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芬芬 毛?,?/p>
摘 要:在修辭學(xué)理論指導(dǎo)下,采用描寫與解釋相結(jié)合以及歸納、分析等研究方法,研究文本中所采用的擬聲、雙聲疊韻、反復(fù)等修辭手法,探討《命若琴弦》的語言特色,試圖發(fā)現(xiàn)其語言魅力。
關(guān)鍵詞:《命若琴弦》 史鐵生 修辭學(xué)
《命若琴弦》在語音、詞匯、辭格三方面很有特色,本文試圖從這三方面來論述其修辭學(xué)視野中的文學(xué)美。
一、《命若琴弦》的音樂美
修辭學(xué)注重研究諧音、疊音、擬聲、雙聲疊韻、節(jié)奏和兒化韻等等,這是漢語的一大特質(zhì)。
(一)“聲響”的豐富多樣
(1)山深夜靜。有了一點風(fēng),墻頭的草葉子就會響。夜貓子在遠處哀哀地叫,聽得見野羊坳里偶爾有幾聲狗吠,又引得孩子哭。
“風(fēng)過草聲”“貓聲”“狗聲”“孩子的哭聲”連續(xù)發(fā)出,由近及遠,此起彼伏,與漸趨飄渺的聲響構(gòu)成一種立體感。
(2)走了一陣子,小瞎子聽見有幾只獾在地里啃莊稼,就使勁學(xué)狗叫,那只獾連滾帶爬地逃走了,他覺得有點開心,輕聲哼了幾句小調(diào)兒。又走了一會兒,小瞎子又聽見不遠處有條蛇在游動,彎腰摸了塊石頭砍過去,“嘩啦啦”一陣高粱葉子響。
“獾啃莊稼聲”“學(xué)狗叫”“蛇游走聲”這些細微的聲響就如同正常人世界中的色彩斑斕,調(diào)和著盲人的世界。《命若琴弦》是用語言為老瞎子、小瞎子或者是為讀者建構(gòu)了一個聲響靈動的完滿世界。在此處用“完滿”不僅單指聲響,也指老、少瞎子在“人生”行走過程中也有著一種“樂感”的起伏。
(二)擬聲、雙聲、疊音詞的大量運用
“佳詩者其言動心,其色奪目,其味適口、其音悅耳?!保ā峨S園詩話補遺》)優(yōu)美的語言韻律能給人以美感。《命若琴弦》中多處使用了擬聲、雙聲疊韻,行文有一種律動感。
小瞎子故意把水喝得“咕嚕嚕響”、忍不住“哧哧”地笑、心“撲通撲通”跳,嘴上“嘟嘟囔囔”的,“呼哧呼哧”大喘氣,屋里“吧唧”了一陣嘴,“轟隆隆”地炮響,“滴滴嗒嗒”地吹號等“聲響”的變化,其實是面部表情的一種替代?!肮緡m憽笔切∠棺釉诜纯估舷棺拥膰Z叨,也許那是在“翻白眼”?!斑赀辍钡匦κ窃诒磉_小瞎子在想歪點子,此時也許是“以手掩嘴”。大量的擬聲詞的運用是符合人物身份的?!睹羟傧摇吩O(shè)定的兩個人物是瞎子,這一特殊身份界定,便注定了擬聲語言的豐富多樣,因而可以從聲音的形象性折射出人物情感的變化起伏。
雙聲疊韻的運用,可以形成一種回環(huán)的音樂美。
(3)莽莽蒼蒼的群山之中走著兩個瞎子,一老一少,一前一后,兩頂發(fā)了黑的草帽起伏攢動,匆匆忙忙。
方圓幾百上千里的這片大山之中,峰巒疊嶂,溝壑縱橫,人煙稀疏,走一天才能見一片闊地,有幾個村落。
這里“疊嶂”“縱橫”“稀疏”是雙聲詞“莽莽蒼蒼”“匆匆忙忙”是疊音詞?!懊n蒼”把群山的連綿擴展到一種無以附加的程度,其實是將這對師徒或者是將我們置于廣漠宇宙之中,進而呈現(xiàn)出宇宙之中的“黑點”,這就是背景。雙聲疊詞出現(xiàn)在文章開頭,營造出一種急促的音律感,給小說定下了一個悲劇的基調(diào),讓人感到一種令人窒息的生命的沉重與無奈。
(4)老瞎子說書已經(jīng)說了五十多年。這一片偏僻荒涼的大山里的人們都知道他:頭發(fā)一天天變白,背一天天變駝,年年月月背一把三弦琴滿世界走,……”
