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少功在大家微信號上撰文指出,在作家群體里混上這些年,不是我的本意。我考中學時的語文成績很爛。黑板報、油印報、地方戲……卷入這些底層語文活動,純粹是因為自己在“文革”中被拋入鄉(xiāng)村。這種情況下,文學是命運對我的撫慰。后來我終于有機會進入大學,在校園里連獲全國獎項的成功來得猝不及防。問題是當時很少有人去寫,留下了一個空蕩蕩的文壇。國人們大多還心有余悸,還習慣于集體噤聲,習慣于文學里的恭順媚權(quán),習慣于小說里的男女都不戀愛、老百姓都不喊累、各條戰(zhàn)線永遠是“一路歡歌一路笑”……不過,大時代并非歷史常態(tài)。昔日空蕩蕩的文壇早已變得擁擠不堪,但很多時尚文字無非是提供一些高配型的低齡游戲和文化玩具,讓受眾在心智上拒絕長大,進入既幸福又無奈的自我催眠,遠離那些“思想”和“價值觀”的沉重字眼。一位朋友告訴我,“詩人”眼下已成為罵人的字眼:“你家祖宗八輩子都是詩人!”……玩笑中卻也透出了幾分冷冷的現(xiàn)實。我想起多年前自己在鄉(xiāng)村看到的一幕:當太陽還隱伏在地平線以下,螢火蟲也能發(fā)光,劃出一道道忽明忽暗的弧線,其微光正因為黑暗而分外明亮,引導人們溫暖的回憶和向往。當不了太陽的人,當一只螢火蟲也許恰逢其時。換句話說,本身發(fā)不出太多光和熱的家伙,趁新一輪太陽還未東升的這個大好時機,做一些點點滴滴豈不是躬逢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