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全盤否定法律,但它存在漏洞,受到這樣或那樣的局限,卻是不容置疑的事。有一些罪犯,他們所做的事傷天害理,但卻在法律的管轄范圍之外;也有一些罪犯,因為警方沒能找到證據而無法把他們定罪,讓他們逍遙法外;還有一些罪犯,或家財萬貫,或位高權重,利用各種關系,狂妄地凌駕于法律之上。這些敗類,都是我們要制裁的目標。我們,是正義的審判之神!”
這是三十三年前,神血會成立之初,首領霍星羽對其他三名成員說過的話。
三十多年過去了,時過境遷,滄海桑田?,F已經六十三歲的霍星羽,仍然堅守著自己那套關于“正義”的理念。
目前,神血會的四名成員都在L市——其中三人藏匿于琉璃村中。數十年來,他們的“正義審判”,從來沒有停止過。
當然,有“神”的地方,就有反對“神”的人。
當年,神血會成立后,反神會也應運而生。
反神會,是為了阻止神血會地下執(zhí)法、濫用私刑而存在的組織。
雖然反神會已在十九年前解散了,但反神會的繼承者,一個名叫慕容思炫的男青年,至今仍在鍥而不舍地追查著神血會四名成員的下落,試圖把這些法律定義下的殺人犯,全部繩之于法。
不久前,慕容思炫終于查到了神血會的蹤跡,并且揭穿了兩名神血會成員的身份,逼得他們再次展開逃亡。
首領霍星羽緊急召集所有成員,商量應付慕容思炫的對策。
“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有什么能耐?哼!我要去會會他!”成員之一南宮聽夢憤憤地說。
“南宮,這個男青年不簡單,最好不要輕舉妄動?!被粜怯鹁?。
“哼!我就不信他能把我怎樣!”南宮聽夢一意孤行。她性格火爆,行事沖動,哪怕現在已年過半百,但一身牛脾氣卻不減當年。
霍星羽知道南宮聽夢的性格,也不再勸了,只是和其他兩名成員暗中保護她。
果然,南宮聽夢在南山山頂的昕薇山莊中,被慕容思炫識破了身份,被警方重重包圍。
千鈞一發(fā)之際,霍星羽和其他兩名成員開車來把她救走了(參看《猛獸山莊》)。
“這個慕容思炫的身手確實不錯呀?!避嚿?,霍星羽回想著剛才慕容思炫騎摩托車追擊的情景,稍微感嘆道。
南宮聽夢“哼”了一聲,不服氣地說:“這樣的小角色,我年輕時能同時打三個!”
霍星羽苦笑:“年輕時?你也知道自己現在不再年輕了吧?南宮,有些事,真的不要再逞強了?!?/p>
“這個年輕人,不僅身手好,而且遠比我聰明?!贝藭r坐在南宮聽夢旁邊的雍烏淡淡地說道。
雍烏也是神血會的成員之一,他本來進行了整容手術,偽造了一個身份,在L市公安局任職法醫(yī)。但在去年年底,雍烏在實施某個“制裁”計劃時,被協(xié)助警方調查的慕容思炫識破了身份,被迫展開逃亡之旅(參看《雍烏的殺局》)。
雍烏作為神血會的軍師,可謂聰明絕頂,曾布下不少連警方也無法破解的殺局,但在跟慕容思炫交過手后,卻自愧不如。
正在開車的駱淺淵聽到雍烏這樣說,也嘆了口氣:“是啊,我們都老了,我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駱淺淵也是神血會的成員。他本來跟妻兒住在位于L市郊外的一座別墅里。但在去年十一月,慕容思炫找到了駱淺淵的家。與此同時在駱家發(fā)生了連續(xù)殺人事件,駱淺淵的兩個兒子,一個被殺,一個被捕,最后駱淺淵好不容易騙過慕容思炫,把女兒救走(參看《暗怪之襲》)。
“哼!”南宮聽夢怒道,“你們干嗎這樣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呀?當年段睿博在的時候我們也不怕,現在一個黃毛小子卻把你們三個嚇成這樣?”
她提到的“段睿博”,就是當年反神會的首領。
“慕容思炫的實力,遠在段睿博之上?!庇簽趵淅涞卣f。
“是嗎?好吧,既然你們那么怕,干脆就退休好了!反正你們三個現在都住在琉璃村,就在村里好好養(yǎng)老吧,以后神血會只要我一個就足夠了!”
南宮聽夢和霍星羽、雍烏、駱淺淵三人不歡而散后,滿腔怒氣地回到自己家中。
她家住在一個老式小區(qū)中,整個小區(qū)的住戶不多,而且大部分是租客,流動性很大。但因為她是警方的通緝犯,所以平時也是深居簡出,必須外出時也會喬裝一番,戴上帽子、太陽眼鏡(或眼罩)、口罩、面紗等物品。
此時踏進家門,只見丈夫徐梓陌坐在露臺看書。
他聽到開門聲,轉頭一看,見南宮聽夢回來,連忙放下書迎上去:“你回來啦?”
南宮聽夢點了點頭:“你今天沒課嗎?”
“沒有。你沒事吧?”徐梓陌關切地問。
“哼!我能有什么事?”
“我剛才跟霍大哥通過電話,他叫我勸勸你……”
“別說了!”南宮聽夢大聲打斷了丈夫的話。
徐梓陌嘆了口氣:“阿夢呀,哪怕你不為我考慮,也得為佑怡著想一下呀?!?/p>
佑怡是徐梓陌和南宮聽夢的女兒。十九年前,徐梓陌和南宮聽夢來到L市定居,后來兩人結了婚,婚后不久便生下了佑怡。
隨著女兒長大,徐梓陌多次勸南宮聽夢退出神血會,但南宮聽夢固執(zhí)己見。
此時只見南宮聽夢瞪了徐梓陌一眼:“老娘今天心情不好,別再跟我說這個話題!”
徐梓陌卻不依不饒:“阿夢呀,我說真的,萬一你出了什么事,我跟佑怡怎么辦?她才十八歲呀!退一步說,就算沒出事,但如果哪天被佑怡知道她的母親殺人,她會怎么想?”
南宮聽夢冷冷地說:“我殺的都是罪大惡極的壞人!佑怡只會以我為榮!”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
“你到底說夠了沒有?”南宮聽夢怒喝,“不是叫了你今天別惹我嗎?我跟你說,這件事我會干一輩子,干到死為止!你以后別再跟我提退出神血會的事,否則我就跟你離婚!我說到做到!”
沒等徐梓陌答話,南宮聽夢已走進臥房,重重地關上了房門。
徐梓陌嘆了一口長氣,心中煩惱不已。
段琛千里迢迢從B市來到L市。
他要為父親段睿博報仇。
“霍星羽、雍烏、南宮聽夢、駱淺淵,你們這四個殺人兇手,一個也別想跑得掉……
“我不會殺你們,我只會讓你們最親最愛的人,在你們眼前死去!我要讓你們嘗一嘗喪失親人的痛苦,就像十九年前的我那樣……”
此時,他潛入了某個房間。
床上躺著一個少女,一動也不動。
此前段琛在這個少女的水杯中投放了安眠藥粉末。此刻,少女處于昏睡狀態(tài)。
段琛要殺四個人,神血會四個成員的最重要的親人。這個少女,就是他的第一個目標。
只見段琛一步一步地走到床前,向昏睡中的少女看了一眼,深深地吸了口氣。
“要怪就怪你父親吧!”
段琛從腰包里取出一支針筒。這針筒里裝著巴比妥酸鹽、肌肉松弛劑和鉀溶液的混合藥劑,被注射者會瞬間死亡。
他用顫抖的手把針頭扎入了少女手臂上的靜脈中。針筒中的藥劑被注射到少女的體內了。
剎那間,一個花季般的年輕生命就此結束。
段琛的心中掠過一絲復仇的快感。他咬了咬牙,喃喃地說:“下一個到‘白無常’……”
早上八點,一首宛轉悠揚的樂曲輕輕地喚醒了睡夢中的駱淺淵——這是他設置的鬧鈴聲。
他走到窗前,拉開窗簾,對著迎面射來的日光,深深地吸了口氣。
“這里的空氣真好呀?!彼哉Z。
目前駱淺淵住在位于L市以北郊外的琉璃村的一座古屋里。這座琉璃村地處偏僻,村中只有一百多名村民,他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十九年前,駱淺淵和家人來到L市后,本來一直藏匿在位于郊外的一座別墅中。但在半年前,駱淺淵行蹤敗露,被警方通緝,只好帶著女兒來到琉璃村投靠在這里隱居的霍星羽。
此時梳洗以后,他來到古屋的內堂,只見霍星羽的妻子曹慧娟正在擺放碗筷。
“早呀,嫂子?!瘪槣\淵向曹慧娟打招呼。
“早呀?!辈芑劬晡⑽⒁恍Γ霸绮鸵呀涀龊昧?。”
這位曹慧娟,本是住在大馬村里的一位村婦。
當年,霍星羽、雍烏、南宮聽夢和駱淺淵被B市警方通緝,展開逃亡之旅。為了掩人耳目,四人分別前往不同的城市暫居,直到幾個月后才在L市會合。
霍星羽到達L市后,就躲在大馬村中。后因一個偶然的機會,他跟住在村里的曹慧娟相識、相戀,沒多久兩人還結了婚。
十四年前,霍星羽帶著曹慧娟從大馬村移居琉璃村,之后便一直住在這里了。
“每天都這樣麻煩嫂子你,真不好意思?!贝藭r駱淺淵對曹慧娟說道。
“不會呀,你們來了以后,家里熱鬧多了。再說呀,大家住在一起,什么事也有個照應呀?!辈芑劬臧岩粋€盛著一碗面條和一雙筷子的托盤遞給駱淺淵,微笑著說,“快給子雪送早餐去吧?!?/p>
她所提到的“子雪”,就是駱淺淵的女兒,今年十七歲。
駱子雪在兩歲時,不幸被濃硫酸潑在臉上,因此毀容。她的左眼被緊緊粘住的皮膚遮住了,右臉有幾塊肌肉跟脖子粘在一起,遮蓋了小半邊嘴巴,甚至把鼻子也拉扯得變了形,臉上的其他部位也滿是疙瘩。一望之下,有些毛骨悚然(參看《暗怪之襲》)。
來到琉璃村后,駱淺淵為駱子雪制作了一張木面具,還在面具上雕上了幾片苜蓿,寓意希望。
盡管有面具掩遮掩,駱子雪仍然不愿跟霍星羽、曹慧娟等人接觸,終日躲在房內。
此時,駱淺淵拿著托盤來到駱子雪所住的房間前,敲了敲門:“子雪,起床了嗎?”
房內無人應答。
駱淺淵輕輕打開房門,發(fā)現駱子雪不在床上。
“子雪?”
駱淺淵走進房間,只見房內洗手間的門虛掩著,他走到門前探頭一看,洗手間內沒有人。
駱子雪不在房內。
“咦?”駱淺淵皺了皺眉,心中覺得奇怪。駱子雪來到琉璃村后,沒有踏出過房間半步,吃飯和洗澡都在房內完成,為什么此時竟然離開了房間?
駱淺淵放下托盤,四處尋找,不知不覺來到古屋的廳堂,只見霍星羽正在品茶。
他發(fā)現駱淺淵神色慌張,問道:“老駱,怎么了?”
駱淺淵定了定神:“子雪不見了。”
“是在房里悶得慌,所以到屋外散步去了吧?”霍星羽說罷,呷了一口茶。
駱淺淵搖了搖頭:“應該不會?!?/p>
剛好此時一個六十歲左右、身體健壯的男子從內堂走出來,淡淡地問:“發(fā)生了什么事?”
“老雍,你有見過子雪嗎?”駱淺淵著急地問。
這個被稱為“老雍”的男子,正是在神血會中擔任軍師的雍烏。
十九年前,為了躲避B市警方的追捕,他帶著父親雍天磊來到L市,在琉璃村買下一座古屋(就是現在霍星羽等人所住的古屋),暫時安頓下來。
但雍烏認為小隱隱于野,大隱隱于朝,對于一個通緝犯來說,公安局反而是最安全的藏身之所。所以他想要進入公安局工作,一來隱藏身份,二來方便獲取一些在逃罪犯的信息。
然而十分不幸的是,雍天磊因中風而半身不遂,無法行動。雍烏只好留在琉璃村照顧父親,混入公安局的計劃不得不暫時擱置。
后來,霍星羽夫婦移居琉璃村,暫時住到雍烏家中。
翌年,雍烏委托霍星羽夫婦照顧雍天磊,隨后便離開了琉璃村。
他進行了整形手術,并給自己偽造了一個新身份,進入了L市公安局當法醫(yī)。后來,他成為了公安局物證鑒定中心的主任法醫(yī)師以及公安局的特聘刑偵專家。
但在駱淺淵逃亡到琉璃村后沒多久,雍烏的身份也敗露了,遭到L市警方通緝,只好回到琉璃村躲藏起來(參看《雍烏的殺局》)。
目前,雍烏和父親雍天磊,霍星羽和妻子曹慧娟,以及駱淺淵和女兒駱子雪,六人都住在這座古屋中。
此時駱子雪失蹤,霍星羽和雍烏幫助駱淺淵一起尋找。然而,當三人把古屋翻了個遍后,不僅沒有發(fā)現駱子雪的蹤影,反而連雍烏那半身不遂的父親也不見了!
“子雪可以自己離開,但老雍的父親……肯定是被人帶走的!”霍星羽的神色有些沉重。
父親失蹤,但雍烏并不慌亂,向父親臥房的窗戶看了一眼,分析道:“要在不驚動屋內人的情況下把我父親帶走,就只能通過這扇窗戶了。”
駱淺淵走到窗前探頭一看,只見窗外的泥地上果然有明顯的拖動重物的痕跡。
“老雍說得對,有人從窗外潛進來,強行帶走了雍老伯?!彼D了頓,望向霍星羽,“會不會是阿閂?”
霍星羽略一沉吟,對于駱淺淵的假設不置可否,而是掏出手機撥通了南宮聽夢的電話。
“老大,有任務?”電話接通后,手機中立即傳出南宮聽夢那躍躍欲試的聲音。
“南宮,”霍星羽微微地吸了口氣,“我們的行蹤敗露了。你馬上過來,我們商量一下應對策略。路上小心!”
在霍星羽跟南宮聽夢通電話的過程中,雍烏在父親的床上發(fā)現了一塊鐵皮。那是一塊純黑的鐵皮,手指般大小,鐵皮上有兩個尖角。
他撿起鐵皮查看了一下,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對霍星羽、駱淺淵說道:“我們到子雪的房間去看看?!?/p>
三人經過廳堂時,看到曹慧娟拿著洗衣盆從大門走進來,大概是剛到屋外晾衣服去了。
她看到三人步伐匆匆,微微一怔:“阿羽,怎么啦?”
