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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雪者之血之靈

        2015-04-29 00:00:00君天
        最推理 2015年8期

        君天

        上海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喜愛歷史,對中華大好河山心向往之。全球中文原創(chuàng)作品網(wǎng)“榕樹下”的狀元,組織過網(wǎng)絡(luò)武俠聯(lián)盟,長期負(fù)責(zé)相關(guān)文學(xué)活動。職業(yè)作家,已發(fā)表超過兩百萬字。出版小說有《縱橫》、《三國兵器譜》、《華夏神器譜》、《異現(xiàn)場調(diào)查科》、《X時空調(diào)查》、《妖孽速成手冊》等。

        代表作:獨家刊于《最推理》的“踏雪者”系列。

        這個世上不是只有黑與白,還有灰色。那些游走在灰色地帶的人,整日在風(fēng)雪狂瀾中奔走,然無論其去過哪里,做過什么,最終都會被冰雪掩蓋。既不顯赫與人前,亦不留名于身后,謂之踏雪者。

        楔子

        夜深、風(fēng)寒,街道冰冷。

        邱長生扶著佩刀,四平八穩(wěn)地走過青石板的街面,對街角僻靜處的兩個公差點了點頭。公差對他恭敬施禮,然后為其守住巷口。

        巷子里一個老仵作苦著臉,低聲道:“又有了?!?/p>

        邱長生低頭查看地上的女尸,女子面色死灰,尸身并未僵硬。他撥開女子發(fā)絲,白皙的脖子上有一對清楚的齒痕。邱長生點了下齒痕,一絲血漬粘在指尖,他聞了聞眼中精芒閃過,輕嘆了口氣,忽然拔出一柄鐵劍,壓著齒痕刺入。

        “最近一個月的第二具了。怎么辦?”仵作問,“以前很久才有一次好遮掩,若是多了,遲早會有人問?!?/p>

        “我明白?!鼻耖L生將一張銀票遞給對方,“我會處理,和從前一樣不會有事?!?/p>

        老仵作拿到銀票,終于擠出一絲笑容,慢慢道:“尸體是在七彩閣后巷的水溝里發(fā)現(xiàn)的,但女人不是七彩閣的,多數(shù)是站街的流鶯。上次那具是鹿園后頭發(fā)現(xiàn)的,看來那家伙是盯上這一片了?!?/p>

        邱長生輕聲道:“燒了吧?!?/p>

        “放心吧?!崩县踝鲗⑹w裝起放上馬車。那兩個公差和他一起離開巷子。

        邱長生拿出酒瓶,抿了一口,慢悠悠走出巷子。忽然看到遠(yuǎn)處有許多公差跑來,事情泄露了?他皺著眉頭,即便走漏了消息,也不值得出動那么多人。但那些公差并沒在他近前停留,而是直奔東面。

        “怎么了?”邱長生小跑兩步,拉住一個熟人道。

        “寶夫人家出事了!大事!”那人回答。

        邱長生心里生出不好的預(yù)感,他避開人群飛身上房,貼著瓦面飛掠向青玉門,夜色中帶起一片殘影。

        寶夫人住在青玉門外的鐵獅子街,她真名西門詩雨,是先帝朱高熾生前的寵姬。當(dāng)然,她不是那種選秀進(jìn)宮的女人,而是朱高熾在前邸時寵愛的女人,為了保住太子之位,朱高熾不得不舍棄了西門詩雨。因此在得登大寶后,給了西門詩雨諸多封賞。但煙花之地出身的西門詩雨畢竟是沒有能進(jìn)宮。

        饒是如此,西門詩雨不僅在坊間得了個“寶夫人”的名號,更成了京城里名副其實的貴婦。朱高熾駕崩之后,她雖然失去了最大的靠山,但地位依舊超然。即便是當(dāng)今圣上朱瞻基,也不會去過問她的過失。

        這樣一個女子,卻是如此的結(jié)局。杜郁非看著涼亭里那玉體橫陳的貴婦,心里嘆了口氣。他還記得早年剛到京師,在一次盛會上遇到這個風(fēng)華絕代的女人。從不奉迎,從不勢利,只是有著些許的風(fēng)流。

        寶夫人雖然年過四十,但保養(yǎng)得極好,咋看過去仿如三十來歲的樣子。身材修長,一如當(dāng)年的她,傾斜著倒在亭子的石階上。美麗的腦殼上一個大口子,喉嚨上有一處顯眼的劍痕,身上羅衫傾卸,胴體半露。

        亭子邊有一張長條案幾,分別倒著四個侍女,那些侍女衣裙未見異常,但同樣在脖子上有一處劍痕。

        究竟是什么樣的兇手,會對這些如花似玉的女人下手?杜郁非檢查了一下劍痕,覺得有些別扭。

        仵作甘孝琳裹著毛氈,雙目如同鬼火般看著弟子擺弄那些尸體,還不時地咳嗽幾下。杜郁非退后幾步站到遠(yuǎn)端,拿畫筆記錄著花園里所有的一切。他認(rèn)真打量著現(xiàn)場,目光在尸體和案幾上一寸寸移動。

        審視再三,杜郁非對花園外的邱長生招手道:“你是第一個到這里的,確定尸體沒有動過位置?”

        邱長生抱拳道:“府里的俞媽媽第一個到的現(xiàn)場,她有試過救人。我到這里后,尸體肯定沒有動過。所有女眷,蘇小姐正在詢問。”

        這里的案子涉及寶夫人,就不再是京師府衙的管轄范圍,因此邱長生很知趣地第一時間報告了上頭。但他沒想到的是來的居然是杜郁非,當(dāng)今天下,錦衣衛(wèi)的這尊大神是絕對惹不得的。

        杜郁非道:“這里沒你的事了,明天交一份報告文書上來。”

        邱長生躬身退下,卻聽老仵作甘孝琳道:“這幾個人的死因不明,但肯定不是被劍刺殺的?!?/p>

        杜郁非道:“何以見得?”

        “地上的血不夠。”老頭子咳嗽了兩下,“劍口在大血管的位置,血應(yīng)該是直接噴射出來,地上哪有噴灑的痕跡?”

        杜郁非點頭道:“周圍基本上是很干凈?!?/p>

        甘孝琳笑道:“所以,這里一定有問題?!?/p>

        聽到這里,邱長生已經(jīng)接近花園的邊沿,他不敢再做停留,急走兩步離開眾人視線。誰都不知道的是,他懷中還藏著補(bǔ)刀用的小鐵劍。

        (一)

        “今晚府里有何安排?”蘇月夜在一間靜室,挨個詢問府里的仆從。這首當(dāng)其沖的,自然就是發(fā)現(xiàn)尸體的女管家俞媽媽。

        俞媽媽面色蒼白,尚未完全從驚嚇中恢復(fù),她遲疑了片刻,小聲道:“今晚夫人是有特殊安排的。通常她有特殊安排的時候,只允許點到的人進(jìn)入后花園,所以其他人對這邊的情況并不知曉?!?/p>

        “我們都了解寶夫人平日的生活,所以你不用擔(dān)心泄露什么。”蘇月夜淡然一笑,注視著對方道,“我也很清楚你平日負(fù)責(zé)什么。您只需告訴我,今晚的客人是誰?”

        “我的主人死了,我還能瞞著什么?”俞媽媽小聲道,“我的確不知客人是誰。夫人每月都會有兩三次特殊安排,一般都是找到了新的面首,或者有特別喜歡的人上門。今天確定是屬于前者。因為若是老友登門,招待的人會更多些,她也應(yīng)該會安排我接待的。照她的脾氣,只有對她自己很喜歡,又還拿不住的漢子,才會弄些神秘的陣仗。但……誰知,誰知竟會如此?!?/p>

        蘇月夜道:“不知對方姓名,但總會悄悄打聽來歷。你即便不是貼身丫頭,也算是她心腹之人?!?/p>

        俞媽媽苦笑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年月變了,我雖是府里的老人,但和那些小丫頭合不來,很難打探出消息。我只知道半個月前,夫人在雨樓結(jié)識了一個外來的公子,那公子魅力非凡,夫人回來后就魂不守舍。夫人因此多次前往雨樓,終于在今夜安排了見面。但那人的影子我也沒見到,更無從知曉姓名和相貌了。”

        隨后,蘇月夜又問了不少寶夫人的生活起居,俞媽媽知無不言,認(rèn)真回答了所有問題。待她離開靜室,蘇月夜才輕聲道:“可信嗎?”

        一直在角落里一言不發(fā)的羅邪道:“她是個普通人,回答問題也算詳盡。我總覺得她目光深處有在回避什么,但也可能只是受了驚嚇的關(guān)系?!?/p>

        蘇月夜點了點頭,重新召喚其他女眷入內(nèi)詢問,她們問了三十多個婢女仆從,今晚的客人到底是誰,居然真的無人知曉,直到一個叫春萍的小婢。春萍雖不算是寶夫人的貼身侍婢,但和那“梅蘭竹菊”四大婢女走得很近。

        “所以你是知道今天客人是誰的?”蘇月夜問道。

        春萍道:“紫竹無意中提過一個名字,說是夫人在雨樓,遇見了一個來自西域的男子。那人身形高大,有著一雙藍(lán)寶石般的眼睛,真是迷死人?!?/p>

        “叫什么名字?”蘇月夜追問。

        “只知道姓倪?!贝浩蓟卮?。

        羅邪先一步將這條線索通知了杜郁非,這時甘孝琳已帶尸體離開。杜郁非對她說了仵作的分析,幾個死者死因是心脈斷絕,而死前都曾大量失血。但在尸體運回殮房認(rèn)真檢驗前,老仵作也說不清這幾個人究竟死于什么原因。

        杜郁非低聲道:“藍(lán)眼睛的異鄉(xiāng)人在京城并不多,這條線索很有用?!?/p>

        羅邪則看著那些尸體倒斃的位置,皺眉道:“但有一點,即便這幾個女人柔弱無比,但若說是被人輕松格殺。她們各自站在這幾個位置,兇手的動作得多快,才能做到連斃五人?通常殺了第一個人后,其他人都應(yīng)該各自逃命才對。而她們卻原地沒動。”

        “你我都能做到?!倍庞舴堑馈?/p>

        羅邪笑了笑道:“但我們是什么身份,在江湖上是何等地位?!?/p>

        “有一點羅邪說錯了?!痹蛐χ呷朐鹤?,他摘下官帽揉著腦袋,慢慢道,“我問了二十來個府里的男人,并且翻看了寶夫人的卷宗。發(fā)現(xiàn)寶夫人和四個女婢都是會武功的,而寶夫人的武功還相當(dāng)不錯。她練的是峨眉流云袖,普通武者是奈何她不得的?!?/p>

        杜郁非道:“但現(xiàn)場給我的感覺是一擊致命?!?/p>

        “女人若是在喜歡的男人懷里,自然有天大的本事也發(fā)揮不出來?!绷_邪慢悠悠道,“當(dāng)然換男人在喜歡的女人懷里,也是如此?!?/p>

        “羅姐兒,即便就要嫁人了,但這樣子秀恩愛真的好嗎?”袁彬夸張地退后兩步。

        杜郁非和羅邪的婚期已定,大約就在三個月后,而婚禮的規(guī)模還在斟酌之中。

        羅邪瞪眼道:“我只是說了真相而已。不過有個問題,方才說到雨樓的時候,那些女眷都露出奇怪的表情。那到底是什么所在,我來京師也有些年頭了,怎么從未聽過?”

        “雨樓是京師新起的一座風(fēng)月場所,老板是誰不太清楚。那邊和普通青樓不同的是,是有錢人互相捕獵的所在。據(jù)說私密性極好,尺度極大?!碧K月夜笑著來到園子,“那里不是誰都能去,其中有一片叫云雨軒的閣樓是貴婦們尋歡作樂的地方?!?/p>

        袁彬道:“以你的耳目,居然不知他們老板是誰?”

        蘇月夜道:“主要是沒有那個心思打聽,對外的那個老板并非正主?!?/p>

        “蘇姐兒,你知道得那么清楚,難道你去過?”羅邪斜眼問道。

        “這還真沒去過。”蘇月夜攬過羅邪的胳臂,“不過這次我就有機(jī)會去了,云雨軒那地方杜哥和袁少是去不得的。自然要你和我去查了。”

        羅邪頓時來了興致,點頭道:“正好開開眼界!”

        這丫頭真知道那邊有什么嗎?袁彬皺起眉頭,但他發(fā)現(xiàn)杜郁非只是淡淡一笑。

        杜郁非看著桌上那些打散的酒杯器皿,吩咐道:“明日月夜和羅牙兒去雨樓,不過估計那邊是沒有早市的。袁彬吩咐各大衙門清查一個姓倪的外來客。另外派人盯住俞媽媽,總覺得她有話沒說完。”

        “你呢?不跟我們?nèi)ビ陿??”羅邪問道。

        杜郁非嘆了口氣道:“你忘了我要上朝嗎?而且寶夫人不是普通人,我要單獨覲見陛下?!?/p>

        “說起來,我到現(xiàn)在都沒適應(yīng)你要上朝這個事?!绷_邪抿嘴笑道。

        蘇月夜輕聲道:“你最好快點適應(yīng),以后可是每天都要服侍他上朝的?!?/p>

        羅邪頓時皺起鼻子,拉住蘇姐兒,壞笑道:“那看來得多找?guī)讉€人來幫忙才行?!?/p>

        杜郁非轉(zhuǎn)頭對袁彬道:“但我見到陛下前,必須弄清寶夫人的死因。你替我盯著殮房,老甘弄清楚原因后,你第一時間報告上來。”

        “你生前一定沒想過最后會被擺上我老頭子的臺子。”甘孝琳先用手巾清洗尸體,女人的左手腕有一處咬痕,從傷口看已有數(shù)日。他仔細(xì)掃過每一寸肌膚,又轉(zhuǎn)身查看另外四個婢女的尸體,冬梅的手腕處也有一咬痕,其他人則是干凈的。他沉吟片刻道:“風(fēng)華絕代最終也只是香魂一縷。讓我看看到底是什么害了你們?!?/p>

        手里刀鋒運轉(zhuǎn)如飛,三寸長、半寸寬的狹窄刀鋒飛快地劃過尸體。少量鮮血從停尸臺的血槽流出,而劍痕下的傷口一覽無遺?!熬尤灰彩且Ш??!崩项^子輕吸口氣,“這是……”他放下小刀,轉(zhuǎn)身搜索墻角的書架,抬開厚重的卷宗,他取出一本積了不少灰塵的舊簿子。“是差不多的東西,但是……”甘孝琳皺著眉翻看完舊記錄,回身又看了看女尸的左腕,“若真是這個就麻煩了?!?/p>

        甘孝琳將尸檢結(jié)果簡單寫了幾句,出門遞給等待已久的袁彬。

        “你是這么看的?”袁彬吃驚道,“這種事怎么對皇帝說?”

        甘孝琳瞪眼道:“說不說是錦衣衛(wèi)的事,我只是如實告訴你們。除非你不想破案,難道還要我說假話?”

        “以前有遇到過?”袁彬小心翼翼問。

        甘孝琳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低聲道:“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我在北面邊境遇到過一個案子,那邊一度死了很多人。”

        “最后怎么破的?”袁彬問。

        “懸案未破?!备市⒘章溃澳銈冨\衣衛(wèi)一定有卷宗,查一下幾十年前的漠河鎮(zhèn)?!?/p>

        袁彬點頭告辭,他快走出老頭視線時,甘孝琳補(bǔ)了一句道:“提醒杜大人,有些事上頭不用知道?!?/p>

        杜郁非身著華麗的官服,于大殿之上閉目養(yǎng)神,事實上自從他當(dāng)了錦衣衛(wèi)副指揮使,這項工作就成了每日必修課。盡管他也可以告假不到,但每當(dāng)他不來早朝,東廠就會借機(jī)彈劾錦衣衛(wèi)。而因為賽哈同年事已高,清醒時候少,糊涂時候多,已完全應(yīng)付不了東廠的詰問,所以杜郁非只能盡可能地每日必到。

        “散朝!”大太監(jiān)高聲宣了一句,所有人三拜九叩,跪送皇帝離開。

        杜郁非退出大殿,立即找尋袁彬的身影。果然袁彬已在朝房等候多時,杜郁非接過驗尸報告,同樣倒吸一口冷氣:“吸血?齒痕?因血脈膨脹,震斷心脈。”

        袁彬小聲道:“甘老覺得不用告知……上頭?!?/p>

        “誰都不要說?!倍庞舴浅林?,前往御書房。

        杜郁非如今已是位高權(quán)重,道路上凡有遇到他的侍衛(wèi)或宦官,都自覺地退到一旁躬身行禮。換在平日他會點頭致意,但今天他腦海里不斷閃現(xiàn)的,都是那幾具女尸的畫面。什么東西會吸血殺人?

