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英:向我講述張聞天往事
1981年7月,我(邱根發(fā))從上海旅游??茖W校畢業(yè)后,分配到上海市委招待處下屬的西郊賓館做接待服務工作。
劉英同志是張聞天同志的夫人,也是長征老干部,廣受黨內(nèi)外尊敬和愛戴。2000年8月她來上海,住在東湖賓館(上海西郊賓館隸屬上海東湖集團,所以作者習慣稱這里為東湖賓館)一周,參加張聞天同志誕辰100周年紀念活動,同時去浦東的張聞天故居參觀,那時張聞天故居已經(jīng)建成10年了。由于當時我擔任黨總支書記,對黨史資料很注意收集,在談話中流露出對張聞天同志的敬仰之情。劉英聽了很高興,頓時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有一次,劉英跟我談起一個很嚴肅的話題,即張聞天在遵義會議期間與毛澤東的關(guān)系。她說,紅軍在第五次反圍剿中失利,被迫長征,在遵義會議上總結(jié)教訓。處在困境中的紅軍向何處去?黨內(nèi)各種意見紛呈。這期間,張聞天接受了毛澤東對形勢及戰(zhàn)局的分析與建議,對紅軍后來的發(fā)展起到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雖然遵義會議上決定由張聞天出任總負責,但是軍事部署還是采用了毛澤東的主張。這絕不是偶然的,因為在長征之前,張聞天與毛澤東曾在云石山的一個小廟里同住過一段時間,長征路上又一直走在一起,對于中國革命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問題,他傾聽了毛澤東很多精彩的見解。他們每天在一起討論戰(zhàn)況,毛澤東在軍事上的卓越見識讓張聞天欽佩不已。
張聞天、劉英夫婦有一個女兒,一直在鄉(xiāng)下務農(nóng),他們始終沒有把這個女兒接出來在城市安排一官半職。他們還有一個兒子叫張虹生,下放多年后,時任南京大學黨委書記兼校長的匡亞明同志,按照老人身邊可以有一個子女的規(guī)定,把張虹生調(diào)到南京大學圖書館當管理員。
中央某領導知道后,決定把張虹生調(diào)到北京,以便照顧兩位年邁的老人。但是劉英同志知道后堅決不同意,甚至專門寫信給匡亞明,要求他對虹生加強教育,不要讓他參與采購之類的事情。所以他們夫婦身邊一直沒有子女,張虹生直到退休還是個圖書管理員。劉英同志在上海有一些親戚,都是很樸實的普通老百姓,穿著非常簡樸。
林佳楣:贈送五枚珍貴郵品
李先念總理的夫人林佳楣,也是一位和藹可親的革命老太太。她是上海人,說一口標準的上海話,待人非??蜌?,像個老大姐,穿著和風度完全是上海知識女性的做派,高雅而大方。
林佳楣在全國營養(yǎng)學會工作,所以來上海開會、出差的機會較多,在東湖賓館住過多次。印象中,她每次來上海都會帶給我們一些小禮物和紀念品。她喜歡集郵,很注意收集那些有意義的首日封和紀念封,常常從北京帶一些來送給我們,讓我們分享這種高雅的藝術(shù)。
我收到林佳楣贈送的珍貴郵品共有五枚,都很有意思。一枚是2000年3月5日,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九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三次會議在人民大會堂召開的紀念封,上面的郵戳是人民大會堂,可知人民大會堂還設有專門的郵政部門。還有一枚是“新千年零點報時紀念封”,記錄了從2000年到2001年跨越千年的那一美好時刻,郵戳有兩個,一個是2000年12月31日24點,另一個是2001年1月1日0點,郵戳地點是中南海,可知這是出自中南海郵局的珍郵。拿著這枚紀念封,仿佛感受到中南海歡度新年的歡愉氣氛。還有一枚是2001年1月1日0點中華世紀壇開幕的首日封,郵戳也是中南海。另有一枚是2001年過中國陰歷新年的拜年封,圖案非常熱鬧,郵戳地址是北京。
王光美:主動提出跟我們合影
