠盒，準備分開飼養(yǎng)時發(fā)現(xiàn)，動物不再打斗了，安定下來了。問為什么，答曰經(jīng)過打斗，動物各自地位明確了，不再爭斗了。其實不然，小鼠因是晝伏夜動動物，打斗在夜間更兇殘，甚至將其他動物的睪丸咬掉，這樣打斗才會停止。如果不注意觀察，不了解動物習性，如果做雄鼠相關實驗，那么一定要注意，這些動物還是雄性的嗎？

還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一個動物室在做雌性小鼠性周期相關實驗，其他人帶入雄性小鼠。如果了解動物習性，就會知道雄鼠會分泌醋酸氨，這也是鼠類特有的臭味。醋酸氨對人來講非常難聞，但對雌性小鼠，是最強的誘導氣味，就像雄鹿分泌的麝香，具有環(huán)境激素的作用，會嚴重干擾雌性相關實驗。

3.你具備動物實驗的能力嗎？動物實驗不同于體外實驗，任何對動物帶來的不良操作，都會影響實驗結果。動物實驗的結果應該是客觀、公正、準確的，要求實驗人員必須了解正確的操作和結果判斷。北京地區(qū)在這方面做得非常好，要求所有從事實驗動物和動物實驗的人員，包括臨時實驗人員，必須經(jīng)過一定時間的培訓，考試合格，并取得上崗證后，才能進行動物實驗。動物實驗的能力，包括動物飼養(yǎng)能力、對動物認知能力、操作能力、信息采集能力、分析能力和關護能力。具備了這些能力，才能完成良好的動物實驗。

以下是一些能力不足的表現(xiàn)：

看過一篇博士生論文，講的是用中藥湯劑，治療裸鼠移植性腫瘤。具體方法為，每次3ml灌胃，每天3次，10天后腫瘤體積減少，得出結論為治療有效。其實，結果不對。成年小鼠一般體重40g，胃容量0.8～1.5 mL，怎么灌進去3ml？即使灌進去了，一天的量為9 mL，如果換算成40 Kg人的話，每天得喝9 L湯藥，大致20瓶礦泉水，誰受得了？人還能正常飲食么？還能保證營養(yǎng)么？小鼠肯定痛苦不堪、迅速消瘦。腫瘤細胞較正常組織對營養(yǎng)的依賴更大，變小是肯定的，但不是湯藥的作用，是“饑餓療法”的結果。腫瘤重量的變化測定應該考慮動物體重變化，測定臟器系數(shù)比較客觀。

有人做流感的動物實驗，臨床表現(xiàn)是這樣描述的：動物第一天開始發(fā)燒、流涕、乏力、頭疼、惡心、嘔吐、無食欲、關節(jié)疼......。你怎么知道動物乏力、頭疼、惡心、無食欲、關節(jié)疼這些主觀體驗呢？動物實驗的信息采集，一定要客觀描述，如使用動物活動減少、攝食量減少、精神萎靡、被毛臟亂等術語。有些人類出現(xiàn)的主觀體驗，如乏力、惡心等對動物來講是不得而知的，動物實驗是為人類服務，不能反過來把人類的臨床主訴，強加于動物。

動物采血是最常見的操作，如果不了解準確的部位，加之血管非常細小，如小鼠的尾靜脈，不通過反復練習，臨時或匆忙上陣，會造成動物反復損傷。在一項猴動物實驗中，要求每次采血10ml，一周3次，連續(xù)3月。這點血對人來說不算什么，對4Kg的猴是不可以的。4Kg的猴血量大致350ml，算一算就知道為什么不行了。其他動物也是這樣，采血過多過頻，是最易忽視的。

動物活體檢測、外科手術、活體采樣、解剖取材等技能更是要求人員能夠熟練掌握。必須經(jīng)過嚴格培訓，才能實際應用。

動物實驗根據(jù)病原危害程度可采取不同的實驗環(huán)境，但必須通過風險評估確認。山羊非病原性實驗可在清潔的“場地”進行；嚙齒類動物實驗要求控制在良好的設施內(nèi)。實驗室擺放食物和飲料、在實驗環(huán)境中飲水、吃食、抽煙、化妝等一般不被許可。（中圖由徐平提供）

