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川,張金政,史寶勝*
(1.河北農(nóng)業(yè)大學(xué) 園林與旅游學(xué)院,河北 保定071000;2.中國科學(xué)院 北京植物園,中國 北京100091)
迄今為止,我國積淀了豐厚的傳統(tǒng)植物文化底蘊。從《詩經(jīng)》的“逃之夭夭,灼灼其華”到晉·樂府“青荷蓋綠水,芙蓉披紅鮮”,再到宋代王安石的“墻角數(shù)枝梅,凌寒獨自開”,植物被賦予文化性,具有提升審美情趣,感悟世界觀、人生觀的功用。了解植物文化,有助于了解人文歷史[1]。佛教將僧眾聚集之處為叢林。叢林也是借喻草木生長有序,用以表示僧眾有嚴格的規(guī)矩和法度[2]。佛教的傳入以及寺廟園林的興起,極大地豐富了植物文化內(nèi)涵。從“菩提樹下好參禪”開始植物就和佛教文化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由于寺廟分布地域不同,其寺廟園林中所用植物也必然受到生態(tài)條件和氣候條件的制約,成就了各地各具特色的寺廟植物配置。
北京是人類發(fā)源地之一,中國“八大古都”之一,歷史文化悠久,名勝古跡豐富,建城已有3000多年,與佛教傳入中國的時間基本一致[3]。佛教對北京的歷史、文化、藝術(shù)產(chǎn)生過較大的影響,對北京寺廟主要應(yīng)用植物的文化內(nèi)涵的解讀有助于增強對佛教文化的理解和美麗中國的建設(shè)。為此,本文通過文獻查閱和實地調(diào)查相結(jié)合的方法,對北京臥佛寺、碧云寺、歷代帝王廟等13座寺廟園林植物進行了調(diào)查,闡明了北京地區(qū)常見寺廟植物的種類,從植物學(xué)基本習(xí)性、佛教典籍記載、文學(xué)作品記載、在北京寺廟中的應(yīng)用4個方面對佛教植物文化進行了解讀,為促進北京地區(qū)寺廟園林植物造景的不斷深入奠定理論和實踐基礎(chǔ)。
北京寺廟就其密度和現(xiàn)存數(shù)量來講,在全國當屬首位[4]。
自東漢的修廟造神運動,一千多年來始終沒有間斷過。西晉時期社會長期動蕩,佛寺開始普及,多為庭院的附屬園林,隨著寺廟數(shù)量的增加,逐漸形成了“深山藏古寺”的園林化環(huán)境。西晉建造的潭柘寺,是佛教傳入北京地區(qū)修建最早的一座寺廟,始創(chuàng)時規(guī)模不大,名叫嘉福寺。此時的北京雖然沒有大型的佛寺林立,但已經(jīng)成為佛教傳播的重要場地之一。
佛教經(jīng)過東晉、南北朝的廣泛傳播,到唐代發(fā)展達到興盛,儒釋道三教并駕齊驅(qū)。山林式寺廟園林發(fā)展空前,寺觀內(nèi)栽植樹木的品種繁多,以松、柏、杉、檜、桐等比較常見[5]。北京的寺廟也開始大量涌入,如臥佛寺、云居寺、戒臺寺、法源寺、靈光寺、香界寺。
佛教發(fā)展到宋代,禪宗和凈土宗成為主要的宗派,山林型、庭院型以及混合型的寺廟已經(jīng)成熟。此時的北京作為遼代的陪都,寺廟園林規(guī)模在不斷擴大,如:香山寺、碧云寺、法源寺、廣濟寺、大覺寺等。金中時期北京寺廟沒有多大發(fā)展,僅是延續(xù)了上一個朝代的規(guī)模。
元代佛教佛寺相對集中在山野風(fēng)景區(qū)。此時期的城鎮(zhèn)寺廟更加注重經(jīng)營庭院的綠化,而郊野寺廟則更加重視人工環(huán)境和自然環(huán)境的結(jié)合,成為公共游覽的景點。如碧云寺,廣化寺。