        不知不覺到了御書房,皇帝朱瞻基和顏悅色道:“日夜顛倒的辦差,也是難為你了。寶夫人的事可有眉目?”

        杜郁非道:“眼下只知道她的死可能與一西域人有關(guān),但尚無具體進(jìn)展?!?/p>

        “她的具體死因?”朱瞻基問。

        杜郁非道:“心脈崩裂,但原因不詳??赡苁侵卸荆部赡苁俏饔蛭涔?。”

        朱瞻基瞇起眼睛,慢慢道:“當(dāng)年,朕還是少年時,寶夫人與朕頗為親近。所以這幾年她雖做了不少荒唐事,但只要不惹得滿城風(fēng)雨,朕都不過問。沒想到,最終導(dǎo)致她這個結(jié)局?!?/p>

        “這并非圣上的責(zé)任?!倍庞舴枪淼?。

        朱瞻基嘆了口氣,沉聲道:“朕知此案詭異,但相信你能辦好。莫讓朕失望。殺寶夫人的兇手,必須付出代價?!?/p>

        杜郁非剛要退下,皇帝忽然又道:“你和羅邪的婚事在幾時?”

        “具體日子還沒定下,主要是擔(dān)心她那些舊部?!倍庞舴抢蠈嵒卮?。

        朱瞻基笑道:“你有分寸就好?!?/p>

        羅邪一身男裝,坐于雨樓的雅室里,打量著那典雅而帶點旖旎的布置,發(fā)現(xiàn)即便是所謂的雅間,墻上也會有“春意盎然”的畫卷。

        蘇月夜笑道:“你們還沒決定到底請多少人觀禮嗎?”

        羅邪道:“其實我們倆的意思,最好人少些。但圣上希望熱鬧,因為他會派欽差送禮,彰顯皇恩浩大。另一方面,我那些徒子徒孫們,也想來觀禮。我怕真的拒絕了,會鬧出什么事來。所以只能一直拖著?!?/p>

        “修羅宗那些刺客如果齊聚京城,皇上還有心思送你賀禮?”蘇月夜覺得有些好笑,“不天下大亂就很好了吧?!?/p>

        羅邪苦笑道:“所以人家很苦惱嘛。”

        蘇月夜看著不戴面具的羅邪,原本眉宇間的冷漠氣息早已不復(fù)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女兒家的活力。這就是幸福帶來的變化嗎?她心底問自己,叫人如何不羨慕。

        這時,香風(fēng)一動。雨樓的總管吳三娘扭動腰肢款款而來,她對蘇月夜一施禮道:“蘇大人,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了呀。”

        “大清早到你這個地方,當(dāng)然是有大事?!碧K月夜淡然道。

        吳三娘怔了怔,俏臉上的笑容慢慢收起,低聲道:“怎么了?”

        蘇月夜道:“你也是手眼通天的人,不知昨夜出了什么事?”

        “這,奴家知道寶夫人出事了。但……但這和咱們這里有何關(guān)系?”吳三娘急急拉住蘇月夜的衣袖。

        蘇月夜道:“我需要你替我查一個姓倪的西域人?!?/p>

        吳三娘面色微變,低聲道:“為何?”

        “看來你知道此人?!碧K月夜不動聲色道。

        吳三娘小聲道:“咱們雨樓的生意一月好過一月,近來有不少人想要買我們東家的生意?!?/p>

        蘇月夜笑道:“難道不是你們東家先放出風(fēng)去的?”

        吳三娘苦笑道:“京城里做生意樹大招風(fēng),誰都得罪不起。東家兩年來賺了不少,最近幾個月覺得或許換個環(huán)境也無不可。所以的確放了點風(fēng)出去,試探有沒有愿意接手。結(jié)果,還真有不少人。除了本地的青龍幫來過問,連寶夫人也來問過。那個西域客商叫做倪勝,他就是這么在這里認(rèn)識寶夫人的?!?/p>

        “倪勝在何處落腳?”蘇月夜問。

        “我不知道……”吳三娘見蘇月夜瞪起眼睛,飛快解釋道,“我們當(dāng)然也曾調(diào)查過他,但我們除了通過西域商盟確認(rèn),他是西域著名商會赤月會的成員外,其他的所知甚少。要聯(lián)絡(luò)他也是通過西域商盟。由于他背景神秘,我們并沒準(zhǔn)備繼續(xù)和他做生意,也并未深入調(diào)查?!?/p>

        “但你可以聯(lián)絡(luò)他?”蘇月夜確認(rèn)道。

        “不敢打包票,但可以試試看?!眳侨锫晕ⅹq豫道,“但以蘇大人的地位,直接問西域商盟不是更簡單?”

        “不,西域商盟人多嘴雜,容易走漏風(fēng)聲?!碧K月夜道,“如今寶夫人出事,你正好以有買家退出為由,約他再談。他應(yīng)該不會起疑?!?/p>

        吳三娘想了想,苦笑道:“此事,奴家就能做主。不知約他何時來此?”

        蘇月夜道:“今夜來此?!?/p>

        吳三娘微微施禮道:“只求錦衣衛(wèi)的大人們,別鬧出太大動靜。小店里的客人背景復(fù)雜,小店實在得罪不起?!?/p>

        (二)

        黃昏時分,吳三娘傳來消息,約好倪勝在酉時三刻見面。

        杜郁非、羅邪、袁彬提前半個時辰在雨樓布置。吳三娘一路帶他們來到東院,里面一間小橋流水的僻靜屋子。

        “倪勝訂了這邊的屋子,所以委屈大人走點路。”女人殷勤地招呼道。

        一身便裝的杜郁非掃視了一遍屋子,吳三娘輕輕拉開廂房里間的暗格,那是一個容得兩人轉(zhuǎn)身的小密室。她小聲道:“此處是我們樓里的特殊所在,外人不會知道。大人藏身此處,由暗眼朝外看,既能提前埋伏,又能知道對方情況?!?/p>

        杜郁非拉上小門,暗室空間相當(dāng)狹小,剛好容得下一個人,里頭有股淡淡的脂粉香。通過暗格朝外看,果然將整個房間一覽無遺,尤其是對一側(cè)的床榻看得格外清楚,達(dá)官顯貴的愛好真是不足為外人道也。

        “辛苦你了,此地我們自作布置。你引他來此即可。”杜郁非回到房間道。

        吳三娘退下,羅邪道:“果然有暗格,這東家倒也并不掩飾。”

        袁彬道:“得罪我們,對她有百害而無一利?!?/p>

        羅邪掃視著房間,笑道:“環(huán)境還真是不錯。原定是我在屋內(nèi)接待,如今可以多留一人?”

        袁彬笑嘻嘻道:“那自然是小弟我?guī)嗽谕忸^埋伏,杜哥在暗格埋伏??磿r間,還有小半個時辰他才回到。你們倆?。孔员憔秃?。”

        “瞎說什么呢?”杜郁非瞪眼道。

        袁彬立即一縮頭,小小后退兩步。杜郁非笑道:“不過這個布置合理,我埋伏在暗格?!?/p>

        “話說在前頭,我們埋伏自然沒有問題。”羅邪小心檢查了一下屋子,又道,“但那姓倪的若真是兇手,這種時候為何還敢來雨樓?他難道不該避風(fēng)頭嗎?”

        袁彬道:“但蘇姐兒在西域商盟的鋪子外坐鎮(zhèn)半日,也沒查到那人的蹤跡。除了在此等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p>

        “事出反常必有妖?!绷_邪嘟囔了一句。

        他們正說到這里,外頭有錦衣衛(wèi)小聲道:“客人提前到了?!?/p>

        袁彬皺眉從窗戶閃到院外,杜郁非則小心避入了暗格。羅邪戴上面具,遠(yuǎn)遠(yuǎn)聽到外頭吳三娘的腳步聲,但一同來的人腳底下居然聲息皆無,光憑這一手輕功,就足以躋身江湖上的超一流高手了。

        “這是我們的東家之一,羅先生?!眳侨锝榻B道,“這是出價僅次于寶夫人的,倪先生。你們慢慢聊?!?/p>

        進(jìn)來的倪勝一身藍(lán)衫,身形高挑,手臂和腿腳都非常修長。除了藍(lán)眼眸和皮膚特別白皙外,舉手投足頗為儒雅。兩人眼神交匯,羅邪莫名生出一種熟悉的感覺,但又不知何時見過對方。

        “我上次見的是何老板,不是你。但只要羅老板能做主,那和誰談都可以。” 倪勝的漢話非常流利,“只是上次你們說,寶夫人報價領(lǐng)先于我,為何又愿意談了?”

        “雨樓做生意是最講信用的,但我們無法和死人做生意。昨夜寶夫人過世了,你是出價第二高的買家,所以我們決定和你繼續(xù)談,但有兩點……”羅邪抬手示意對方不要打斷自己說話,“第一,你的出價需要在一百五十萬兩銀子的基礎(chǔ)上有所增加;第二,盡管你有西域商盟做擔(dān)保,但我們需要更多地了解你們商會的背景?!?/p>

        “這你就錯了。羅老板。”倪勝淡淡一笑,“做生意嘛,當(dāng)有競爭對手的時候,自然開價是高的。但沒有競爭對手后,我為何還要抬價?”

        “因為你不出到兩百萬兩,我就不賣給你?!绷_邪完全沒有做生意的架勢,語氣冷淡至極。

        倪勝瞇起眼睛重新打量羅邪,然后道:“兩百萬兩銀子,可以。我們商會的資料,晚些送到府上?!?/p>

        “你現(xiàn)在就可以說一下?!绷_邪臉上擠出些許殷勤,“畢竟府衙對異國客商置辦產(chǎn)業(yè)會有諸多限制,能規(guī)避的我替你規(guī)避掉。”

        倪勝慢慢道:“我們是來自西域更西面的一個古老商會,商會的名字叫赤月會,我們的本金充裕,希望在東方能一展拳腳?!?/p>

        “我聽說你和寶夫人雖是競爭對手,但關(guān)系處得不錯。你也曾受邀去她府上?”羅邪替對方斟了一杯水酒。

        倪勝笑道:“不,在下未曾去過寶夫人府上。但寶夫人對西域風(fēng)情頗為欣賞,所以上次見面時多聊了幾句?!?/p>

        “你們商會有多少人在京師?”羅邪問,“我對西域女人也很有興趣?!?/p>

        倪勝微笑道:“我們一起從西面來的有三五人都是男人。其他都是在京師雇傭的本地人。若有機(jī)會,羅老板可以來參觀一下我們的鋪子。”

        羅邪盯著對方碧藍(lán)的眼眸,此人易容?她借著燭火觀察著。“你用什么付定金?銀票還是銀子?”羅邪問。

        倪勝笑道:“那么急?我?guī)Я宋迦f兩的銀票在身上,作為定金如何?”

        “甚好。”羅邪起身推開窗戶,高聲道,“那我準(zhǔn)備一下,今夜月色華美,我們就將此事定下?!?/p>

        埋伏在院中的袁彬上前幾步,逼視著屋內(nèi)的倪勝。

        倪勝看著對方的飛魚服,冷笑道:“這是什么意思?”

        羅邪道:“我們懷疑你與昨夜寶夫人之死有關(guān),北鎮(zhèn)撫司衙門讓你走一趟。”

        倪勝怒道:“我是外國商會,你們錦衣衛(wèi)抓人可有證據(jù)?!?/p>

        袁彬笑道:“錦衣衛(wèi)抓人,從來都不需要證據(jù)?!?/p>

        倪勝拳頭輕輕捶了下桌面,慢慢道:“羅邪,袁彬。你們真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來雨樓嗎?”

        羅邪微微皺眉,暗格那邊傳來一聲詭異的機(jī)簧響,緊接著似乎有重物向下墜落。羅邪斜掠向暗格,但殘影一晃,倪勝居然憑空擋在她前方。羅邪大袖一展,數(shù)道刀絲斬空而起。但倪勝拉過屏風(fēng),那五尺長的屏風(fēng)四分五裂,刀絲也被一一擋下。

        袁彬也沖入屋內(nèi),他同樣意識到暗格出了問題,不管倪勝先奔向暗格。但倪勝借著并不寬敞的屋子,同時攔在他的前頭。袁彬出劍,倪勝手指一彈,指尖凝出晶瑩的刀絲,袁彬大駭向后飛退,華麗紛繁的飛魚服被刀絲割出六七道口子。

        “你究竟是誰?為何會用修羅刀陣?”羅邪喝問。

        “修羅刀陣很難嗎?羅邪,我可比你更早學(xué)會呢!”倪勝十指連彈,肆虐瘋狂的刀絲席卷而起!

        “袁少閃開!”羅邪大喊一聲,貼著刀絲迎上前去。兩人用的都是修羅刀陣,同樣鋒利無比,同樣暴虐凌厲的刀絲瞬間布滿了屋子。

        袁彬并沒有奔向屋外,而是看似狼狽,卻又奮不顧身地靠近了暗格,一腳將暗門踢開。那狹小的暗格不僅空無一人,背后的磚墻更被打開,露出一片花圃。袁彬一怔,同時背后火辣辣地一片劇痛,他一頭沖過暗格越過花圃,但月色下絲竹聲遠(yuǎn)遠(yuǎn)傳來,又哪里去找杜郁非的蹤跡。他急匆匆掠向遠(yuǎn)端飛檐,看到一架馬車正沖出雨樓沿著街道飛馳,袁彬無暇多想立即追趕過去。

        屋內(nèi)羅邪和倪勝打得火星四射,奇特的是兩人各自舞出層層疊疊的刀絲,但數(shù)十招過去,他們居然連衣袖都沒劃破半點。而那間小屋已被刀絲劃得七零八落。突然,倪勝腳步一變,埋伏于地下的刀陣同時發(fā)動,三十多縷刀絲從屋子的各個角落飛出,那些刀絲輾轉(zhuǎn)蜿蜒,彷如地龍出洞,對著羅邪張開血盆大口。

        羅邪在半空連換幾個位置,如受驚的大蝴蝶斜落在屋頂,她寒聲道:“修羅金蛇斬,你是倪晟云?你沒有死?”

        “我的確死過一次,那又如何?”倪勝冷笑道,“我現(xiàn)在叫倪勝,羅邪你這幾年過得很舒服嘛,我回來是找你算總賬的。”

        “就憑你?”羅邪舒展手指,眼中殺機(jī)陡現(xiàn)。

        倪勝冷笑道:“沒有了杜郁非,你能發(fā)揮幾成?”

        羅邪心里一沉,倪勝趁機(jī)出手!他眼中紅芒閃動,腳步突然比方才又快上三分,一根金色的刀絲在指尖亮起,而那青瓦鋪就的屋頂上,居然再次揚起埋伏的刀陣,彷如一張蜘蛛大網(wǎng)裹向羅邪。羅邪如暴風(fēng)雨中的小舟在漫天刀陣中顛沛流離,但她的目光仍望向遠(yuǎn)端飛奔的袁彬,杜郁非你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到底什么人能無聲無息地將老杜擄走?