此處用了疊字,“一天天”“一天天”“年年月月”呈現(xiàn)出老瞎子一生的漸變過程。他雖然身有殘疾,但他的生命和普通人的生命有著同樣的軌跡。
二、詞匯的生活美
(一)方言詞匯的絢麗多彩
《命若琴弦》是一首寓言故事,作者雖然沒有點明故事發(fā)生的地點和時間,也沒有清楚地交代老少瞎子的生平來歷,但行文之間對詞匯的選擇卻透出濃濃的鄉(xiāng)土氣息?!睹羟傧摇分惺褂昧酥T多陜北方言詞匯,這些詞匯使小說語言呈現(xiàn)出與眾不同的特征:鄉(xiāng)土味。陜北方言屬于西北官話,受山西影響較大,也加入一些蒙語,至今保留入聲,共有24個聲母,方言詞匯也有自己的獨到之處。
(5)操心身上的汗把三弦子弄濕了,弄濕了晚上彈你的肋條?
海德格爾在《存在與時間》中仔細分析了“操心”這個詞,認為人的命運就是操心。靈魂歸于天,肉身歸于地,但是只要還活著,就得操心,引出“煩、畏”等形而上的思考。陜北正是在操心中克服了形而上的問題,成為陜北方言詞中的一個特色詞。此處的“操心”“肋條”把盲師傅對徒弟的愛表達得恰到好處:既提點他的頑皮、不上心,又有著親昵的玩笑話。“趟起來的黃土干得嗆人”“細細的泉水從石縫里往外冒,淌下來……”“趟”和“淌”把特定的地理環(huán)境凸顯了出來,只有在陜北黃土地上,才稱得上“趟”,生活在那里的人把石縫里冒出來的水不叫“滴”也不叫“流”,而叫“淌”?!班妗?!鬼動來?!薄澳嵌鷻C子快讓你鼓搗壞了?!薄肮韯觼?!”“鼓搗”是一北方口語化詞語的引用,這里“鬼谷之學(xué)”倒是陜北方言中的一個經(jīng)典運用。在陜北話中,至今形容人胡說八道還用這個詞——鬼谷亂談指的是某某吹牛,說話不負責(zé)任。小瞎子想用鬼谷之學(xué)來為自己圓個謊,正是陜北生活情趣的體現(xiàn)。文中有些句子還運用了這些詞匯,諸如:“野”“鬧貓鬧狗”“了”“利索”。這些詞都是陜北方言中的詞匯,文章中還運用了京味“兒化韻”,“機靈鬼兒”“蘭秀兒”給人一種親昵感,有一種感情因素融匯其中。這些方言詞匯的運用為讀者展現(xiàn)了一幅栩栩如生的陜北市民生活圖,為小說中的人物形象提供了得以生活的地理環(huán)境,拓寬了小說的表現(xiàn)內(nèi)涵。像“彈你的肋條?”“日他媽!”這些都是些粗言俗語,但對描繪人物的心理卻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顯示出人物性格的粗獷與豪邁,使醇厚、質(zhì)樸的原生態(tài)氣息充盈于整篇作品之中。
(二)動詞的精確運用
試看《命若琴弦》中作者對師徒倆在泉邊洗塵時的描寫:“小瞎子把手按在水里?!薄袄舷棺与p手掏起水往臉上潑?!边@一“按”一“掏”并不符合正常人的生活習(xí)慣,卻傳神地寫出了盲人在日常生活中行為表現(xiàn)習(xí)慣性的試探和謹慎。
(6)老瞎子把最后兩根弦卸下來,放在手里揉戳了一會兒。
(7)蛇皮剝開,老瞎子從琴槽中取出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條。
(8)小瞎子把藥方放在手里摸了一會。