“雍老伯和子雪都不見了?!被粜怯鹫f道。
“啊?怎么會?雍老伯不是……”
霍星羽一臉嚴肅地說:“昨晚有人潛入了我們家里?!?/p>
四人來到駱子雪的臥房,果然在床上看到另一塊黑色鐵皮,但這塊鐵皮只有一個尖角。
雍烏把兩塊鐵皮拼在一起,組成了半顆五角星。
霍星羽恍然大悟:“黑星會!”
雍烏點了點頭:“至少是跟黑星會有關的人。”
霍星羽想了想:“是那個慕容思炫干的?”
“不像是?!?/p>
在霍星羽和雍烏討論時,駱淺淵已走到窗前。此時只聽他說道:“子雪也是被人從窗口擄走的!我要去找她!”
霍星羽輕輕吁了口氣:“那潛入者可以在我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擄走了雍老伯和子雪,可見他行事極為謹慎,又怎會輕易讓我們找到他倆?”
“他是在深夜擄走我父親和駱的女兒的,當時天色昏暗,或許他在路上留下了一些線索?!庇簽醯卣f道,“我們到屋外去看看吧。”
“好!”駱淺淵迫不及待要去尋找女兒。
霍星羽也想和他們一同出去,但正要邁步,曹慧娟卻拉了拉他的手臂?;粜怯饡?,對雍烏和駱淺淵說:“我看看屋里還有什么線索,順便等南宮過來,你們先去吧,保持聯系?!?/p>
雍烏和駱淺淵離開后,霍星羽對妻子說:“南宮應該也在這兒吃午飯,你準備一下?!?/p>
曹慧娟輕輕地“嗯”了一聲,走出了駱子雪的臥房。
霍星羽瞧出了妻子有心事,一直跟著她來到廚房,問道:“阿娟,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要問我?”
曹慧娟正在洗菜,聽到霍星羽說話,回頭向他看了一眼,一臉認真地問:“阿羽,黑星會是什么意思?”
曹慧娟知道霍星羽所成立的神血會,知道他和神血會其他三名成員在L市制裁罪犯的事,也曾聽他說過神血會和反神會明爭暗斗了十多年的故事,但卻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黑星會。
“是呀,我一直沒跟你說起過黑星會?!碧崞鸷谛菚?,霍星羽目光游離,似乎陷入了遙遠的回憶之中。
好一會兒,霍星羽才回過神來,淡淡地說道:“我有跟你說過,反神會有三名成員,對吧?但我之前沒有跟你提起過,神血會的四名成員,和反神會的三名成員,本來是屬于同一個組織的,這個組織,就是黑星會?!?/p>
三十六年前,當時才二十七歲的霍星羽,已是T市公安局特警隊的副隊長。他精通格斗、射擊、駕駛等多項技能,而且有勇有謀,多次出色完成任務,深受上級賞識,前途一片光明。
可在一次行動中,他的一時沖動徹底改變了他的命運。
那天由霍星羽帶隊,到一個名叫何成的大毒梟家中執(zhí)行圍剿任務,雖然特警隊成功把何成抓獲,卻沒能在何成家中搜出毒品。
何成認得霍星羽,囂張地說:“霍警官,如果我沒有記錯,這是你第三次來抓我了,對吧?相信你也很清楚,我有最好的律師團隊,現在跟你們回去,今晚就能出來了,還能趕得及去吃夜宵呢,哈哈哈!”
霍星羽怒視何成,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何成得勢不饒人:“霍警官,我跟你說呀,你們公安局的局長也要敬我三分,你一個小小的特警卻老盯著我不放,有意思嗎?我們納稅人的錢是用來養(yǎng)你們這群什么實事都不干的窩囊廢的嗎?”
霍星羽咬著嘴唇,手指情不自禁地扣動扳機,想要當場射殺這個害人無數的毒梟。他的一名隊友發(fā)現了,在電光石火之間,使勁撞了他一下,致使他的子彈射偏,只射中了何成的腳。
后來何成起訴霍星羽?;粜怯鸨煌B毺幏郑氐紹市家中休息。
停職期間,有一個男子前來拜訪。
這男子三十出頭,神采昂然,英氣逼人。
“請問找誰?”霍星羽并不認識這個陌生男子。
對方卻認識他:“霍警官,我是專門來找你的?!?/p>
霍星羽微微一怔:“找我?你是?”
“我叫段睿博?!蹦凶宇D了頓,“是這樣的,我正在組建一個團隊,想邀請你加入?!?/p>
“什么團隊?要干什么的?”霍星羽一臉疑惑。
自稱段睿博的男子笑了笑:“你知道何成現在怎樣了嗎?”
霍星羽皺了皺眉:“什么怎樣了?”
“你打電話問問你隊友?!?/p>
霍星羽不知道這個段睿博的葫蘆里賣什么藥,但還是撥打了隊友的電話:“小林,何成最近有什么動靜嗎?”
“霍隊,我們兩個小時前在何成家里搜到大量毒品,人贓俱獲,這次恐怕T市最厲害的金牌律師也幫不了他了,哈哈!對了,霍隊,你怎么知道我們的行動?你復職啦?”
霍星羽掛掉電話后,滿臉疑惑地望著眼前這位段睿博:“這是怎么回事……咦,何成家里的毒品,是你放進去的?”
段睿博點頭笑道:“對付非常罪犯,就要用非常方法。這比你當場射殺他、然后賠上自己的前程有意義多了吧?”
他頓了頓,接著又問:“現在你知道我想組建一個怎樣的團隊了吧?”
霍星羽回答了四個字:“鋤強扶弱。”
段睿博哈哈一笑,補充了四個字:“劫富濟貧?!?/p>
霍星羽接受了段睿博的邀請。
不久以后,他們又找到一個志同道合的年輕人——這個人便是雍烏。
“現在我們的團隊有三個人了,可以開始行動了。”段睿博躍躍欲試地說,“小雍頭腦好,擔任軍師,負責制定計劃,我和星羽就當打手,負責執(zhí)行計劃,哈哈?!彼纳硎趾突粜怯鸩幌嗌舷隆?/p>
“段大哥,我們要不要為團隊起個名字?”霍星羽問。
段睿博笑了笑:“我已經想好了,就叫黑星會吧?!?/p>
“黑星?什么意思?”霍星羽不解。
雍烏明白段睿博的意思:“段大哥的意思是,我們就像黑夜中三顆黯淡的星星,雖然力量弱小,但也要努力驅散黑暗,和各種黑惡勢力斗爭到底,對吧?”
段睿博大笑:“小雍確實聰明呀!唔,我還為我們的黑星會創(chuàng)作了一首歌呢,我唱給你們聽。”
段睿博文武雙全,不僅會作曲填詞,演唱也讓人感心動耳:“黑夜中惡魔降臨,我們的家園已被侵襲……漆黑中有一顆星,一顆黯淡無光的黑星……拿起武器,戰(zhàn)斗到底,正義賜予黑星無限的勇氣……從不畏懼,邪惡勢力,哪怕黑暗籠罩也決不放棄……”
霍星羽和雍烏聽得熱血沸騰,恨不得馬上就出手警惡懲奸,造福百姓。
三人說干就干,開始在B市以及周邊城市行俠仗義:他們盜竊或騙取一些貪官以及為富不仁的富商的錢財,匿名派給貧苦百姓;偶爾也會用某些非常手段,對付一些法律無法制裁的惡人,主要方式就像當時段睿博對付何成那樣,栽贓嫁禍,再匿名通知警方前來逮捕罪犯。
與此同時,他們還陸續(xù)招募了四名新成員:后來加入神血會的駱淺淵和南宮聽夢,以及南宮聽夢的丈夫徐梓陌,還有一個名叫穆雨墨的女子。
段睿博、霍星羽、雍烏、駱淺淵、南宮聽夢、徐梓陌、穆雨墨,由這七位身懷絕技、各有所長的年輕人所組成的黑星會,數年間一直在除暴安良。
可是有一天,霍星羽卻和段睿博產生了分歧。
“段大哥,我覺得對某些罪大惡極的人,光搶奪錢財是不夠的,根本無法阻止他們繼續(xù)害人,唔,他們?yōu)榱搜a償損失,甚至會變本加厲,殘害更多好人。即使我們栽贓,讓他們被警察逮捕也沒有用,他們勢力龐大,又有一群律師為他們賣命,總能找到替死鬼幫他們頂罪。
“你還記得何成吧?他當時被判了無期徒刑,但現在才過了三年,他已通過各種關系辦了保外就醫(yī),不久前已經出獄了。以后,還有更多的人會被他殘害?!?/p>
段睿博點了點頭,向霍星羽看了一眼,瞇著眼睛問:“那你認為應該怎樣做呢?”
“我們應該代替法警,奪取這些罪犯的性命!”霍星羽咬著牙說。
段睿博似乎早就料到霍星羽會這樣回答,緩緩地搖了搖頭:“我認為,除了法律,任何人都無權剝奪別人的生命?!彼穆曇舨淮?,卻堅定不移。
霍星羽反駁:“黑星的使命,就是驅散黑暗,有些黑暗無法驅散,只能消滅!”
“我允許你們游走在規(guī)則的邊沿,但不能跳出規(guī)則,甚至是破壞規(guī)則呀。否則,”段睿博一臉嚴肅地說,“最后我們也會變成我們所懲戒的那些罪犯那樣?!?/p>
但他沒能說服霍星羽?;粜怯鹨褯Q心成為“正義”的審判者!
霍星羽召集了黑星會的全部成員,把自己和段睿博的分歧告訴了大家。
雍烏、南宮聽夢和駱淺淵贊成霍星羽的看法:法律無法制裁的壞人,就讓黑星會代勞。
而徐梓陌和穆雨墨則認同段睿博的觀點:不能站在法律的對立面,更不能剝奪生命。
“段大哥,四個人贊成,三個人反對,少數服從多數。”霍星羽說。
但段睿博十分堅定:“星羽,別再說了,哪怕大家都贊成你的觀點,我也不會答應。在我?guī)ьI下的黑星會,絕不能成為警察的敵人?!?/p>
然而霍星羽沒有放棄,私下聯系雍烏、南宮聽夢和駱淺淵。
“你們看這兩份資料,”霍星羽交給三人兩個公文袋,“資料中這兩個人,殺人、綁架、搶劫,無惡不作。就在不久前,他倆潛入一個商人家中,強迫那商人說出保險箱密碼,商人不說,他們就在商人面前殺死了他的妻子和兒子。你們說這樣的人,該不該殺?”
“該!”南宮聽夢義憤填膺。雍烏和駱淺淵也認為這樣的人死不足惜。
“可是他倆行蹤不定,警方也無法找到他們。再說,他倆行事謹慎,警方雖然懷疑一連串案件跟他們有關,但終究無法掌握實質證據,即使抓住他們,也無法將他們定罪?!?/p>
雍烏向霍星羽看了一眼:“你已經找到了他們?”
“是的!”霍星羽深深地吸了口氣,“我準備去終結他們的生命,為民除害。你們要跟我一起去嗎?這是唯一的機會,如果現在不干掉他們,被他們跑了,那就意味著以后會有更多無辜的人遇害?!?/p>
“我去!”南宮聽夢毫不遲疑地說。
雍烏思考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我可以制定一個萬無一失的計劃,確保把他們抓住?!彼矝Q定加入霍星羽的陣營。
“很好!駱,你呢?”霍星羽問。
駱淺淵有些猶豫不決:“我怕段大哥……”
“當然不能讓他知道?!被粜怯痤D了頓,“駱,你不是也贊成我的觀點嗎?法律制裁不了他們,警察對他們也無可奈可,如果我們不出手,就會有更多人遇害。到時,我們就是害死別人的幫兇!”
駱淺淵終于下定決心:“好吧……我也加入你們的行動?!?/p>
就這樣,四人把那兩個罪犯抓住,并且用精通化學的駱淺淵所制作的TNT炸藥,炸死了兩人。
但這件事沒能瞞過段睿博。向來和善的他,這一次勃然大怒:“你們到底在干什么?你們這樣做跟殺人犯有什么區(qū)別?”
雍烏、南宮聽夢和駱淺淵都低下了頭。霍星羽卻昂首反駁:“區(qū)別就是,我們殺的是大奸大惡之人,我們是在拯救百姓!”
段睿博稍微冷靜下來,勸道:“星羽,苦海無邊,回頭是岸?!?/p>
霍星羽搖了搖頭:“段大哥,我決不會回頭。人們需要我們的正義審判!”
“正義?”段睿博冷冷地說,“你們現在還只是司法制度的背叛者,但朝這條路走下去,最終必定變成走火入魔的獨裁者?!?/p>
霍星羽一意孤行:“段大哥,我會用時間證明你的觀點是錯誤的?!?/p>
段睿博嘆了口氣:“你們走吧,我的黑星會容不下你們?!?/p>
就這樣,段睿博、徐梓陌、穆雨墨三人,跟霍星羽、雍烏、南宮聽夢和駱淺淵四人,分道揚鑣。
不久以后,霍星羽四人便成立了神血會。所謂“神血”,是指他們認為自己是正義的審判之神,有權奪取那些罪犯的鮮血。
而段睿博、徐梓陌和穆雨墨三人則組成反神會,阻止神血會各種地下執(zhí)法的行動。
接下來的十多年,神血會和反神會——這兩個都出自黑星會的組織曾多次交手,各有輸贏。
霍星羽講述完畢,長長地吁了口氣。
“為什么你們認為雍老伯和子雪的失蹤,跟黑星會有關?”正在炒菜的曹慧娟放下了手中的鍋鏟,向霍星羽問道。
“黑星會的信物,是一顆鐵制的黑色五角星,那是段大哥的師父送給他的禮物。當初他就是因為這顆黑星,所以把團隊命名為黑星會。
“而剛才,我們發(fā)現在雍老伯和子雪的床上,各有一塊黑色鐵皮,拼起來,就是半顆五角星……”
曹慧娟明白了:“有人把一顆代表黑星會的黑色五角星分成四塊,擄走雍老伯和子雪后,在他倆的床上各留下一塊?”
霍星羽點了點頭:“這個人顯然是沖著神血會來的。他手上還有兩塊黑星碎片,接下來,他會擄走我和南宮身邊最重要的人?!?/p>
霍星羽身邊最重要的人,自然就是他的妻子曹慧娟了。她此時聽霍星羽這樣說,也明白自己身處危險之中,但卻更擔心丈夫的安危:“阿羽,來者不善,你要小心?!?/p>
霍星羽嘿嘿一笑:“我什么對手沒見過?一個鬼鬼祟祟的鼠輩,我會怕他?”
曹慧娟輕輕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阿羽,等找到雍老伯和子雪后,我們就離開琉璃村,離開L市,到別的城市隱居,好不好?”