4.你具備生物安全防護能力嗎？提起實驗室生物安全，大家會想到發(fā)生過的許多“著名”事件和事故，包括實驗室人員感染結核、出血熱、猴 B病毒，甚至SARS等。其實，實驗室生物安全事件造成的實驗人員得病、死亡只是極端例子。而無時無刻發(fā)生在實驗室涉及的化學品、藥品、試劑、輻射、熱、電、水、病原微生物、實驗材料以及實驗動物等造成的潛在或一般性事件，很容易被忽略。

大家知道，實驗室操作主要分為體內(nèi)和體外實驗，也就是說動物操作和試管操作。動物實驗相關實驗室既涵蓋了一般實驗室的生物安全要求，同時也使得實驗室生物安全變得更加復雜和多變，人員要求更加嚴格，生物安全事件也相對較多。

我們時常感到不適、乏力、精神差，有時發(fā)燒、局部瘙癢、疼痛，血清檢測發(fā)現(xiàn)許多病原抗體陽性，等等諸多情況發(fā)生時，可能意味者受到了實驗室不安全因素干擾，使我們健康受到了傷害。特別是病原微生物的感染，不僅威脅到個人，可能還會造成不同程度的擴散，導致環(huán)境、外部人員感染，甚至成為疾病傳染源。

實驗室生物安全是每個實驗室人員應該高度重視的問題，實驗的每個環(huán)節(jié)都會有潛在風險。大家往往想，這些事件總是發(fā)生在別人身上，不會在我身上發(fā)生。其實不然，大家是在一個環(huán)境中工作，從事類似的操作，面臨相似的問題，加之我國教育體系中缺乏良好的實驗室生物安全教育、培訓課程。大家并沒有嚴格、專業(yè)的實驗室風險識別和風險控制的意識和技能，實驗室環(huán)境也沒能形成安全、清潔的文化氛圍，只要查一查，每天都會有許許多多程度不同的生物安全隱患和風險。

動物存在哪些危害，怎樣防護？對某種化學品的危害你了解多少？濺到身上怎么處置？生物安全柜怎樣正確使用？等等問題，都需要我們認真思考，至少先要有良好的安全意識，然后形成實驗室安全操作規(guī)范，通常國際上稱為SOP，大家在進行動物實驗之前，應該了解清楚，才能及時應用。

在做動物實驗操作時不戴手套、不戴口罩、不戴面具、野蠻操作、忽視防護等是非常不負責任的行為。

5.你知道動物實驗要經(jīng)過審查批準么？一般實驗人員不太關注動物福利、倫理，或不夠專業(yè)。因此，國際上提倡成立動物實驗福利、倫理委員會，負責審查動物實驗，對每個環(huán)節(jié)把關。

動物實驗福利、倫理審查的基本原則是兼顧動物福利和人員利益，在綜合評估動物所受的傷害和使用動物的必要性基礎上進行科學審查。涉及動物保護、動物福利、倫理、科學需要等各方面內(nèi)容。遵循動物保護原則，禁止無意義濫養(yǎng)、濫用、濫殺實驗動物，制止沒有科學意義和社會價值或不必要的動物實驗。

動物福利原則強調(diào)保證實驗動物的權利。倫理原則，既要考慮動物的利益，善待動物，又要保證實驗動物項目的科學性，還要保證實驗人員的安全，同時，要求動物實驗方法和目的應該符合人類的道德倫理標準和國際慣例。

動物實驗方案審查的內(nèi)容應該包括：實驗人員是否符合操作要求；設施設備是否符合動物要求；飼料、墊料、飲水是否符合動物要求；動物運輸是否符合要求；實驗方案是否符合動物福利要求；動物處置是否符合倫理規(guī)范；動物處死是否符合安樂死原則；動物尸體處理是否符合環(huán)保要求等等方面。

動物實驗福利倫理審查中應注意的問題非常多，主要有以下一些：

人員培訓情況：動物實驗人員必須經(jīng)過操作培訓，包括：動物基本知識、動物操作、麻醉方法、手術方法、給藥方法、取材方法、解剖方法等各種操作，最好持有專業(yè)培訓證書。

獸醫(yī)監(jiān)護：動物實驗中必須配備獸醫(yī)人員。獸醫(yī)的基本職責之一就是代表動物利益，維護動物權利。認為對動物傷害過大時，可建議、勸告、終止實驗。