“揉戳”“摸”這兩個詞有一種“愛”的情愫在其中,一種莊嚴與肅穆之感。“弦”和“紙”本是輕飄之物,但和命運相連,一種無形的力量便注入其中,這是意味著盲人世界的光明。四個動詞把希望放到了最大化,其實是在承受著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對于動詞的選擇,小說家汪曾祺說:語言的美,不在語言本身,不在字面上所表現(xiàn)的意思,而在語言暗示出多少東西,傳達了多少東西,傳達了多大的信息,即讓讀者感覺“想見”的情景有多廣闊。用文論的說法叫“煉字”。由上可以看出,煉字的目的還在煉意。清人趙翼在《甌北詩話》卷六指出:“知所謂煉者不在乎奇險詰曲,驚人耳目,而在乎言簡意深,以一語勝人千百,此真煉也?!睙捵植磺笮缕妫院喴馍睿屪x者通過有限的語言,讀出無限的境界。
(三)通感修辭的運用
詞匯的選擇是為更好的表現(xiàn)思維,傳達情感,而思維和情緒則源于感覺。史鐵生雖然行動不便,但他的感覺是相當(dāng)敏銳的,也許正是前者為他提供了寧靜沉思的條件。
(9)“暴躁了一整天的太陽,這會兒正平靜下來,光線開始變得深沉。遠遠近近的蟬鳴也舒緩了許多。
作者調(diào)動了感覺、視覺、聽覺的感受器來營造一種氛圍:日暮時分。日暮已近,可師徒二人依然在路上。
(10)老瞎子沒理他,骨頭一樣的眼珠對著蒼天,那兒太陽正變成一汪血。
通過強烈的色彩對比而引起人們的注意,表面上也許太陽將天空映成了血色。殊不知,在老瞎子骨頭一樣的眼珠后面有著多少熱血翻滾的事情呢!一汪血怎不知是老瞎子的過往呢?文中已點明師徒二人是盲人,可作者卻兩次寫到老瞎子的“看”:第一次,老瞎子告誡小瞎子離蘭秀兒遠點時,回憶起自己的過往。
(11)老瞎子陰郁的臉又轉(zhuǎn)向暮色沉重的天際,骨頭一樣白色的眼珠不住的轉(zhuǎn)動,不知道在那兒他能看見什么!
老瞎子第二次對小瞎子和蘭秀兒的事沉思時,“蘭秀兒人不壞,可這事會怎么結(jié)局,老瞎子比誰都‘看得清楚!”我們明明知道他看不見,可作者一再調(diào)動他的視覺,此處通過缺失功能的補償,顯然指的是心里的眼睛,他的豐富的人生閱歷。當(dāng)代小說家曹文軒曾說過:“有多少思想就有多少生活?!盵7]而這里恰是有多少生活就有多少感覺。其實諸多十分生動的表現(xiàn)感知和心理感知的詞匯的運用是主體對于世界的感知,與在特定情況下的心里感受,也可以說是作家主體和其中的人物角色與客體世界展開的對話與交流,在小說中形成一股獨特的語流。通感手法的運用使小說語言充滿了智性與靈性。
三、辭格的哲學(xué)美
《命若琴弦》的一大特色是“反復(fù)”這一辭格的大量運用。詞語、句子的重復(fù),甚或是結(jié)構(gòu)的重復(fù),作品通過反復(fù)這一辭格的運用以及詞語出現(xiàn)在語境中的微妙變化,透露出哲學(xué)與思辨色彩。
(一)詞語的反復(fù)
《命若琴弦》中單個詞的重復(fù)現(xiàn)象頻現(xiàn),有一種不可間斷的氣勢?!熬o”字不論是來形容師徒二人的步伐還是琴聲都可謂是紅極一時。
(12)老瞎子想趕著多說書,整個熱季領(lǐng)著小瞎子一個村子一個村子緊走,一晚上一晚上緊說。
(13)小瞎子緊跑幾步。
(14)小瞎子又緊走幾步。