明朝建廟數(shù)量為歷代之首,至清乾隆時期達到鼎盛,此時,一些寺廟園林與皇家園林互相融合,并且增加了喇嘛教。至此,北京以寺廟為中心的若干景區(qū)逐漸形成[6]。
本次共調(diào)查北京寺廟13個,其中山林寺廟有臥佛寺、戒臺寺、潭柘寺和大覺寺;庭院寺廟有法源寺、廣化寺、廣濟寺、萬壽寺、靈光寺、香界寺;佛寺附屬寺廟有碧云寺、永安寺;皇家寺廟有雍和宮。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寺廟園林共有100多種常用植物。從植物角度看,寺廟園林植物以喬木和灌木為主,同時搭配少量地被植物和花卉。喬木種類平均每個寺廟在15種左右,其中落葉樹種使用種類占多數(shù),與常綠樹種的比例達到3∶1以上。灌木樹種平均為10種,落葉灌木與常綠灌木的比例也為3∶1左右。而其他種類的植物應(yīng)用較少,平均為4.8種。(表1)
表1 北京市寺廟園林主要植物數(shù)量統(tǒng)計表Table 1 Statisticallist ofthe quantity of the mainly plant in Beijing temple garden
由表2可見,在寺廟主要灌木植物中丁香的使用頻率是最高的,其中暴馬丁香(喬木)的使用頻數(shù)達到69%,其次是連翹和月季,使用頻率在50%以上,再次為紫薇、珍珠梅,使用頻率都達到38%。從表2中不難看出北京寺廟常用灌木以觀花類樹種為主。
由表3可見,喬木中國槐的使用頻數(shù)達到100%,足以證明國槐為北京市樹的地位之鞏固。其次為銀杏,使用頻數(shù)達到92%,再次為楸樹和玉蘭,使用頻數(shù)均為69%。而常綠樹種,如側(cè)柏、圓柏使用頻數(shù)達到85%,油松、白皮松使用頻率達到60%以上,龍柏的使用頻數(shù)為23%。
表2 北京地區(qū)寺廟園林中主要灌木種類頻率Table 2 The frequency of main shrub species in Beijing temple garden
表3 北京地區(qū)寺廟園林主要喬木植物種類Table 3 The varieties of main arbor species in Beijing temple garden
續(xù)表3
3.1.1 七葉樹
七葉樹為七葉樹科七葉樹屬,其樹干挺直,樹冠開闊,掌狀復(fù)葉形態(tài)奇異秀麗。七葉樹與佛教文化有著很深的淵源,是佛門的一種標志,其壽命較長可達千年以上,又有風(fēng)水神樹之美譽。《大唐西域記》中記載,玄奘從西域不僅帶回來大量佛經(jīng),也帶回了許多植物種子,尤其與佛教有關(guān)的菩提樹、娑羅樹、七葉樹等樹種;宋代歐陽修在《定力院七葉木》中也寫到:“伊洛多佳木,娑羅舊得名。常于佛家見,宜在月中生?!庇梢陨峡芍覈耖g早就把七葉樹誤作娑羅樹,常被植于寺院作鎮(zhèn)寺寶樹[7]。
七葉樹在寺廟中的種植以北京最為廣泛。公元566年,印度高僧智約將此樹移植到潭柘寺、臥佛寺和碧云寺,乾隆皇帝御碑上有詠頌七葉樹的詩歌:七葉娑羅明示偈,兩行松柏永為陪。豪色參天七葉出,恰似七佛偈成時。法源寺藏經(jīng)閣樓前植以高大的銀杏與七葉樹,使殿堂感到既肅穆又不失生動,渲染了神圣莊嚴、空靈脫俗、優(yōu)雅別致的佛家意境;而位于海淀區(qū)西北的千年古剎大覺寺,每年5月,七葉樹含苞待放,成為吸引游客的景點。
