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子菲
5·12地震發(fā)生時,我正在采訪,一切正常,除了其間手機震了好幾次。那是來自不同人的短信,內(nèi)容出奇地一致:剛才地震了,杭州怎么樣?你還好吧?當時只覺莫名其妙,回到家一看電視一上網(wǎng),才知道事情原來那么嚴重。
接著一切都變成黑白的,悲傷是唯一的基調(diào),與娛樂相關(guān)的事物幾乎都消失。世間只有一樣在變化,是代表逝去生命的那組數(shù)字。
日日看著,難過著,直到黑白世界的第三天,我吐了。是因為持續(xù)的情緒低氣壓,但更多是被根本停不下來的悲情畫面+《假如愛有天意》或《秘密》之類的背景音樂給催的。“還讓不讓活人活了”是當下的第一反應(yīng)。
直到前陣子,李健在《我是歌手》上以一曲作了詞的《假如愛有天意》唱哭許多人,我卻只想皺眉換臺時,才意識到,“災(zāi)難煽情”留下的后遺癥確實嚴重。其實早有征兆,自5·12之后,祖國大地再有任何難事發(fā)生,按“新聞六要素”迅速捋一遍信息,就不想再關(guān)注。
電視臺等媒體也許有自己的難處,受制于種種因素,煽情報道至少不會出錯。但人有情緒起伏,也有情緒反應(yīng)期,低潮反應(yīng)期一過,“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才是正常,硬要全民共悲情,那就是你的不對了。情緒之后,人們更需要理性的信息傳遞,而非“無謂”的煽情。
讀大學時,學校直到大三才安排了大學語文的課程,結(jié)果出勤率實在難看。又不知哪位同學去找了教務(wù)處,提議把大學語文替換成專業(yè)課更實在。這著實傷了語文老師的心,近四十歲的大男人,在之后的一堂課上竟然哭了起來。起先還有同學站起來安撫,說大家并非是對老師本人有意見。但他還是哭下去,有男生忍不住要摔書出門。
男老師希望借求眼淚煽動人心,換來學生的“放過”,可這本該是嬰幼兒才用的戲碼,于是煽情不成反倒坑了自己。有句冷血話很應(yīng)景:“你淚水那么豐富,眼藥水兒滴太多了吧!”以情動人的初衷本無錯,可惜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哭有什么用,來點兒干貨可更好?
從另一個角度看,煽情大概從來就只是煽情者一場忘情的自我演出:被煽的人高不高興不要緊,我煽過就好。
比如,那些喜歡蠟燭的——凡有災(zāi)難,他們一定在微博或朋友圈來場蠟燭接力。這是幾乎程式化的煽情,不蠟燭不足以達情。而素來以煽情著稱的朱軍蜀黍,也大可歸于此類,甚至更殘忍,專不放過嘉賓的人生痛點,《藝術(shù)人生》終成《哭泣人生》,不然不足以成朱軍啊。
煽情多了,變成矯情,自然遭人嫌。煽情的倪萍阿姨一定懂,否則不會在重返央視時為自己立下個“不煽情”的規(guī)矩。說到底,在個人自我意識和個性表達越來越強的今天,一切妄圖以某一種情感籠絡(luò)住所有人的煽情,都是不能得逞的。人們接受感動,也會因共情而落淚,但絕對拒絕刻意。
如若那煽情還要附帶人生指導意義,就更是糟糕。好比那首《時間都去哪兒了》,切準國人逃不開的父母、兒女情,好好的人生,在它的煽情中一副短暫、無趣又無奈的樣子,真是要了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