        心神不定的羅邪忽然感覺左肩一陣劇痛,緊接著左臂左背左腿都被刀絲掛住,她長嘯一聲沖天而起。腳底下諸多刀絲緊追向上。羅邪手掌輕揚,一層寒冰般的霧氣籠罩天地,追擊的刀絲被她一掌擊落碎裂于地。

        “修羅寒冰掌。真不愧是宗門大師姐?!蹦邉傺弁闹?,布置在街道遠(yuǎn)端的錦衣衛(wèi)正趕來此地。他陰惻惻一笑,悠然后退。

        “哪里走!”羅邪衣袂掠動,凌空追擊。

        突然!一股難以言喻的殺氣從花園中驚起,橫掃一切的掌風(fēng)直奔羅邪后背。羅邪霍然轉(zhuǎn)身,揮袖迎上掌風(fēng)。

        嘭!羅邪被推開六七步,如斷線風(fēng)箏般墜落在屋頂。羅邪倒吸一口冷氣,有些茫然地望著院子,但她連敵人的影子都沒看見。

        “既然師祖最喜歡的是你,我留在中原又能如何?待我去異域開創(chuàng)新的局面,然后回來一統(tǒng)修羅宗!”

        那個白衣輕狂的冷面少年,逐漸和方才那個青袍冷峻的身影合二為一。師兄倪震東的兒子倪晟云回來了,他如今叫倪勝……

        羅邪抹去嘴角的鮮血,那隱藏在暗中的高手又是誰?老杜到底怎么了?她強(qiáng)提一口氣,貼著屋頂掠向雨樓外的街道。

        袁彬正懊惱地看著那架華麗馬車,里頭空空如也,哪有什么杜郁非!而車夫說,有個藍(lán)衫公子給他一兩銀子,命他將馬車趕出兩個街口。

        聲東擊西,那說明老杜當(dāng)時還在雨樓?羅邪眼神冰冷一言不發(fā),重新回到那間屋子。

        羅邪手持燭火望向暗格,里面黑咕隆咚,只是個櫥柜大小的隔間。羅邪輕輕敲擊墻壁和地板,猛地一拉地板,下方露出一條地道。袁彬想要讓羅邪小心,但羅邪推開袁彬,也不管有無埋伏直接進(jìn)入地道。潮濕的地道里有老鼠和蟲子來回爬動,她摸著墻壁,走出三十多步,感覺到地道開始向上。終于一道黑沉的暗門擋在前方。羅邪一掌將門劈開,外頭月光灑在她的身上,這已經(jīng)是在雨樓的后街了。街道上空無一人,羅邪眼神冰冷,雙手不停發(fā)抖。

        杜郁非做夢也沒想到,這場守株待兔的游戲,最后自己會成了目標(biāo)。他人在暗格里,先是被那淡淡的脂粉香麻醉,然后隨著那暗格整個滑落,外頭又涌入另一種詭異的香粉,才徹底失去意識。

        當(dāng)他重新睜開眼睛,茫然不知身處何處,身子微微一動,頭和手同時接觸到硬板。杜郁非痛苦地試圖轉(zhuǎn)身,但腦袋極為沉重,全身的骨架更仿佛散了一般,根本無法動彈。而雙腳并未踏在實地,這是被裝在箱子里了?

        之前朝外觀看的縫隙有亮光透入,杜郁非能感覺到周圍非常穩(wěn)定,自己并未被移動。只是這到底是哪里?他嘗試說話,但根本無法發(fā)聲。而隨著他意識地逐漸清晰,身子感到一股滲入骨髓的寒意??諝饫镫[約傳來血腥味,一條蜈蚣慢悠悠地從亮光處爬過。杜郁非屏住呼吸,目送蜈蚣離開,心中不斷重演之前經(jīng)歷的事。

        是被打了埋伏,有人事先在暗格內(nèi)布置了毒藥。杜郁非盡管頭疼如裂,仍試圖理清思路。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小時候為了躲避戰(zhàn)火,藏身于壁櫥的事。那時候是躲了幾天?兩天?三天?杜郁非迷迷糊糊地又昏了過去。當(dāng)他醒來,痛苦仍在繼續(xù)。密閉的空間帶來空前的壓抑感覺,整個人陷入一種焦慮、迷茫、痛苦交雜的絕望中。他完全分不清這到底是做夢還是真實。

        忽然,天光大亮!杜郁非眼睛被光線刺痛,緊接著巨大的轟鳴聲不斷在耳邊響起。

        “杜指揮。久仰大名,今日終于得見?!闭f話人文縐縐的,但沙啞的口音聽著極為別扭。

        那聲音仿佛來自遙遠(yuǎn)的云端,又好似是出自空曠的房間,讓杜郁非產(chǎn)生一種不真實感。忽然,一個酒壺送到他嘴邊,一口帶著濃重血腥味的液體灌入喉嚨。杜郁非大聲咳嗽,嘴角抽動,眼前的事物逐漸清晰。

        “這樣是不是好些了?”沙啞的聲音柔和了許多。

        杜郁非聚攏目光,視線慢慢不再散亂。前方是個長發(fā)披肩的中年人,相貌平平并無過人之處,坐在寬大的太師椅上,手里拿著一個扁平的酒壺。

        “我聽說你體質(zhì)異于常人,所以專門為你調(diào)配了冰肌玉骨香。此粉介于迷藥與毒藥之間,放在雨樓那種地方,是很難被發(fā)現(xiàn)的?!敝心耆松锨皩⒍庞舴欠銎?,給他后背加了個靠墊,“但你那么快就醒過來,仍舊讓我非常意外?!?/p>

        “你是誰?”杜郁非慢慢道,而他近距離觀察對方,發(fā)現(xiàn)此人盡管五官輪廓毫無特色,但眼眸漆黑如同墨汁非常詭異。

        中年人低聲道:“我叫向遠(yuǎn),來自遙遠(yuǎn)的草原?!?/p>

        蒙古人嗎?杜郁非抬手看了看周圍,意外發(fā)現(xiàn)自己坐于一口華麗的棺材里,這黑色雕有十字圖案的棺木和本地的款式很不一樣?!懊晒湃??蒙古人不用這種棺材吧?”

        向遠(yuǎn)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微笑道:“這是我的一個長輩給我的寶物,我走到哪里都帶著它?!?/p>

        走到哪里都帶著棺材,杜郁非吸了口氣,但體內(nèi)的真氣根本無法匯聚。指尖劃過腰帶,踏雪劍也已不在身上,杜郁非道:“你帶我到此,究竟有何目的?我是個很容易打交道的人,你不需這種手段的?!?/p>

        “妙法石?!毕蜻h(yuǎn)說道。

        杜郁非面色不變,笑道:“我不知你在說什么?!?/p>

        向遠(yuǎn)道:“你的武藝來自妙法石,這一點你無須否認(rèn)。若不確定這一點,我也不會千里迢迢來中原找你。我們明人不說暗話,就不要兜圈子了?!倍庞舴侨耘f沉默不語,向遠(yuǎn)笑了笑道,“你還記得瓦拉的國師嗎?烈蒙恩是我們赤月商會的人,他就是為了妙法石來的大明,最后不幸死于你手?!?/p>

        杜郁非道:“烈蒙恩的確是我殺的,但那又說明什么?”【詳見《最推理》112期《大艱難書》】

        向遠(yuǎn)笑了笑道:“人都喜歡說謊,但你要知道說謊是有代價的。我不喜歡動粗,所以不對你用刑。我只喜歡美麗的女人,羅邪、蘇月夜,你真的不在乎了?”

        “用女人威脅人,你算英雄好漢?”杜郁非冷笑道。

        向遠(yuǎn)道:“我只是個年紀(jì)大的老人,不是什么英雄好漢。”

        杜郁非遲疑片刻,低聲道:“我如果給你妙法石,你是否放了我?并且我們再無瓜葛?”

        向遠(yuǎn)認(rèn)真道:“除了妙法石,我還需要你見個人。之后,我們井水不犯河水?!?/p>

        “你讓我考慮一下?”杜郁非道,“讓我緩口氣?”

        向遠(yuǎn)笑道:“可以,反正錦衣衛(wèi)翻遍京師也找不到你。但你這樣拖延時間,就能算英雄好漢了?”

        杜郁非自嘲地笑了笑道:“我只是個官僚,和英雄沒有半文錢關(guān)系?!?/p>

        向遠(yuǎn)起身,熄滅了屋內(nèi)的燈火:“那你就慢慢考慮,但我提醒你一點。你中的毒雖然傷不到你的性命,但會折磨你的身體。”

        杜郁非發(fā)現(xiàn)踏雪劍正束在對方的腰上,不由一陣焦急,體內(nèi)那一點真氣,再次在快要聚攏時消散,他暗自調(diào)整內(nèi)息,此時必須要耐心。

        (三)

        羅邪和袁彬翻遍了雨樓,除了找到吳三娘的尸體,其他一無所獲。吳三娘脖子上留有一處清晰的齒痕,之外并無其他傷口,整具尸體狀若干尸,周圍也沒有多余血跡。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羅邪問前來收尸的甘孝琳。

        “妖魔,以鮮血為生?!崩项^子輕聲回答。

        這不是鬼扯嗎?要不要我貼幾張符咒?但羅邪心頭閃過在南京遇見的商景瀾和王道韞,世上是有不可解釋之事的。只是她印象中的妖魔都和仙人一般,并不是這樣的。

        袁彬問道:“如果真是妖魔,我們要不要找永樂組?”

        “不,那個女人的人情欠不得。不到萬不得已,不去找她?!绷_邪握拳道,“我就不信,錦衣衛(wèi)和我修羅宗合力,會找不回杜郁非!不管是妖魔還是神佛,誰都別想搶走我家老杜!”

        袁彬瞇起眼睛,修羅宗不是解散了嗎?這件尋人的工作,辦起來很是棘手,因為他不能將杜郁非失蹤的事廣而告之,不然京師真要大亂了。袁彬緊急召集親信的錦衣衛(wèi)百戶布置任務(wù),一時間他們衛(wèi)所借著調(diào)查“寶夫人”一案的名義,將京師的東城區(qū)完全掀起。

        但是,一無所獲。

        袁彬、羅邪一身疲憊地回到北鎮(zhèn)撫司衙門,然而東廠督主張順年正拿著圣旨等著他們?;实垡虻弥庞舴鞘й?,所以讓錦衣衛(wèi)將“寶夫人一案”和杜郁非失蹤的事,全都轉(zhuǎn)交給東廠。

        皇帝為何那么快就知道老杜失蹤?羅邪皺眉望向袁彬,袁彬則沉著臉盯著張順年。

        “總之這案子歸我們東廠管了。當(dāng)然,雜家也理解,你們和杜大人的關(guān)系非同尋常,要你們?nèi)鍪植还芙^無可能。東廠不會過問你們自己尋找杜大人的事。”張順年微笑道,“但是,動靜別太大了啊?!?/p>

        袁彬抱拳道:“那屬下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廠督能否讓袁彬參與東廠的調(diào)查?”

        張順年瞇著眼睛打量了一下對方,慢慢道:“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請,就不用問了。錦衣衛(wèi)管好自己的事?!彼α诵Υ髶u大擺地走出北鎮(zhèn)撫司衙門。

        袁彬冷笑道:“他根本沒找我們要案子的卷宗,這是查案的態(tài)度嗎?”

        羅邪道:“你還真指望,他們會查案子?查案子要靠我們自己?!?/p>

        “我這邊毫無線索,你修羅宗那邊有消息嗎?”羅邪道,“還沒有回音,這天還沒亮呢。真奇怪皇帝的消息怎么那么靈通?”

        袁彬道:“錦衣衛(wèi)里頭知道杜哥失蹤的也不超過五人,這五人都是可靠至極的。他們不可能說出去?!?/p>

        羅邪忽然深吸口氣,低聲道:“東廠有鬼!”

        袁彬敲了敲額頭,搖頭道:“即便他們在監(jiān)視我們,也應(yīng)該無從打探確鑿的消息。頂多就是杜哥沒露面罷了?!?/p>

        羅邪手指學(xué)著杜郁非的樣子,輕輕敲著桌子,慢慢道:“我們要把思路重新理一遍,一定漏了什么。這次的案子是從寶夫人開始的?!?/p>

        “沒錯,她在深夜安排幽會,然后被管事俞媽媽發(fā)現(xiàn)死于花園。”袁彬回憶道,“府衙的捕頭先一步到達(dá),當(dāng)時府衙帶隊的是邱長生,因為死者身份尊貴,所以通知我們錦衣衛(wèi)。我們根據(jù)俞媽媽和婢女春萍的口供,去調(diào)查雨樓的倪勝。雨樓吳三娘做局,讓我們做埋伏的反被埋伏。吳三娘已死?!?/p>

        “俞媽媽、春萍、邱長生,或者其他公差和仆人會不會有問題?”羅邪皺眉道,“邱長生這個人什么情況?照道理捕頭遇到案子,不該先上報府衙,然后由府衙交給錦衣衛(wèi)的嗎?”

        袁彬皺眉道:“的確是先報的府衙,然后府衙報給我們,有何不妥?”

        “我也不知道,這些人的卷宗都在?”羅邪問。

        袁彬皺眉道:“俞媽媽、春萍的卷宗就在這里,背景算是清白。至于邱長生,蘇姐兒雖然不在這里,但普通卷宗主簿們就能查?!?/p>

        不多時,主簿將邱長生的卷宗送到。羅邪翻看了一下,此人是老公門了,辦過不少案子。為人較為精干,一度被調(diào)去過東廠。

        羅邪問道:“如果寶夫人這種身份的貴族出事,照道理,不論是找錦衣衛(wèi)還是東廠,都是可以的。對嗎?”

        “不錯,但歸根結(jié)底,是要看府衙上報給誰。如今有杜哥做主,這幾年都是優(yōu)先報給我們錦衣衛(wèi)的?!痹虬櫭嫉溃扒耖L生,我打過一兩次交道,是個很能干的捕頭。難道你懷疑他和妖魔是一伙?你到底看出了什么?”

        羅邪道:“俞媽媽是發(fā)現(xiàn)尸體的。而第一批到現(xiàn)場的捕頭是邱長生。寶夫人被咬的地方,那道劍痕是誰加上去的?不是邱長生,難道是俞媽媽加的?而這事兒,我們能看出東廠的影子,邱長生和東廠是打過交道的?!?/p>

        袁彬道:“他明明沒有在東廠站穩(wěn),被趕出來的?!?/p>

        “是嗎?”羅邪冷笑拍著卷宗道,“那近三年里邱長生經(jīng)手的案子,為何有五個是上報給東廠的?”

        這時,有錦衣衛(wèi)來報告道:“寶夫人家的俞媽媽死在自己房里。死狀和吳三娘相似?!?/p>

        袁彬道:“那劍痕就該落在俞媽的身上。我覺得她比邱長生更可疑。”

        “我們分頭行動,你去看俞媽的尸體?!绷_邪一甩袖子道,“我去抓邱長生。”

        “老邱是個好捕頭,你別錯殺了?!痹蜃分_斜的背影叮囑道。

        天蒙蒙亮,寅時三刻。

        卷宗里說,邱長生十五年前死了老婆和女兒,然后一直獨自生活。而在府衙排班上,邱長生昨天是夜班,今天并未參與府衙的行動。羅邪安靜地坐在邱家的屋頂,臥室里傳出邱長生輕微的鼾聲。羅邪撥弄了一下瓦片,如此安靜的環(huán)境下,咔噠的聲音格外刺耳。果然邱長生翻了個身,但沉睡依舊。

        羅邪嘴角掛起冷笑,像個大笨賊般,大搖大擺地走向天窗。她并不是一個急性子的人,作為修羅宗出身的頂尖殺手,羅邪具備一個好殺手的一切素質(zhì)。若一定要說,她在杜郁非面前顯得毛毛糙糙,更多時候是因為有人依靠。而在單獨行動的時候,羅邪從來無愧于修羅宗宗主的身份。羅邪聽著邱長生溜達(dá)下床,更聽到對方無聲無息拔劍的聲音。然后當(dāng)邱長生從天窗掠出,羅邪一根刀絲就把對方牢牢鎖住,將其掛在天窗上。

        邱長生眼中閃過恐懼,苦笑道:“我以為是從前的敵人,沒想到是羅大人?!?/p>

        “你知道我?”羅邪淡然道。

        “在下也是老江湖,如何會不知羅大人?!鼻耖L生輕聲補(bǔ)充一句,“北鎮(zhèn)撫司衙門第一高手?!?/p>

        羅邪道:“既然知道我是誰,你就老實回答問題。尸體上的劍痕是否是你補(bǔ)的?”