四個“緊”字把師徒二人催促著前進,好像是“一直在路上”,忙碌而充實。其實,“緊”字正是把二人置于一個正常的世界中去生活,去行走,趕著去實現(xiàn)夢想,走向光明。蕓蕓眾生不皆是如此嗎?與“緊”字對應(yīng)的是“多少”和“無數(shù)次”這兩個詞的反復(fù)出現(xiàn)。盼了“多少”年,翻了“多少”架山,走了“多少”里路,挨了“多少”回曬,挨了“多少”回凍,受了“多少”委屈;“無數(shù)次”爬過的山,“無數(shù)次”走過的路,“無數(shù)次”感到過他的溫暖與熾熱的太陽,“無數(shù)次”夢想著的藍天、月亮和星星!”六個“多少”,四個“無數(shù)次”著力表現(xiàn)了老瞎子為了求得獲取光明的藥方而孜孜以求的不倦情懷,身體力行地為小瞎子展現(xiàn)了個體生命強烈的生存欲望,明確生活目標的生存意識,突破困境的生存認同。老瞎子的生命行為正踐行了史鐵生的生命哲學(xué)——“過程即目的”。史鐵生(2011)坦言:“過程!對,生命的意義就在于你能創(chuàng)造這過程的精彩與美好,生命的價值就在于你能夠震驚而激動地欣賞這過程的美麗與悲壯?!迸R近文章結(jié)束,老瞎子找到絕望中的小瞎子,小瞎子這樣說:“干嘛咱們是瞎子!”,老瞎子回答:“就因為咱們是瞎子!”。這是前后有變化的一種反復(fù)。老瞎子的回答就已經(jīng)表明:殘疾作為客觀存在,已經(jīng)對殘疾個體帶來了消極的影響。老瞎子的人生哲學(xué)包含著對殘疾個體自身身份的悲情關(guān)照,但無論如何老瞎子要給小瞎子一種希望,“目的雖是虛設(shè)的,可非得有不行。”史鐵生找到了自救的方向,也為他人尋找活下去的理由:宿命是需要生存打破的,哪怕只是一種理想。
(二)句子的反復(fù)
對于句子,間隔反復(fù)在《命若琴弦》中頻頻出現(xiàn)?!霸圻@命就在這幾根琴弦上,拉緊了才能彈好,彈好了就夠了。”“咱這命就在這琴弦上”“命若琴弦”“命歸琴弦”好像一道神符一樣在三代人之間反復(fù)相傳,或以后歷代都會如此,不管你理解不理解,但是,你得信!這就是一種信仰甚至是生命中的神靈,盡管信仰或是神靈背后是一片空無,盡管走到最后發(fā)現(xiàn)我們孜孜追求的是一個不存在的荒謬,那么生命途中的神是什么呢?史鐵生回答說:“神就是你相信它的存在,神就是信心?!盵9]
《命若琴弦》長短句相錯,行文中有一種美感,對話簡短,多重復(fù),使得節(jié)奏短促,而且留有大量空白以填充情感,增添回味。
(15)寂靜的群山?jīng)]有一點陰影,太陽正熱得兇?!讶易幼ピ谑掷?,老瞎子喊,在山間震起回聲?!白ピ谑掷锬亍!毙∠棺踊卮稹!安傩纳砩系暮拱讶易优獫窳?,弄濕了晚上彈你的肋條?”“抓在手里呢”
師徒二人的對話,將老瞎子充當(dāng)家長的的特點和小瞎子的不耐煩表現(xiàn)了出來,師徒二人的日常生活無意識呈現(xiàn)?!澳敲炊嗳寺?,費電?!眱蓚€人東拐西歪,來到山背后那眼小泉邊。小瞎子忽然想起件事,問蘭秀兒:“你見過曲折的油狼嗎?“啥?”“曲折的油狼。”“曲折的油狼?”“知道嗎?”“你知道?……”此處的簡短和重復(fù)卻營造出小孩子絮語或拌嘴的氛圍,節(jié)奏輕松、愉快。若把這些比作不同的樂符,那定然會有總結(jié)性的章點。這才叫作完整性。文本中有標志性的句子,如同主旋律,以類似而又變化的形式反復(fù)出現(xiàn)。小說開頭,師徒倆第一次進山:莽莽蒼蒼的群山之中走著兩個瞎子,一老一少,一前一后,兩頂發(fā)了黑的草帽起伏攢動,匆匆忙忙,像是隨著一條不安靜的河流在漂流。無所謂從哪兒來,也無所謂到哪兒去?!皵€動的草帽如同樂點”完整的音樂主題緩緩而出,闊大的世界中,他們渺小而但富有活力。老瞎子第二次進山,“漫山大雪,灰暗的天空連接著白色的群山。沒有聲息,處處也沒有生氣,空曠而沉寂。所以老瞎子那頂發(fā)了黑的草帽就尤其攢動的顯著?!