3.1.2 銀杏
銀杏為銀杏科、銀杏屬落葉喬木,是現(xiàn)存種子植物中最古老的孑遺植物,為我國特有樹種,被列為中國四大長壽觀賞樹種。古代高僧常選用銀杏樹來代替佛門圣樹“菩提樹”?!毒┛谟洝份d:“勝國寺禪堂前銀杏一株,可泉上人房之側(cè),本,人五抱?!蓖瑫r,各地千手佛皆以銀杏木雕成,故有佛指甲之稱。唐及唐之前宗教界對銀杏樹尊稱“圣果”“圣果樹”。銀杏本身就是一本“佛經(jīng)”,也是一本“詩經(jīng)”。宋代詩人蘇東坡的“鴨腳生江南,名實本相符。絳囊因入貢,銀杏貴中州”;陸游的“鴨腳葉黃烏桕丹,草煙小店風(fēng)雨寒”。除此之外,銀杏又稱公孫樹,寓意家庭和睦。銀杏還被視為圖騰崇拜的象征。
北京潭柘寺銀杏被清代皇帝命名為“帝王樹”。大覺寺是北京西山觀賞銀杏葉的首選之地,有樹齡已逾千年的遼代銀杏王,與之相對應(yīng)的是樹后,300年的樹齡,樹的主干周圍生成了九棵小樹,被稱為九子抱母,這是一幅奇特的獨木成林的景象。北京西山靈光寺中也有兩棵年代久遠的銀杏,其低調(diào)與大覺寺中銀杏的高調(diào)形成對比,孤植于角落中,但其盎然生意去卻毫不減。
3.1.3 國槐
國槐,豆科槐屬,原產(chǎn)中國,現(xiàn)南北各省區(qū)廣泛栽培,華北和黃土高原地區(qū)尤為多見。據(jù)《西京雜記》記載漢武帝修建上林苑時,群臣遠方,各獻名果異樹,其中槐樹就被列為異樹貢獻了六百多株。宋代蘇頌《本草圖經(jīng)》記載:“槐,今處處有之。”其芽變品種龍爪槐也有應(yīng)用,《天府廣記》載月河梵苑中的龍爪槐:“池南入小牖為槐室。古樗一株,枝柯四布,蔭于階除,俗呼龍爪槐,中列蠻墩四”??梢姺N植國槐在我國古代就已經(jīng)形成風(fēng)氣。國槐為北京市樹,應(yīng)用較普遍,是北京“活的文物”。今天北京還有許多以槐樹命名的地方,比如:槐柏樹街、雙槐里、槐樹胡同、槐抱椿樹庵、槐里胡同、槐櫥大院、槐樹院、雙槐樹等。
當然作為北京傳統(tǒng)文化承載的古老寺廟也多有國槐種植,種植比例達到100%。如:京西戒臺寺山門里的“遼槐”;西郊萬壽寺門前元代的“萬壽槐”;臥佛寺西和櫻桃溝交接處古柯院的“明槐”;弘恩寺明代“紫藤寄槐”數(shù)不勝數(shù)。
3.1.4 松柏
松是松科松屬植物的總稱,常綠喬木,罕灌木。樹形遒勁,樹皮斑駁,卵形木質(zhì)。柏為柏科植物的統(tǒng)稱,柏樹為常綠喬木。松柏因壽命長而四季不凋,不畏嚴寒、不畏瘠薄等習(xí)性,被世人冠上萬古長青、堅貞不屈的美名。關(guān)于松柏的審美品格,著名詠頌名句“歲寒,然后之松柏之后凋也”便出自孔子的《論語·子罕篇》。也有近代陳毅元帥的“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潔,待到雪化時?!彼砂貤U挺拔而壯觀,壽命長而四季不凋,色彩凝重而肅穆,老枝蒼虬而古拙,常被應(yīng)用于我國古代祭祀建筑空間,以彰顯空間的肅穆莊嚴之感。又因其挺拔偉岸、莊嚴肅穆的形態(tài)特征與寺廟的建筑風(fēng)格與廟宇莊嚴的氛圍相契。
北京寺廟植物應(yīng)用中松柏大量應(yīng)用,占植物總比重的36%。主要為油松、白皮松,側(cè)柏和圓柏,以及少量雪松、龍柏。北京法海寺大雄寶殿前至今尚存兩株明代的白皮松,分枝較高,樹體長滿疙瘩,略顯老態(tài)龍鐘,但依舊挺拔,好像兩位將軍正在日夜守護著大殿;而戒臺寺中多植油松,古樹蒼勁,每一株都有其寓意。尤以天王殿前“鳳松”“龍松”最為有名。兩樹對稱種植于殿前,造型猶如龍鳳飛舞,頗為壯觀[8]。柏樹在北京寺廟園林庭院應(yīng)用較少,多見于香道上或外圍成片栽植。