2001年4月29日,王光美同志來上海體檢,在東湖賓館住過一周??赡芫褪悄谴误w檢,她被最后確診為癌癥。那時她已經(jīng)白發(fā)蒼蒼,人很消瘦,神情有些倦怠,由她的侄女及一個阿姨陪同著,但她對工作人員仍然非??蜌?,總是一臉微笑,看得出是位善良而隨和的老人。出于對她老人家的尊敬,以及對她與劉少奇主席在“文革”中遭受磨難的無限感慨,我和其他工作人員在接待她的過程中分外仔細,想讓她在上海過得愉快些、自在些。按照接待標準,每餐四菜一湯,我們知道她是北方人,盡可能安排了一些面食,菜肴清淡,富有營養(yǎng),不能太甜。這期間,她的兒子劉源來東湖賓館看過她,但是沒有驚動上海市的領導和招待處的負責同志,也沒有跟我們打招呼。那時劉源已經(jīng)是全國武警部隊的政委,但他來去都是靜悄悄的,不端架子。
一周時間很快過去了,當我?guī)ьI工作人員一起去為王光美同志送行時,也許是她老人家看出了我們的心愿,也許她知道以后來滬的機會不多了,主動提出要跟我們大家合影。她老人家德高望重,拍照時理當坐在正中,但是她卻堅持坐在旁邊。這是她最后一次來上海,5年后在北京逝世。
鄧六金:性格開朗愛說笑話
鄧六金同志是曾山同志的夫人,是參加過長征的27位紅軍女戰(zhàn)士之一,也是解放戰(zhàn)爭中華東保育院的創(chuàng)辦人。她曾在華東地區(qū)工作多年,解放初隨曾山同志調(diào)到國務院工作后,從此長住北京。2000年五六月間,她來上海體檢和治病,住在東湖賓館。
老人家性格開朗,思維活躍,對工作人員很隨和,有時還說說笑話。她說:“我們家慶紅在上海時常麻煩你們啊”,“我們家慶紅吃了你們的紅燒肉都長胖了……”說話時她笑得很開心。
鄧六金同志很念舊。她與曾山在1952年就已經(jīng)調(diào)到北京工作了,到2000年,已將近50年過去了,然而她到了上海,總要去看望過去的老同志,還請曾經(jīng)為他們服務過的警衛(wèi)員、服務員前來團聚、吃飯。其中有當年的服務員、后來擔任國際飯店領導的彭文英,還有興國賓館的徐文彪經(jīng)理。大概東湖賓館的工作人員跟她說起過,我很喜歡歷史尤其是黨史,很希望了解更多更真實的黨史資料,于是她一有空就跟我聊黨史。老人家對上海感情很深,原本打算在上海住一個月,但是前來看望她的老部下及親友們非常多,為了不影響上海領導的工作,她決定提前返回北京。她那么樂觀、爽朗,那次臨走時竟然依依不舍,流下了眼淚。
賀子珍:不愿多花國家的錢
2004年9月,毛主席的大女兒李敏帶著女兒孔東梅也來我們東湖賓館住過一周,那時她的母親賀子珍同志已經(jīng)逝世20年了??讝|梅1972年出生在湖南路262號她外婆賀子珍的住處(當時是市委招待所),出生后跟外婆一起生活,由工作人員照看,6歲時她父母把她接到北京念小學,這次來上海時已經(jīng)30來歲了,住在東湖賓館一號樓。李敏也非常念舊,把多年來照顧她母親和女兒的工作人員、服務人員召集過來一起聚餐,并一再向大家表示感謝。她話語不多,偶爾也說起在上海的見聞,說走在大街上,她幾次被市民認出來,在一邊指指點點、竊竊私語,還有人喊“毛主席萬歲”。
賀子珍同志是真正帶過兵、打過仗的紅軍女戰(zhàn)士,1949年到上海后,曾擔任過虹口區(qū)委組織部長。她最初住在溧陽路,后來搬到淮海中路她哥哥賀敏學家住過一段時間。不久,賀敏學調(diào)到福建工作,上海市委就在泰安路給她安排了一處房子。鑒于賀子珍身患重病,而且病情不穩(wěn)定,隨時需要醫(yī)護人員護理,就讓她住進了湖南路262號,當時是市委招待處所屬的招待所。她在這個招待所住了幾十年,李敏常來探望她,每年春節(jié)總來上海陪她過年。
1976年冬天,賀子珍突患中風,左半身偏癱,住進華東醫(yī)院。此時“四人幫”已經(jīng)被粉碎了。等她病情穩(wěn)定些后,在紀念毛澤東逝世三周年的日子里,由李敏陪同前往北京,住在解放軍301總醫(yī)院。這期間,她曾去毛澤東紀念堂瞻仰過主席遺容,了卻了她多年的一樁心愿。一年后,她因思念上海,在領導安排下又回到上海,1984年在華東醫(yī)院南樓病逝。
我雖然沒能直接服務過賀子珍同志,但是從一些在她身邊工作過的老同志那里聽到不少她的事跡。當年跟陳毅同志一起進城的炊事班老班長龔慶祥,后來為賀子珍管理過13年伙食。龔慶祥多次跟我談起,賀子珍同志的最大特點是公私分明,從不多花國家一分錢。她認為國家給她這個老紅軍的待遇已經(jīng)很好了,不能再多花國家的錢了,甚至冬天取暖用的煤錢都堅持一定要自己付。她對自己要求非常嚴格,所有開銷包括一部分工作人員的日常開支,也堅持從她的工資里支出。
這些革命老太太的高尚品格,多年來一直深深地感染著我,成為我在工作中學習的榜樣和前進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