        “當(dāng)然不是。?。 鼻耖L生一聲悶哼,脖子上滲出血水。

        “人頭只有一個,不可說錯話?!绷_邪慢慢道,“我知道是你做的。殺人的不是你,所以你本不是死罪,但不要逼我。”

        邱長生猶豫了一下,輕聲道:“殺人的的確不是我。”

        刀絲一緊,邱長生頓時血流如注。羅邪道:“我要找惡魔算賬,殺你根本不是事兒。按現(xiàn)在流血的速度,你一刻鐘也活不過去。不要浪費時間?!?/p>

        邱長生道:“我也是被逼無奈,交代我做事的是東廠的人?!?/p>

        “東廠的誰?”羅邪問。

        邱長生慘笑道:“我不知對方身份,十多年前我一度投身東廠。本來做得好好的,但我的女兒都得了重病。東廠的一個大人跟我說,能治好她,但要我替他辦事。”

        羅邪揮手止住了對方的流血。邱長生吸了幾個口氣,痛苦道:“能否進(jìn)屋詳談,我手里有一些東西可以給大人看?!?/p>

        羅邪和邱長生進(jìn)了屋子,邱長生從床下搬出一個匣子,里頭有他若干年來所有關(guān)于吸血案的記錄。

        “我負(fù)責(zé)處理這類突發(fā)的事件,破壞證據(jù),掩蓋罪證,不讓他們曝光?!鼻耖L生痛苦道,“而他們保證我的女兒能繼續(xù)活下去。”

        羅邪道:“記錄上你女兒已經(jīng)死了?!?/p>

        邱長生道:“原本我一年可以見她兩次,但近兩年,她已經(jīng)和我完全陌生了。但只要她能好好活著,我就必須為他們干活。而他們從不需要參與什么,只要我處理尸體就行了。銀子一兩也不會少。甚至有了額外開銷,只要我開口就行?!?/p>

        “吸血僵尸?”羅邪看著案件卷宗后面一段補(bǔ)充記錄,來源于西方的一種妖魔,平日里為普通人形,畏懼陽光,以鮮血為生命之源。

        邱長生道:“我?guī)啄昵坝龅竭^一個從海外回來的道士,那道士說有這么一種妖魔。我想著,的確符合這幾年案子的情況。幾乎所有案子都發(fā)生在深夜,而且死者都是被咬死的。但我必須說,在京師的吸血僵尸很收斂,他們很少犯事。最近似乎是來了什么別的人?!?/p>

        羅邪瞪了他一眼,邱長生苦笑道,“我真的不是為它們說話,羅大人你來京師也不少日子了,之前沒有什么案子讓你接觸到它們吧?”

        “你們?nèi)绾温?lián)系?去東廠?”羅邪問。

        邱長生道:“不,除了公事,我從不去東廠。即便去了,也不會有吸血僵尸來聯(lián)系我。和我聯(lián)絡(luò)的是一個叫段青梅的西域商人?!?/p>

        羅邪將邱長生帶離邱家,外頭有一白衣老者久候聽命。羅邪沉聲道:“關(guān)起來,但別丟在詔獄。讓袁彬大人和蘇月夜到玉河館外的樊宅匯合。”

        蘇月夜的馬車停在距離樊宅兩個街口的位置。

        “這次行動我們被有心算無心,我想對方從一開始的目標(biāo)就是杜哥。而留給我們的線索,只有西域商盟和雨樓這兩條線?!碧K月夜沉聲道,“西域商盟和赤月社并無隸屬關(guān)系,根據(jù)西域商盟盟主鐵金山的說法,平日只有赤月社主動聯(lián)系他們。一個人的嘴當(dāng)然可以咬得緊,但西域有那么多商會。世上哪有不透風(fēng)的墻?所以我對其進(jìn)行施壓,斷絕其商盟的所有財路。讓整個商盟一起給我交人。今日凡是西域商盟進(jìn)城的貨物全都被我錦衣衛(wèi)沒收,而接著我會把查沒范圍繼續(xù)擴(kuò)大。果然商盟里其他商會坐不住了,邱續(xù)給我提供了赤月會的資料?!彼贸鲆环菥碜谶f給羅邪,“赤月會,是一個來自遙遠(yuǎn)西方的古老商會,該商會財力雄厚,但在中原的代表很少,一般不超過三人。大多時候都是在當(dāng)?shù)卣心即砣藖硖幚順I(yè)務(wù),其中一個代理人住在樊宅,此人名字叫做段青梅。就是你查到的那個名字?!?/p>

        “女人?”袁彬問。

        蘇月夜道:“是的,此人不僅代理赤月社的業(yè)務(wù),還代理其他三四個商會的業(yè)務(wù)。是一個平日里不顯山露水的土財主。”

        羅邪道:“那我們別浪費時間了,現(xiàn)在就攻進(jìn)去!有你的資料,又有邱長生的口供。此人絕對有問題?!?/p>

        蘇月夜輕聲道:“杜哥之所以會被人帶走,是有原因的。第一,我們被人刻意算計,說明敵人工于心計,計劃周詳。第二,說明敵人手上有深不可測的實力,否則以杜哥的武功,怎么可能無聲無息地被帶走?如羅邪說,對方是妖魔。那我們更要格外小心,認(rèn)真布置。”

        “你說該如何布置?”袁彬問。

        蘇月夜道:“我們分三組,一組由袁少主攻,攻擊樊宅,找到段青梅。二組我?guī)ьI(lǐng)在外圍布置,必要時給予支援。第三組,就是羅邪一個人。如果敵人真的強(qiáng)大,袁少和我應(yīng)付不了,你必須參與救援。但若敵人被我們攻破,而有敵酋漏網(wǎng)逃脫,你負(fù)責(zé)追蹤。我總覺得有特別的勢力在外布局,你負(fù)責(zé)追蹤到位,看漏網(wǎng)之魚到底去哪里。”

        袁彬道:“狡兔三窟,萬一他們有密道呢?”

        蘇月夜道:“那是不可控制的,所以我們要突襲。”

        “我不認(rèn)為袁少能一舉攻克對方?!绷_邪拿出邱長生的記錄道,“邱長生有一份關(guān)于吸血妖魔的記錄,據(jù)說這種東西來自西方,稱為吸血僵尸。他們有兩個特點,一是吸血后有很強(qiáng)的力量,二是害怕日光?!?/p>

        蘇月夜苦笑道:“這我可沒研究,也找不到相關(guān)卷宗。但僵尸不該是手足僵硬,只能跳跳的嘛?”

        “外國僵尸,當(dāng)然不同?!绷_邪皺起鼻子道。

        “錦衣衛(wèi)的書院里那么多怪異的書卷,說不定會有記載,但我們肯定不能等到天大亮才行動,杜哥等不起。而段青梅作為商人,平日肯定要在白天活動的。所以他們害怕日光的說法,只怕不一定對?!痹蛘砗玫秳?,道,“羅邪,即便我這第一輪不行,還有你做后援。定能萬無一失?!?/p>

        袁彬集合了五十個錦衣衛(wèi),分從樊宅的三個門攻入。此時天光還未大亮,府里眾人大多都未睡醒。錦衣衛(wèi)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過兩道院子。這時才有幾個仆人跑出來詢問究竟。

        “錦衣衛(wèi)抓人,閑人回避!段青梅何在?”一身飛魚服的袁彬在內(nèi)宅前大聲喝問。

        錦衣衛(wèi)不斷捉拿管事和雜役,最后隊伍沖入了段青梅所在的臥房。

        嘭!一聲巨響。兩個錦衣衛(wèi)被丟出臥房,段青梅鐵青著臉,整理著衣裳從里間走出。

        袁彬看了眼手里段青梅的畫像,點頭道:“就是她,拿下了!”

        兩旁錦衣衛(wèi)頓時沖上前去,然而段青梅的腳步居然出乎意料地快,她只一步就貼近了袁彬,伸手扣向?qū)Ψ胶韲?。袁彬半步不退,寶劍連鞘攔在敵人手上。咔噠,劍鞘居然被一掌拍開。

        袁彬露出冷笑,道:“今次來對了!”他長劍一展,刺向?qū)Ψ窖劬Α?/p>

        段青梅單手護(hù)目,突然閃向袁彬的側(cè)方,居然一口咬來。袁彬一皺眉,滑步讓開。邊上的錦衣衛(wèi)左右沖上,段青梅身形如電,手指劃過兩人的咽喉,鮮血揮灑飆出。她陰惻惻地看著袁彬,手指放在舌尖舔了舔,嘴里獠牙若隱若現(xiàn)。

        妖魔,袁彬心里莫名想到,他左手拔出繡春刀,亮出左刀右劍的架勢。

        段青梅尖叫一聲,猛撲向袁彬,面若寒冰,指尖亮出利爪。袁彬冷靜望著對方,刀劍平舉一步不退。段青梅的爪子眼看就落在袁彬肩頭。袁彬突然一側(cè)身,腳步一轉(zhuǎn)神奇地落在敵人側(cè)后方,繡春刀一刀落下,斬在段青梅的手腕上。

        段青梅急忙向后一翻,袁彬的長劍緊追刺入她的后背。段青梅痛苦地回身,一爪握住劍鋒,鮮血不斷從她手掌滴落,卻是擋住了這致命一劍。袁彬左手刀鋒削向?qū)Ψ胶韲?。段青梅眼中猩紅亮起,斜著身子一個幅度極大的旋轉(zhuǎn)硬受一刀,但左手終于扣住袁彬的肩頭,長劍嘡啷落地。

        袁彬和對方那雙猩紅的妖瞳對視,強(qiáng)提真氣大吼一聲。兩人拳掌一碰,各退出三步。段青梅身上多處見血,而袁彬只是一陣氣血翻騰。

        段青梅慢慢后撤,周圍錦衣衛(wèi)立即將其圍住,女人身形一晃,退回來時已抓住一個錦衣衛(wèi)。她突然一口咬住那人的喉嚨,大口吞咽對方的鮮血。

        “血色永恒。誰能傷我?”段青梅恨聲道,只是她說的是蒙古話,很少有人能懂。

        這一幕讓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下意識地紛紛后退。而段青梅手腕上的傷口,居然詭異地迅速愈合。

        妖魔!袁彬倒吸一口冷氣,大叫道:“都不要靠近,用弩箭招呼她!放箭!放箭!”

        青瓦上的弓弩手立即扣動機(jī)簧,段青梅長笑一聲,大袖一揮擋下諸多箭矢。她縱身飛掠,仿佛根本沒有受過傷般劃向屋頂。這舉動嚇得那邊的弓弩手連滾帶爬地落下屋頂。段青梅卻在半空中一個盤旋,貼著飛檐向另一邊翻越而走。

        袁彬并不追趕,而是回頭查看地上仍在抽搐的部下,心里暗道:“就看羅邪的了。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羅邪遠(yuǎn)遠(yuǎn)地墜在段青梅之后,在晨曦的迷霧中跟了有小半個京城,最后那妖魔進(jìn)入了京郊一處龐大的莊園。

        明月山莊?羅邪伏在華麗的飛檐邊,眼中生出濃重的殺意,因為她很清楚明月山莊實際上是東廠的產(chǎn)業(yè)。

        段青梅進(jìn)入了西邊的碎星閣,羅邪強(qiáng)按耐住殺進(jìn)去的沖動,從懷里掏出一只蘇月夜給的錦羽飛鴿,裝好密函放了出去。小半個時辰之后,蘇月夜和袁彬帶著人在明月山莊的外圍集合。

        “這邊是東廠的產(chǎn)業(yè),是他們某些高層尋歡作樂的地方。”蘇月夜將明月山莊的卷宗翻開,“最近一個月,有一批張順年很看重的人才入駐進(jìn)來,同時這里幾乎清空了雜役和奴仆,據(jù)說對方有自帶的仆從。若我們強(qiáng)攻此地,卻沒有找到杜哥,那簍子就捅大了。無異于和東廠正面宣戰(zhàn)。”

        “但我們必須要攻進(jìn)去?!痹虺谅暤溃斑@一點上,我們決不妥協(xié)。有責(zé)任,我來背。”

        “不需要錦衣衛(wèi)進(jìn)攻,我?guī)蘖_宗的人沖進(jìn)去?!绷_邪道,“之前在雨樓,我認(rèn)出其中一個敵人,是我修羅宗的弟子倪晟云。我可以把這個事兒,當(dāng)作宗門的問題來解決。”

        “你修羅宗不是解散了嗎?”袁彬忍不住道。

        “但我為了籌備婚事,又召集了不少弟子來京城幫忙?!绷_邪笑了笑道,“怎么?你有問題?”

        袁彬道:“倪晟云到底是什么人?”

        羅邪道:“他是倪慶東的兒子,十多年前獨自去西域開創(chuàng)基業(yè),后來就音信皆無。有人說,他死在了西域一個叫烽火湖的地方。但因為那地方實在遠(yuǎn)離中原,不是我們修羅宗的勢力范圍,倪慶東派了幾波人去找兒子,也沒有新的消息,就只能放棄了?!?/p>

        “但他現(xiàn)在回來了,而且倪慶東死在了你和杜哥的手上。”袁彬苦笑道。

        羅邪道:“是的,所以我懷疑,他們抓杜郁非可能是為了倪慶東的死?!?/p>

        蘇月夜搖頭道:“我不這么認(rèn)為。若要報仇,殺了杜哥就行了。干嗎要捉走?”

        “所以我只是說可能?!绷_邪手指上刀絲纏繞,看了看外頭發(fā)白的天空,冷笑道,“等我闖進(jìn)去,便知道結(jié)果。不需錦衣衛(wèi)出動,這是我們修羅宗清理門戶?!?/p>

        袁彬目送羅邪離開,那戴著面具的女子走道街道正中,不知何時周圍街市的屋頂出現(xiàn)了十余個灰衣人。每一個都戴著面具,大袖飄飄。羅邪并不多言,領(lǐng)先諸人掠向西方,而那些灰衣人同時御風(fēng)而行。清晨的街市因為他們顯色一片肅殺。

        蘇月夜道:“辦案出謀劃策我行,打仗這事我還真說不好。但袁少,你真的看著修羅宗去獨挑東廠?”

        袁彬輕聲道:“這當(dāng)然不會,我已傳書家父,拜托他在皇帝面前陳述緣由。另外,我能動的一千甲士都已調(diào)撥附近,不管東廠惹得惹不得,我們把事情挑明后就不怕鬧大?!?/p>

        “你說了吸血僵尸的事?”蘇月夜吃驚道。

        “只略過這條?!痹驀@了口氣。

        不多時,有親信的百戶帶領(lǐng)錦衣衛(wèi)軍士布局各條街道,袁彬看著他們心中忽然沉重起來,這種做法父親袁忠一定不會答應(yīng)的。

        (四)

        “錦衣衛(wèi)清了你的宅子,你就想也不想,直接跑到我這里來。你是豬嗎?”倪勝毫不憐香惜玉地打量著段青梅。

        段青梅面目蒼白,跪于地上索索發(fā)抖,哀聲道:“我也是無處可去。您不讓我建立家族,身邊連能打的手下都沒有。我一個女人被那么多錦衣衛(wèi)圍攻……”

        “好了。不用訴苦了。”倪勝拍了拍手,暗室里走出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孩,“血奴,照顧一下青梅?!?/p>

        “是,主人?!毙∨⒆叩阶肋?,用小刀劃破手腕,滴出一小杯鮮血,轉(zhuǎn)身遞給段青梅。

        段青梅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瞬間氣色轉(zhuǎn)好。小女孩又面無表情地退回了暗室。段青梅恭敬地重新跪下道:“屬下以為,我們?nèi)羰谴笈袛堊迦?,擴(kuò)建家族,何用擔(dān)心什么錦衣衛(wèi)?更不需東廠的保護(hù)。一個血族就能對付二十個普通人,我們建立一個一千人的隊伍,就可以稱霸京城?!?/p>

        “你以為京城是什么地方?你以為以前沒有血族到過中原?”倪勝沒好氣道,“井底之蛙,妄談制霸天下……”

        他話到這里,屋外忽然傳來一聲斷喝!

