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結婚前,婆婆的業(yè)余生活很豐富。她跟著一起跳廣場舞的大媽們和居委會的志愿者忙東忙西,將公公丟在家里。老公戲說:“我跟老娘吃個飯,還要提前三天預約呢?!?/p>
婚后,我們住在一起。原本性格跟我一樣活潑的婆婆逐漸發(fā)生了微妙的改變,常常端起架子,一副矜持的樣子。
一天,我化了煙熏妝,穿著露背短裙去參加派對。婆婆皺著眉問我:“小剛知道你去哪兒嗎?你幾點回來?化妝成這樣,又穿這么少出去多讓人操心啊!”我沖她撒嬌:“我和小剛還是在這種派對上認識的呢!”
婆婆驚訝地張開嘴。在她心里,兒子絕不會去那種地方。我逗她說:“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我也跟你化個妝,你也好看看你兒子的真面目!”
婆婆緩過神來,又換上那副長輩的面孔,嚴肅地說:“小云啊,你們年輕,我能理解。不過啊,這裙子要換掉,后背露在空調下是會吹感冒的。”
那天,我最終讓步了,穿了一條過膝的長裙出門,可一到KTV的洗手間,我就把裙子換掉了。老公問我原因,我說:“還不是你那思想傳統(tǒng)的老媽,我要穿超短裙,她一定會和我殊死搏斗!”
老公哈哈大笑,悄悄地告訴我:“我小時候,爸媽常吵架。我媽太潮了,爆炸頭、蛤蟆鏡、喇叭褲。那時候,在國企的女職工里,我媽可是最時尚的?!?/p>
我驚訝地看著老公,難以想象他說的跟我所認識的婆婆是一個人。回家后,我找個時機偷偷跟公公求證。公公說:“沒錯,你婆婆啊,也是退休后才消停。年輕時候,她就跟那撲火的蛾子似的,從沒停止過折騰。”
不過,公公口中的“折騰”,更多的是指婆婆在20世紀90年代炒股、開小賣部、停薪留職等一系列“壯舉”。他的口氣中既有嗔怪,又有欣賞,好像這位熱氣騰騰、充滿生命力的“小飛蛾”婆婆,代表了他年輕時的美好回憶。
我很好奇地問公公:“那媽為什么現(xiàn)在變了呢?”公公想了一會兒,緩緩地說:“大概是因為上年紀吧,人老了,跟不上趟了,又要給你們小輩們做榜樣……不過,我倒是跟著享福了,過去整天叫外賣,現(xiàn)在你媽按時做飯啦!”
仔細想想,婆婆在我們婚后變得越來越勤快,生活作息有規(guī)律,照顧我公公更周到,孝順老人也更殷勤了!我想:是不是步入晚年之后,女人會變得越來越循規(guī)蹈矩呢?還是升級為婆婆之后,女人都要端著架子過著有板有眼的生活?
一個周末,全家出游。住宿的農家樂里有臺球桌,公公邀婆婆打臺球。婆婆說:“這把年紀了,打什么啊,多不好!”
剛好,網(wǎng)上在熱轉吉林省長春市一位80歲的馮奶奶玩臺球的報道。我用手機把新聞展示給婆婆看:“看人家老奶奶,多帥??!”這招激將法很管用,婆婆也站了起來,走向了臺球桌。她一拿起球桿,氣場就變了,瞬間年輕十歲,球技也比年輕人高出許多,直引得一片叫好聲。
我和公公給婆婆鼓掌,夸獎她“英姿不減”。婆婆玩在興頭上,又喝了一點小酒,好像回到了年輕時。晚上,她拿著麥克風唱了一首又一首老歌,眼中閃爍著點點淚花。那一刻,我覺得婆婆好真實,好可愛。
臨睡前,我跟老公聊了好久。我問老公:“為什么‘女文青’不會成為‘老文青’呢?”
老公跟我仔細分析:首先,婆婆的精力體力大不如前,現(xiàn)在,她更看重養(yǎng)生和長壽;其次,婆婆娶了“女文青”媳婦,如果兩個女人都不接地氣,那家風就要打問號;最后,婆婆當年做媳婦的時候,很多人都笑她“沒有媳婦的樣子”。所以,她憋著一股勁兒,總想著人到晚年的時候有個“婆婆的樣子”。
老公的解釋逗得我哈哈大笑。原來,“多年的媳婦熬成婆”還有這么有趣的一種解釋呢!不管怎么說,我知道了婆婆的改變,是出于滿滿的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