边@一“攢動”已經(jīng)顫顫危危,幾乎嗅不到生命的氣息。時節(jié)已經(jīng)渡到冬天,萬物陷入沉寂,老瞎子的夢已經(jīng)破碎,已經(jīng)沒有力量也不想在他生命征程。“攢動”的低沉,如同信仰的虛無和內(nèi)心的沉重。緊接著,在敘述到面容憔悴、呼吸羸弱,嗓音沙啞的老瞎子之所以回來野羊坳就是為了找他的徒弟時,“茫茫雪野,皚皚群山,天地之間攢動這一個黑點?!睅缀鹾颓懊娴臄⑹鱿嗤珔s有著不同的含義。老瞎子之所以還在行走,不是因為他要活著,也不是因為他還有生的欲望,僅僅是為了他的小徒弟,他還有責(zé)任,給這個年輕的生命以動力。所以,此處的“攢動”便帶著幾許為他人的堅定和生命持續(xù)的意味。最后,在小說結(jié)尾,又回到了開始,再一次完整的出現(xiàn):師徒倆一同出山,如同第一次進山,絕望之后的接力棒又有一個新的生命承接。每時每刻都是夕陽,也都是旭日。當(dāng)它熄滅著走下去,收緊蒼涼殘照之際,正是它的另一面燃燒著爬上山巔布散烈烈朝暉之時。相似的場景,卻又迥然不同的意思。清清楚楚地聽出生命的樂章響在過去,想在現(xiàn)在,想在未來,回旋飄轉(zhuǎn)自古不散。正應(yīng)和和中國的生存哲學(xué):確立希望—奮斗—陷入絕望—再確立希望—再次奮斗。
(三)結(jié)構(gòu)的反復(fù)
《命若琴弦》中有兩段極其相似的對話:
(16)我?guī)煾覆旁┠?。就是你師爺,才冤呢,東奔西走一輩子,到了沒彈夠一千根琴弦。
他本來能彈夠,可他記成了八百。要不然他能彈斷一千根。
(17)小瞎子掙扎著起來,伸手去摸師父的眼窩。老瞎子把他的手抓住。
“記住,得彈斷一千二百根?!薄耙磺Ф??怎么是一千二,師父?”
“是一千二,我沒彈夠,我記成了一千。”
這兩段話讓人禁不住推想它是經(jīng)多少個版本傳承而來,而未來又會有多少個版本繼續(xù)下去。也許等小瞎子走完一生的光陰,愛撫著用生命彈斷的一千二百根琴弦,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一生原來是個荒謬。他可能也會像此時此刻的老瞎子一樣于絕望之中想起師父對自己說過的話,于絕望之中他肩負起對下一代的責(zé)任,于絕望之中把這個謊言當(dāng)成希望繼續(xù)延續(xù)下去。如同余華在《活著》中所表達的:為活著而活著。人的本真是要頑固地追問并要求著生存的意義。
文中不斷的意象反復(fù):“莽莽蒼蒼的群山”“老少瞎子”“琴弦”和“藥方”,包含著無限的難以言說的象征意味?!懊n蒼的群山”正如我們生活的世界,老少瞎子其實正是我們自己,琴弦象征著我們賴以生存的工作,藥方不就是我們生活的希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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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芬芬 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xué)人文與傳媒學(xué)院 315211;毛?,?寧波大學(xué)國際交流學(xué)院 31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