霍星羽知道妻子的心事,一口答應:“好!處理完這件事,我就帶你離開。”
曹慧娟喜出望外:“那就好。唔,你幫我把碗筷拿到飯廳去吧,我再炒兩個菜,”
“嗯?!?/p>
霍星羽打開消毒柜,只見柜里放著六個青花瓷飯碗。平時吃飯,只需要用到五個,霍星羽、曹慧娟、雍烏、駱淺淵以及在房里進餐的駱子雪,各用一個。而雍天磊的飯菜,曹慧娟則放到一個不銹鋼飯盒里,由她或雍烏給雍天磊喂食。
現在南宮聽夢要來,霍星羽把六個青花瓷飯碗都拿了出來,笑道:“原來咱家只有六個飯碗呀?如果再多來一個客人,他就沒飯吃了,哈哈!”
曹慧娟微微一笑:“抽屜里還有幾個備用的呢?!?/p>
她話音剛落,只聽屋外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老大!我來啦!”正是南宮聽夢。
霍星羽和曹慧娟走到廳堂,打開大門,站在門外的果然是南宮聽夢。和她一起來的還有她的丈夫徐梓陌——這位前反神會成員。
“霍大哥,嫂子,好久不見了?!毙扈髂跋蚧粜怯鸱蚱薮蛘泻簟?/p>
霍星羽拍了拍他的肩膀:“梓陌,近來好嗎?還在理工大學教書?”
“嗯,對呀。”
徐梓陌目前在L市理工大學的數學系任職教授。他邏輯縝密,足智多謀,還在反神會的時候,就擔任軍師一職,負責對每次行動進行布局和策劃。
“還經常去釣魚嗎?”霍星羽又問。
“偶爾吧。改天一起去?”
“好呀,我跟老雍經常在村里的小溪釣魚呢,倒是跟你好久沒切磋了?!被粜怯稹⒂簽鹾托扈髂叭硕枷矚g釣魚,只是雍烏和徐梓陌更喜歡夜釣,而霍星羽則一般是白天去釣。
“你們別廢話了!”南宮聽夢打斷了丈夫和霍星羽的談話,“老大,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你在電話里說得不清不楚的!”
霍星羽把當前情況簡單地告訴了南宮聽夢和徐梓陌。
徐梓陌聽后沉吟不語,南宮聽夢則叫道:“肯定是那個反神會的繼承者干的!上次我逃掉了,他心有不甘,所以這次就來擄走老雍和老駱的親人報復!”
霍星羽搖了搖頭:“我開始也懷疑過他,但后來否定了這個推測。如果那個慕容思炫知道我們住在這里,應該會直接報警圍剿我們——這才是反神會的行事作風?!?/p>
徐梓陌頷首:“我贊同霍大哥的說法?!?/p>
南宮聽夢瞪了他一眼:“就你話多!快幫忙找人吧!”
霍星羽給雍烏打了個電話,得知他和駱淺淵目前的所在地,隨后與南宮聽夢及徐梓陌前往該處和他倆會合,而曹慧娟則留在家中準備午飯。
到了中午,五人才回到古屋。他們幾乎把整座琉璃村都找遍了,但卻沒有見到雍天磊和駱子雪的影蹤。
五人來到內堂,只見曹慧娟已準備好午飯。飯桌上放著幾盤小炒、七雙筷子和七個飯碗——除了那六個青花瓷飯碗外還有一個卡通圖案的陶瓷碗。
曹慧娟希望他們能找到雍天磊和駱子雪,所以也準備了兩人的飯菜,因此把放在抽屜里的備用卡通陶瓷碗也拿出了一個。可惜這個卡通陶瓷碗最終沒能派上用場,因為駱子雪沒有回來。
女兒失蹤,駱淺淵沒有胃口,吃了兩口飯,就把飯碗放下了。南宮聽夢夾起一塊肉放到他的碗里:“老駱,多吃點呀,要不下午哪有力氣找人呀?”
駱淺淵嘆了口氣,轉頭向霍星羽問道:“霍大哥,你說到底是誰抓走了他們?”
霍星羽搖了搖頭:“我暫時也沒有頭緒?!?/p>
雍烏冷不防說道:“其實有個人很可疑?!?/p>
“是誰?”駱淺淵沖口問道。
“段琛。”
南宮聽夢皺了皺眉:“段???誰呀?”
而霍星羽則想起來了:“段睿博的兒子。雷霆號事件發(fā)生的時候,他好像十來歲,唔,現在應該三十多歲了吧?”
“他抓走雍老伯和老駱的女兒,是要幫他爸報仇?”南宮聽夢問道。
霍星羽接著問:“老雍,你為什么會認為是他?”
“我觀察過,我爸和子雪床上的黑星碎片,就是段睿博的那一顆黑星?!?/p>
“你怎么判斷的?”
雍烏看了看霍星羽:“你還記得我和你,還有段睿博,三個人第一次行動的情景嗎?”
霍星羽恍然大悟:“黑星碎片上有彈痕?”
雍烏點了點頭:“正是?!?/p>
黑星會成立以后,段睿博、霍星羽和雍烏的第一次行動,是盜取一個貪官家里的現金。因為是首次行動,經驗不足,加上緊張,霍星羽在盜竊的過程中不慎驚動了那個貪官。更讓他們意想不到的是,那貪官竟然在枕頭下放了一把手槍。貪官發(fā)現潛入者后,立即開槍射向霍星羽。性命攸關之際,段睿博搶到霍星羽身前,為他擋下了一顆子彈。
兩人落荒而逃,雍烏開車接應。上車后,霍星羽著急地問:“段大哥,你怎樣了?”剛才貪官那一槍擊中了段睿博的胸口,段睿博能堅持到上車,已是奇跡。
“嘿嘿,幸好我把師父送給我的黑星放在了胸袋里?!倍晤2┱f罷,從胸袋中取出那顆因為承受了子彈沖擊力而扭曲變形的黑色五角星。
將雍天磊和駱子雪床上的黑星碎片拼起來后,明顯可以看到彈痕,雍烏由此推斷,這顆黑星便是黑星會的信物,絕非仿造。
“這顆黑星是在段睿博兒子手上?”霍星羽問。
雍烏向徐梓陌看了一眼:“梓陌以前說過,在雷霆號事件發(fā)生前兩個月,段睿博把黑星交給了兒子保管。”
徐梓陌點了點頭:“是的。”
霍星羽沉吟了一下:“如果真的是段琛干的,他大概是想為他父親討回公道吧。唔,等他主動找我們吧?!?/p>
眾人討論的過程中,曹慧娟一言不發(fā),滿臉擔憂。
吃過午飯,霍星羽對眾人道:“大家先午休一會兒吧。阿娟,你帶梓陌和南宮到客房休息吧?!?/p>
曹慧娟把徐梓陌和南宮聽夢帶到客房:“我先忙去了,有什么需要就到廚房找我吧?!?/p>
“嫂子,段琛的下一個目標有可能是你,你自己小心,盡量不要外出?!毙扈髂皣诟馈?/p>
“我知道了。”曹慧娟點頭示謝。
她離去后,南宮聽夢向徐梓陌問道:“喂,你說段琛擄走雍老伯他們,到底想干什么呢?”
“唉!恐怕……”徐梓陌嘆著氣搖了搖頭,點了一根香煙,抽了兩口。
南宮聽夢罵道:“你干嗎呀?明知道我最討厭聞煙味,還在房里抽?滾出去!”
徐梓陌道歉:“對不起……我在想段琛的事?!彼晳T一邊抽煙一邊思考。
“到外面抽去!”南宮聽夢把徐梓陌拉了起來。
徐梓陌悻悻離房。
午飯后駱淺淵來到女兒的臥房,望著女兒的衣服,黯然神傷。
他不禁想起妻子和兩個兒子。
他們三個都已離開了駱淺淵,如果連駱子雪也不在了,駱淺淵真的不知道余生要如何度過。
呆了一會兒,駱淺淵聽到手機傳來收到短信的聲音。他拿出手機一看,發(fā)短信過來的是一個陌生號碼:“駱淺淵,如果你想見到你女兒,現在馬上獨自前往琉璃村后山入口那棵大樹旁邊的空屋來。不要驚動其他人,否則你再也見不到你的女兒?!獜s神者”
這條短信讓駱淺淵的雙手顫抖起來。
“‘弒神者’?就是抓走子雪的那個人?是段琛嗎?”
他吸了口氣,快步走出臥房,離開霍家。幸好此時大家都在房內休息,沒有人發(fā)現他外出。
大概在十分鐘后,他來到后山入口,果然看到不遠處有一棵根深葉茂的參天大樹,在大樹旁邊有一座破舊不堪的古屋,外墻已長滿了雜草。
駱淺淵走到破屋前,只見大門上貼著一張黑色的五角星形狀卡紙,上面用白字寫著:“進屋后從右側的走廊進去,你女兒就在那道走廊盡頭的房間之中?!獜s神者”
“這個‘弒神者’,現在就在附近監(jiān)視著我的舉動?”駱淺淵不禁環(huán)顧四周,但周圍一片寂靜,沒有任何動靜。
哪怕龍?zhí)痘⒀?,為了救女兒,他也甘愿去闖。只見他吸了口氣,踏進破屋大門。
當他走到“弒神者”所說的走廊盡頭的房間前方時,只見房門上又貼著一張五角星形狀的卡紙:“撕下卡紙,復仇游戲開始!——弒神者”
駱淺淵嘗試開門,但發(fā)現這扇房門從內反鎖。
就在這時,房內突然傳來一陣歌聲,音量極大,把駱淺淵嚇了一跳。
“黑夜中惡魔降臨,我們的家園已被侵襲……漆黑中有一顆星,一顆黯淡無光的黑星……拿起武器,戰(zhàn)斗到底,正義賜予黑星無限的勇氣……從不畏懼,邪惡勢力,哪怕黑暗籠罩也決不放棄……”
這是黑星會成立之初,段睿博所創(chuàng)作的歌曲《黑星》。駱淺淵認真一聽,演唱者似乎就是段睿博本人!
駱淺淵更加肯定這個神秘的“弒神者”確實跟黑星會、跟段睿博有關了。
他撕下那張星狀卡紙,只見房門上有一個指甲大小的小孔。
駱淺淵閉上右眼,把左眼湊到小孔前查看房內情況,只見房中有一個巨大的玩具人偶坐在地上,倚靠著房門正對著的那面墻壁。
那玩具人偶的頭部是一個馬頭,此刻被取了下來,放在身前。而玩具人偶的身體中,則似乎有一個人,露出了頭部。
這個藏在玩具人偶中的人,頭上戴著一張面具。
面具上似乎有幾片苜蓿。
駱淺淵認得,那正是自己為女兒制作的那張木面具!
此時玩具人偶中的人就是駱子雪?
“子雪!”他不禁叫道。但玩具人偶中的那個人卻一動也不動,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駱淺淵往房門打了幾拳,打得手背發(fā)疼,但門卻紋絲不動。
他定了定神,立即撥通了霍星羽的電話:“霍大哥,我在后山那棵大樹旁的破屋里,子雪在這里!你們快過來!帶上錘子!”
掛掉電話后,駱淺淵想再次透過門上那小孔查看房內的情況,卻發(fā)現眼前已一片漆黑。看來有人在房內把小孔遮住了。
“‘弒神者’?他此時就在房里?”駱淺淵一邊想,一邊把手指插進小孔,想要戳穿遮擋物。但那小孔極小,他只能插進去半根手指,根本無法觸碰到遮擋物。
雖然心急如焚,但也無計可施,只能等霍星羽等人前來援助。
過了一會兒,《黑星》播放完畢,周圍突然一片死寂,靜得駱淺淵連自己的心跳聲也能聽到。
下午一點五十三分,正在房內午休的霍星羽收到了駱淺淵的求救電話:“霍大哥,我在后山那棵大樹旁的破屋里,子雪在這里!你們快過來!帶上錘子!”
霍星羽猛地從床上站起來,快步離房。此時正在房內打掃的曹慧娟問道:“怎么了?”
“老駱找到子雪了!”
“?。俊?/p>
曹慧娟連忙放下手中抹布,緊隨霍星羽離房。
霍星羽帶上一把羊角錘,隨后又叫上了雍烏和南宮聽夢。
“梓陌呢?”霍星羽問。
“他被我趕到外面抽煙去了?!?/p>
“你打個電話給他,叫他馬上回來!”
四人邊說邊走出家門,朝后山方向跑去。
南宮聽夢一邊跑一邊撥打徐梓陌的電話,但對方沒有接聽。
幾分鐘后,眾人在經過琉璃村里的那道小溪時,看到徐梓陌坐在溪邊的一棵大樹下,一邊抽煙一邊看書。這根煙很長,他應該是才點上,抽了兩口。
“喂!你在這里干嗎?怎么不接我電話?”南宮聽夢朝徐梓陌叫道。
“咦?”徐梓陌抬頭一看,一臉疑惑,“你們怎么都出來了?發(fā)生了什么事?”
“老駱找到子雪了!”霍星羽邊走邊說。
“?。俊毙扈髂斑B忙丟下煙,收起書,跟上了眾人。
五人來到那破屋前的時候是下午兩點整。
霍星羽打了個電話給駱淺淵,問清了他的具體位置。接著眾人來到那走廊盡頭的房間,跟駱淺淵會合。
“錘子給我!”駱淺淵一看到霍星羽,就搶過了他手中的羊角錘,使勁錘擊門把手。隨著“砰砰砰”的幾聲巨響,門把手被敲落,房門自動打開了。
開門一看,卻見駱子雪以及她所穿的那件玩具人偶服都消失了!房內只剩下那個玩具馬頭,以及一個黑色的便攜式小音箱。
“子雪呢?”駱淺淵呆住了。
環(huán)顧四周,這個房間雖然有窗戶(就在剛才駱子雪依靠著的那面墻壁上),但窗上有木制護欄,護欄之間的空隙只有十厘米左右,人根本無法通過。而除了窗戶,這個房間和外界連接的唯一通道就是房門。但駱淺淵剛才一直守在房外,那么駱子雪以及應該也在房內的“弒神者”,此刻為何會消失不見?
霍星羽撿起地上的小音箱,按下播放鍵,音箱中再次傳出段睿博演唱的《黑星》。
音量很大,眾人都嚇了一跳。
“好像是……段睿博唱的?”南宮聽夢驚呼。
“如果是段琛,手上有段睿博當年唱的《黑星》錄音帶,也不奇怪?!庇簽醴治龅?。
與此同時,駱淺淵已走到位于房間角落的一個衣柜前。這個房間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就是衣柜。因為這個房間是密室,房內的人沒有任何方法離開,所以“弒神者”和駱子雪此時必然在衣柜里。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打開了衣柜的門,只見那個戴著木面具、穿著玩具人偶服的人,此刻果然就坐在衣柜里。
“子雪!”
