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5月，中央調(diào)整了北平市的領(lǐng)導班子。當時，北平市委書記是彭真，市委副書記兼常務(wù)副市長是張友漁，市政府秘書長是薛子正。還有一位副市長就是吳晗先生。

吳晗用餐少倆菜

北平剛解放時，市政府設(shè)在府右街南口路西的一座大院里。當時機關(guān)干部實行的是“供給制”，機關(guān)食堂分大、小灶，規(guī)定市級領(lǐng)導吃小灶，每餐標準“四菜一湯”。彭真在市委機關(guān)工作，一般不在市政府用餐。正常情況下，到小灶用餐的只有張友漁、吳晗、薛子正三人。他們?nèi)顺３谝粡堊雷由铣燥?，食堂管理員按規(guī)定在他們的餐桌上擺放“四菜一湯”，從不敢超過標準。

有一天，張友漁、薛子正兩人到市委開會，市政府的小灶只留下吳晗一人用餐。大概是食堂管理員怕做多了浪費，中午只給吳晗上了兩菜一湯。吳晗并未在意，吃完飯管理員問他：“您吃好了？”他說了句“謝謝，吃得很好”，就走了。

第二天，彭真到市政府有事，中午被大家留在小灶共進午餐。彭真十分關(guān)心和尊重吳晗，說話問常向他請教一些城市管理的問題。當彭真問及吳晗在工作和生活上有什么困難和意見時，吳晗當即表示說：市政府機關(guān)的同志對他的工作、生活十分照顧，昨天還單獨為他炒了兩盤菜。彭真一聽，臉上漸漸收起了笑容。等吳晗吃完飯，彭真站起身，很客氣地請吳晗先回去休息，并親自送至餐廳門口?；貋砗?，彭真一臉嚴肅地坐在餐桌前對張友漁、薛子正二人說：“吳晗先生昨日在這里吃飯，為什么只給上了兩盤菜，你們了解嗎？”薛子正一聽，忙叫人喊來管理員。管理員將昨日因吳晗一人用餐，“菜上多了怕浪費”的想法向彭真作了匯報，并一再解釋，吳晗先生吃完飯后，表示過很滿意。彭真說：“既然有標準就要按照標準辦。特別是對吳晗先生，他是一位黨外民主人士，是黨中央、毛主席為我們請來的專家。國民黨反動派揚言：共產(chǎn)黨打仗行，但他們不懂得怎樣管理城市和發(fā)展經(jīng)濟。我們在這方面確實是外行，所以要請一些黨外的有知識、有文化的專業(yè)人士和我們一同工作，一同建國。對這些人我們要格外尊重他們，除了在工作上支持之外，也要在生活上給予特別的照顧。如果昨天的午飯，只給你們上兩盤菜或者是一盤菜我絕不會說什么，但給吳晗先生少上兩盤菜就不行。我們不能讓人家覺得我們共產(chǎn)黨人都是勢利眼，給人家一種寄人籬下的感覺。昨天的事非同小可，這里面有關(guān)執(zhí)行黨的統(tǒng)戰(zhàn)政策，你們應當受到批評并向市委作出檢討，我們也要就此事寫出報告上報中央?！?/p>

幾天后，彭真、劉仁（時任北平市委副書記）、張友漁、薛子正等幾位領(lǐng)導到中南海開會，回來后馬上召開市委、市政府機關(guān)黨員干部大會。許多同志見為這么件小事專門開大會，不大理解，在下面竊竊私語。此時，彭真在會上大聲講道：“毛主席、周副主席剛剛把我們幾個市領(lǐng)導叫去，就此事批評了我們。毛主席說：過去我們在解放區(qū)，在農(nóng)村待慣了，到了城市還是老一套。我們有些同志只注意搞節(jié)約，不注意團結(jié)人，不注意搞統(tǒng)戰(zhàn)，不注意黨的形象和影響，更不注意黨的方針政策，這樣做要不得。周副主席也要求我們的各級干部就此事認真反省一下，如何搞好統(tǒng)戰(zhàn)工作，不要只看眼前利益，凡事要往大處去看、去想就對了?！?/p>