3.1.5 楸
楸,紫葳科梓屬,落葉喬木,長壽命樹種,我國栽培利用最早的樹種之一,古稱梓,枝干通直,樹姿峻拔秀麗,花色艷麗,有“美木”“木王”的佳名。據(jù)《洛陽珈藍記》載:“齋館敞麗,楸槐蔭途,桐楊夾植,當世名為貴里?!睋?jù)此可以判斷此樹在寺廟園林應(yīng)用也已逾兩千年的歷史了[9]。又常入文人詩詞:“幾歲生成為大樹,一朝纏繞困長藤。誰人與脫青羅帔,看吐高花萬萬層?!碧拼n愈如此詩贊的,正是樹姿俊秀、花多蓋冠的楸樹;宋代蘇東坡有詩句“傾蓋相逢勝白頭,故山空復(fù)夢松楸”;在元代時有進士段克己的《楸花》詩,詩云:“楸樹馨香未曾見,墻西碧蓋聳孤陵……”;明代米萬鐘有詩句“高亭梵閣雜松楸,云盡煙沉翠欲流”。
北京的北海、故宮、頤和園、大覺寺等地到處都可見百年以上的楸樹;剛?cè)氪笥X寺山門不久,在西側(cè)樓閣前栽植著一列楸樹,低調(diào)而古樸,與大覺寺滄桑建筑風(fēng)格一起書寫著其悠久的歷史。萬壽寺天王殿前種植百年槐樹和楸樹,合稱春秋樹,表達了帝王企盼天下春秋永在的癡心妄想。
3.2.1 丁香
丁香又名雞舌香,該屬植物是落葉灌木或小喬木;大部分供觀賞用,有些種類的花是佛教香料中的常用材料。作為審美意象的丁香最早出現(xiàn)在詩人筆下當是由杜甫的《江頭五詠·丁香》:丁香體柔弱,亂結(jié)枝猶墊。細葉帶浮毛,疏花披素艷。深栽小齋后,庶使幽人占。晚隨蘭麝中,休懷粉身念開始。后有李煜的《一斛珠·香口》:晚妝初過,沉檀輕注些兒個。向人微露丁香顆,一曲清歌,暫引櫻桃破。再到在清末《竹枝詞》:“都下名花盛海棠,同時作伴有丁香 ”。在我國西北的甘肅、青海等地,由于高原氣候的影響,菩提和銀杏都不能栽植,佛教弟子就選用暴馬丁香代替菩提樹。人們稱暴馬丁香為“西海菩提樹”。更有丁香的樹皮和葉子能夠顯示出佛像來的傳說。
北京大多數(shù)寺廟都有丁香的種植,各有千秋。其中以法源寺內(nèi)的丁香樹最為著名,據(jù)傳是明代的遺物,印度詩人泰戈爾曾在徐志摩陪同下前來賞丁香。戒臺寺中丁香種類繁多,紫丁香、白丁香、暴馬丁香應(yīng)有盡有。每年的4、5月便是丁香花開方的時節(jié),滿園中或紫或白,美不勝收。
3.2.2 連翹與迎春
連翹屬落葉灌木,株高約3米,枝干叢生,小枝黃色,拱形下垂,中空。迎春為落葉灌木,小枝細長,四棱形,綠色。連翹花早春先葉開放,花色金黃、花朵密集,十分優(yōu)美,故有“黃花翠蔓俏連翹”的美譽。迎春花期早逢雪愈顯精神抖擻,故與梅花、水仙、山茶合稱“雪中四友”。唐代詩人白居易在《玩迎春花贈楊郎中》云 “金英翠萼帶春寒,黃色花中有幾般,憑君語向游人道,莫作蔓菁花眼看?!彼未n琦詩云“迎得春來非自足,百花千卉共芬芳”。而古籍中有關(guān)連翹的最早記載是《爾雅》中被作為中藥材。
北京寺廟中常見迎春連翹和山石的搭配。閑步于永安寺內(nèi),或在角落,或在路旁,不經(jīng)意間總有連翹迎春的身影,既豐富了構(gòu)圖,同時也利用枝條的曲線打破了建筑的平直呆板。
3.2.3 珍珠梅