駱淺淵提起顫抖的手摘掉了那張木面具,霎時間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張皮膚和五官相粘的滿是疙瘩的臉。
那正是他那在兩歲時不幸毀容的女兒駱子雪!
此時駱子雪眼睛緊閉,臉色蒼白,沒有絲毫生氣。駱淺淵心中一驚,探了探她的鼻息,已經沒有呼吸了。他不死心,又摸了摸她的心臟,確實沒有任何心跳。
駱子雪死了。
“子雪!”駱淺淵緊抱著駱子雪的尸體,聲嘶力竭地嘶吼。
他失去了全部親人。
其他人也為駱子雪之死感到悲痛。片刻以后,霍星羽回過神來,走到衣柜前查看,只見衣柜里還擺放著一個木雕。
那木雕是一個馬頭人身、面目猙獰的怪物,它手持長矛,長矛上刻著“神血”兩字。這是馬面——陰曹地府的鬼卒之一。駱淺淵在神血會中的外號就是“馬面”。
此時這個馬面木雕的頭部被切了下來,放在身體旁邊。
霍星羽拿著那木雕端詳了好一會兒,才向駱淺淵問道:“老駱,這是你雕的木雕?”
駱淺淵心神恍惚,抬頭看了一眼:“應該是吧?!?/p>
他愛好雕刻,曾一時技癢,把神血會中四人的外號都雕成木雕,并且在每個木雕的武器中刻上了“神血”兩字。
這四個木雕,他本來放在舊居臥房的床底,和子雪離開舊居后,他一直沒有回過去。沒想到,木雕此刻竟然出現在這里。
這時候雍烏指了指駱子雪所穿的那件玩具人偶服,又指了指窗前的玩具馬頭,淡淡地道:“這件人偶服,就是以馬面作為造型的?!?/p>
霍星羽皺了皺眉:“網上有這種馬面造型的人偶服賣?”
雍烏搖了搖頭:“這么冷門的造型,怎么可能會有人偶服?又不是米奇老鼠和喜羊羊?!?/p>
徐梓陌“咦”的一聲:“這么說,這套人偶服,是兇手專門訂制的?”
霍星羽頷首:“兇手讓子雪穿上馬面造型的人偶服,又在子雪旁邊放著一個被切掉了頭的馬面木雕,就是要告訴我們,他殺死子雪,就是要針對‘馬面’駱淺淵!”
駱淺淵悲憤交織,紅著眼睛道:“要報仇就來找我,為什么要傷害我女兒?”
霍星羽向曹慧娟使了個眼色。曹慧娟會意,走過去扶起駱淺淵:“淺淵,節(jié)哀呀,唔,先過來這邊休息一下吧?!?/p>
駱淺淵輕輕放下駱子雪的尸體,跟著曹慧娟走到一旁坐下。雍烏則上前開始檢查尸體——他曾是一名法醫(yī)。
而徐梓陌則走過來向駱淺淵問道:“淺淵,剛才到底發(fā)生過什么事呀?”
駱淺淵定了定神,把午飯后收到“弒神者”的短信、獨自來到這間破屋、透過房門的小孔看到駱子雪坐在窗下、打電話向霍星羽求助等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眾人。
徐梓陌一邊聽一邊走到門后,果然發(fā)現門上掛著一面黑色的錦旗。他掀起錦旗一看,只見門上有一個指甲般大小的小孔——那就是剛才駱淺淵用來查看房內情況的小孔。
等駱淺淵講述完畢,他才開始分析:“剛才自稱‘弒神者’的段琛也在房內,當淺淵透過房門上的小孔看到房內的子雪后,段琛就把這面錦旗掛到門后,遮住了小孔,讓淺淵再也無法看到房內情況。而他在把子雪的尸體放到衣柜里面以后,就通過某種方法離開了這個房間?!?/p>
“離開?”南宮聽夢左右張望,“怎么離開?”突然她把目光落在窗前的木制護欄上:“難道是通過護欄間的空隙離開?”
霍星羽搖了搖頭:“人根本無法通過這樣的空隙吧?”
“人是不可能憑空消失的,”雍烏一邊尸檢一邊說道,“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房間有密道,段琛是通過密道逃跑的?!?/p>
“找找看吧?!被粜怯鹫f。
接下來,霍星羽、徐梓陌和南宮聽夢三人開始對這個房間進行地毯式搜索。
“段琛為什么要先讓老駱透過小孔看到子雪,隨后掛上錦旗把小孔遮住,再把子雪轉移到衣柜里呢?”霍星羽一邊搜索一邊思考,“把子雪放到衣柜里有什么特別的寓意嗎?”
“老大!這里有問題!”南宮聽夢打斷了霍星羽的思索。她發(fā)現地上有一塊瓷磚似乎是空心的。
眾人撬開一看,瓷磚下果然有一條密道!
“看來段琛就是從這里逃跑的呀!”南宮聽夢肯定地說。
“我去看看。”霍星羽走到密道前方。
曹慧娟連忙走過來拉住了他:“阿羽,別去……”
殺人兇手就是從這條密道逃跑的,大家都知道,密道的出口,或許就守候著手持利器的兇手。探索密道,兇險無比。
“老大!讓我去吧!”南宮聽夢準備跳下密道。
霍星羽搖了搖頭:“我是你們老大,我說我去就是我去。南宮,你幫我照顧好阿娟?!?/p>
“好吧!”
霍星羽握了握曹慧娟的手,隨后便跳進了密道。
那密道極為狹窄,只允許一個人勉強通過?;粜怯鹕砀咭幻灼咂撸w型偏瘦,但在這條密道中也極難前進,只能步步為營,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大概過了十分鐘,霍星羽才遠遠看到密道出口。再走幾步,只聽從出口那邊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歌聲:“拿起武器,戰(zhàn)斗到底,正義賜予黑星無限的勇氣……”
正是段睿博所唱的《黑星》!
他繼續(xù)前進,雖然已經見到出口,但還花了一分多鐘,才終于到達出口。
走出密道,他似乎來到了一座面積不大的木屋中。
在木屋的中央,躺著一個白發(fā)老人,一動也不動。
老人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人偶服,胸口上放著這件人偶服的頭部——那是陰間使者之一的白無常。
老人身邊,放著一個黑色小音箱——跟剛才發(fā)現駱子雪尸體的那房間中的音箱一模一樣,此時還在播放的《黑星》,就是從這個音箱里傳出來的。
音箱里只有一首歌,循環(huán)播放。
而在音箱的旁邊,則放著一個被切掉了頭部的木雕。這個木雕是個長舌怪人,笑逐顏開,頭上的長帽上刻著“一見生財”四字,手上的哭喪棒則刻著“神血”二字,正是出自駱淺淵手筆的白無常木雕。
“白無?!保褪怯簽踉谏裱獣械耐馓?。
霍星羽進入密道沒多久,雍烏的尸檢工作也結束了。
“死亡時間是十到十二個小時之前,即今天凌晨兩點到四點之間。死因是中毒,唔,很有可能是被注射了毒針。”
南宮聽夢秀眉一蹙:“毒針?”
雍烏點了點頭:“初步估計,是巴比妥酸鹽、肌肉松弛劑和鉀溶液的混合藥劑,被注射者會瞬間死亡。”這種混合藥劑,也是雍烏“制裁”罪犯時常用的兇器,因此他十分熟悉中毒者的死狀。
“瞬間死亡……死前會感到痛苦嗎?”駱淺淵含淚問。
雍烏搖頭:“不會?!?/p>
“嗯……子雪……”
這時候,雍烏的手機突然響起。他拿出手機一看,皺了皺眉。
“誰?。俊蹦蠈m聽夢問。
“霍?!?/p>
雍烏說罷接聽了電話:“已經走出密道了嗎?”
“是的,密道的出口就在后山竹林里的那座木屋中。老雍……”霍星羽的語氣有些沉重。
雍烏吸了口氣:“找到我爸了?”
霍星羽嘆了口氣:“是的……”
“我們現在過來?!?/p>
琉璃村的后山深處有一座竹林,竹林里有一間小木屋。以前村里有個老人住在木屋里,幾年前老人去世,那木屋便一直處于空置狀態(tài)。
駱淺淵不愿離開這座破屋,丟下駱子雪的尸體。于是曹慧娟也留下來陪他。雍烏、徐梓陌和南宮聽夢三人,則來到竹林中的木屋和霍星羽會合。
雍烏一走進木屋,便看到一個穿著白無常人偶服的老人橫躺在地,正是自己的父親雍天磊。
霍星羽拍了拍雍烏的肩膀:“節(jié)哀。”
雍烏忍痛尸檢,不一會兒告知眾人尸檢結果:“死因和子雪一樣,被注射了毒針。死亡時間大概是今天凌晨三點半到五點,應該比子雪遇害的時間晚一些?!?/p>
“段琛擄走了子雪和雍老伯,把子雪帶到后山入口的那座破屋,殺死了她,然后又把雍老伯帶到這里,對他也狠下毒手。只是……”霍星羽喃喃地分析道,“他剛才為什么要躲在放置子雪尸體的房間,等老駱看到子雪的尸體后,把尸體搬到衣柜,然后再從密道逃到這里來?”
“當然是為了把我們引到這兒來,讓我們發(fā)現雍老伯的尸體?!蹦蠈m聽夢推測道。
徐梓陌搖了搖頭:“他完全沒必要這樣做。他可以在淺淵發(fā)現子雪的尸體前就早早通過密道離開。因為子雪的尸體所在的房間是反鎖的,我們?yōu)榱伺宄词秩绾翁与x這個問題,肯定會搜查房間、發(fā)現密道,最后就能找到這座木屋來了?!?/p>
“梓陌說得對。而且還有更簡單的方法——在子雪的尸體上留下紙條指示我們前往竹林中的木屋?!被粜怯鹞⑽⑽丝跉?,“段琛把子雪的尸體搬到衣柜里,肯定有他的理由?!?/p>
“我們會不會太先入為主了?”徐梓陌突然說,“兇手一定是段琛嗎?”
南宮聽夢“哼”了一聲:“如果不是他,為什么會有段睿博手上的那顆黑星?”
霍星羽想了想:“其實梓陌說得不錯,我們不能武斷是段琛干的。唔,我想我們有必要派個人到B市跑一趟,調查一下段琛是不是到L市來了?!?/p>
“我們四個都是通緝犯,不能坐飛機?!庇簽跽f道。
“讓我去吧!我乘火車去!”南宮聽夢自告奮勇。
霍星羽搖了搖頭:“現在坐火車也要實名購票了,而且來回要兩天,時間太長了?!?/p>
“我去吧?!毙扈髂爸鲃诱f道。
他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霍星羽和雍烏對望了一眼,沒有說話。
“你行不行呀?”南宮聽夢嘲諷道,“手無縛雞之力的,還沒開始調查就被人干掉了?!?/p>
徐梓陌苦笑:“再怎么說,我也曾經是反神會的軍師呀?!?/p>
“梓陌的能力我是深信不疑的,好吧,”霍星羽也不墨跡了,“梓陌,那就拜托你了。路上小心。”
于是南宮聽夢開車送徐梓陌到機場。車上徐梓陌望著窗外倒退的景物,黯然神傷。
“你干嗎呀?”南宮聽夢問。
徐梓陌回過神來,看了南宮聽夢一眼,長長地嘆了口氣:“如果兇手真的是段琛,他應該來殺我,為什么要去害無辜的人?”
南宮聽夢“呸”的一聲,罵道:“你胡說什么呀?干嗎要殺你呀?”
“難道不是嗎?”徐梓陌嘆著氣說,“是我害死了段大哥。”
南宮聽夢聽丈夫這樣說,微微一怔,接著也輕輕地吁了口氣,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那遙遠的往事。
神血會和反神會的爭斗持續(xù)了十四年。
直到十九年前,即1996年,霍星羽經過長達兩年的籌備,冒充B市內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把B市以及周邊城市共二十七名貪污逾千萬的貪官,邀請到一艘名為“雷霆號”的大型郵輪上,說有要事共議。
他事前偷偷在雷霆號上安放了大量炸藥。他要炸掉雷霆號,一次性“制裁”這二十七名大貪官。
這些炸藥是駱淺淵制造的,威力之強無需置疑。炸藥一旦引爆,雷霆號及船上的一切,都將灰飛煙滅。
行動當天,霍星羽、雍烏和南宮聽夢,帶上了他們培養(yǎng)了九年的神血會繼承者——一個名叫霍閂的少年,一起登上了雷霆號。
而在此之前,段睿博一直在暗中監(jiān)視著霍星羽的一舉一動。他查到霍星羽租下了雷霆號,但沒能查到霍星羽具體要在雷霆號上實施什么計劃。
當天,段睿博帶上徐梓陌,潛伏在雷霆號中。當他們發(fā)現雷霆號上的炸藥后,才知道霍星羽原來想炸船殺人。于是段睿博立即打電話通知警方,讓他們派特警過來圍剿霍星羽等神血會成員。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徐梓陌會出賣自己。
這十多年來,在神血會和反神會的多次交手中,徐梓陌和南宮聽夢在不知不覺間互生情愫。不久前,徐梓陌還向南宮聽夢提出:“不如我們私奔吧!”但南宮聽夢不愿退出神血會,兩人僵持不下。
此時,徐梓陌不希望南宮聽夢落到警方手上,于是瞞著段睿博打電話給南宮聽夢:“我和段大哥也在雷霆號上,特警快來了,你快乘坐快艇走吧。”
南宮聽夢又怎會丟下霍星羽等人獨自逃跑?她把徐梓陌的話告訴了霍星羽。
當時雷霆號已在大海中央,已有十五名貪官在郵輪上,剩下的十二名貪官也正在乘坐快艇前往雷霆號。
霍星羽本來的計劃是,等二十七名貪官全部登上雷霆號后,他們就乘坐快艇撤離,再引爆雷霆號上的炸藥。
但現在情況有變,附近的海面以及周圍的港口都會被警方封鎖。于是霍星羽立即打電話給駱淺淵,讓他馬上駕駛直升機前往雷霆號助眾人脫身。
接下來,霍星羽、雍烏、南宮聽夢和繼承者霍閂,來到郵輪頂層的停機坪等候駱淺淵。
此時已有二十二名貪官登上了雷霆號。而上百名特警也正開著快艇向雷霆號駛來。
撤離之前,霍星羽打了個電話給段睿博:“段大哥,我已經知道你報警了,我現在就在郵輪頂層,你和徐梓陌上來吧,我們不能這樣無休止地爭斗下去呀,事情總得有個解決方案。”
“好,我現在上來?!?/p>
掛掉電話后,段睿博向徐梓陌看了一眼。徐梓陌不敢看他,低下了頭。段睿博嘆了口氣,拍了拍徐梓陌的肩膀:“走吧!”
