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會作(1914-2002)是江西省興國縣高興鎮(zhèn)上密村人。在結識林彪后,他得到林的信任與重用,逐漸成為林彪集團的骨干力量。隨著“九·一三”事件林彪集團的覆亡,邱會作成為階下之囚,但因其認罪態(tài)度較好,成為林彪集團中獲刑最輕的一個。
在公審前被關押近十年
“九·一三”事件發(fā)生10天后,林彪集團成員逐一落網(wǎng)。1971年9月24日早晨8點30分,周恩來以毛澤東的名義在人民大會堂宣布:“黃、吳、李、邱暫時離開工作崗位,反省自己的問題?!贝撕螅駮鞯热讼嗬^被關押在北京順義縣衛(wèi)戍區(qū)第三師師部和北京秦城監(jiān)獄,直到1980年才和“四人幫”一同被公審。
邱會作在北京順義縣衛(wèi)戍區(qū)第三師師部生活了五年零三個月。在這里,剛開始他的伙食費是0.8元,后來黃永勝向毛澤東、周恩來寫信,提出改善伙食。毛澤東批示說:“黃、吳、李、邱應該吃好,有資格吃好,也有錢吃好?!币虼耍瑥?971年11月起伙食就很好了,邱會作說比他在總后機關和西山家中還好,只有喝酒一條沒被周恩來答應。當時,衛(wèi)戍部隊接到指示:把黃、吳、李、邱作為特殊的首長看待,只管三條——不病、不逃、不死,其余都不管。
1976年12月,邱會作被押解到北京秦城監(jiān)獄。在那里,邱會作曾說:“除了未用刑罰外,我在各方面已是一名名副其實的囚徒。但是,伙食仍是一天一元錢。冬天,房內(nèi)有暖氣,半個月可以洗一次澡,可以蹲馬桶解手,生活上并沒有很大困難。”
1979年12月,中央派了一個審查組,重新審查邱會作的案子。當時負責人對邱會作說:“我們對中央負責,也對你邱會作本人負責。審查過程中,有任何違反紀律的事,如逼供信,你可以直接報告中央,也可以將信件通過我們轉交。”
1980年,軍委總政治部保衛(wèi)部向關了近十年的黃、吳、李、邱補辦了逮捕手續(xù)。這一年,對他們和“四人幫”集團成員的公審開始進行。
認罪態(tài)度較好獲刑最輕
1980年12月9日上午9時,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特別法庭對邱會作在總后迫害干部群眾的罪行進行調(diào)查。
庭審上,審判員問邱會作:“你在1967年寫給葉群的信中有沒有誣陷總后勤的干部?”邱會作答:“有。我寫的那封信上有所謂彭、黃、洪的殘余勢力,還具體指了湯平、沈茂興、楊恬,還有其他人,我記不準了?!?/p>
法庭出示、宣讀和投影邱會作1967年3月5日寫給葉群的親筆信(節(jié)錄)和邱會作筆記本上記載的葉群1967年3月17日在中央文革小組會議上的發(fā)言。葉群的發(fā)言對邱會作講了九點,除對邱吹捧之外,還說在總后彭德懷、黃克誠、洪學智、李聚奎的人沒有挖掉。邱會作辨認后,立即供認是自己親筆寫給葉群的信和做的筆記。
法庭又出示、宣讀原葉群辦公室電話記錄,證明4月3日下午邱會作通過電話向葉群匯報了總后的運動情況。電話說:“主要揭露饒正錫、李耀、湯平。對二級部少數(shù)跳出來的正、副部長,如宋西侯、梁冰、蘇煥清也開始進行大鳴大放,大揭發(fā)?!睂徟袉T問邱會作:“這是不是你讓匯報的?”邱會作回答:“肯定是我讓匯報的。這個電話稿只可能是我自己寫的,屬于這樣大的問題,沒有我的點頭,是沒有人敢匯報出去的。”
法庭再出示、宣讀邱會作、張池明1968年4月18日給黃永勝、吳法憲、葉群的信(節(jié)錄):“饒正錫是彭、黃漏網(wǎng)分子,是反動透頂?shù)姆锤锩肿印N覀儗λ袠O大的仇恨,決心堅決把他斗臭、斗垮、斗倒。”邱會作辨認后說:“是我親筆寫的。”審判員問:“你還在什么地方誹謗誣陷過總后領導干部?”邱回答:“這就多了……”
后來法庭通知受害人親屬劉伯音出庭作證。劉伯音在法庭上控訴了邱會作私設監(jiān)獄,對她丈夫湯平刑訊逼供、迫害致死的罪行。邱會作聽后承認了全部事實,他說:“我現(xiàn)在在人民法庭上嚴肅地承認迫害湯平致死是我的罪行。我現(xiàn)在向過去同我在一起工作過的老戰(zhàn)友湯平的妻子請罪!”