珍珠梅原產(chǎn)于亞洲北部,是落葉灌木,喜陽光并具有很強的耐陰性,耐寒、耐濕又耐旱。珍珠梅以其花色似珍珠而得名,其花語是友情,努力。查閱資料發(fā)現(xiàn)古籍關(guān)于珍珠梅的記載很少,只在清代樂芳梅《游范湖州記》中有寥寥幾筆的記載:“中庭而西,朱闌幾曲,東向一軒,顏曰挹翠軒,通春水小舫,舫外植香櫞一株,結(jié)實累累,霜時黃碧相間,樹側(cè)洋桃花做紅白二色,下立瘦石幾堆,書帶縈繞。……其西則臘梅、文杏、天竹、珍珠梅參橫利落”。
但對北京寺廟來說它卻是必不可少的,也多植于山林寺廟中。香山公園碧云寺中一處閑置的院落中,假山旁的幾株珍珠梅,軟質(zhì)與硬質(zhì)的結(jié)合,使小院更加雅致樸素。
3.2.4 紫薇
紫薇,千屈菜科紫薇屬,落葉灌木或小喬木,紫薇在我國有千余年的栽培歷史,具有頗為豐厚的文化積淀:紫薇樹象征“紫氣東來”;天文學(xué)家認為紫微星代表著至高無上的權(quán)威,主管生育和造化又是長壽之木;紫薇花又稱“紅滿堂”,寓意吉祥,故為中國古老的風(fēng)水庭院植物。紫薇的顏色與古代官員結(jié)于腰間的綬帶相似,亦稱 “紫綬花”。另外,紫薇既耐寒又耐熱,古人以此比喻不為世態(tài)炎涼、不追求名利、自得其樂的高風(fēng)亮節(jié)之意。白居易有詩:“絲綸閣下文章靜,鐘鼓樓中刻漏長。獨坐黃昏誰是伴?紫薇花對紫薇郎?!比藗冞€常常將紫薇制作成盆景和插花來觀賞,把她和虎刺、枸杞、杜鵑、蠟梅、石榴等并譽為盆景中的“十八學(xué)士”。
值得注意的是自從北京紫薇園成功移植原生長在南方的古樁紫薇大樹以后,古樁紫薇備受京城別墅景觀綠化所青睞,紫薇樹成為最熱門的庭院植物。在北京戒臺寺、潭柘寺、臥佛寺、碧云寺中皆有種植。
3.2.5 牡丹與月季
牡丹為毛茛科芍藥屬,落葉灌木,有“花王”、“富貴花”之稱;月季屬薔薇科直立灌木,又名月月紅。在佛教傳入伊始佛事插花多用蓮花,但隨著佛教的中國化與世俗化,逐漸就有了在佛像前的瓶子里插應(yīng)時花卉,以示虔誠之意,稱為“佛花”。自唐代始,牡丹也逐漸應(yīng)用于佛事插花中,且形成兩種不同的風(fēng)格[10]。唐代盧楞迦繪《六尊者圖》中,繪一羅漢旁,置一竹制花幾,上有花缸插大小兩朵牡丹,花色純白清潔,于寂然中體悟禪意。唐宋以后,隨著當時牡丹的興盛,在各個寺院的庭院、案頭都可以看到牡丹的芳蹤。《群芳譜》說月季“逐月一開,四時不絕”。楊萬里的《月季花》詩有:“只道花無十日紅,此花無日不春風(fēng)”。月季原產(chǎn)在中國,因月季四季常開而民俗視為祥瑞,有“四季平安”的意蘊。月季與天竹組合有“四季常春”意蘊。
在北京寺廟中牡丹常植于高大的喬木之下,三五成簇。北京廣濟寺將牡丹種植在綠籬之中,栽植在古樹下,或若隱若現(xiàn)或簡單直接,極具趣味性,正如牡丹的品格低調(diào)中的高貴。月季或依附于建筑種植,或做道旁綠籬。而在庭院寺廟中月季多以盆栽形式種植,花色多以粉色此類淡雅的色彩為主。
3.3.1 凈土世界——蓮花
蓮花是佛教的重要符號和吉祥物,為佛教中“五樹六花”中六花之一。根據(jù)《佛陀本生傳》記載,釋迦佛出生后“步步生蓮花”;成道后,起座向北,一步一蓮花;每當他傳教說法時,坐的是“蓮花座”,坐姿也成“蓮花”。所以在寺廟和古塔等佛教建筑中,雕刻著蓮花。一般佛堂里被供奉的持蓮觀音,還有臥于蓮花叢中的蓮臥觀音[11]。也稱佛國為蓮界,佛寺為蓮宇。蓮花入詩亦入畫,南宋詩人楊萬里詠嘆荷花“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弊屑毚υ姷念}目《曉出凈慈寺送林子方》,寺廟與荷花聯(lián)系起來,有了更深一層的寓意[12]。在繪畫方面,尹白是繪畫水墨荷花的先驅(qū)者。明代徐渭,大刀闊斧般為水墨寫意花卉另辟新徑,他作《墨花九段卷》中有荷花一卷。系用潑墨法,唯情所致,或欹或正;或濃或淡,淋漓盡灑,一揮而就。畫旁題詩一首:“拂拂紅香滿湖,采蓮人靜月明孤??沼嘁恢煳跏执ǎ帐帮L(fēng)光在畫圖”。正與佛教中“眾生世界海,依住形相、苦樂凈穢,皆是眾生自業(yè)果報之所莊嚴,不從他有”相符。