兩人來到頂層的停機坪,果然看到霍星羽、雍烏、南宮聽夢和霍閂四人在此等候。
“淺淵還沒到嗎?”段睿博笑了笑。
霍星羽走前一步:“段大哥呀,你到底要跟我們爭斗到什么時候呀?”
段睿博收起笑容,正色道:“直到你放棄,或者你死掉?!?/p>
霍星羽搖了搖頭:“審判罪犯,制裁邪惡,是我一輩子的使命,我永遠都不會放棄。而且,哪怕我們都死了,神血會也不會解散……”
他說到這里指了指霍閂:“我們還有繼承者?!?/p>
“是嗎?”段睿博淡淡地說,“星羽呀,六年前我就發(fā)現你們在培養(yǎng)繼承者了。所以我也暗中培養(yǎng)了一名繼承者。不管在多少年以后,只要你們神血會還在挑釁法律、濫用私刑,我們反神會就奉陪到底,和你們抗衡到最后一刻?!?/p>
霍星羽等人這才得知原來反神會也有繼承者,但不清楚這名繼承者的身份。直到十多年以后,雍烏才查到這個反神會的繼承者名叫慕容思炫(參看《雍烏的殺局》)。
此時,駱淺淵駕駛著直升機來到了雷霆號頂層的停機坪。
“段大哥,今天,我是一定會炸掉雷霆號的,你跟我們一起走吧?!被粜怯鹫f罷,走進了直升機的座艙。
雍烏、南宮聽夢和霍閂緊隨其后,走進座艙。
“段大哥,”徐梓陌一臉惶恐,顫聲道,“霍星羽向來是說一不二的,我們快走吧!”
段睿博嘆了口氣:“梓陌,你是一群殺人犯的幫兇,我真的對你很失望。”
這時候南宮聽夢從座艙中探出頭來:“徐梓陌,快過來呀!我們要起飛了!”
徐梓陌急道:“段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呀!我們快走吧!”
段睿博心意已決:“你走吧。我是不會走的,我要用我這條命,賭霍星羽的良心?!?/p>
直升機已開始起飛了。
“段大哥,對不起了!”徐梓陌轉身跑到直升機前方。南宮聽夢把他拉進了座艙。
直升機離開了雷霆號。雷霆號上只剩下那二十二名貪官,以及段睿博。
霍星羽拿出了炸藥的引爆器。
徐梓陌忙道:“霍大哥,不要!”
霍星羽嘆道:“梓陌,我們已經打草驚蛇了,以后要再殺這些貪官,可謂難上加難了。如果他們不死,就還會有數不勝數的老百姓受害。而要殺死這二十多名貪官,現在是唯一的機會?!?/p>
此時雍烏說道:“霍,特警的快艇已經接近雷霆號了,如果你在十秒后才引爆炸藥,會傷及特警?!?/p>
徐梓陌“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霍大哥,求求你,放過段大哥!”
霍星羽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就用段大哥一個人的命去換千萬百姓的幸福吧!”
他終于按下了引爆器上的按鍵。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以及沖天的火光,雷霆號、段睿博以及那二十二名貪官,都被炸成了灰燼。
雷霆號事件發(fā)生后,神血會的四名成員遭到B市警方的通緝。于是四人逃離B市,分別前往不同的城市暫居,直到幾個月以后才在L市會合。
徐梓陌覺得是因為自己向南宮聽夢通風報信,才害段睿博慘死,不敢回去見反神會的另一名成員穆雨墨,跟著南宮聽夢來到L市。后來兩人結了婚,還生下了女兒徐佑怡。
南宮聽夢和徐梓陌來到機場外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
“自己小心,到了B市給我打電話?!蹦蠈m聽夢囑咐。
“阿夢……”徐梓陌欲言又止。
“干嗎呀?有話就說呀!婆婆媽媽的!”
徐梓陌吸了口氣:“這些年來,神血會制裁了無數罪犯,但那些罪犯的親人,也因此對神血會恨之入骨。阿夢呀,真的,退出神血會吧,別再讓我每天都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了?!?/p>
南宮聽夢“哼”了一聲:“你擔心啥呀?你認為有人能傷得了我嗎?”
徐梓陌搖了搖頭:“這又不是武俠小說,那些要來復仇的人,又怎會光明正大來向你挑戰(zhàn)?我知道你身手好,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呀!”
“杞人憂天!”
“是嗎?”徐梓陌苦笑了一下,“在今天之前,老雍和淺淵,也會覺得有人來復仇是杞人憂天吧?現在呢?他們永遠失去了他們的親人了……”
南宮聽夢心中一凜,沒有答話。
徐梓陌接著說:“我知道你身手好,而我呢,也不怕死,我就怕那些人會對佑怡下手,以此報復你……”
聽丈夫提到女兒徐佑怡,南宮聽夢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擔憂。
但她的神色馬上又堅定起來:“不行!我不能那么自私,為了自己,就放棄制裁這些罪犯!我要和這些罪犯戰(zhàn)斗到最后一刻!”
徐梓陌知道自己無法說服妻子,也不再說話了,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
“好了,你快去吧!我也要回老大那邊了,他們現在需要我?!?/p>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有什么事電話聯系吧?!?/p>
徐梓陌下車后,目送著南宮聽夢開車離去,悵然若失,唉聲嘆氣。
南宮聽夢回到琉璃村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霍星羽、曹慧娟、雍烏、南宮聽夢、駱淺淵在家中吃晚飯時,曹慧娟看到五個人都拿著青花瓷飯碗,心中感嘆:“即使再來一個人,我也不必再把那備用的卡通陶瓷碗拿出來了,因為子雪不會再回來了,唉!”
她想到這里,向駱淺淵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他黯然神傷,飯碗中的米飯一點兒也沒吃過。
眾人吃過晚飯,雍烏說道:“我出去一下。”
“去哪?”霍星羽問。
“再到那座破屋去看看。”雍烏所指的自然就是駱淺淵發(fā)現駱子雪尸體的那座破屋。
“我和你一起去?!蹦蠈m聽夢說。雍烏雖然聰明絕頂,巧捷萬端,但身手一般,南宮聽夢怕他遭到段琛襲擊。
兩人離屋后,駱淺淵低聲說道:“霍大哥,我回房睡一會兒?!?/p>
他的聲音十分嘶啞。
“你沒事吧?”
駱淺淵無力地搖了搖頭,垂頭喪氣地走出了內堂。
接下來,霍星羽也回房洗澡,曹慧娟則留在內堂收拾碗筷?;粜怯鹣赐暝?,在床上看了一會兒書,曹慧娟也回到臥房來了。
霍星羽看了看墻上的掛鐘:“九點啦?唔,我去看看老駱怎樣了?!?/p>
剛走到房門前,曹慧娟卻叫住了他:“阿羽?!?/p>
“嗯?”霍星羽回過頭來,“怎么啦?”
“我有些事想跟你商量一下?!?/p>
“什么事?”
曹慧娟輕輕吁了口氣:“阿羽,我們走吧,好不好?”
“走?去哪?”
“離開L市?!?/p>
霍星羽見妻子兩次提起這件事,知道她心中害怕,便說道:“好!等明天把那個‘弒神者’揪出來后,我們就走?!?/p>
曹慧娟卻說:“阿羽,我們現在就走,好不好?”
“現在?”
曹慧娟走過來,輕輕抓住了霍星羽的手:“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不想像阿烏和淺淵那樣……我不想失去你……”
霍星羽把曹慧娟輕輕摟在懷里:“不會的,我絕不會有事?!?/p>
“我們現在就走,好不好?”曹慧娟用嗚咽的聲音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
霍星羽嘆了口氣:“阿娟呀,現在這種時候,我怎能丟下老雍和老駱,一走了之?”
曹慧娟幽幽地說:“唉,其實我早就知道,只是……好吧,我知道了……”
霍星羽見妻子滿臉失望,心中有些愧疚:“放心,我答應你,這件事一完結,我就馬上帶你離開,再也不回來了……”
他還沒說完,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粜怯鹱哌^去拿起手機一看,來電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霍星羽心中一凜,接通了電話:“喂?”
電話另一頭傳來一個似乎經過變聲器處理的低沉聲音:“霍星羽,我是‘弒神者’?!?/p>
“果然是他!”
霍星羽咬了咬牙,冷冷地說:“不要再裝神弄鬼了,我們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了,段?。 ?/p>
“弒神者”冷笑一聲:“現在到竹林中那座木屋來,就是我殺死雍天磊的那座木屋,我在這里等你。還有,自己來,別驚動其他人?!?/p>
霍星羽怒極反笑:“你腦子有病嗎?我為什么要聽你的?”
“弒神者”冷冷地說:“如果你不想神血會的其他成員知道穆雨墨的事,就只能單刀赴會了?!?/p>
霍星羽雙眉一豎:“你說什么?”
“你加害穆雨墨的事,如果被你的成員們知道,他們是否還會認同你這個首領?”
霍星羽心中一驚:“他真的知道?怎么可能?”
想到這里,他不禁向身旁的曹慧娟看了一眼。
他還在思索,只聽“弒神者”接著說:“現在是九點零五分,最遲九點十五分,我就要見到你本人,否則,我就把穆雨墨當年被害的詳細情況,發(fā)短信告訴雍烏、南宮聽夢和駱淺淵?!?/p>
霍星羽“哼”了一聲:“等我!”
對方掛掉電話后,霍星羽立即從抽屜里取走一把手槍,匆匆離房。
“阿羽!”曹慧娟拉住了他,“不要去!”
“我不會有事的。”
“不!段琛肯定是要殺你!求求你,不要去!”曹慧娟急得連眼淚也流出來了。
“他不會殺我,他只是要跟我解決他父親的事?!被粜怯鹞樟宋掌拮拥氖?,“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平安回來!”
曹慧娟知道無法阻止丈夫,抽泣不語。
霍星羽看到妻子哭泣,心中也不好受:“阿娟,別這樣,最多半小時我就回來了。對了,你收拾一下行李,等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琉璃村,離開L市,你想去哪就去哪。”
他頓了頓,接著說:“從此我也退出神血會了,不再過問神血會的事。我們到一個小鎮(zhèn)隱居,領養(yǎng)一個孩子,你說好不好?”
曹慧娟兩眼一亮,破涕為笑:“真的?”
“我從來沒有騙過你,對吧?”
“嗯!”
“對了,”霍星羽壓低了聲音說,“床底藏著兩百萬現金,你把錢包好,明天一起帶走。好了,我真的要走了?!?/p>
霍星羽說罷,快步走出了臥房。
在前往竹林的途中,他心中已打定主意:見到段琛后,不會跟他說一句話,直接開槍把他擊斃。
只是他有些奇怪:“段琛為什么會知道穆雨墨的事?知道這件事的,應該只有我和阿娟兩個人呀!”
他不禁想起了七年前的那個雨夜。
七年前某天晚上,霍星羽和曹慧娟飯后步行到琉璃村附近的一家超市購買日用品。從超市出來,卻見天下起了雨。兩人打著傘返回琉璃村。然而回到村中時,霍星羽卻發(fā)現身后有人跟蹤自己。
他低聲對妻子說:“有人跟蹤我們?!?/p>
曹慧娟有些害怕:“怎么辦?”
“不用怕,假裝沒事?!?/p>
霍星羽沒有回家,和妻子一起來到后山入口,走進了那棵大樹旁邊的那座空置的破屋中(就是今天下午發(fā)現駱子雪尸體的那座破屋)。
進入破屋后,曹慧娟在屋內躲了起來,霍星羽則在大門后埋伏。
那跟蹤者在破屋外等候了半個小時,見屋內沒有動靜,于是潛入破屋。
霍星羽用隨身攜帶的電擊棒襲擊跟蹤者。
電光一閃,跟蹤者輕呼一聲,應聲而倒。
霍星羽拿出手機照明燈照了照這跟蹤者的面容,不禁一怔:“穆雨墨?”
這個穆雨墨,是反神會的成員之一。
她學識淵博,貫通古今,還精通多國語言,在反神會中擔任技術員。
反神會的繼承者慕容思炫,就是她帶到L市來的。
時間追溯到二十多年前。
九十年代初(當時神血會和反神會的戰(zhàn)斗已持續(xù)了八年),段睿博在監(jiān)視神血會的過程中,偶然發(fā)現他們正在培養(yǎng)一個名叫霍閂的繼承者。
“霍星羽想得還真長遠呀,神血會的成員會有老去的一天,我們反神會的成員自然也會老去,到了那時候,他們還有繼承者繼續(xù)濫用私刑,而我們反神會又拿什么跟他們的繼承者戰(zhàn)斗?”
于是段睿博也開始物色繼承者。
他用了一年的時間,在B市一家孤兒院找到一個三歲的孩子。他經過多次測試,發(fā)現這個孩子的智商竟然高達七八歲。
這個孩子,名叫慕容思炫。
于是段睿博領養(yǎng)了慕容思炫,暗中培養(yǎng)他,不僅傳授他擒拿、散打、泰拳、跆拳道、柔道等多種格斗技巧,訓練他的觀察力、分析力、記憶力、應變能力和各種思維能力,還教會了他射擊、攀爬、游泳、駕駛、爆破等各種技能,甚至把自己愛好的唱歌、烹飪、寫作、繪畫等技巧,也通通傳授給他。
慕容思炫也沒有讓段睿博失望,他天資聰穎,領悟力強,對什么都是一點就透、舉一反三,而且過目不忘,又體能極佳。短短幾年后,他雖然也只有七八歲,但各種能力跟段睿博相比,已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但段睿博一直沒有讓任何人——包括反神會中的穆雨墨和徐梓陌——知道這個繼承者的存在。
慕容思炫,是他對抗神血會的秘密武器。
在慕容思炫八歲那年,發(fā)生了雷霆號事件。
當時,在霍星羽等人離開雷霆號后,段睿博立即打電話給穆雨墨,把繼承者慕容思炫的事簡單地告訴了她:“雨墨,我之前已跟慕容提起過你跟梓陌,如果我沒能賭贏霍星羽的良心,你就去找慕容,繼續(xù)培養(yǎng)他,知道嗎?梓陌已經背叛了我們,你一個人不是神血會的對手,慕容是我們最后的反擊武器?!?/p>
他剛交代完畢,霍星羽就引爆了雷霆號上的炸藥。
段睿博被炸死后,穆雨墨根據他說的地點,找到了慕容思炫。
接下來,穆雨墨帶著慕容思炫,全國各地追查神血會四名成員的下落。然而人海茫茫,要追查幾個反偵查技巧高超的罪犯,猶如大海撈針。十二年過去了(此時慕容思炫已經二十歲了),穆雨墨和慕容思炫并沒有找到神血會的下落。
在這十二年里,穆雨墨把她所精通的物理、化學、生物、地理等各種知識,以及自己的思考方法和豐富閱歷,全部傳授給慕容思炫,還把自己所掌握的多國語言也都教給了他。剛好慕容思炫天生記憶力就極佳,過目成誦,不知不覺中被穆雨墨培養(yǎng)成一本“百科全書”、一個“搜索引擎”。
穆雨墨還把神血會的事告訴了慕容思炫:“我們必須把神血會的四名成員揪出來,不過不是為了幫你的段老師報仇,而是要阻止他們地下執(zhí)法、濫用私刑,把他們繩之于法,完成段老師的遺愿。是的,段老師是這樣認為的,我也是這樣認為的:任何人,都無權剝奪別人的生命。神血會成員妄想自己是正義的審判之神,然而事實上,他們只是四個挑釁法律的殺人犯?!?/p>
這些理念,深深地刻在了慕容思炫的腦子里。
直到七年前,一個名叫小董的人聯系穆雨墨:“墨姐,我在L市發(fā)現了一個疑似霍星羽的人!”
