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五分鐘就四點了,我往校門口方向走,我的值勤崗位在那里。
西斜的陽光里,一位奶奶和一個學生攙扶著一小女孩在一年級連廊里慢慢往前挪步,小女孩的右腿到右腳部分被一件臟舊的紅棉衣裹得嚴嚴實實。
“怎么了?”有一點遲疑,我轉(zhuǎn)過身問奶奶。原來,小女孩的右腳被爸爸的開水不小心燙傷了。燙傷以后每天都是爸爸負責接送的,今天,爸爸突然有事,就由奶奶來接孫女回家了。這會兒,奶奶想扶著孫女走過連廊到校園最北的食堂里去等候校車。
連廊有近百米長,奶奶皺緊了眉頭,松開原來扶著孫女的手:“讓我把這兩個包先放回教室,把你送到食堂,再回來拿吧?!蔽铱戳丝词直?,說:“這樣,我?guī)湍隳冒?,我們一起走?!蹦且粭l連廊,在那一刻變得特別長,扶著奶奶的手臂,我能感受到臂彎里的力量。走到二年級連廊了,突然,奶奶彎下身子示意孫女爬到自己背上,然后背起孫女大踏步往前走。
走到連廊盡頭的臺階處,奶奶停了下來,時間已經(jīng)過四點,一撥一撥的孩子走出了教室。長長舒了口氣,頓一會,她看看腳下的臺階,眼睛茫然地望著前方,還是不動。“來,下面是臺階,小心往下走吧?!币叫iT口值班了,我按捺住焦急,輕輕地示意奶奶。奶奶的眼神甚至有點惶恐了,她沒有邁開步子,反倒是下意識地后退了幾步?!霸趺戳??”我不解?!拔矣刑悄虿?,眼睛看不清,只能走熟悉的路?!痹瓉硎沁@樣!“來,你跟著我慢慢下來?!蔽矣昧ψゾo奶奶的手臂,又像開始那樣一步一步地往下挪,終于順利地走下了臺階,奶奶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了。
來到食堂候車處,奶奶放下孫女,連聲說謝。
再走到校門口的值勤崗位,目送著一個又一個孩子雀躍著奔向自己的家長,我的心被一片溫暖包裹著,也感受到沉甸甸的責任。
家長將孩子送到校門,常常會遠遠地看著,直到再也看不到孩子的身影才會轉(zhuǎn)身。上班的途中,他們中的很多人一定會和我一樣,不經(jīng)意地就會牽掛起孩子:穿那么少的衣服會冷嗎?中飯吃好了嗎?開心嗎?遇到困難了嗎?我也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做母親的人都會懂得這份心思。
寒來暑往,家長們懷著殷殷期望把孩子送到學校,在一個個書包背后,也許都藏著幾多不易。對學校和學校的老師,他們中的絕大部分會有一種虔誠,老師的一言一行,哪怕只是漫不經(jīng)心的一句表揚,都會使他們受到感染,如果有那么一點點的提醒或責備,當然也就會讓他們糾結(jié)不安,甚至不能成眠。
教師和學生,不是賣方和買方的關(guān)系,不是上級和下級的關(guān)系,那是心與心相契的過程。站在校門口值勤的我,總有更多的神圣與莊嚴,不敢懈怠。
送走了最后一批學生,我回到校園繼續(xù)巡視,三月的春風在臉上輕柔地拂過,春的五顏六色詮釋著生命的意義。亮燈的教室里,總有那么些老師還在循循善誘地輔導(dǎo),那一低頭間的親和與愛惜,令人感動。
五點多,我走出了校門,周五的回家路總是那么令人愉悅。遠遠的,望見了站在校門口最東側(cè)的身影,那不是一個學生的母親嗎?見我終于走了出來,她開心地說:“這是自己家自留地里種的菜,剛剛采下來的,這樣吃著最新鮮?!薄澳隳昧瞬司驮谛iT口等到現(xiàn)在?”這個傻傻的媽媽說“嗯?!背说乐x,我還能說什么呢?袋子里裝著的是青菜、菠菜、大蒜、蔥,還有三個草雞蛋。拎起來,其實很輕很輕,不夠一頓晚飯的菜,卻又是那么重。
半個月過去了,我還是會懷念那個值勤的日子,想想,心里的花便開了。那位奶奶對我說“謝謝”,我對那位媽媽說“謝謝”,責任之下,我為自己是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而驕傲。俄羅斯詩人萊蒙托夫說:我來到這世界是為了看見太陽和藍天。是的,我們來到這里是為了看見太陽和藍天,是為了傳播人類光明和創(chuàng)造一切的美好。
(黃芳,無錫市安鎮(zhèn)實驗小學,214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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