        “倪晟云!”

        倪勝濃眉微皺,一甩袖子吩咐道:“你帶的好路!去集結(jié)所有弟子。”

        羅邪在晨風(fēng)中駕臨碎心閣,修羅宗的同伴距離十丈追隨其后。

        “倪!晟!云!”羅邪大喝道。響亮的聲音從屋頂威壓而下,一大片青瓦龜裂開來,院中的大樹頻頻搖曳。

        一身白衣的倪勝冷笑著站在屋檐下:“你是來找杜郁非嗎?只可惜他并不在這里?!?/p>

        羅邪心里一沉,隨即大怒道:“我是來清理門戶的?!?/p>

        “我已改名重生,早不是修羅宗的人了。談何清理門戶?”倪勝怒道,“但這些休提,你殺我父親,我從三千里外大漠回到中原,就是為取你性命!”

        羅邪長笑一聲,傲然道:“就憑你?”

        倪勝冷哼一聲拔地而起,修羅刀陣如金蛇狂舞卷向屋頂。羅邪大袖翩翩迎上前去,左手戴著金絲手套,輕松擋下對方的進(jìn)攻,右手刀絲凝結(jié),仿若大關(guān)刀般凌空劈下。倪勝大袖急揮,四周屋頂?shù)耐咂急话蹴绲膭棚L(fēng)帶起。

        可惜沒有半片瓦片能靠近羅邪,而羅邪刀勢不變,雷霆萬鈞地劈向倪勝的腦門。倪勝身形一變,如一只大蝙蝠般閃轉(zhuǎn)騰挪,終于躲過羅邪勢在必得的一擊。他施展開詭異的身法,配合院中各個角落埋伏的刀絲,沖著羅邪展開游斗。

        但這已不是羅邪第一次見識這種身法,在雨樓是一次,在樊宅段青梅身上,她還見過一次。這來自異域的身法帶著動物的野性,速度奇快但章法并不復(fù)雜。與其說是身法,更不如說是某種本能反應(yīng)。羅邪她雙手一揚,層層刀絲在指尖舞動,時而如天羅地網(wǎng),時而變化成萬古云霄一羽毛般的一縷。在不知不覺三十招過去,她已完全壓制住對手。

        倪勝身上連續(xù)被刀絲劃破,他長嘯一聲,右手握拳打在左手手掌上,一股石破驚天的勁風(fēng)穿透重重刀絲卷向羅邪。

        羅邪探出左手,指尖柔和如太極旋轉(zhuǎn),金絲手套仿佛無盡深潭,完全化解了對方的拳勁。但倪勝突然手掌一翻,食指上戴的指環(huán)綻放出赤紅的光芒,閃電般掃向羅邪眉心。羅邪心頭一凜,莫名意識到危險來襲,憑空斜掠丈許。

        紅芒所過之處,屋頂如被大斧劈開。

        “聽說你接任了宗主身份,果然學(xué)會了修羅云霄斬。”倪勝眼中射出極度的憎恨,為何得到師祖看重的不是自己,為何自己要遠(yuǎn)赴西域遇到那些事情?

        “你從小就喜歡投機(jī)取巧,玩旁門左道?!绷_邪揚起頭道,“但這世上必須自己有實力才行?!?/p>

        “你有多高的實力?你在我們家族面前只是螻蟻?!蹦邉俸蘼暤馈?/p>

        羅邪冷笑道:“那你是什么?”

        倪勝拍了拍手,四方的陰影下出現(xiàn)了三十多個黑衣人,為首的就是段青梅。這些人一個個都很年輕,而且男人英俊女人靚麗,但讓人覺得煞風(fēng)景的是,他們一個個都面容蒼白。

        羅邪舉手制止背后的部下靠近,美目掃視那些黑衣人,低聲道:“吸血僵尸?倪晟云,你也是吸血僵尸嗎?”

        倪勝怒道:“我說了,我已改名叫倪勝?!?/p>

        “日月轉(zhuǎn)換而已。”羅邪冷冷道,“聽聞吸血鬼是害怕日光的,現(xiàn)在可是早晨。”

        “殺了她!”倪勝下令道。

        黑衣人蜂擁而上,一個個動作靈活,腳步極快,哪有什么“大明僵尸”的樣子。羅邪十指如同拂動琴弦般左右揮舞,點點刀絲飛出衣袖,姿態(tài)若仙,卻是刀刀斷魂!血光四濺,羅邪不斷移動腳步,刀絲斬殺一個又一個黑衣人。但奇怪的是那些黑衣人都如先前段青梅那樣受了傷,很快就重新站起。

        羅邪緊咬牙關(guān),眼光掃到段青梅正如夜梟般掛在屋檐邊沿,她隨手一根刀絲飛向?qū)Ψ?。段青梅以為自己能輕松躲過,卻發(fā)現(xiàn)刀絲在半空忽然加速,驚得倉皇換位,那片屋檐被刀絲整個削去。段青梅大怒,尖嘯著沖向羅邪。但她沖到一半,忽然覺得后頸一涼。然后那從飛檐轉(zhuǎn)回的刀絲就將她的頭顱切下。

        這下還能爬不起來嗎?羅邪半轉(zhuǎn)身望向其他黑衣人,但那些人似乎不知畏懼,仍舊一次又一次地向她沖來。羅邪額頭冒汗,刀絲的速率略微放緩。

        倪勝突然大喝出手,修羅刀陣之矯龍驚蛇!他眼中透出猩紅殺機(jī),嘴里露出獠牙,指尖放出利爪,速度比之前快出一倍!

        “來得好!”羅邪突然向天舉手。

        屋頂上那十多個修羅宗弟子,各自舉起一面銅鏡,將蓬勃的晨光從天空反射到院中。那些晨曦聚攏到一起,比普通日光激烈數(shù)倍!連同倪勝在內(nèi),所有黑衣人露在外面的皮膚都發(fā)生灼燒的情況,一個個爆發(fā)出痛苦的嘶吼。

        羅邪趁勢散出漫天刀絲,人如九天魔女旋轉(zhuǎn)升空,“修羅云霄斬”橫掃院中的吸血僵尸。把你們?nèi)寂_,你們還能恢復(fù)?再次落地時,她已經(jīng)成為一個血人。倪勝再次抬起指環(huán),但兩根刀絲纏住了他的手臂,從食指到小臂寸寸斬斷開。

        倪勝狂呼一聲,驚恐后退看著羅邪,十年前他離開中原的時候,羅邪絕對沒有這樣的實力。

        這時,屋頂上修羅宗的門人一個個掠了下來,將還在抽搐并未死透的黑衣人全數(shù)斬殺。

        “杜郁非在哪里?”羅邪喝道。

        倪勝冷笑道:“他被我家長老帶走了。”

        “你家長老為何要對付杜郁非?”羅邪追問。

        “我……他拿了不該拿的東……”倪勝猶豫了一下,但他還沒說完,突然一道黑影出現(xiàn)自羅邪的頭頂。

        在雨樓遭遇的那股空前強(qiáng)大的力量再次降臨!

        羅邪悶哼一聲,接下對方仿若天雷的一拳,噔噔噔退后六七步。

        來人是個眉清目秀的黑衣青年,他撿起倪勝失落的指環(huán),扭頭看著對方道:“叫你早些離開此地,你卻不聽號令。還毀了我那么多弟子?!?/p>

        倪勝狂喜道:“大人救我!”

        那黑衣男子嘆了口氣,突然一掌摘下了倪勝的腦袋,然后才轉(zhuǎn)身對羅邪道:“你這樣闖入我東廠的地盤,是太不把我東廠放在眼里了?!?/p>

        羅邪仔細(xì)看著對方,忽然想起了此人的名字,東廠三大檔頭之一的林寶成。這個人在“雷音山”一案中表現(xiàn)搶眼,羅邪心中生出一種荒謬的感覺,難道此人也是吸血僵尸?遠(yuǎn)處馬蹄聲響,大批東廠的番子出現(xiàn)在碎星閣外。羅邪不禁皺眉,照道理袁彬會擋住東廠的人,如今這算什么?

        林寶成道:“羅邪,我知你在錦衣衛(wèi)的地位,也知你曾救過當(dāng)今圣上。但你夜闖我東廠禁地,殺人無數(shù)。若是束手就擒,可免受皮肉之苦。”

        “不然如何?你殺了我嗎?”羅邪發(fā)現(xiàn)東廠番子居然全都退守在圍墻之外,這個家伙是認(rèn)為能一個對付修羅宗那么多人?

        “我羅邪從不知什么是投降。”

        林寶成側(cè)頭看了看她,低聲道:“不知天高地厚?!?/p>

        羅邪冷笑,刀絲掠空飛灑,幻影重重好似扇面一般。林寶成突然出現(xiàn)在羅邪身后,然后掌心亮出一縷刀絲。羅邪面色一變,她居然沒看清對方的動作。

        “還要打嗎?”林寶成笑道。

        邊上的修羅宗門人向羅邪聚攏,但羅邪喝道:“都給我退出去?!北婇T人面面相覷,無奈退回屋頂。

        羅邪深吸口氣,低聲道:“我就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彼_步輕巧踏出,四周各縷刀絲,突然在半空凝結(jié),形成一張看似毫無規(guī)律,但又目標(biāo)一致的刀網(wǎng)。刀網(wǎng)在晨光下,綻放出華麗的五彩,旋轉(zhuǎn)籠罩向林寶成。

        林寶成雙手一合,身子似乎瞬間膨脹開,然后霍然平推,浩瀚如巨獸的力量洶涌而起,猛烈的罡風(fēng)將所有刀絲擊飛。

        “般若掌?你是少林弟子?”羅邪沉聲道。

        “會般若掌就一定是少林弟子?”林寶成笑道,“那我還會這個呢?”他手指凝起一縷刀絲,那刀絲就翩翩繞在拇指上。

        羅邪目光收縮,咬牙道:“修羅纏絲。”

        “你不會是我的對手,束手就擒吧?!绷謱毘傻?。

        “做夢!”羅邪長嘯一聲,手底再次交織出層層刀網(wǎng)。刀絲有的上天有的入地,有的化作片片飛羽,在院中組成了一個結(jié)陣。

        林寶成微笑道:“你年紀(jì)輕輕,有此境界的確不易??上В闼诘木辰?,我一百年前就到了?!彼_步若風(fēng),身子微微一轉(zhuǎn),在重重刀絲中飛上半空。

        “武當(dāng)梯云縱……”羅邪心里嘆了口氣,刀意凝結(jié)指尖,來自幽冥的刀風(fēng),從古老云荒,九天十地狂嘯爆發(fā)!

        林寶成賣弄般的掌風(fēng)一震,手掌化出淡淡的刀芒,修羅刀陣再次被他劈開。崆峒的“掌刃”……羅邪向后飛退,這家伙到底會多少絕技?但林寶成如影隨形地貼了上來,指尖按向羅邪咽喉。羅邪背后就是假山,沒有退路只能舉手硬接。但林寶成陡然提速,手指眼看要刺入羅邪的咽喉。

        “停手!”遠(yuǎn)處有個聲音叫道。

        手指停在半空,羅邪面如死灰,而林寶成也輕輕吁了口氣。

        “讓羅邪走!”那個聲音繼續(xù)道。

        “我本不想殺你。”林寶成搓了搓手掌。

        羅邪猶豫地看著四周,屋頂上的部下也傻傻地看著這一幕,在他們心中戰(zhàn)無不勝的羅邪居然敗得如此徹底。

        “你不走又能如何?”林寶成笑道,“袁彬和蘇月夜已被我東廠拿下。你真以為他們能螳臂當(dāng)車?張督主可是帶著圣旨來的。錦衣衛(wèi)會跟著他們造反嗎?”

        羅邪在屋頂上看到遠(yuǎn)處有大隊的錦衣衛(wèi)被東廠拘押,但并沒找到發(fā)聲留命的人。羅邪一跺腳,帶著門徒們?nèi)ふ以?。林寶成目送她離開,并不阻攔。

        (五)

        “如何?”向遠(yuǎn)轉(zhuǎn)身問道。

        杜郁非苦笑道:“既然你放了羅邪,我自然會遵守承諾,帶你去取妙法石?!彼麖奈聪氲搅謱毘傻奈涔敲锤?。

        向遠(yuǎn)笑道:“不是你還回宮里的那塊?!?/p>

        “當(dāng)然?!倍庞舴腔氐今R車,“要去我的宅子。”

        向遠(yuǎn)駕著馬車慢慢道:“我在你這個歲數(shù),也曾覺得心愛的女人比什么都重要?!彼路鹦闹胁刂S多回憶。

        “那如今呢?”杜郁非問。

        向遠(yuǎn)道:“我更關(guān)心,妙法石?!?/p>

        杜郁非慢慢道:“我希望你們能放了袁彬和蘇月夜。錦衣衛(wèi)和東廠不該公開對立,那樣會出大事。”

        “只要你交出妙法石,什么都不是問題。”向遠(yuǎn)忽然輕輕咳嗽了兩下。

        東廠辦事極有分寸,他們只捉拿了錦衣衛(wèi)的頭目,并不針對普通校尉。袁彬帶著鐐銬走在隊伍中,羅邪仿若天魔從天而降,擋在隊伍前方。東廠的番子一陣騷動,人人都知道錦衣衛(wèi)有這么個煞星,在若干次錦衣衛(wèi)和東廠的沖突中,不知了斷了多少東廠人。

        羅邪一步步走向袁彬,周圍的廠番猶豫著慢慢后退。她站到袁彬近前道:“為何不反抗?”

        袁彬沉聲道:“林寶成帶著圣旨來的。羅邪,你不要沖動。我去見一次圣上,不會有事?!?/p>

        “蘇月夜呢?”羅邪沒在囚徒中看到蘇姐兒。

        袁彬道:“剛被抓就被帶走了,去的東面。”

        “你!”羅邪瞪起眼,“你就看著她被帶走?”