當年黑星會成立以后,段睿博帶領著六名成員,在B市以及周邊的城市,鋤強扶弱,行俠仗義,因此結交了不少黑白兩道的朋友,道上的兄弟都尊稱他為“段大哥”。段睿博遇害的消息傳開后,那些曾經接受過他幫助的人,一個個義憤填膺,自發(fā)組織協(xié)助穆雨墨,全國各地通緝神血會的成員。
這個住在L市的小董,就是段睿博曾經幫助過的人之一。
小董年輕時誤入歧途,加入了黑社會,后來被一名警察招募為黑色線人。但隨著那警察遇害,小董的線人身份也敗露了,因此遭到黑社會成員的追殺。一次他在街頭被人砍傷,性命垂危,幸得段睿博出手相救。
后來小董便退出江湖,移居L市,開了一家小型超市,過上了平淡的日子。
那天,有一個戴著帽子和面罩的男子到他的超市買東西。那男子結賬的時候,小董無意中看到他的左手手背上有一個黑無常文身。
神血會成立之初,四名成員為表決心,各自在左手手背上文上了和自己外號一致的文身。
雍烏文的是白無常;南宮聽夢文的是牛頭;駱淺淵文的是馬面;而霍星羽,文的就是黑無常!
穆雨墨曾把這條重要線索告知那些通緝神血會的朋友,因此小董一看到那男子手背上的文身,就立即打電話通知穆雨墨。
穆雨墨和慕容思炫馬上來到了L市。當時是2008年2月。
兩人暫時住在一家賓館中。
到達L市次日,穆雨墨獨自來到小董的超市,查看監(jiān)控錄像,發(fā)現那個疑似霍星羽的人在最近的三個月內,曾四次到小董的超市購買生活用品。
可惜超市附近沒有監(jiān)控攝像頭,穆雨墨無法追查那個疑似霍星羽的人離開超市后的去向。
于是她向小董交代:“下次看到他來買東西,立即聯系我,切記不要輕舉妄動、打草驚蛇。”
兩個月后的某天晚上,穆雨墨獨自在外調查(此時慕容思炫在另一個地方調查一宗案件),突然收到小董的電話:“墨姐,他來了!還有一個女人和他一起來。他們現在還在買東西,你快過來!”
穆雨墨一邊趕往小董的超市,一邊打電話給慕容思炫,想叫他過來會合,但慕容思炫沒有接聽。
途中下起了雨。當穆雨墨冒雨趕到超市時,只見小董已在門外等候,一見到她就著急地說:“墨姐,你總算來了!他們剛走了兩分鐘!”
穆雨墨問明了他們離開的方向,準備追趕。小董問:“墨姐,需要幫忙嗎?”
“不用了,你已經幫了大忙了?!蹦掠昴幌氪驍_小董的安逸生活。
不一會兒,穆雨墨跟上了那個疑似霍星羽的人以及跟他同行的女子。
她想打電話通知慕容思炫過來援助,卻發(fā)現自己的手機沒電了。
一個追查了十二年的人,轉眼又要消失于人海中,穆雨墨怎會放過這個跟蹤的機會?于是她不顧危險,悄悄跟在兩人后面。
十多分鐘后,她跟著兩人走進了琉璃村,目睹兩人走進了一棵大樹旁的一座破屋中。
她在屋外等了半個小時,見屋里沒有動靜,于是潛入破屋,卻遭受襲擊,不省人事。
襲擊她的人,自然就是霍星羽了。
“沒想到反神會居然找到L市來了,這股窮追不舍的勁兒,還真讓人佩服呀?!被粜怯鹣蛞驗楸浑姄舭粢u擊而昏迷不醒的穆雨墨看了一眼,喃喃自語。
此時曹慧娟也從暗處走出來:“阿羽,這個人是誰?”
“反神會的?!?/p>
“啊?終于找來了?”
霍星羽低頭沉吟了一下,說道:“你先回家吧?!?/p>
“那你呢?”曹慧娟看了看地上的穆雨墨,“你打算怎么做?”
“我會把她送走。”
“嗯。”
曹慧娟離開后,霍星羽看著穆雨墨,心中躊躇不決:到底要不要把她殺死?
穆雨墨見過曹慧娟,這對霍星羽來說是最致命的。如果哪天霍星羽被警察逮捕了,那么段睿博的那些黑白兩道的朋友,以及被神血會制裁了的那些罪犯的親人,就會前來加害曹慧娟,為段睿博或自己的親人報仇。她一個弱女子,怎能保護自己?
最后,為了妻子的安全,同時也為了繼續(xù)隱藏身份,霍星羽決定殺死穆雨墨,就像當年為了制裁邪惡的理念,犧牲了段睿博那樣。
他回過神來,到屋外撿了一塊石頭,回到屋內,吸了口氣,舉起石頭往穆雨墨的頭部狠狠地砸了一下。
“阿羽!你干什么?”曹慧娟去而復返。
霍星羽怔了一下:“你怎么回來了?”他緊抓石頭準備再次砸向穆雨墨的手,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阿羽,不要殺人,好不好?”曹慧娟求道。
霍星羽不想妻子難過,丟下了石頭:“好吧,我先把她囚禁起來,等我們離開琉璃村后,我再找人回來放了她。”
于是霍星羽把昏迷不醒的穆雨墨帶回了家,囚禁在一個房間里。可是三周以后,穆雨墨仍然沒有醒過來?;粜怯鸬哪且幌轮負簦顾B內遭受重創(chuàng),她已經成為了植物人。
后來霍星羽在城中心租了一座房子,聘請了一個四十來歲的婦女鄭姨照顧穆雨墨。他每個月給鄭姨的銀行卡打進幾千塊,作為她照顧穆雨墨的報酬,以及交房租的費用。
他致穆雨墨成了植物人一事,只有他和妻子兩人知道,他甚至都沒有在雍烏、南宮聽夢和駱淺淵面前提起過。當年他為了制裁那二十多名貪官而犧牲了段睿博,三人已頗有微詞、腹誹心謗,如果被他們知道自己對穆雨墨狠下殺手,他們三個必定反對,甚至強烈譴責,最終導致神血會團隊分裂,他自己也會眾叛親離。
“那么,段琛為什么會知道這件事?”
當霍星羽想到這里的時候,他已來到竹林中的那座木屋前方了。
“我來了?!被粜怯鹜崎_了木屋的門。
然而屋內無人應答。
霍星羽探頭一看,屋內似乎沒有人。
他皺了皺眉,走進木屋,果然屋內沒有半個人影(雍天磊的尸體在下午時已被雍烏帶回家中)。
霍星羽回撥“弒神者”的手機,但對方沒有接聽。
他在木屋里等了十分鐘,仍然沒見“弒神者”前來。他心里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于是撥打了雍烏的電話:“老雍,你在哪?”
電話中雍烏似乎遲疑了一下,才答道:“在村口。”
霍星羽心中一凜:“為什么在村口?”
數秒后電話另一頭才傳來雍烏的聲音:“剛才‘弒神者’打電話給我,說在殺死我爸前,曾拍下一段視頻,他還說如果我想看到我爸的遺言,就馬上獨自到村口?!?/p>
“調虎離山!”霍星羽叫了一聲,“我們中計了!馬上回家!打電話通知老駱和南宮也回去!”
沒等雍烏答話,霍星羽已掛掉電話,跑出木屋。
跑到后山入口時,卻見一人迎面奔來?;粜怯鸷鹊溃骸罢l?”
那人認得霍星羽的聲音:“老大?”
此時借助月光,霍星羽看清了來者竟然是南宮聽夢。
“你要去哪?”霍星羽問。
“去跟段琛單挑!”
“什么?”
“段琛剛才打電話給我,說我有種就到后山去跟他單挑?!?/p>
“我們都中計了,快回去!”
霍星羽話音剛落,南宮聽夢收到了雍烏的電話:“南宮,馬上回霍的家!”
兩人跑回家?;粜怯鹨惶みM家門,只聽一陣歌聲傳來:“拿起武器,戰(zhàn)斗到底,正義賜予黑星無限的勇氣……從不畏懼,邪惡勢力,哪怕黑暗籠罩也決不放棄……”
那是段睿博演唱的《黑星》。
霍星羽立即想到,在駱子雪和雍天磊的死亡現場,也播放著這首歌。難道……
他不禁大叫:“阿娟!”
屋內無人應答。
“阿娟!阿娟!”殺人無數的神血會首領,此時竟有些手足無措。
“老大,歌聲好像是從廚房里傳出來的?!鄙砗蟮哪蠈m聽夢說道。
兩人正要前往廚房,雍烏和駱淺淵也回來了。
“嫂子呢?”雍烏問。
霍星羽茫然搖了搖頭:“不知道?!?/p>
“這么短的時間,要把嫂子帶走不容易,嫂子應該還在屋里?!庇簽醯恼Z氣有些沉重。如果曹慧娟真的還在屋內,但卻沒有應答,這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四人一邊交談一邊走進廚房,果然在廚房里找到了曹慧娟。
遺憾的是,當眾人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是一具尸體了。
“阿娟!”霍星羽跑到妻子身前,把她抱起,使勁地搖晃她的身體,“阿娟!阿娟!”
但曹慧娟一動也不動。
她是頭部被鈍器重擊而死的,此時后腦傷口上流出來的血把霍星羽的衣服也染紅了一片。
霍星羽悲痛欲絕,腦中混亂不堪,不斷地回蕩起妻子說過的話。
“阿羽,等找到雍老伯和子雪后,我們就離開琉璃村,離開L市,到別的城市隱居,好不好……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不想像阿烏和淺淵那樣……我不想失去你……阿羽,我們現在就走,好不好?”
他還想起片刻之前自己對妻子許下的承諾:“等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琉璃村,離開L市,你想去哪就去哪……我們到一個小鎮(zhèn)隱居,領養(yǎng)一個孩子,你說好不好?”
然而這一切,他永遠無法兌現了。
“為什么……為什么我不聽阿娟的話……”霍星羽懊惱不已。
他不禁想起和妻子相識、相戀、相守的萬千片段。
當時霍星羽住在大馬村。有一天晚上,他獨自執(zhí)行一個任務——刺殺一名惡貫滿盈的黑社會幫主。然而,他雖然成功殺死了那幫主,但在撤退的時候,卻驚動了幫主的手下,因此遭到追殺。霍星羽寡不敵眾,身受重傷,好不容易擺脫敵人,堅持回到大馬村,但到了村口時終于傷重倒下,不省人事。
剛好在村內散步的曹慧娟發(fā)現了霍星羽,把他帶回家救治。后來霍星羽就在曹慧娟家里養(yǎng)傷,曹慧娟對他悉心照顧,兩人朝夕相處,產生感情。不久以后,兩人還結了婚。
婚后曹慧娟想要孩子。但霍星羽知道自己作為神血會的首領,朝不保夕,不想心中有牽掛,所以一直沒要孩子。沒能成為一個母親,是曹慧娟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所以剛才當她聽到霍星羽說要領養(yǎng)一個孩子的時候,喜極而泣。
只可惜她永遠等不到這一天了。
“霍,節(jié)哀,”雍烏拍了拍霍星羽的肩膀,打斷了他的回憶,“當務之急是揪出‘弒神者’?!?/p>
“對!”霍星羽強迫自己從悲痛中回過神來,開始觀察妻子被殺的現場。
在曹慧娟的尸體旁邊,有一件黑無常人偶服,人偶服上放著一個被切掉頭部的木雕、一臺小音箱(剛才的歌聲就是從這臺音箱播放的),以及一塊黑星碎片。
人偶服、木雕、音箱,還有黑星碎片,跟駱子雪和雍天磊的死亡現場及臥房中的物品一樣。
此外,在廚房里,滿地都是飯碗和盤子的碎片。整個廚房,一片狼藉。
“這次,‘弒神者’沒時間把人偶服穿到尸體身上,只能丟在地上?!庇簽跽f道。
“還說什么‘弒神者’呀?明顯就是段琛那混蛋!”南宮聽夢憤憤地說,“老大,等把段琛抓住后,我一定把他碎尸萬段,為嫂子報仇!”
霍星羽沒有回答,彎下腰撿起了地上的木雕,細細端詳,只見這個木雕舌頭極長,神情嚴肅,手持腳鐐,腳鐐上刻著“神血”二字,頭上的長帽則寫著“天下太平”四字,正是一個黑無常木雕。
他把木雕遞給駱淺淵:“老駱,也是你雕的?”
駱淺淵接過看了看:“是的?!?/p>
與此同時雍烏把那塊黑星碎片撿起來,又拿出在雍天磊和駱子雪臥房找到的黑星碎片,果然可以拼出四分之三顆五角星。
“為什么飯碗和盤子都被打碎了?”此時南宮聽夢一臉疑惑地說,“也是段琛干的?”
“飯碗?”
