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圣
大足:石頭的光芒
我在大足村口遇見的石頭,比一條河流還要深邃。石頭睜開眼睛,目光都朝著同一個方向,石頭的語言在風中凝固。
我聽到的心跳,是一片葉子沿著它的表情下滑,讓大地有了一次輕微的顫動。
復制,石頭望穿秋水。復制了一個人的沉默、一個人的漂泊、一個人的思念。
蓮花,在手上開放,一瓣一瓣的光陰慢慢老去。
石頭說出的慈愛像此刻的陽光,把村莊籠罩。村莊肅穆,在石頭的矚目里不再憂郁。我握住的手洗去了傷痕和疼痛。
獻出光芒,獻出圣潔,石頭溫暖過的青草、螞蟻、野花和星星,在村莊的懷里安詳?shù)囟冗^了一生一世。
大足:一尊石頭的體溫
石頭是熱的。左右的藤蔓、枯枝和腐爛的根也是熱的。
鳥的翅膀抬高了石頭的向往,刻下的記憶,深入骨髓,雨和陽光把石頭擦亮。
對話,石頭的表情風起云涌。它的棱角上,掛著一輪太陽的安靜。
保持一種固有的姿勢,樹枝彎曲在它的眼前,石頭的身軀始終沒有彎下。
人間神話,垂直地深入,千百年來,始終沒有走樣。
陽光垂直地覆蓋在石頭身上,它們之間的距離,通過熱,傳遞,并且把左右的光影和飛舞的時間溫暖。
石頭復活,大足的一只蝴蝶,也在她的光芒下,像一束火焰在飛翔、跳躍。
禪語:懷念與忘卻
從春天走進這里,直到另一個春天降臨,我依然沒有走出大足的夢境。
還是那些沉默的石頭,那些眼睛和目光,讓我在大足的天空下,找到了訴說的理由。
石頭上的春天,花開花又謝。往事在禪語的暗示中一層層變厚,堆滿蒼苔。這樣的時刻,我仰望石頭,想找到訴說的快樂。
我借問木魚:鐘聲燃燒的午后,我是否也可以做一塊石頭,站在大足的一片云朵之下,等你來,把我的懷念或回憶親吻?
喊一聲:柴達木
向西,風聲跟著我,雨聲跟著我,我打馬進草原,喊一聲柴達木,馬蹄上的風云遼闊而磅礴。
我對一束青稞凝視已久。簡單的想法比不上青稞的一次點頭。喊一聲柴達木,更多的時間是等待它的回應,傾聽它禪語里的頌詞。
一邊是雪的靈光,一邊是風的纏綿。回應,荒漠與草場一同抬起頭顱,打量這奇異的美麗。蒙古兄弟的歌唱讓每一粒鹽如此純凈。
我不知道這些草地、沼澤、湖泊是否有過快樂,喊一聲柴達木,我知道,一頭牦牛、一只羊有過短暫的驚詫和長時間的肅立。
奔跑,藏羚羊在我的喊聲里像一片云彩,回到它的天堂,我的喊聲,驚動了小草,在腳下瘋長。選擇一片草地安居或樂業(yè),其實,就只需要這么短暫的幾秒。
水磨古鎮(zhèn)
我曾經(jīng)來過這里,尋找水磨旋轉的轍跡,尋找水磨流淌的歌謠。我找到的,卻是殘存的瓦礫和倒下的痛楚。
地震的波紋一圈圈輻射,早已把水磨旋轉的藏歌和悠揚的羌笛,淹沒在飛揚的塵土中。水磨,在傷與痛的旋轉中,停頓下來,唱出的歌謠嘶啞而無力。
水磨,變成一片廢墟。水磨,在古老的歌謠里哭泣。那一刻,我走在水磨留下的轍跡里,企圖尋找一條通向天堂的路。
如今,依然是水磨在旋轉,依然是古老的藏歌,在水磨古鎮(zhèn)的笑靨里回蕩。時光的光盤上,留下了亙古的期盼和永世的感動。
羌城的陽光,干凈而明媚,溫暖而熾熱。灑在一張張滄桑的臉上,我看到了滄桑里綻放的幸福;灑在一條條古老的街上。我看到了一串串快樂的腳步。
羌笛悠揚,白云出發(fā)的地方,從此留住了風的腳步。
光霧山
霧是一把鎖,光霧山鎖在霧里,何止千年萬年。霧,鎖住的是大山的一聲聲嘆息,鎖住的是山民的一聲聲吆喝。
陽光把滿山的楓葉灌醉,讓大山感覺出溫暖,讓春天降臨到山民的身旁,讓我回到父親的身邊。
云在山巔上傾訴。鳥在山坳里徘徊。
一路上的風景都是時光撕下的舊日歷,一葉葉飄飛,沾著濕漉漉的回味。
還有山嵐,還有落英,還有堅強的巖石和脆弱的枯藤,霧把生命擁在懷里。
只有活在山里的人,才目睹了被鎖的心事每年都在發(fā)綠。
沉默,復活,光霧山不朽的石頭成為風景的看點,我就坐在石頭上,等你來。
諾水河
養(yǎng)育生命的都是一些大大小小的河流。
我生命的河流卻是大山腹地里的一條暗流,滲進了大山的鈣質和大山的巖漿。
這樣的河。給了我大山的骨骼。河的對岸我從來沒有去過。只在遙望中看到了一次次挺直的身板和一次次又彎下去的腰。
向東。一條河流淌的方向,濤聲奔涌、沉淀,我不知道大地的洪峰是怎樣穿過大山的肌膚,把時光切割成這樣一株株晶瑩剔透的石筍、石林,把大山的骨頭錘煉成一條河的誘惑,倒垂在人們的仰望和幻想中。
有那么多的乳汁在流,有那么多的巖漿在涌,有那么多的石筍在成長,諾水河讓回家的人開始傾聽生命。
石鐘乳,不是甜的,我用舌尖去舔過,而諾水河。是養(yǎng)育我們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