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美嬌

摘 ?要：中唐時期政治走向衰落，相應地在詩壇上表現(xiàn)為淡泊冷落的情懷的抒發(fā)，史稱“大歷詩風”，而與大歷詩人群體齊名的李益在詩歌創(chuàng)作上顯示出了不同的風格，對后世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本文將李益詩歌分為邊塞詩、送別詩、抒情詩三類，分別從意象選取的角度探討其詩歌的藝術風格。

關鍵詞：邊塞詩;樂聲意象;送別詩;女性意象;雄豪清秀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03-0-01

安史之亂后唐王朝由盛轉衰。大歷前后，詩人多抒發(fā)淡泊隱逸的情懷和冷落寂寞的心境，與此同時，李益雄豪清秀的風格在詩壇獨樹一幟，藝術成就突出。

李益，字君虞，隴西狄道人。大歷四年進士及第，貞元前后多次入幕，五在兵間。從創(chuàng)作題材上看，李益的詩歌大體可以分為邊塞詩、交往詩、抒情詩，因此對于意象選取的分析也應依此展開。

一

邊塞詩在李益的詩歌創(chuàng)作中占據(jù)了主要地位，他的藝術成就很大程度上體現(xiàn)在雄渾意境的渲染和開拓。

十余年輾轉入幕的戎馬生涯極大地豐富了李益邊塞詩的意象。他在詩中描寫了一系列獨特的邊塞景觀：

烽火高飛百尺臺，黃昏遙自磧西來。（《暮過回樂烽》）

關城榆葉早疏黃，日暮沙云古戰(zhàn)場。（《回軍行》）

統(tǒng)漢峰西降戶營，黃河戰(zhàn)骨擁長城。（《統(tǒng)漢峰下》）

李益的邊塞詩多從大處入手，描寫的對象往往是標志性風物，不同于盛唐高岑詩的慷慨奇?zhèn)ブ篮桶簱P進取的精神，取景雄渾之余又帶有大歷時期特有的感傷悲涼。

中唐時期王朝已有衰落之象，建功立業(yè)的豪情不再，連年戰(zhàn)亂、久居邊關更加重了將士們思鄉(xiāng)厭戰(zhàn)之情。為此，李益反復選用了秋風、關月、歸雁等具有象征意味的事物，極力渲染感傷凄涼的情思：

行行上隴頭，隴月暗悠悠。（《觀回軍三韻》）

鴻雁新從北地來，聞聲一半?yún)s飛回。

（《夜上西城聽梁州曲》）

李益邊塞詩的另一顯著特點便是樂聲的使用。邊塞詩中聞笛樂起鄉(xiāng)愁的佳句并不少見，如李白“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高適“借問梅花何處落，風吹一夜?jié)M關山”。李益將這種手法發(fā)揮到了極致，他的詩中不僅多次出現(xiàn)對胡笳蘆笛之音的描寫：

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xiāng)。

（《夜上受降城聞笛》）

寒山吹笛喚春歸，遷客相看淚滿衣。（《春夜聞笛》）

桂滿天西月，蘆吹塞北笳。（《送客歸振武》）

其中《夜》詩歷來最為人稱道。詩中前兩句寫夜登西受降城遠望回樂峰，月光傾瀉在茫茫沙漠之中，所見皆是蕭瑟清冷，加之遠處傳來的嗚咽笛聲，思鄉(xiāng)之情到達頂峰，表現(xiàn)了久戍將士盼歸不得的心境。

李益邊塞詩中也有人物類意象，他們身上體現(xiàn)出的馳騁沙場、殺敵報國的英雄氣概成為詩人的精神動力，顯示了盛唐昂揚進取的余韻：

偶與匈奴逢，曾擒射雕者。（《城傍少年》）

年發(fā)已從書劍老，戎衣更逐霍將軍。（《上黃堆烽》）

伏波惟愿裹尸還，定遠何須生入關。（《塞下曲》）

無論是思鄉(xiāng)厭戰(zhàn)情緒還是建功立業(yè)豪情，李益都能將其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這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意象的選擇。秋風關月鴻雁笳笛的有機組合，情與景的交融，形成了李益邊塞詩雄渾豪放、蒼涼悲壯的獨特風格。

二

同時李益的交往贈答詩描寫細致，感情真摯，在意象的設置上多為楊柳、江月、秋景：

君見隋朝更何事，楊柳南渡水悠悠。（《楊柳南渡》）

問姓驚初見，稱名憶舊容。別來滄海事，語罷暮天鐘。

（《喜見外弟又言別》）

微風驚暮坐，臨牗思悠哉。開門復動竹，疑是故人來。

（《竹窗聞風寄苗發(fā)司空曙》）

大歷時期的詩人多善于從細微之處落筆，描繪明凈清雅的意境。就藝術表現(xiàn)來看，大歷十才子過于注重詩句的雕琢，詩境流于淺近，難成大器;李益取景雖近，但大多是由一點出發(fā)鋪展開來，景物之間以時空順序串連起來，所表達的感情也寓于景物之中。以《竹》詩為例，由“微風”起情思，其間對青竹、露水的描寫也都是因風而起，尾聯(lián)重扣詩題。詩中明寫微風雖只一句，然所狀之景句句含風，詩人對好友的思念也如風一般舒展開來，情景交融，渾然天成。

三

此外，李益還有一部分詩歌抒寫的是人物內(nèi)心的細膩情思，與同時期的大歷詩人相似，流露出感傷悲涼的情調(diào)，主要表現(xiàn)在女性意象的塑造：

似將海水添宮漏，共滴長門一夜長。（《宮怨》）

早知潮有信，嫁與弄潮兒。（《江南曲》）

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寫情》）

受主流儒家思想的影響，李益的詩歌中流露出對人生命運的關照。他將目光轉向社會底層中的女性，她們始終是男性的附屬品，是封建禮教壓迫下可憐可悲的產(chǎn)物。李益對女性主人公的復雜心態(tài)進行了細致入微的刻畫，一方面寫其對愛情的執(zhí)著，另一方面敘述她們婚姻的不幸，情真意切，凄婉動人。

李益晚年仕途順暢，因而此時的詩歌創(chuàng)作多反映其臺閣生活的安逸閑適，藝術水平較低。值得一提的是他晚期創(chuàng)作了若干“攬鏡自憐詩”，意象走向虛空。例如“萬事銷身外，生涯在鏡中。唯將滿鬢雪，明月對秋風”（《立秋前一日攬鏡》），回顧一生浮沉，以真實的態(tài)度審視自己的心靈，含蓄婉約，耐人尋味。

結語

李益的詩歌在大歷貞元年間寂寞清冷的詩風中脫穎而出，其邊塞詩雄渾豪放，不失盛唐情懷，堪稱“中唐邊塞詩之冠”;抒情詩明婉清秀，筆致細膩，意蘊豐富悠長。同時，李益也是一個善用詩體的高手，古體詩、律詩、絕句皆有建樹。明代胡應麟在《詩藪》中評價李益七絕部分詩篇“皆可與太白、龍標競爽，非中唐所得有也?！标憰r雍在《詩境總論》中也稱贊“李益五古，得太白之深?！?/p>

縱觀詩壇，李益的邊塞詩和雄豪清秀的風格不僅對當時，更對后世詩歌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可以稱得上大歷詩壇乃至整個中唐時期的頂尖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