12月11日下午3時,法庭繼續(xù)調(diào)查邱會作迫害干部群眾的罪行,出示、宣讀邱會作1968年2月27日在“孫慶才案件情況簡報”上的批語(節(jié)錄):“我們的辦法就是斗、審、專,三者要相互結合。對敵人應當狠斗,堅決打擊他反革命的態(tài)度;狠審,可以連續(xù)多少天進行審訊;狠專,敵人拒不交代就整他。”邱會作辨認后,連聲說:“這是我自己寫的。”
法庭還宣讀了賈從忠記錄的邱會作1968年3月18日在總后專案會議上的講話(節(jié)選),總后政治部原“文辦”主任關廣發(fā)、工作人員劉子健的證詞,張道文筆記本記載的邱會作1968年10月13日晚的講話(節(jié)錄)。其中,邱會作說:“心里要狠,對敵人要殘酷,斗爭手段就是專政的手段,對敵人要連續(xù)審,幾天幾夜地干,必要時手銬腳鐐都帶上。”還說:“我看四斗、五斗、六斗都可以,要死的,不斗他也死,不死的,斗他也不死。十六條并沒有規(guī)定要賠命嘛!”審判員問邱會作對以上證據(jù)還有什么要說的,邱會作答:“我沒有什么要說的,完全低頭認罪。我當時想的,就是一種報復的思想來整他們。”
12月20日下午,審判長向邱會作宣布:對指控他的罪行可以進行辯護。當時,邱會作站起來說:“我向法庭低頭認罪,沒有可辯護的?!彼皇悄盍苏J罪書,作為他的法庭最后陳述。邱會作表示承認自己追隨林彪及其集團所犯的罪行,把他關起來或是判刑,都是中央決定的,他的態(tài)度是服從。因此,當宣讀判決書時,邱會作只喊了一句:“毛主席萬歲!”
鑒于邱會作在公安、檢察預審和法庭調(diào)查過程中認罪態(tài)度比較好,檢察員孟慶恩在法庭上提出:“建議法庭在量刑時,予以考慮?!苯Y果,邱會作被判處有期徒刑16年,刑期從1 971年林彪駕機出逃后他被軟禁于北京衛(wèi)戍區(qū)時開始計算,由此成為林彪集團中獲刑最輕的一個。
“晚年將設法過得充實、愉快富有意義”
1981年9月,67歲的邱會作以保外就醫(yī)的名義被安置在內(nèi)地一座大城市居住。當邱會作離開秦城監(jiān)獄時,他對監(jiān)獄負責人說:“沒有別的要求,但愿住房有暖氣、洗澡等設備,治病方便。”但到達住所以后,缺的就是這三樣,邱會作對秦城監(jiān)獄送他的人員說:“你們帶我回北京監(jiān)獄吧!”本來,保外就醫(yī)有相對的自由,邱會作卻提出這樣的要求,使北京來的人十分詫異,對他的兒子說:“要勸慰你父親,不要失去對生活的信心,生活上的困難會解決,情況會越來越好。”
此后,邱會作每月生活費100元,和夫人胡敏像普通市民一樣生活。從1983年起,每月生活費增至200元、30斤糧、半斤食用油,生病就在省人民醫(yī)院就診。胡敏當過50年的軍醫(yī),她對邱會作照顧得很周到,夫妻倆同街坊鄰居的關系也很融洽。
1987年9月24日,邱會作服刑期滿,拿到公安部門送來的一張釋放證。同年10月,國家公安部的官員向他宣布:就地安置,每月200元生活費,繼續(xù)剝奪政治權利5年,拿釋放證到當?shù)毓才沙鏊鶊髴艨凇G駮髡f他不愿做天不收地不管的自由民,希望有人管他的安置。
邱會作每月200元的生活費中,開銷保姆的工資和伙食費、房租、水電費等就要花掉100多元,洗理費、零用錢每月要開支20到30元,所以夫妻二人用在吃穿上的錢并不太寬裕。邱會作身上的衣服,除了囚服就是兒子穿過的舊衣褲,但他說:“我和胡敏出身貧窮,都是從艱苦的戰(zhàn)爭環(huán)境中走出來的。只要解決溫飽問題,冬天不受凍,能就近洗澡、看病,再高的要求實在不敢奢望?!?/p>
1989年,邱會作因經(jīng)濟拮據(jù)而停止訂閱報紙,但他仍然很關心國家大事和世界大事,每天都要從左鄰右舍借閱報紙,然后“快借、快讀、快還”。在改革問題上,邱會作曾說:“改革是件大好事,我舉雙手贊成。改革就是革命,只有改革,中國才能前進。要改革就會有缺點、有錯誤,怕的就是知錯不改?!?/p>
邱會作一生多半從事軍隊財政經(jīng)濟工作,對中國的經(jīng)濟改革尤為關心。他曾說:“好多問題都是歷史積累下來的,例如物價,穩(wěn)而不漲行不通,工資增長速度又趕不上物價上漲指數(shù),必然會形成矛盾?!鼻駮鬟€向別人表示:“我的晚年將設法過得充實、愉快而又富有意義?!?/p>
2002年,邱會作安詳去世,看來他已徹底從心中驅(qū)散了最初的沮喪情緒,最終找到了那份遺失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