這次大會，吳晗到會參加。彭真代表市委、市政府當面向吳晗表示道歉，感動得吳晗熱淚盈眶。

黃敬遲到罰三杯

1949年9月中旬，新政治協(xié)商會議即將在北平召開。時任天津市委第一副書記、市長的黃敬也到北平參加大會和開國大典活動。

會前某日，北平市的幾位領(lǐng)導彭真、聶榮臻、張友漁、吳晗和薛子正，邀請黃散游覽頤和園，中午在頤和園內(nèi)的聽鸝館設(shè)便宴招待。由張友漁去飯店接他。不想，因黃敬有事耽擱了時間，加上當時去頤和園的道路不好，等他們趕到頤和園時，彭、聶、吳、薛等幾位領(lǐng)導已在湖邊恭候多時了。老戰(zhàn)友相會十分親熱，大家邊說笑邊游玩，不知不覺時已至正午，來到聽鸝館門前，秘書長薛子正說：“飯已準備好了，請黃市長入席吧?！秉S散高興地說：“頤和園我過去曾來過，卻從未在此吃過飯，今日承蒙各位的盛情，真是三生有幸，謝謝啦。”

黃散性格豪爽，席間話多酒也有量。談到城市建設(shè)和管理問題時，黃敬說：“進城以后，不管是建設(shè)也好，管理也好，還不都得我們拿主意、想辦法。我們是城市的管理者，上級可以管我們，但下級就該服從我們。今天，我和張市長在來的路上，被你們北平的交警攔住了車子。你們的司機和張市長還真怕交警，人家不舉手里的棒棒，硬是不敢走?！彼又行┭笱笞缘玫卣f：“我也會開車，在天津我就不怕交警，交警要攔我的車，我一露臉他們就得馬上放行。”

見黃敬話說到這兒，彭真接過話題笑著對黃敬說：“黃敬同志，你的做法在天津行，因為在天津你是‘老大’。可在北平，我們在座的都不是‘老大’。不光我們，連周副主席也不是（當時新中國還未成立，周恩來是黨的副主席之一）。前不久，周副主席的司機送一份緊急公文，由于不聽交警的指揮發(fā)生了交通事故。周副主席知道后當即嚴肅地批評了他們，要求中央機關(guān)所有的同志都要服從警察的管理，支持北平市的工作。”

黃散見彭真這么一說，臉上立刻收起驕矜自得之色。黃敬和彭真是老相識了，彭真曾在天津工作多年，擔任過中共天津市委書記。在彭真面前，黃敬怎敢自認“老大”。

彭真見黃敬低頭不語，接著又說：“七屆二中全會上，毛主席要我們進城后要經(jīng)受住人民的考驗、歷史的考驗，要我們考出個好成績，不要做李自成。我們就要踏踏實實地坐下來學習，學習經(jīng)濟知識、城市管理知識、法律法規(guī)知識。不要讓人家講我們共產(chǎn)黨人是一群嘯聚山林的山大王，只會打游擊不會搞建設(shè)。我們要學會用法來管人，用法來管事，用法來治理國家。那種自以為是、無法無天的游擊習氣要徹底糾正過來，尤其是我們這些黨的高級干部，更應該以身作則，帶頭執(zhí)法守法才對?！?/p>

說到這里，彭真為緩和嚴肅的氣氛，笑著對黃敬說：“黃敬同志，在北平有毛主席、周副主席，有黨中央管著我們，我們每天都在謹慎從事，不敢懈怠。在天津你是‘老大’，深得中央的信任，希望你能像周副主席那樣要求自己，要求部屬，當好天津人民的父母官?！?/p>

黃敬見狀忙說道：“老彭啊，快別再提什么老大不老大的話了。在您和諸位面前，我黃散只配當學生，今天這頓飯使我學了不少東西，你老彭的一番高論，讓我銘記終生?；厝ズ髲奈议_始，所有機關(guān)干部都要認真檢查一下思想問題，努力做好天津市的各項工作，迎接新中國的誕生?！?/p>

薛子正見席間氣氛過于嚴肅，忙插話說：“黃敬同志不管怎么說，今天遲到總是不應該，讓諸位同仁等你多時，應該罰酒三杯?！秉S敬一聽，忙站起身來連聲說道：“該罰、該罰、我認罰?！闭f著伸手端起桌上的酒盅，在幾位好友的笑鬧聲中，連干三杯。

邢大軍據(jù)《中老年時報》、《百年潮》郝建國/文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