        袁彬道:“對方帶著圣旨,就不是私自抓人。她不會有事?!?/p>

        羅邪皺眉看著對方,強(qiáng)忍住沒有罵人,狠狠掃了一眼周圍東廠的人馬,不再管袁彬飛身前往杜府。

        剩下在場的不論是錦衣衛(wèi)還是東廠,都默默松了口氣。

        來到杜家后院,向遠(yuǎn)饒有興趣地看了看周遭的一切,笑道:“你家我來過幾次了,次次空手而歸?!?/p>

        “能不讓我發(fā)現(xiàn),你也是好本事?!倍庞舴菓醒笱蟮?。

        向遠(yuǎn)道:“那自然不能挑你在家的時候來,好在杜大人是個忙人?!?/p>

        “說得也是。我其實也想清閑幾天。”杜郁非指著大樹下一排青磚道,“挪開這些石頭,西面有一道鐵門,妙法石在鐵門下的密室里?!?/p>

        向遠(yuǎn)笑道:“我聽說過奇門遁甲,也知道點皮毛。石頭你自己去搬。”

        杜郁非老老實實地去搬磚頭,當(dāng)他將花圃挪開,果然下頭露出一扇鐵門。杜郁非用一把鐵鑰匙將門打開,指了指漆黑的地下室。向遠(yuǎn)押著他,慢慢朝下走。杜郁非點起油燈,大約三丈見方的屋子家具很簡單,只有一張小床、一個書架,一套桌椅以及一張古琴。

        “這是你緊急逃命用的?”向遠(yuǎn)看了眼書架邊的一個口袋,里頭有一些金銀和干糧,“堂堂錦衣衛(wèi)副指揮使,你倒是居安思危?!?/p>

        “誰知哪天會遇到煞星呢?”杜郁非冷笑道。

        “妙法石?!毕蜻h(yuǎn)淡淡道。

        杜郁非走到東面的墻面,將一塊磚頭拉出,里面出現(xiàn)了一個七彩寶石點綴的盒子,轉(zhuǎn)手遞給對方。向遠(yuǎn)打開盒子,里面什么都沒有,他疑問地看著杜郁非。

        “原來你不知道?妙法石其實是這個盒子,不是里面原先的那塊石頭?!倍庞舴墙忉尩?,“當(dāng)然,這個盒子的質(zhì)地我不清楚,也有可能做盒子的材料,是你要的妙法石?!?/p>

        向遠(yuǎn)食指上的戒指在盒子上輕輕摩擦,他搖頭道:“不,這不是我想要的東西。反應(yīng)有,但太微弱了?!?/p>

        杜郁非道:“這不可能,我確實是從這個盒子領(lǐng)悟的武功。你說的反應(yīng)是什么?”向遠(yuǎn)皺眉盯著他,杜郁非怒道,“我沒有說謊?!?/p>

        向遠(yuǎn)晃了晃左手的指環(huán)道:“我這枚戒指上的寶石,和妙法石是同一種東西。兩塊石頭相遇時,會產(chǎn)生感應(yīng)。但現(xiàn)在并無感應(yīng)?!?/p>

        “那我怎么知道?我拿到的妙法石就是這個盒子和那塊石頭,石頭在大內(nèi)的庫房里?!倍庞舴堑吐暤?,“但有一件事?!?/p>

        “什么事?”向遠(yuǎn)問。

        “最近半年,我已感受不到這個盒子的力量?!倍庞舴菄@了口氣,輕輕咳嗽道,“我的身體也是江河日下?!?/p>

        向遠(yuǎn)道:“你說說看,剛開始接觸妙法石的情景?!?/p>

        杜郁非輕輕撥弄了一下桌案上的長琴,將椅子換個位置,靠著墻壁,慢慢道:“那是幾年前的一個案子,大內(nèi)有個案子涉及到妙法石。案子到了最后,沈慶余和瓦剌的烈蒙恩在壽安宮同歸于盡。我得到了這個盒子,帶回家后忽然感覺到了什么,然后就悟出了一套武功。那是一種說不清的感覺,仿佛一瞬間就明白了很多事,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更多的不解。”

        “對!對!就是那種感覺?!毕蜻h(yuǎn)情不自禁地贊同道。

        “我知道沈慶余和烈蒙恩的武功都是極高,但在我領(lǐng)悟《大艱難書》之前,并不知道他們高到了什么程度?!倍庞舴欠路鹣萑肓嘶貞?,“一直到,我在辦另一個案子時,遇到了江湖上頂尖的高手程求敗,才真正突破了一個境界。”

        “這些事我都知道。”向遠(yuǎn)道。

        “你都知道?”杜郁非詫異道。

        向遠(yuǎn)道:“當(dāng)然,我們做事很謹(jǐn)慎,當(dāng)然會摸清楚你的底細(xì)才動手。”

        杜郁非道:“但我最近幾個月,已經(jīng)不能再和妙法石交流。也許這塊石頭的法力是會消失的?”向遠(yuǎn)陷入沉思,杜郁非輕輕拍了他肩膀一下道,“不如你告訴我,為何要找妙法石,我們一起來琢磨這事?”

        “可以,你想知道什么?”向遠(yuǎn)目光有些凝滯,慢慢說道。

        杜郁非微微一笑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為何要找妙法石?”

        向遠(yuǎn)道:“我是來自西方的血族,平素靠吸食人血保持青春和力量。自古以來血族都是如此,但我們的血族皇帝保羅,覺得這樣子不好,不完美。他是個追求完美的人。一個偶然的機(jī)會,他找到了一塊妙法石。我們稱之為血之靈,這石頭提供給血族的力量,遠(yuǎn)遠(yuǎn)超過能從鮮血吸收的力量。皇帝覺得或許這是我們蛻變的機(jī)會。于是他將石頭分成十二塊給了十二個家族。而那十二個家族的族長又各自將石頭分成更小塊給了下面的族人。這的確讓血族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各個家族很快意識到小石頭的力量是有限的,所以他們?yōu)榱藸帄Z石頭爆發(fā)了戰(zhàn)爭。而這場戰(zhàn)爭,連皇帝也制止不了?!?/p>

        “血族,有多少人?”杜郁非小心翼翼問道。

        “很多,但沒有人類多?!毕蜻h(yuǎn)回答道,“主要是血族的生育能力較弱,我們靠和人互換鮮血來吸收新的同伴,但血族間通過交媾所生的純血是極少的?!?/p>

        “所以你們是妖怪?你是純血嗎?”杜郁非問。

        向遠(yuǎn)道:“血族算是人類口中的妖怪吧,你們叫我們吸血鬼,或者吸血僵尸。我并不是純血,我是蒙古大軍西征時,在歐洲遇到皇帝的。那時候血族帝國已經(jīng)因為血石戰(zhàn)爭,打得支離破碎了?!彼f到這里猶豫了下,重新看著杜郁非道,“我為何要和你說那么多?”

        杜郁非注視著對方眼睛,慢慢道:“因為秘密藏在心里不舒服,你必須找一個人傾訴?!?/p>

        向遠(yuǎn)深吸口氣,搖頭道:“這不對?!彼种干系闹腑h(huán)散發(fā)出淡淡的紅芒,他眼中猩紅閃動,突然怒道,“你居然想控制我?”

        杜郁非斷然出手,從對方腰際拔出踏雪劍,劍鋒揚起層層殘影,周圍的一切瞬間凝固,只有絕情、絕念、絕影、絕心的一劍!向遠(yuǎn)想要后退,卻發(fā)現(xiàn)周圍的空間瞬間扭轉(zhuǎn),行動被束縛于狹小的空間。

        劍鋒刺入向遠(yuǎn)的喉嚨,鮮血不斷滴落于地。向遠(yuǎn)雙手抓著劍鋒,眼中凝起猩紅之色。杜郁非手腕一擰,但踏雪劍卻不能再前進(jìn)半分。向遠(yuǎn)背后突然展開一雙巨大的蝙蝠翅膀,他的指尖利爪探出,嘴里露出白森森的獠牙。踏雪劍被他一分一分拔出喉嚨。

        杜郁非大駭收劍,平掠三尺,正好躲過向遠(yuǎn)劈向他天靈蓋的一掌。踏雪劍一點臺階,杜郁非后退出了鐵門,而同時一道鐵閘從而落下。吸血鬼嗎?這也太恐怖了!杜郁非來不及多想,鐵門就被向遠(yuǎn)一腳踢開,但這怪物連續(xù)變了三個方向,也沒能沖出密室。

        老頭子變回了人形,皺眉看著杜郁非道:“我對你一直很客氣,你卻處心積慮地用陷阱對付我?!?/p>

        杜郁非抹去額頭的汗水,沉聲道:“要不然,我又該如何?”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我不做君子了?!毕蜻h(yuǎn)突然提高嗓門道,“來人,帶蘇月夜!”

        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出,三個黑衣人壓著蘇月夜進(jìn)入院子。

        杜郁非眉頭緊鎖,真是無話可說。

        蘇月夜則一臉淡定道:“我勸你不要答應(yīng)他任何條件。”

        “但這又怎么可能?”杜郁非憐惜地看著女人。

        “你先解開此地的奇門遁甲?!毕蜻h(yuǎn)高聲道,“別動歪腦筋,我?guī)淼淖o(hù)衛(wèi)或許不是你的對手,但你們相距二十步,在你殺了他們之前,他們也有足夠的時間咬死蘇小姐?!?/p>

        杜郁非沉默片刻,挪動了地上的禁制,將向遠(yuǎn)放了出來。

        向遠(yuǎn)丟出一個小藥瓶道:“喝下去?!?/p>

        杜郁非毫不猶豫一口吞下。

        向遠(yuǎn)笑了笑道:“現(xiàn)在告訴我,真正的妙法石在何處?”

        杜郁非指了指院子回廊上的一盞燈籠,向遠(yuǎn)摘下燈籠,在燈籠上方找到一枚食指指甲大小的七彩寶石。他皺了皺眉道:“仍舊毫無反應(yīng),你又耍我?”

        “我們中原有句老話叫做寶物有緣者得之。妙法石就是如此一件東西,很多人經(jīng)手過它,但絕大多數(shù)人都沒有悟出武功?!倍庞舴强嘈Φ?,“隨便你信不信,但我說的是實話。我吃飽了沒事干,還能在這個院子放兩個贗品來糊弄人?”說到這里杜郁非身上不停滲出冷汗,艱難地坐在地上。

        向遠(yuǎn)思索了片刻,輕咳出兩口血痰,啞聲道:“如此,你跟我走一次長途吧?!?/p>

        “你先放了蘇月夜!”杜郁非怒道。

        “不,她需要留下來照顧你?!毕蜻h(yuǎn)盯著對方,微笑道,“她的存在對你,對我都好?!?/p>

        羅邪獨自回到杜府,看到后院的密室門洞大開,里面一片狼藉,而廊前的燈籠已被取下。她面色陰沉地坐在廊下,心中閃過杜郁非的淡淡笑顏,終于忍不住流下兩行淚水。

        不多時,有白袍老者進(jìn)入后院,躬身問道:“宗主,我等已發(fā)出召集令,兩日內(nèi),京畿附近的弟子就能全部到齊。”

        “不,這是我和東廠的事,你們不要管?!绷_邪搖頭道,“修羅宗已解散,這是我的私事。”

        “可是。”老者皺起眉頭。

        羅邪道:“你可幫我做一件事,替我聯(lián)絡(luò)永樂組杜晉玄。”

        (六)

        一身黑色道袍的杜晉玄,翩然立于“年華樓”的樓頂,頭發(fā)自然一束,衣袂迎風(fēng)而動,在月色下出塵若仙。

        “你也有求我的時候?”杜晉玄微笑看羅邪。

        羅邪咬牙道:“杜郁非被西方來的吸血僵尸帶走,對方實力極強(qiáng),且不止一人。除了你,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幫忙。”

        “你和杜郁非之前處處與我作對,我為何要幫你們?”杜晉玄反問。

        羅邪道:“因為他們?nèi)∽吡擞涗洝洞笃D難書》的妙法石。你不會希望那東西落在西方妖魔之手吧?”

        “的確不希望。”杜晉玄笑了笑道,“但永樂組本不是什么都管,所以你最好給我一個出手的理由?!?/p>

        羅邪皺了皺眉,反問道:“不如你說,究竟要我如何,才肯幫忙救回杜郁非?”

        “任何事?”杜晉玄問。

        “任何事。”羅邪點頭。

        “好。你是個有信用的人。這件事我記下了?!倍艜x玄忽然嘴角掛起一絲狡猾的笑紋,“其實你什么都不答應(yīng)我,我也會管這個事兒。永樂組立于當(dāng)世,就是為了對付那些可能逆天的妖魔。這些吸血鬼的實力不可小覷,想來他們的領(lǐng)袖更是非同凡響。而據(jù)我的情報,他們的頭領(lǐng)為了妙法石,已經(jīng)靠近中原了?!?/p>

        “那我們該怎么辦?”羅邪問。

        “杜郁非和蘇月夜去了西北,他的事交給我?!倍艜x玄慢慢道,“袁彬落在東廠手里,并不比杜郁非安全。你負(fù)責(zé)救他,并且對付林寶成?!?/p>

        羅邪揚眉道:“袁少有他爹罩著,根本不需要我出手吧。”

        “不?!倍艜x玄搖頭道,“東廠抓人是有圣旨的,袁忠親眼看著皇帝下旨,如何能夠抗旨?而袁忠老了,如今的他只是一條無牙的老狗,憑什么去對付東廠?而東廠……”

        “東廠只要掃清了杜郁非和袁彬,就誰都惹不起他們了。”羅邪恨聲道。

        “你思路倒也清楚。張順年不知道什么《大艱難書》,他要的是權(quán)力。而那些吸血鬼都有控制人心的本事。林寶成站在皇帝身邊,少許用點力,讓皇帝寫道旨意又有何難?”杜晉玄慢慢陳述著事情的真相,讓人覺得她仿佛無所不知。

        羅邪怒道:“你什么都知道,為何不提前制止?任由吸血鬼蠱惑皇帝,難道不是你們永樂組失職嗎?”

        “很多事,我也是發(fā)生了才知道?!倍艜x玄正色道,“而且若什么事都要永樂組出手才能解決,這天下豈不是變成紙糊的江山了?我永樂組從誕生以來,只管凡人無法管的事。只要他們不動皇帝,我就對這些嘍啰沒有興趣。歸根到底,這只是東廠和錦衣衛(wèi)之爭,是螻蟻的戰(zhàn)場?!?/p>

        羅邪眨了眨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無言以對。

        “但林寶成的實力的確不錯。下面我會告訴你一些對付關(guān)于他的事。你可要聽仔細(xì)了。”杜晉玄忽然又溫柔說道。

        向遠(yuǎn)是個生活考究的人,若沒有好的客棧住宿,寧可自己在郊外搭帳篷。白天他睡在豪華的棺木里,棺木上方有著精美的漆畫,似乎是描述著兩個兄弟的故事。他的帳篷溫暖舒適,所用的器皿并不奢華,但絕不簡陋。身邊的兩個侍女,一個是金發(fā)碧眼的波斯人,一個是古雅可人的中原人,同樣都是美艷得不可方物。蘇月夜原以為這兩個美姬都是吸血鬼,但后來她注意到,這兩個美姬只是血奴,輪流給向遠(yuǎn)提供血液。

        有時候,向遠(yuǎn)會邀請?zhí)K月夜過去彈琴,但只有杜郁非在場時,蘇月夜才會撥動琴弦。杜郁非白天被關(guān)在棺木中,晚上才能出來放風(fēng)。體內(nèi)功力連一丁點也無法提起,之前他借助奇門遁甲用出《大艱難書》里的“攝魂術(shù)”,而這次對方有了防范,要想如前次那樣逆轉(zhuǎn)根本沒有可能。蘇月夜負(fù)責(zé)照顧杜郁非的起居,并將他失蹤后發(fā)生的事一一告知。閑暇時,蘇月夜在馬車上撫琴抒懷,一路上兩人居然毫無抱怨。這一點,讓向遠(yuǎn)覺得極為奇怪。

        就這樣五天過去了,向遠(yuǎn)邀請杜郁非到帳篷喝酒。

        杜郁非已經(jīng)虛弱得需要蘇月夜攙扶才能走路,只喝了半杯酒,就已全身出汗。

        向遠(yuǎn)慢慢道:“明日我們抵達(dá)西風(fēng)鎮(zhèn),皇帝會見你。”

        杜郁非不做回答,只是抿了一口酒。

        向遠(yuǎn)道:“你自己去見他,我的馬車會在鎮(zhèn)外面等你。今夜你不用睡在棺木里,好好養(yǎng)一下精神?;实鄄幌肟吹揭粋€無趣的人?!?/p>

        “西北小鎮(zhèn),交通要道。這里千把人總是有的,你不跟我進(jìn)去。我怎么知道誰是他?”杜郁非慢慢道。

        向遠(yuǎn)笑道:“這就是有趣之處了。你見到了,自然就會知道?!?/p>

        杜郁非道:“既已得到妙法石,為何還要見我?”