霍星羽兩眼一亮,撿起地上一塊卡通圖案飯碗的碎片,若有所思。
片刻以后,他回過神來,拿出手機,一邊翻看通話記錄一邊說道:“我是在九點十分收到‘弒神者’的電話的,他在電話中對我說,要跟我在后山竹林的木屋單獨見面,把事情徹底解決,如果我?guī)狭似渌艘黄鹎巴?,他就永遠不會現身?!?/p>
霍星羽沒有把穆雨墨的事告訴眾人。
“九點十分嗎?當時我已經離家了?!庇簽跻材贸鍪謾C,打開最近通話,“‘弒神者’在九點零六分打電話給我,跟我說如果我想看我父親死前說遺言的視頻,就立即獨自前往村口,不能驚動其他人,否則,他就刪掉那段視頻?!?/p>
“故意把時間錯開,不讓我們發(fā)現其他人也離家外出呀。”被對方玩弄于股掌之中,霍星羽有些惱羞成怒,他定了定神,“老駱,手機給我看一下。”
駱淺淵一邊把自己用的那臺白色iPhone5遞給霍星羽,一邊說道:“我收到的電話內容跟老雍的大同小異,說如果想看我女兒死前說遺言的視頻,就馬上獨自到琉璃村的會堂大門?!?/p>
霍星羽查看了一下駱淺淵的最近通話,“弒神者”的來電時間是九點十三分,當時霍星羽正在前往竹林的途中。
“南宮,手機給我看一下?!?/p>
“給?!蹦蠈m聽夢把自己的手機丟給霍星羽——她用的也是一臺白色的iPhone5。
“幾點打過來的?”雍烏問。
“九點十七分,是老駱離家的三四分鐘后,當時我應該已經進入竹林了,差不多到木屋。”
“嗯?!?/p>
南宮聽夢氣沖沖地說:“當時這個‘弒神者’,不,段琛他打電話跟我說,他現在就在后山,如果我有種,就去跟他單挑!他又說,如果我不敢跟他單挑,可以找人幫忙,哼,媽的!對了,他還說,只等我五分鐘……”
此時雍烏已全部明白了,說道:“‘弒神者’先后給我們四個打電話:九點零六分把我引到村口;九點十分把霍引到竹林的木屋;九點十三分把駱引到會堂;九點十七分把南宮引到后山。
“霍在木屋中等了十分鐘,沒見‘弒神者’出現,知道中計,立即通知我們回來。也就是說,在九點十七分到九點二十七分這段時間,家里只剩下嫂子一個。‘弒神者’就是用這十分鐘的時間潛入來對嫂子下手的?!?/p>
駱淺淵點了點頭:“十分鐘的時間,確實不足夠把人偶服穿到嫂子身上。”
“這個人渣!”霍星羽咬牙道。
他平伏了一下情緒,向雍烏問:“你和南宮晚飯后不是到大樹旁那座破屋調查去了嗎?”
雍烏點了點頭:“是的,不過我們在八點半左右就回來了?;貋砗笪覀儽愀髯曰胤浚圆恢缹Ψ绞盏搅恕畯s神者’的電話?!?/p>
“你們在木屋中有什么發(fā)現嗎?”霍星羽又問。
“是的,我在發(fā)現子雪尸體的那個房間的房門內側,發(fā)現了一個小孔。”
“小孔?難道……”
“嗯,應該就是這樣了?!?/p>
南宮聽夢聽不懂霍星羽和雍烏的討論,怒道:“你們在打什么啞謎呀?有話直說呀!”
霍星羽沒有回答,把手機分別還給南宮聽夢和駱淺淵,又對南宮聽夢說:“現在已經很明確了,‘弒神者’的目標,就是我們神血會成員的親人。南宮,你快回去保護你的女兒,別讓‘弒神者’有機可乘。”
“什么?對我女兒下手?”南宮聽夢嚇了一跳,一邊接過手機一邊說道,“老大,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南宮,”霍星羽叫住了南宮聽夢,“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p>
“什么?“
霍星羽向南宮聽夢問了一個問題。南宮聽夢雖然不知道霍星羽為什么這樣問,但還是如實回答。
“是嗎?我知道了。唔,你快走吧?!?/p>
南宮聽夢離開后,霍星羽又對雍烏說:“老雍,有些事情還要你再去確認一下。”
雍烏已猜到霍星羽的意思:“我知道,我現在就去?!?/p>
雍烏也走出霍家以后,駱淺淵問道:“霍大哥,難道你懷疑……”
“是的。好了,老駱,手機再給我用一下?!?/p>
“嗯。”
駱淺淵把手機再次交給霍星羽。
霍星羽用他的手機撥打了一通電話。
不一會兒,電話接通了。
沒等對方說話,霍星羽已搶先說道:“‘弒神者’,我是霍星羽……”
南宮聽夢開車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她闖進女兒的臥房,果然看到房中有一個三十來歲的陌生男子。
女兒徐佑怡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此時只見這男子低頭看著徐佑怡,喃喃說道:“下一個到‘白無?!?/p>
南宮聽夢喝道:“你是誰?”
男子沒有料到突然有人出現,吃了一驚。但他反應極快,轉瞬間便回過神來,奪門而逃。
南宮聽夢也眼疾手快,一腳踢向男子的腹部。她雖然年過半百,但寶刀未老,出腳的速度之快,匪夷所思。男子躲避不及,吃了一腳,跪倒在地。
“你到底是誰?來這兒干什么……咦?”南宮聽夢突然覺得這男子有些眼熟,細想之下,訝然道,“你是段?。俊?/p>
男子嘿嘿一笑:“是的!我就是段睿博的兒子!我這次來L市,就是為了幫我爸報仇!”
南宮聽夢心中一凜:“你對我女兒做了什么?”
“注射毒針?!倍舞∩坏馈?/p>
“什么?”
段琛嘴角一揚,冷冷地說:“她現在已經死了。”
“???”南宮聽夢箭步掠到床前,使勁地搖晃徐佑怡的肩膀,“佑怡!佑怡!”
但徐佑怡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段琛勉強站起來,捂著腹部,再一次試圖逃出房外。
此時南宮聽夢抱著女兒的尸體,悲痛欲絕,恍惚之中看到段琛逃跑,一躍而起,身體猛然一轉,使出一招雙腿連擊,向段琛的背部蹬去?!芭九尽眱上?,段琛脊骨被踢中,疼得他摔倒在地,這一次連站也站不起來了。
南宮聽夢一腳踩住段琛的頭,怒道:“把命留下!”
段琛知道自己落在南宮聽夢這個格斗高手的手上,已沒有活著離開這個房間的可能了,索性哈哈大笑,囂張地把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怎么樣?女兒養(yǎng)這么大了,突然死了,很痛苦吧?哼!要怪就怪你老公吧!當年如果不是他向你通風報信,我爸就不會被炸死!你們害死了我爸,我就干掉你們的女兒!哈哈哈!
“我也不妨告訴你,我這次來L市,計劃要殺四個人,第一個就是你‘牛頭’的女兒徐佑怡,第二個是‘白無?!母赣H雍天磊,第三個是‘黑無?!睦掀挪芑劬?,最后一個是‘馬面’的女兒駱子雪!我就是要你們神血會這幾只自以為是的惡狼,也嘗嘗失去親人的痛苦!”
段琛說他計劃中的殺人順序是:徐佑怡、雍天磊、曹慧娟、駱子雪。
然而實際上“弒神者”的殺人順序是:駱子雪、雍天磊、曹慧娟……
南宮聽夢不禁問道:“你不是‘弒神者’?”
霍星羽家的大門敞開。一個人走了進去。
此時霍星羽、雍烏和駱淺淵都在廳堂,并排而坐。
來者向三人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霍星羽站起來,走到這個人身前,淡淡地說:“終于來了嗎?‘弒神者’?!?/p>
霎時間,被霍星羽稱作“弒神者”的這個人,臉上的肌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駱淺淵也倒抽了一口涼氣:“霍大哥,他真的是‘弒神者’?”
“是的,是阿娟死前告訴我的?!碧崞鹜銎?,霍星羽的語氣有些悲傷,“她耗盡最后的力氣,給我留下了死前留言,暗示兇手的身份。”
雍烏恍然大悟:“廚房里那堆飯碗和盤子的碎片?”
“是的!”
“那堆碎片暗示了‘弒神者’的身份?”駱淺淵不解。
霍星羽向“弒神者”瞥了一眼,咬著牙說:“在我們四個都離家外出后,他就潛了進來,用鈍器襲擊阿娟,阿娟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于是跑到廚房,把一個飯碗緊緊地抓在手中,想要給我留下死前留言,讓我知道兇手的身份。與此同時,他追進廚房,用鈍器殺死了阿娟。
“當他看到阿娟手中的飯碗時,也意識到這是死前留言,想要把留言毀掉。但因為阿娟抓得太緊,他一時之間無法把飯碗拿出來,而我們又隨時都會回來,情急之下,他就用手上的鈍器敲碎了那個飯碗。
“為了掩飾這個死前留言,他把廚房里的其他飯碗和盤子都摔碎了,最后丟下黑無常人偶服和黑無常木雕,又放下正在播放《黑星》的小音箱,便匆匆逃離?!?/p>
駱淺淵也看了看“弒神者”,向霍星羽問道:“嫂子抓住的飯碗能暗示他是兇手?為什么?”
“阿娟抓的是一個卡通圖案的陶瓷碗?!?/p>
“計劃之外的飯碗嗎?”雍烏明白了。
霍星羽點了點頭:“是的,我家里本來有六個青花瓷飯碗,除了老雍的父親,我們家里還住著五個人,平時吃飯,用到其中五個青花瓷飯碗。今天上午我叫南宮過來,于是準備午飯的餐具時,我把第六個青花瓷飯碗也拿了出來。當時我還跟阿娟開玩笑說:‘如果再多來一個客人,他就沒飯吃了?!⒕陝t說:‘抽屜里還有幾個備用飯碗?!傅膫溆蔑埻?,是幾個卡通陶瓷碗。
“后來,確實來了一個計劃以外的客人,所以阿娟從抽屜里取出了一個卡通陶瓷碗。阿娟在被殺前抓住一個卡通陶瓷碗,就是在向我暗示,殺死她的兇手,就是這個計劃外的客人……”
他說到這里,緊緊地盯著“弒神者”,用透骨般冰冷的語氣說道:“我說得對嗎?徐梓陌!”
站在眾人前方的“弒神者”,正是徐梓陌!
剛才,霍星羽在看到滿地的碎片之時,已猜到了妻子留下的死前留言的意思,知道“弒神者”的身份就是徐梓陌。剛好南宮聽夢和駱淺淵的手機都是白色iPhone5,于是霍星羽心生一計,先叫兩人把手機交給自己查看,然后把駱淺淵的手機還給南宮聽夢,又把南宮聽夢的手機還給駱淺淵。
南宮聽夢離開霍家后,霍星羽從駱淺淵手中再次拿過了南宮聽夢的手機,撥打了徐梓陌的電話:“‘弒神者’,我是霍星羽?!?/p>
“霍大哥?你說什么呀?”電話另一頭的徐梓陌裝傻。
“不用裝了,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也知道我用這臺手機打電話給你意味著什么吧?是的,你老婆在我們手上。
“我知道你根本沒去B市,只是為了制造不在場證明,才說去B市調查段琛。你現在就在琉璃村附近吧?哼!十分鐘內到我家來跟我見面,否則我殺死南宮。你知道的,我言出必行!”
徐梓陌信以為真,同時也知道霍星羽心狠手辣,說到做到,他救妻心切,只好現身此處。
此時,只見徐梓陌咽了口唾沫,一臉無辜地說道:“霍大哥,這其中一定有什么誤會。我確實沒有去B市,但我絕非‘弒神者’!子雪、雍老伯,還有嫂子的死,都跟我無關呀!”
他頓了頓,接著說:“你們回想一下,在發(fā)現子雪的尸體時,我不是有不在場證明嗎?”
駱淺淵想了想:“是的,我透過房門的小孔看到子雪在房內時,‘弒神者’還在房間里,他把子雪搬到衣柜后,才從密道逃離。而梓陌,當時和我們在一起呀!”
雍烏搖了搖頭:“這個不在場證明詭計,我已經破解了?!?/p>
“是嗎?”徐梓陌皺了皺眉,“那你說說看。”
一個是神血會的軍師;一個曾經是反神會的參謀。
一個是犯罪高手、刑偵專家;一個是數學天才、邏輯大師。
昔日的戰(zhàn)斗,總是由雍烏布局,徐梓陌破解,兩人多次交鋒,棋逢敵手。
而這一次,卻是由雍烏來破解徐梓陌的詭計。
“我就直接說出你這個詭計的核心原理吧:在駱撕下房門上的五角星卡紙、透過房門上的小孔看到里面的馬面人偶服時,你根本不在房內,而是在那座破屋的外面……”
“怎么會呢?”駱淺淵提出異議。徐梓陌倒是沉默不語。
“駱,你之所以認為當時‘弒神者’在房內,有兩個原因:一、房門內側的那面黑色錦旗遮住了小孔;二、本來在窗下的馬面人偶服被搬到衣柜中去了?!?/p>
“就是呀……”
“事實上,在屋外也可以完成這兩件事?!?/p>
“啊?”
雍烏向徐梓陌看了一眼,有條不紊地分析起來:“先說錦旗遮住小孔這件事吧,其實很簡單:徐梓陌早就把錦旗掛到房門上了,只是他把錦旗掀起來了,用一顆圖釘釘住了錦旗的下方,讓房門上的小孔不被遮蓋。然后,他又把一根魚絲系在圖釘上,并且把魚絲拉到窗外,綁在護欄上。
“午飯后,徐梓陌故意在房內抽煙,結果如他所料,他被南宮趕到房外。于是他就來到破屋,在擺放子雪尸體的那個房間的窗外等候。
“駱收到徐梓陌以‘弒神者’之名發(fā)出的短信后,獨自來到破屋。當他走到房外時,徐梓陌就按下手上的小音箱的播放鍵,開始播放段睿博唱的《黑星》,并且把小音箱通過窗上那些木欄之間的空隙,扔進房中……”
霍星羽聽到這里忍不住打斷了雍烏的分析:“播放《黑星》有什么特別的寓意嗎?”
“這個待會兒再說吧。當時,駱聽到音樂后,撕下門上的星狀卡紙,透過小孔看到馬面人偶坐在地上,倚靠著房門正對著的那面墻壁。
“當確定了駱已經看到房內的情景后,徐梓陌就拉動那根魚絲,把圖釘拉走,這樣一來,那面黑色錦旗就會被放下來,遮住房門上的小孔了?!?/p>
霍星羽點了點頭:“你晚飯后再次到那個房間調查,就發(fā)現了那顆圖釘在房門內側留下的小孔,從而拆穿了這個詭計,對吧?”
“嗯,我還發(fā)現那面錦旗的下方也有一個小孔,那當然也是圖釘留下的。我們原本以為‘弒神者’在房內把錦旗掛到房門上,遮住小孔。然而事實卻是錦旗早就掛在房門上,只是被掀起來了,所以沒有遮住小孔。
“當我發(fā)現那個圖釘留下的小孔后,我就想,‘弒神者’為什么不直接把錦旗掛到房門上,而要采取‘用圖釘固定掀起了的錦旗’這么麻煩的方法呢?這樣一想,自然就很容易得出‘當時“弒神者”并不在房內’的結論了?!?/p>
“那……那當時在窗外的他,是怎么把子雪搬到衣柜去的?”提起女兒,駱淺淵的語氣充滿悲傷。
雍烏緩緩地搖了搖頭:“他并沒有把子雪搬到衣柜里——當時身處房外的他根本做不到這一點。子雪的尸體、她所穿著的馬面人偶服,以及那個被切掉頭部的馬面木雕,早就在衣柜里面了?!?/p>
“啊?”駱淺淵不禁驚呼。
而徐梓陌則苦笑了一下,長長地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的不在場證明詭計,確實已經被雍烏全盤破解了。
“明白了吧?”雍烏向駱淺淵看了一眼,繼續(xù)推理,“你透過房門上的小孔所看到的窗邊的馬面人偶服,只是另一套和當時正在衣柜里、被子雪的尸體所穿著的人偶服所一樣的人偶服而已。那套人偶服里面沒有人,只有一些填充物。徐梓陌讓偽裝成人偶服中的人的‘頭部’戴上一張木面具——那是和你為你女兒制作的木面具完全一樣的木面具,就是為了讓你陷入心理盲點,讓你先入為主地以為,當時你的女兒就在那套人偶服里。”
“當錦旗遮住了門上的小孔,老駱再也無法看到房內的情景后,徐梓陌就通過窗戶上木欄之間的空隙,把人偶服拉到窗外,對吧?”霍星羽也已看穿了這個詭計了。
“是的。”
“那么,填充物是什么?”霍星羽問,“護欄之間的空隙只有十厘米?!?/p>
“氣球?!?/p>
“原來如此!”