是否正確選擇動物：應該選用合適品系和級別的動物用于實驗，提倡在得到足夠結果時最大限度地減少動物數(shù)量的使用。盡量使用遺傳背景一致性好的動物和微生物控制級別高的動物，可以做到以質(zhì)量代替數(shù)量。

動物實驗的必要性：提倡替代性生命系統(tǒng)、非生命系統(tǒng)、電腦模擬的應用。離體培養(yǎng)的器官、組織、細胞、微生物在許多研究中得到廣泛應用，能夠利用替代性材料時不使用活體動物。如能進行電子模擬、體外方法進行替代實驗的，就不易進行動物實驗。提倡使用低等動物，代替高價的實驗動物。

動物實驗方案的合理性：嚴謹合理的方案應使動物操作合理正確，減少外傷，減少疼痛。使用合適的統(tǒng)計學方法，鼓勵用少量動物獲得較多結果。

動物運輸：運輸過程中要避免碰撞和驚嚇動物，飼料飲水充足。運輸籠盒空間要保證動物活動自如。長途運輸要保證良好的通風。運輸最易使動物產(chǎn)生疲憊、不安，甚至死亡，盡量提供良好、舒適的運輸方法。

動物飼養(yǎng)：要正確飼養(yǎng)動物，飼養(yǎng)空間要足夠大，保證飲水質(zhì)量，食物要干凈，室內(nèi)、外環(huán)境要保持衛(wèi)生清潔，最好增添色彩。盡量讓動物感到自己是快樂的。

實驗過程：應盡量在麻醉狀態(tài)下進行動物實驗。實驗開始前，準備工作要充分，各種可能發(fā)生的意外事故和解決方案均要考慮周全。實驗中，要密切關注動物表現(xiàn)和反應，動物麻醉蘇醒后要有人看護，避免出現(xiàn)誤食、磕碰、病情惡化等情況。

控制疼痛：應判斷實驗造成動物疼痛的等級。應考慮使用一切手段以減少動物在實驗過程中所產(chǎn)生的疼痛，合理使用必要的麻醉劑、鎮(zhèn)痛劑或鎮(zhèn)靜劑。使可能的疼痛降低到最低限度，是我們關護動物最應該做的事情。

減少對動物侵擾：盡量不過多干擾動物，減少對動物的刺激，避免應激反應。正確而熟練地抓取動物、固定動物，使動物不會劇烈反抗。鼓勵人性化動物保定技術，必要時對動物進行訓練調(diào)教，使其在“我愿意”的情緒下配合實驗，使實驗結果更加可靠。

具體舒適措施：提倡提供必要的玩具，特別是犬、猴。有條件時可以給動物增加音樂和色彩環(huán)境，對于中大型實驗動物實驗會產(chǎn)生較好效果。盡量保證恒溫恒濕、通風換氣、噪音、光照度等的合理，同時，設置必要的活動場地，創(chuàng)造相對愉悅環(huán)境，對身心。

動物的處死：對實驗結束后的動物要施行安樂死，注意不能在其它動物可視范圍內(nèi)進行動物解剖、處死等操作。試想一下，動物受到死亡威脅或直接面對死亡會怎樣想，我們永遠不應該和動物結下“死結”。

實驗人員要時刻尊重并善待實驗動物，營造輕松、愜意的人文環(huán)境（由徐平提供）。

結束語

有人會問，實驗動物就是被用來做實驗的，如果說不愿意，從根本上講，它們最不愿意被用于實驗。也有科學家質(zhì)疑動物實驗的結果，認為目前的實驗結果大部分不能得出正確結論，應該叫停動物實驗，特別是高等級動物實驗。一般動物保護理念也認為應謹慎進行動物實驗，更有甚者，極端反對動物實驗，并付諸各種各樣的行動。

我們?nèi)绾慰创@些問題呢？可能我們目前能做到的就是，充分認識到動物的“不愿意”，要有關護動物的愛心和意識，盡力提供動物舒適的實驗環(huán)境，熟練掌握實驗技術，從每個環(huán)節(jié)上將可能的痛苦減到最低，積極探討替代方法，減少或不用動物做意義不大的實驗……。

總而言之，實驗動物“不愿意”的程度，掌握在每個實驗人員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