        “如你所言,這塊石頭已經(jīng)沒有了力量?!毕蜻h(yuǎn)對著油燈把弄著七彩寶石,“力量仍在你身上?!?/p>

        “我像有力量的人嗎?”杜郁非冷笑道。

        “只是被我封住了而已?!毕蜻h(yuǎn)讓美姬給杜郁非加滿酒。

        杜郁非慢慢道:“很難想象,像你這樣的人,會聽命于誰。能否給我說一下你的皇帝?!?/p>

        向遠(yuǎn)沉默了片刻,低聲道:“我們的皇帝是羅馬人,大約出生于你們漢武帝的年代。他有能洞悉人心的眼睛,有毀天滅地的力量,更有一顆仁慈的心?!?/p>

        “吸血鬼有仁慈的心?”杜郁非冷笑。

        向遠(yuǎn)正色道:“我們血族也是世間萬靈之一,吸食鮮血就和普通人吃牛羊肉一樣。和是否仁慈,有半文錢關(guān)系嗎?你看我身邊帶著這兩個美人兒,她們都是真心服侍我。而作為回報,在她們做好準(zhǔn)備以后,我會將她們轉(zhuǎn)化為血族。這是一種平等的交換,絕無半點勉強(qiáng)?!?/p>

        杜郁非手指敲敲酒杯,問道:“若你的皇帝真有你說的那么厲害,為何他帝國還是瓦解了。在我們中原,厲害的皇帝直到駕崩前,都會將帝國牢牢控制在手里?!?/p>

        “因為血族愚蠢,而皇帝不夠殘忍?!毕蜻h(yuǎn)搖了搖頭道,“其實我也不知為什么,只是到后來,皇帝似乎對權(quán)力的興趣不大了。他更喜歡一些天地間的神奇。”

        杜郁非微微皺眉,心想在中國千古帝王都是如此,早期雄心勃勃勵精圖治,后期風(fēng)花雪月醉生夢死。

        “不是你想的那樣?!毕蜻h(yuǎn)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杜郁非道:“不如說說你,我對你很好奇??礃幼幽悴皇橇_馬人。”

        向遠(yuǎn)道:“我的確不是,確切地說,我是蒙古人。我的蒙古名字叫阿日斯蘭。當(dāng)年我是蒙古遠(yuǎn)征軍的一員。在君士坦丁堡前,遇到了保羅皇帝。他見我們這支隊伍有超群的戰(zhàn)斗力,就選了兩個戰(zhàn)士收入家族。我們蒙古人從東打到西,一路所向披靡,原本對他并不在意。后來才發(fā)現(xiàn),原來在真正的強(qiáng)者面前,我們只是螻蟻?!?/p>

        “一個是你,另一個是?”杜郁非問,“林寶成?”

        “不錯。林寶成的蒙古名字叫吉達(dá)?!毕蜻h(yuǎn)道,“后來我們才知道,皇帝收我們?nèi)爰易宓淖畲竽康氖亲屛覀兓貣|方,尋找血之靈。也就是妙法石。因為西方諸國的子弟,和東方人膚色不同,實在不適合大張旗鼓地到中原行動。當(dāng)然也因為,我們這些東方人在那邊被西方血族排擠,一度爆發(fā)了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在皇帝看來派我們回東方,是一種回歸,也是一種贖罪?!?/p>

        “所以你現(xiàn)在是多少歲?”

        “我加入皇帝麾下時已經(jīng)五十歲,百多年來容貌未曾改變?!毕蜻h(yuǎn)回憶道,“林寶成變成血族時只有二十三歲,所以他看著永遠(yuǎn)都是那么年輕。他在朱元璋造反的時候來到東方,當(dāng)大元的兵馬退出中原時,他改名換姓,留在了大明。我們只是想要血之靈,這寶物和血族的身體有種莫名的契合,反之,對你的性命還是權(quán)力等其他的,其實我一點興趣也沒有。”

        接著向遠(yuǎn)又說了許多關(guān)于皇帝的故事,這個晚上杜郁非被允許在帳篷里休息。

        “他的皇帝會不會真是仁慈的?”坐在杜郁非身邊,蘇月夜輕聲道。

        杜郁非道:“仁慈的狼,難道就會是狗了?”

        “那我們該怎么辦?明天他不讓我跟著你?!碧K月夜眼中閃過許許多多的心事,“我真恨自己不是羅邪,我要是有她的本事,你怎么會被他們脅迫?”

        “他們處心積慮算計我。兩個吸血鬼的歲數(shù)加起來好幾百歲,怎么都要被他們算中的。”杜郁非微笑道,“這又不是你的錯?!?/p>

        蘇月夜一臉抑郁,搖頭道:“我們必須要想個辦法,那么多年那么多生死攸關(guān)的事都熬過去了。這次一定也有辦法?!?/p>

        杜郁非指著一旁的長琴道:“給我彈首曲子吧?!?/p>

        “想聽什么?”蘇月夜問。

        “你彈什么我都愛聽?!?/p>

        蘇月夜坐到琴邊,十指拂過琴弦,琴聲叮咚若清泉而響。

        “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fēng)。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p>

        琴聲戛然而止,蘇月夜泣不成聲。

        杜郁非當(dāng)然知道,這是他和蘇月夜相識時,對方唱的第一支曲子。他輕輕將蘇姐兒擁在懷里好生勸慰,但蘇月夜又如何能停住悲聲。

        “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那一年我剛到京師,去辦那個秦淮水鬼的案子。你雖然不是兇手,卻也是案子的參與者之一?!倍庞舴窍胍D(zhuǎn)移對方的情緒,輕聲道,“為何對我一個破捕頭親眼有加,特意為我彈唱一曲?”

        誰知不問這個還好,他問了這句話后,蘇月夜卻哭得更兇了。這讓杜郁非完全摸不著頭腦,他只能緊緊將對方抱住,輕聲道:“我一定不會死的,一定不會。”

        這也是袁彬被關(guān)在東廠的第五天,他沒有見到皇帝,就被押入大牢。東廠的大牢位于東緝事廠的東南角,規(guī)模沒有錦衣衛(wèi)的詔獄大,但同樣臭名昭著。幾天來,督主張順年都在等著處死袁彬的詔書,而詔書卻遲遲未至,這讓他有些不安。袁家在大內(nèi)樹大根深,一旦被他們伺機(jī)翻身,這東廠和錦衣衛(wèi)的勝負(fù)就又兩說了。所以張順年催促林寶成去宮中請旨,他盡管不明白林寶成為何對皇帝有那么大的影響,但隱約覺得每一次請旨,林寶成都比他管用。

        張順年從午后,一直等到亥時,林寶成終于回來了。

        “如何?”張順年問。

        林寶成道:“今次很順利,圣上終于下了旨意。賜袁彬一死,不追究其家人部下?!?/p>

        “太好了。”張順年長出一口氣,接過圣旨一觀后,笑道,“要麻煩你去執(zhí)行?!?/p>

        “我原本不想做這個惡人,但圣旨難為?!绷謱毘煽嘈Φ溃拔覀冞@就安排吧。”

        林寶成帶著手下前往天牢,這條路他已走得很熟,至少每天都要來看袁彬一次。他是個守信的人,既然答應(yīng)張順年取得權(quán)力,他就會努力做到。而名正言順地殺了袁彬,就是給錦衣衛(wèi)的致命一擊。他在中原那么多年,換過各種身份,對東廠并無留戀。同袁彬和杜郁非也無私仇,只是這次是為了血族皇帝的血之靈啊。

        只是林寶成心中隱約覺得有些不妥,按道理宣德帝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后,不該讓他監(jiān)斬,為何圣旨里多了這一句?林寶成狐疑地走過長長的石子路,這一路上周圍都靜悄悄的,終于來到囚禁袁彬的死牢。

        袁彬盤腿坐在牢內(nèi),這幾日林寶成來看他時,他都是如此模樣。

        “袁大人,圣旨到了?!绷謱毘墒峙跏ブ几呗暤?。

        袁彬眉頭輕皺跪倒接旨,聽到賜死的消息后,抗聲道:“這圣旨定是假的!”

        “你必須死?!绷謱毘善镣吮娙?,看了看空中的明月,慢慢道,“殺你,是我在大明做的最后一件事,算是對待了十多年的東廠有個交代。若你不喝這毒酒,那我就用自己的方式送你上路?!?/p>

        袁彬冷笑道:“你想咬死我嗎?我袁彬堂堂正正做人,會怕你這妖怪?”

        林寶成眼中猩紅閃過,嘴里露出兩枚獠牙,突然憑空貼近袁彬道:“人不怕妖魔,又該怕什么?”他伸手扣住對方肩膀,將袁彬從地上提起。

        袁彬面色緊繃,雙腿亂蹬,林寶成側(cè)頭咬向?qū)Ψ胶砉堋>驮谀菍θ酪洪_喉嚨時,突然袁彬陰惻惻地露出笑容,長長一根刀絲將林寶成卷住。林寶成一怔,然后身上火辣辣地刺痛,他大吼一聲將袁彬摔出!

        袁彬斜飛出去,貼著牢房墻壁站穩(wěn)。林寶成感覺皮膚在灼燒,他抓起斷在他肌肉里的刀絲,那是一條晶瑩剔透的銀絲。

        “你不是袁彬?!绷謱毘膳?。

        “我當(dāng)然不是。”羅邪惡狠狠地摘下面具,“袁彬早就自由數(shù)日了。若非是黃泉制作的面具,還真難瞞過你?!?/p>

        林寶成嘴角掛起冷笑道:“你以為這樣就能殺我?”

        “你們吸血鬼害怕銀器,我這縷刀絲足夠殺你?!绷_邪一根刀絲上下旋轉(zhuǎn)。

        林寶成大怒,不顧疼痛雙手平推,以龍象般若掌壓向羅邪。

        羅邪雙手一招,牢房里的地面忽然閃起近百根刀絲。

        林寶成像是踏入了蜘蛛網(wǎng)的蝴蝶,他飛身后退,但那手臂粗的鐵柵欄上也掠起了刀網(wǎng)!他長嘯一聲,一頭撞出了牢門。

        羅邪十指急揮,層層疊疊的刀絲緊追其后。

        林寶成的后背突然展開一雙巨大的蝙蝠翅膀,一個滑翔退到了死牢長廊的盡頭。而后他大袖一揮,爆發(fā)的罡風(fēng)將刀絲盡數(shù)彈開。但是林寶成同時身體一顫,身上幾乎愈合傷口突然崩裂,鮮血灑了一地。

        羅邪看著對方的傷口道:“如何,是否已無法自愈了?”

        “既然如此,你還在等什么?”林寶成冷笑反問。

        當(dāng)啷,牢房大門打開。

        真正的袁彬帶著個妙齡女子出現(xiàn)在門邊。那女子一身水綠色的衣裙,眉目如畫,但神態(tài)慵懶。她見到林寶成,也露出驚異關(guān)切之色。

        “小唯?!绷謱毘梢徽查g從吸血鬼的形態(tài)變回人形。

        突然一把銀制匕首刺入對方后頸。林寶成咆哮一聲,反手一掌劈在羅邪肩頭。羅邪向上飛起,林寶成拳頭一翻,食指的指環(huán)凝聚起碧綠的磷光。千鈞一發(fā)間,羅邪閃過綠芒,刀絲纏繞敵人的胳膊,林寶成的左臂寸寸斷開。林寶成吃痛,慌亂間背后露出破綻,袁彬一劍入他肋部。林寶成右手奮力拔出長劍,一腳將袁彬踢翻。羅邪提起一早備在旁邊的長矛貫入對方心口,將他釘在墻上。

        林寶成再次呈現(xiàn)出吸血鬼狀態(tài),他手抓長矛一寸寸向外拔。但羅邪一掌攔在前方,將他另一條手臂也卸下。

        “你……”吸血鬼悶哼一身,只能在長矛上抽搐。

        “邱小唯是邱長生的女兒,你在十幾年前救了她的命。之后一直留她在身邊。我花了點時間去了解你,你并非宅心仁厚之輩,如此善待一個人,一定有其道理。我不需要知道你為何那么做。但很清楚的是,她是你的弱點。”羅邪傲然道,“你的確很強(qiáng),但有弱點,就會死?!?/p>

        林寶成還想掙扎,袁彬沉聲道:“你莫做無用的掙扎。永樂組介入此事,皇帝聽杜晉玄的,假裝給了你一道旨意。此刻牢門外,全都是我的人。張順年督主的位子也保不住?!?/p>

        “杜晉玄……”林寶成聽到這個名字,忽然不再掙扎,就仿佛一個高手聽到了另一個絕世人物的名字,忽然覺得自己心服口服。但他又忍不住深情款款地望向邱小唯。

        羅邪道:“這個丫頭雖然美貌,卻是個病秧子。你如果真的要她陪伴,為何不將她變成吸血鬼?”

        “我本是木華梨將軍的部下,在西方成為血族后,在元末戰(zhàn)爭時回到中原。我的目的是尋找血之靈,也就是你們這邊的妙法石。我不是個喜歡吸食人血的血族,我盡量克制自己的欲望。為了融入大明,我在你們的京師做了個小官,并娶了妻子阿喬。阿喬陪了我十一年后病逝了。之后我也改頭換面變了身份,去了北方。因為一個人如果十多年都不會老,是會被人懷疑的?!绷謱毘煽粗∥?,慢慢說起了自己的往事,“隨后又打仗了,靖難之役,我加入了燕王的軍隊。一路顛簸,二十年中我又換了兩個身份,作為血族我記憶力極強(qiáng),這一輩子做過別人幾輩子的事,自然隨便到哪里都能過得很好。只是一點血之靈的消息也沒有,我終于決定回西方去。就在臨行前的一個冬日,我看到了小唯,八歲的她和我夫人小時候一模一樣。然后我就留下了,直到有一天瓦拉國師來找妙法石,近日我的同伴向遠(yuǎn)又從遙遠(yuǎn)的西方趕來?!?/p>

        “所以你就設(shè)計陷害了杜郁非?!绷_邪冷笑道,“但寶夫人和杜郁非向無瓜葛,為何要殺她?”

        林寶成道:“那是倪勝惹的事,他作為新一代的子弟來到中原,不知收斂自己。我多次警告他并無效果?!?/p>

        “難不成你是好人?”袁彬怒道。

        林寶成道:“倪勝殺寶夫人之前,他和他的手下已惹了五六件案子。為了讓他辦完事早先離開京師,我得知寶夫人出事后,讓邱長生通知錦衣衛(wèi)。這樣就能用一件看似完全無關(guān)的事,來算計杜郁非,真正做到以有心算無心?!?/p>

        袁彬道:“之前我們打過交道,我還真看不出你是什么吸血鬼。杜郁非當(dāng)年還說,想讓你來錦衣衛(wèi)?!?/p>

        “血之靈,對杜郁非也許只是武功秘籍。對我們血族,卻是復(fù)國的希望。孰輕孰重?”說到這里林寶成忽然望向女孩,“小唯,小唯。我不能再照顧你了?!?/p>

        但是小唯卻畏懼地不敢靠近他。林寶成恢復(fù)人形收起獠牙,不斷咳血,由于傷口失血嚴(yán)重,面色已成死灰。他苦笑道:“是我啊,是我?!?/p>

        小唯這才顫顫巍巍地向他靠近:“林叔叔?!?/p>

        林寶成忽然望向袁彬道:“她是無辜的,能否給她父女一條生路?”

        袁彬目光收縮,慢慢點了點頭。

        林寶成瞪著羅邪道:“取下我的頭顱?!?/p>

        羅邪刀絲一緊,林寶成人頭落地?!艾F(xiàn)在我們?nèi)Ω稏|廠?!彼湫ψ叱龃罄?。

        (七)

        清晨,杜郁非在向遠(yuǎn)的押送下走出二十里地。前方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完全看不到有什么城鎮(zhèn),而馬車卻停了下來。

        向遠(yuǎn)拿出一個羅盤,嘴里計算著什么,隨后道:“就是這里了。往前走很快你就會看到城鎮(zhèn)?!?/p>

        杜郁非慢慢下車,皺眉道:“這里什么都沒有?!?/p>

        “會有的?;实墼谇邦^等你?!闭f著,向遠(yuǎn)甚至將七彩寶石交到了杜郁非手里,“皇帝只見你一個人。”

        杜郁非整了整衣袍,笑道:“他不愿意見你?真想知道當(dāng)年你做了什么,才被趕回東方?!?/p>

        向遠(yuǎn)瞪了他一眼,深吸口氣道:“我和林寶成滅了他們兩個部落而已?!?/p>

        “你也算狠角色。”杜郁非伸出手道,“妙法石都給我了,何不把踏雪劍也還給我?難道你還怕有武器,我就能傷了你家皇帝?”

        “你不要做夢。”向遠(yuǎn)斷然拒絕。

        杜郁非揚了揚眉,轉(zhuǎn)身就走。

        “等一下。”忽然向遠(yuǎn)又喊道,他將踏雪劍拋給了杜郁非。

        杜郁非對他一抱拳,大步走向北方。向遠(yuǎn)看了眼蘇月夜,不知為何感到有些不對勁。

        蘇月夜道:“你為何改了主意?把劍給他?”