雍烏微微地舔了舔嘴唇:“當時放在那套馬面人偶服中偽裝成人的頭部和軀干的,是兩個圓形氣球——其中偽裝成頭部的那個氣球被戴上了木面具,而偽裝成四肢的,則是四個條狀氣球。徐梓陌在窗外只要刺破氣球,就能把人偶服和面具,通過護欄之間的空隙拉到窗外。這一點,我和南宮已經拿人偶服做過實驗了?!?/p>
霍星羽聽到這里,豁然開朗:“用小音箱播放那首歌,就是為了掩蓋氣球被刺破的聲音!”
“是!后來在我爸和你妻子的尸體旁也放置播放著這首歌的小音箱,就是為了弱化在子雪尸體附近放置小音箱的真正理由,掩蓋氣球的存在?!?/p>
“可是,”霍星羽想了想,“徐梓陌在把馬面人偶服和面具拉到窗外后,應該就立即跑向小溪,假裝在那里看書,等待我們經過。他有時間把人偶服和面具藏起來嗎?”
“應該也是利用氣球吧?!?/p>
“氫氣球?”
“是的,他早就在房外準備了一大串氫氣球。只要把人偶服和面具綁在氫氣球上,再把氫氣球放走,那么這兩件證據就會被帶到天空上了?!?/p>
駱淺淵輕輕地吁了口氣:“他讓我看到馬面人偶服,又讓衣柜里的子雪穿上另一套馬面人偶服,就是為了讓我以為,當時兇手還在房間里——所以才能把子雪搬到衣柜中,后來才通過密道前往竹林的木屋。而在我認為‘兇手還在房內時’的幾分鐘后,他就已經在小溪邊和大家會合,因此擁有了不在場證明。真是一個巧妙的詭計呀!”
“是的。事實上,在你到達那座破屋后,子雪并沒有被移動過,子雪所穿的人偶服一直在衣柜里,而你所看到的另一套人偶服則通過窗戶被帶走了。后來,他讓我父親的尸體也穿上白無常人偶服,在嫂子的尸體旁邊丟下黑無常人偶服,就是為了保持每次殺人的一致性,弱化讓子雪穿上人偶服的真正理由,就像在每具尸體旁都放置一個正在播放歌曲的小音箱那樣?!?/p>
雍烏說到這里,向徐梓陌看了一眼,只見他不知何時取出了一根煙,此時已抽了一半。
“徐梓陌,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霍星羽問。
徐梓陌輕輕吐出一個煙圈,淡淡地說:“霍大哥,真的不是我干的呀。老雍說的只是推測,根本沒有實質性證據,對吧?再說,我沒有殺人動機呀。”
“那你當時為什么會在小溪邊?”
“我到屋外抽煙,一邊抽煙一邊散步,不知不覺就走到小溪邊了。我見樹下涼快,就坐下來乘涼看書了?!?/p>
“你是什么時候來到小溪邊的?”
徐梓陌想了想:“午飯后就來了?!?/p>
“一點左右吧?”
“應該是吧?!?/p>
“而我收到老駱的電話、和大家前往破屋的時候,是兩點左右?!?/p>
“那又怎樣呢?”
“我們見到你的時候,你手上的煙還很長。一個小時的時間,你就只抽了一兩口?”
徐梓陌沒想到霍星羽會注意到這個細節(jié),微微一怔,辯解道:“我在此之前,已經抽了好幾根了呀。我剛點上那一根,你們就來到了。”
“是嗎?”霍星羽冷笑一聲,“我就在等你說這句話呢。”
“什么?”徐梓陌呆住了。
雍烏冷冷地說:“剛才我已經到小溪邊確認過了,除了你當時丟棄的那根香煙,附近根本沒有任何煙頭?!?/p>
徐梓陌臉色大變。
“還有,”霍星羽向徐梓陌發(fā)動最后的將軍,“在剛才南宮離開前,我問了她一個問題:‘昨晚徐梓陌有回家嗎?’南宮說昨晚你夜釣去了。這樣的話,一切不就不言而喻了嗎?”
“是呀,”徐梓陌心想,“夜釣當然是假的。昨晚我是潛入琉璃村,擄走了駱子雪和雍天磊,把他們殺死,再分別把他們帶到大樹旁的破屋和竹林里的木屋……如果讓我再選擇一次,我還會這樣干嗎?”
良久,徐梓陌才回過神來,嘆了一口長氣:“神血會的黑白無常,果然非同小可呀。唔,霍大哥,我認輸了?!?/p>
“什么‘弒神者’呀?”段琛不屑地說,“莫名其妙!”
南宮聽夢“哼”了一聲,咬著牙問道:“說!你是怎么查到我們下落的?”
“哼!為什么要告訴你?”
南宮聽夢彎下腰抓住段琛右手的食指,使勁往后扳,只聽“咯”的一聲,段琛的手指被扳斷了。
“???”十指痛歸心,段琛疼得幾乎暈了過去。
南宮聽夢又抓起他的中指:“說不說?”
“我說……我說……”段琛有氣無力地交代,“是一個自稱‘姬燕兒’的人向我提供你們的地址的?!?/p>
“‘姬燕兒’?”
“是的,不久前,這個‘姬燕兒’聯系我,說已經查到了害死我父親的四名神血會成員的下落,如果我愿意,她可以為我制定一個復仇計劃,讓我手刃仇人。作為幫助我的條件只有一個:把我父親留下的那顆黑色五角星送給她?!?/p>
段琛說到這里輕輕嘆了口氣:“可惜呀,我的計劃只進行了第一步,就不得不終結了?!?/p>
“是的,你的狗命到此為止了!”
南宮聽夢先把段琛右手剩下的四根手指全部扳斷,然后拔出軍刀,狠狠地向他的腦袋刺去。
她要為女兒報仇了。
段琛已疼得大腦昏闕,又動彈不得,只好閉目待死。
然而電光石火之間,卻聽“當”的一聲,南宮聽夢的軍刀被一把匕首擋住了,硬生生地停在了段琛的腦袋上。
匕首的主人是一個身穿黑色夜行衣的蒙面人。
此人個子不高,身材也頗為瘦削,但身手敏捷,出手的速度極快,顯然也是個格斗高手。
南宮聽夢怒喝一聲,反手又向段琛刺出一刀,但還是被黑衣人的匕首擋住了。兩人交手數招,南宮聽夢已看出這個突如其來的黑衣人,實力雖然不如自己,但也不容小覷,要在一時半刻把他擊倒,并非易事。
南宮聽夢后退了兩步,喝問:“你是誰?”
黑衣人嘆了口氣:“南宮小姐,我會讓他自首,給你女兒一個交代的?!?/p>
那似乎是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
段琛認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游叔叔?”
黑衣人低低地“哼”了一聲:“快跑!”
段琛回過神來,吃力地站起身子,奪門而逃。
“哪里跑?”南宮聽夢想追,卻又被黑衣人纏住。
“你他媽到底是誰?竟然幫一個殺人犯?”
“他是殺了人,但他應該接受的是法律的制裁,而不是你的私刑。”
“放屁!他殺了我女兒,我卻不能取他狗命?”
“那么那些被你們神血會殺死的人,又是否可以來取你們的性命?”
“哼!我們殺的都是大奸大惡、罪不容誅的罪犯,但我女兒呢?她有什么錯?”
黑衣人不想跟南宮聽夢爭辯,見段琛已經逃脫,也無心戀戰(zhàn),試圖退到房外。
南宮聽夢看穿了他的心思,她知道這個黑衣人雖然無法打敗自己,但要從自己手上逃跑,卻并不困難,于是喝問:“你到底是什么人?有種留下名字!”
“段睿博的師弟。”
“什么?”
黑衣人趁南宮聽夢訝然之際,突然右手前伸,匕首直刺她的喉嚨。南宮聽夢側身避開,黑衣人就趁機躍到房外,轉身逃之夭夭了。
南宮聽夢沒有追趕,因為她知道已經追不上那個殺死女兒的兇手段琛了。
她只是跪在了女兒的尸體前,失聲痛哭:“佑怡……佑怡呀……”
這一刻,她不禁想起了丈夫的話:“阿夢呀,哪怕你不為我考慮,也得為佑怡著想一下呀……萬一你出了什么事,我跟佑怡怎么辦?她才十八歲呀……我知道你身手好,而我呢,也不怕死,我就怕那些人會對佑怡下手,以此報復你……”
“佑怡……是媽害了你……媽也不活了……嗚嗚……不活了……”
她后悔自己沒有聽丈夫的勸說。但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說吧!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做?”霍星羽冷冷地問道。
“我……我怕阿夢會遭到報復,甚至怕那些曾被你們制裁的罪犯的親人,會向佑怡報仇,于是勸阿夢退出神血會,勸了她好多次,她都不聽。唉,她還說她會干一輩子,干到死為止……”
“這就是你的動機?”霍星羽實在不相信徐梓陌會因此殺人。
“不,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們的親人??墒?,不久前,有一個神秘女子聯系我。她對我說,只要神血會成員們的親人接連被殺,就能讓阿夢體會到留在神血會的危險,這樣,阿夢為了保護女兒,就會選擇退出神血會了。
“我一開始也覺得這個女子的想法十分荒謬??墒牵酉聛淼膸状蝿裾f,卻讓我像著了魔似的,覺得她的話一次比一次有道理,我竟在不知不覺間認同了她的觀點?!?/p>
雍烏向霍星羽看了一眼:“心理暗示?!?/p>
霍星羽點了點頭:“難道是……”
他接著向徐梓陌厲聲問道:“那個人叫什么?”
“她沒有告訴我真名,只是自稱‘姬燕兒’……”
“果然是他!”徐梓陌還沒說完,霍星羽已叫了出來,“好一個‘姬燕兒’呀!”
“雖然認同‘姬燕兒’的觀點,但我一直無法下定決心執(zhí)行這個計劃。直到上個月,阿夢在昕薇山莊差點兒被警察逮住,情況兇險萬分,她回來后,我再一次勸她退出神血會,但她仍然不聽我的勸說。那一刻,我終于決定執(zhí)行‘殺死神血會成員的親人’這個荒唐的計劃。
“后來,我便制定了這個殺人計劃,而‘姬燕兒’也幫我準備好了計劃中需要用到的四套人偶服、三個木雕,以及段大哥留給兒子的那顆黑星——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弄到的。不過,我一直沒跟這個‘姬燕兒’見過面,我們每次聯系,都是通過電話或網絡,而計劃中要用到的道具,她也是寄給我的?!?/p>
徐梓陌還在講述,霍星羽心中已在想另一件事:“看來他曾經趁我不在家,假扮成村民,接近過阿娟,并且催眠了阿娟,從而從阿娟口中得知我襲擊穆雨墨的那件事。是的,以這個所謂‘姬燕兒’的能力,要催眠阿娟,確實不難?!?/p>
他想到這里,忽聽“撲通”一聲,原來是徐梓陌跪了下來。
“霍大哥,我對不起你呀!在殺死了老駱的女兒和老雍的父親后,我本來已經想收手了,不想再按照原計劃殺死嫂子了??墒窃诎羲臀业綑C場的時候,我再一次勸她退出神血會,她卻仍然不聽。于是我才一不做二不休,返回琉璃村,對嫂子……霍大哥,對不起……對不起呀……”
“對不起?”霍星羽冷笑著拿起放在桌上的一把水果刀,“這句話,你就去跟我老婆,還有老雍的父親和老駱的女兒說吧?!?/p>
“阿夢、佑怡,永別了……永別了……”徐梓陌閉目待死。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蒙面人闖進屋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腳踢開了霍星羽手上的水果刀。
霍星羽呆了一下,怒問:“什么人?”
蒙面人不答,一把拉住了徐梓陌:“想活命就跟我走。”
那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在場的三位神血會成員中,只有霍星羽擅長格斗。只見他先發(fā)制人,一躍而起,向蒙面人發(fā)起了猛烈的攻擊。蒙面人冷笑一聲,在化解了霍星羽的攻擊的同時,揮拳反擊,逼得霍星羽連連后退。幾招過后,霍星羽“嘿”的一聲,叫道:“果然是你呀!”
“來吧?!?/p>
轉瞬之間,兩人又打了起來。
一來霍星羽已經六十多歲了,體力不支,二來這個蒙面人的實力本來就在霍星羽之上,十多個回合下來,霍星羽漸漸不敵,迭遇險招。
此時徐梓陌已逃到屋外。蒙面人也不跟霍星羽糾纏了,突然使出一腳,把他踢開,緊接著也退到屋外。
霍家門前不遠處停著一臺摩托車。
“上車。”蒙面人一邊說一邊跳上了摩托車。徐梓陌也跟著跑過去。
此時霍星羽等人追出來了?!皠e跑!”霍星羽向徐梓陌撲去。
與此同時,蒙面人抓住徐梓陌的手臂往上一托,把他拉上了摩托車。隨著一陣“呼呼呼”的引擎聲,霍星羽等人只好眼睜睜地看著蒙面人和徐梓陌絕塵而去了。
“是他嗎?”雍烏走過來問道。
霍星羽點了點頭:“是的,肯定是。他終于找到我們了?!?/p>
蒙面人把摩托車開到琉璃村十多公里以外的地方才停了下來。
“下車吧?!?/p>
徐梓陌一邊下車一邊問道:“你到底是誰呀?”
蒙面人笑了一聲:“還沒看出來嗎?你的戰(zhàn)友‘姬燕兒’呀?!?/p>
“啊?”徐梓陌輕呼一聲,“你是男的?”
此前和徐梓陌通電話的“姬燕兒”可是一個女子。
“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是女的吧?”
“變聲器……唔……”突然,徐梓陌醒悟過來,“你在借我之手殺死霍星羽他們的親人?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蒙面人沒有回答,只是摘掉了面罩。
“啊?是你?”
在看到對方面容的一剎那,徐梓陌目瞪口呆,連體內的血液也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