        “皇帝隔空傳話給,吩咐如此?!毕蜻h(yuǎn)轉(zhuǎn)而望向蘇月夜,“我一直很好奇你和杜郁非的關(guān)系,你們不是戀人,也早超出普通朋友的界限。你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不關(guān)你事。”蘇月夜淡然道。

        向遠(yuǎn)笑道:“你比羅邪有趣,若你愿意,我可以給你永恒的生命?!?/p>

        “永恒的生命,沒有杜郁非又有何用?”蘇月夜反問。

        向遠(yuǎn)看著杜郁非的背影,慢慢道:“若他接受了皇帝的邀請呢?”

        蘇月夜道:“那他就不是杜郁非了?!?/p>

        杜郁非走了兩百多步,忽然周圍彌漫起一層淡淡的霧氣。緊接著一處類似村鎮(zhèn)般的建筑出現(xiàn)在他的周圍。他在晚上想象過多次西風(fēng)鎮(zhèn)的樣子,但這里并非熱鬧的邊陲鎮(zhèn),也不是想象中的魔窟。若一定要說,這里更像是一處異域風(fēng)情的莊園,到處都種著美麗的鮮花。他回望來的道路,居然一派山清水秀,哪有什么草原的樣子。

        杜郁非穿過樹林,走過木橋,看到前方有一座建在山腰的白色古堡,在古堡前是華美的噴泉和大理石鋪就的小廣場。一個白衣人背著雙手微笑而立,此人有著秀麗親和的面孔,膚色盡管蒼白,但眼神卻令人溫暖。

        “歡迎光臨寒舍?!卑滓氯宋⑿Φ溃拔医斜A_。”

        杜郁非抱拳施禮,遞上七彩寶石道:“向遠(yuǎn)已得到你要的東西,只是不知你為何要見我?!?/p>

        “這是假的?!北A_接過寶石,石頭瞬間成粉,“你不用騙我?!?/p>

        杜郁非露出奇怪的表情,慢慢道:“何以見得?”

        保羅道:“因為我能感受到它的波動?!?/p>

        杜郁非道:“向遠(yuǎn)也這么認(rèn)為,但這塊石頭的確沒有什么波動了?!?/p>

        “我是說,我能感受到它的波動?!北A_指了指杜郁非腰間的踏雪劍,微笑著探出手。

        踏雪劍劍柄瞬間亮起,一枚附著在劍柄上的寶石閃耀起奪目的華彩。杜郁非深吸口氣,下意識地后退一步。

        保羅苦笑道:“古語道,君子不奪人所愛,但我的確很需要一塊比較大的血之靈。你不如開個價?”

        杜郁非揚眉道:“不如你開價,我聽聽?”

        保羅一甩衣袖,笑道:“我在歐洲有百余座城堡,只要你喜歡,我都可以搬來給你?!?/p>

        “搬來給我?”杜郁非奇道。

        保羅道:“我已悟出空間的力量,也就是你們東方玄術(shù)所說的移山倒海。找到合適的位置,弄幾座城堡來不是問題。另外我還附送你十個美艷動人的血族美姬?!?/p>

        杜郁非笑道:“我對城堡沒有興趣。我們大明的人喜歡精美的園林,不喜歡什么石頭城堡。至于美女,我也只喜歡自己的女人。”

        保羅想了想道:“我知對你來說,血之靈是武林秘籍,不如我指點一下你的武功。我有千年智慧,足以告訴你一些耗費百年也悟不出的事?!?/p>

        杜郁非搖頭道:“既然有一個悟字,光憑你告訴我,又如何能懂?”

        保羅眼中閃過一絲怒意,沉聲道:“你能接受的是什么?”

        杜郁非反問道:“你開出金山銀山的價碼,這妙法石對你究竟有什么用?”

        保羅思索片刻,慢慢道:“赤月中天,星辰飄零;連山雪照,大艱難書。你所悟出的是《大艱難書》,我們血族領(lǐng)悟的是赤月中天。妙法石在我們血族這里成為血之靈,而實際上它還有一個名字,叫時光砂礫。通過這種石頭能知道過去未來,乃至世間萬物一切事,代表著世間一切的傳承力量。我原本有一塊那么大的?!彼葎澚艘幌麓蠹s是拳頭大小,“后來我分給了族人,只可惜大多數(shù)血族都壓制不了石頭帶起的影響。”

        杜郁非頓時想到,《大艱難書》帶來的“艱難命運”,微微點頭認(rèn)同。

        “最終我的帝國分崩離析?!北A_道,“歸根尋緣,我需要血之靈,重新引導(dǎo)那些走了歪路的族人。血族最大的毛病是不團(tuán)結(jié),一旦他們團(tuán)結(jié)了,很多事都能做好?!?/p>

        杜郁非道:“你們血族本身已如此強(qiáng)大,真要團(tuán)結(jié)在一起那還了得?”

        保羅笑道:“你也可以成為血族的一員,普通血族只能轉(zhuǎn)化一些世俗之人,而我有千年高齡的純血,可以轉(zhuǎn)移包括異士和武林高手在內(nèi)的各種修士。你今日到此,也算是一個機(jī)緣,我愿意不經(jīng)過考察,就提供給你一個前所未有的機(jī)會。如何?只要你給我妙法石,我就給你永恒的生命?!?/p>

        杜郁非深吸口氣,猛然抬頭望天,這里的云霞竟然全是血紅色。他慢慢道:“你有隨時捏死我的實力,卻一直跟我以禮相待,我很感謝。人的生命很短,因為短所以寶貴。我不能將妙法石給你,因為一旦血族帝國恢復(fù)強(qiáng)大,那就是人類的浩劫。”

        “你一定是瘋了?!北A_終于沉下臉來,“你我或許有各自的立場,但擁有的力量卻是完全不同的。敬酒不吃吃罰酒!”

        “力量懸殊,仍要一戰(zhàn)。”杜郁非手握劍柄,體內(nèi)真氣如大河奔流,四周氣流驟起。

        “向遠(yuǎn)居然說讓你失去了力量。但即便你功力處于巔峰,又豈能撼天?”保羅探出手掌,直接按向杜郁非的腦門。

        杜郁非只感覺一股翻天覆地的力量滅頂而來,他急向后退,借著那逆天之力,“白駒過隙”憑空甩出五丈遠(yuǎn)。

        保羅一側(cè)身,甩出一擊重腿。帶起的勁風(fēng)化成一個漩渦,將杜郁非卷了回來。

        杜郁非大喝一身,身子詭異地滑出弧線,速度出人意料地提高數(shù)倍,風(fēng)雪四溢的劍鋒,劃破層層光影,凝聚天地之力刺向?qū)Ψ降难屎怼?/p>

        保羅雙手一合夾住劍鋒,漫天風(fēng)雪瞬間消散。杜郁非劍鋒一轉(zhuǎn),踏雪劍劃出詭異的弧線,劍鋒脫出保羅的掌握。保羅冷笑向前跨了一步,一掌按向杜郁非的肩頭。

        杜郁非腳步一挫,再次閃起“白駒過隙”,但從未有失手的身法,卻沒能躲過敵人的手掌。杜郁非身子仿佛被撕裂一般,如短線的風(fēng)箏翻滾而出,踏雪劍脫手飛到半空。

        保羅不管杜郁非,伸手抓向?qū)殑?。就在他要握住劍柄時,忽然踏雪劍閃過一層華彩。

        那柔和飄渺的劍鋒,幻化成一個身著玄色道服的絕色女子。女人身形幻化變大,在風(fēng)中翻了幾個跟頭,仙風(fēng)道骨地立于半空。

        “你是誰?”保羅問道。

        “大明,永樂組,杜晉玄?!迸游⑿χ鴴伋鲆幻秾毷?,“郁非快跑,將石頭放在石堡的最高處。”

        杜郁非忍著肩頭的劇痛,接住妙法石,頭也不回掠向石堡。

        保羅面色微變,兩步就攔在城堡大門前,但同時杜晉玄也到了!吸血鬼皇帝那翻天覆地的力量被杜晉玄一袖接下。一陣洶涌的氣浪四散開來,白色石堡微微晃動。而杜郁非已將自己的速度提到極致,直沖石堡頂部。

        昨夜,在杜郁非完全失去方向之時,杜晉玄出現(xiàn)在帳篷里。她替杜郁非解讀后說,也許有一個辦法可以對付吸血鬼皇帝。但她必須無聲無息地靠近對方,然后才能明確計劃。杜郁非表示完全信任杜晉玄,二人商定,杜晉玄會變成杜郁非的隨身物品一路跟隨,而變化之物首選就是“踏雪劍”。

        杜郁非一早就把真正的“妙法石”安在踏雪劍的劍柄上,一方面是為了便于修習(xí)《大艱難書》,二也是為了隨身攜帶不會遺失。因為在很久以前,杜郁非就和羅邪、蘇月夜商量,到底該如何收藏妙法石。羅邪覺得應(yīng)該造一個密室,作為藏寶之用。杜郁非認(rèn)為用密室的目的太過明顯,反而容易招賊。不如把寶石放在最不會被注意的地方,比如回廊的燈籠上。但羅邪覺得那樣太過隨意,兩人爭執(zhí)不下的時候,蘇月夜表示妙法石還是隨身攜帶較好。她還不偏不倚地覺得,二人的藏寶計劃都不錯,不如全都貫徹實施。于是杜郁非在自家院子布置了兩個贗品,作為未雨綢繆的陷阱,沒想到這次真的用上了。

        盡管山坡下的巨大氣流帶得整個城堡都在晃動。但曾見過杜晉玄封印老龍的杜郁非,一點也不關(guān)心石堡下的戰(zhàn)斗,他只是不斷向上向前。周圍時不時有展開雙翼的血族前來阻攔,但杜郁非閃轉(zhuǎn)騰挪絕不戀戰(zhàn),從石階掠上屋頂,從屋頂攀上天橋,很快就到了石堡頂端的平臺。他將妙法石之間插在高處,然后大叫道:“擺好了!”

        石堡下,杜晉玄和保羅交手已過五十招,杜晉玄的武藝仿佛一支驚動天地的舞蹈,長袖笑顏,裙擺翩然。保羅化成吸血鬼,再無半點溫柔之色。每出一拳,拳風(fēng)都強(qiáng)過之前一拳。每跨一步,速度就快上一分。

        “那就下來,幫我擋他一下!”杜晉玄笑道。

        還要下來?杜郁非低頭望見杜晉玄嘴里念念有詞,整個莊園在她的咒語中洋溢起深海般的藍(lán)光,而保羅一拳正砸向杜晉玄的印堂。杜郁非緊急吸了口氣,人從十來丈高的城堡頂端破空而下,身子舒展劍意隨心,化作一道劍氣攔在吸血鬼皇帝和杜晉玄之間。

        叮!杜郁非眼看要挨上拳頭,面前忽然光影浮動,周圍盡是碧綠的草原。

        杜晉玄俏生生站在一邊看著他道:“你人品好,知道奮不顧身救我,所以我?guī)愠鰜砹?。若你剛才不來救我,我就把你留在那邊,叫你和那吸血鬼做伴千年。?/p>

        “這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杜郁非完全摸不著頭腦。

        “那老吸血鬼能駕馭一個自己的空間到處游蕩,足以說明他的強(qiáng)悍實力。但有一點,他對時間和空間的掌握有瑕疵,所以我用妙法石做陣眼布陣,將他封印到另一個世界去了?!倍艜x玄將七彩寶石拋還給杜郁非,“并非我勝過他多少,其實算是他作繭自縛吧。帶著個會引發(fā)空間裂縫的東西到處跑,是很危險的事啊。說來也不怪他,可能他身邊沒有同等級別的高手,所以沒人能指出他的問題。這東西還你。”

        她的解釋杜郁非聽得似懂非懂,更不理解為何那幾個吸血鬼爭破頭都想要的東西,這女人卻完全不動心。

        “你……這個……你?”杜郁非欲言又止。

        “世間重寶有緣者得之,但你以后不許跟我作對!”杜晉玄隨手從大袖中取出踏雪劍交給對方。

        杜郁非將寶石裝回劍柄,再次握劍時,驟然覺得天地間仿佛換了模樣。

        (尾聲)

        天空中云霞轉(zhuǎn)動,向遠(yuǎn)心里忽然一沉,皇帝似乎消失了,怎么會?緊接著,他看見遠(yuǎn)處有道光影奔流而至。踏雪劍……盡管覺得難以置信,向遠(yuǎn)仍舊意識到出岔子了,立即伸手抓向蘇月夜。

        蘇月夜忙向后退,但她哪里及得上對方的速度?向遠(yuǎn)一掌按在蘇月夜的肩頭,突然蘇月夜的身子放出耀眼熾熱的光芒!

        “神啊!是日光!”向遠(yuǎn)憤怒地收回手掌,手指被嚴(yán)重灼傷。而這時候,踏雪劍到了!

        向遠(yuǎn)先向后退,杜郁非如影而至,向遠(yuǎn)背生雙翼向空中掠起,杜郁非“白駒過隙”靈動地出現(xiàn)在后方的天空。向遠(yuǎn)大吼一聲,雙手交錯,平推出如山掌印。

        杜郁非身處暴風(fēng)漩渦中,卻進(jìn)退自如,“白駒過隙”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圍繞那對巨大的蝙蝠翅膀上下翻飛。

        向遠(yuǎn)情急之下,亮出紅色指環(huán),但踏雪劍在他亮出的瞬間,一劍斬落!向遠(yuǎn)三根手指斷落,他尖嘯一聲向西急逃。

        杜郁非濃眉一揚,心中閃過保羅和杜晉玄戰(zhàn)斗的畫面,他心念閃動福至心靈地向前一步,憑空移動到了向遠(yuǎn)的身后,踏雪劍如大刀斬落,一劍取下向遠(yuǎn)的人頭。草原上連續(xù)掛過幾陣大風(fēng),一切慢慢歸于平靜。

        “你居然悟出了縮地成寸?天資還真不錯?!倍艜x玄從遠(yuǎn)處款款而來,凡人級別的戰(zhàn)斗,她向來是不干預(yù)的。

        “只是不錯?”杜郁非笑了笑。

        “僅僅是不錯罷了?!倍艜x玄認(rèn)真回答。

        蘇月夜過來向杜晉玄道謝,并且摘下那副能產(chǎn)生“日光”的耳環(huán)還給對方。

        “收著吧。誰知這幫吸血鬼有沒有其他同伴會來呢?”話雖如此,但其實杜晉玄并不在意。

        杜郁非回到錦衣衛(wèi)的驛站,第一時間向京師發(fā)回平安信。但正當(dāng)他興匆匆回到京師,卻見袁彬獨自在北門外等他。

        “羅邪出事了。大哥!我對不起你,沒有看住她。”袁彬跪倒道。

        “出了什么事?到底怎么了?”杜郁非問。

        袁彬道:“我們對付了東廠的吸血鬼之后,羅邪押送張順年去見皇帝,不知張順年說了什么話,羅邪居然在皇城里斬殺了他。而之前,東廠已將修羅宗重聚京師的事密奏皇帝,這下就是捅了通天的大簍子。她連夜逃走了……”

        “逃走了?”杜郁非吃驚道。

        “這還不算最棘手的。”袁彬苦笑道,“皇帝一直在等你回來,他希望你負(fù)責(zé)捉拿羅邪。”

        瘋了這是!杜郁非回頭看看蘇月夜。

        蘇姐兒小聲道:“皇帝又不是不知道你和羅牙兒的情誼,或許他只是想放羅邪一馬。”

        杜郁非想了想,問道:“東廠的新督主是誰?”

        袁彬道:“還沒定,很大的可能是王振王公公?!?/p>

        杜郁非皺眉道:“不是好事?!彼虼舐愤h(yuǎn)端,忽然道,“我這就去找羅牙兒,先不回京師了!”

        蘇月夜道:“我和你同去!”

        “我……”袁彬苦笑道,“那我該怎么辦?”

        杜郁非到:“你替我守著錦衣衛(wèi),東廠一定有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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