3.3.2 麥冬
麥冬為百合科沿階草屬多年生常綠草本植物。吉祥草為百合科吉祥草屬,又稱觀音草,多年生草本,穗狀花序,漿果紅色。《大日經(jīng)疏》卷十九中記載:“西方持頌者,多用吉祥茅為籍也。此有多益處,一者以如來成道時所坐故,一切世間以為吉祥,故持誦者藉之,障不生也。”吉祥草自古就被看成神圣的草,是宗教儀式中必不可少的。在印度,自古視此草為神圣象征。每逢舉行各種儀式,就編成草席,上面放置種種供物。又因其葉片鋒利,碰到皮膚容易被劃破,躺臥在此草上,就會受傷。所以行者在空閑寂靜處和清凈房中,也常常以吉祥草為坐臥之具,提醒修行之人不要貪圖安逸,是一種有助于修道精進的植物。由于吉祥草不耐寒,北方寺廟常以形態(tài)特征相似的土麥冬代替被大量栽培應(yīng)用在寺廟。
3.3.3 玉簪
玉簪為百合科多年生宿根草本花卉,原產(chǎn)中國,1789年傳入歐洲,以后傳至日本。是較好的陰生植物,在園林中可用于樹下作地被植物。關(guān)于玉簪的最早印記就要從商紂王妃子難產(chǎn),因玉簪而順產(chǎn)的傳說開始。玉簪不僅擁有美麗的傳說,更為歷代文人所喜愛:最早詠玉簪的詩作是公元5世紀時,南朝梁武帝大同年間沈滿愿所寫樂府詩《詠步搖花》:“珠華縈翡翠,寶葉間金瓊。剪荷不似制,為花如自生。低枝拂繡領(lǐng),微步動瑤瑛。但令云髻插,蛾眉本易成?!弊詈蟮浆F(xiàn)代-宋子楓的“六片尖尖抱雪魂,秋風(fēng)有待月移痕。仍懷百媚冰三寸,巧飾羅巾半倚門?!睔v經(jīng)時代變遷,人們對玉簪的喜愛和栽植從未退減。北京寺廟對玉簪十分偏愛,種植頻率達到64%,無論是山林寺廟還是庭院寺廟都廣泛栽植。庭院寺廟中玉簪一般做地被花卉或盆栽花卉種植,北京法源寺剛進山門丁香樹與樹下一叢叢玉簪高低呼應(yīng),烘托出寺廟的安靜愜意;山林寺廟北京戒臺寺和大覺寺中,玉簪與芍藥組合成八卦圖或其他圖案,混合種植,使植物的人文氣息更加濃重。
3.3.4 竹
竹是禾本科的一個分支竹亞科的總稱,分布在亞熱帶地區(qū),又稱竹類或竹子。與佛教相關(guān)的主要包括:紫竹(觀音竹)、佛肚竹、羅漢竹與方竹。竹是中國園林的重要植物,在寺廟受到傳統(tǒng)文化和佛教文化的雙重滋養(yǎng)。佛教關(guān)于竹最早的記載要從“竹林精舍”說起。《大唐西域記》卷九中記載:古印度有位皈依佛教的豪貴,將自己的竹園捐獻給,布施給釋迦牟尼居住和傳教,稱 “迦蘭陀竹園”,成為印度佛教寺院觴濫。由此,“竹林精舍”就成了佛教寺院的代名詞。我國的禪詩是竹與禪高度融合的典范,禪詩中蘊含著竹意、竹境、竹趣。唐朝常建作《題破山寺后禪院》: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北京寺廟中以早園竹和黃槽竹的應(yīng)用為主。北京潭柘寺猗玕亭后是清康熙皇帝于康熙三十七年賜給潭柘寺的金鑲玉竹和玉鑲金竹(黃槽竹),分列在左右兩側(cè),如今已經(jīng)繁衍成林,蒼翠濃郁與古老的房屋相掩映,其景象宛若南方一般。北京植物園臥佛寺中,竹子成為寺院重要的景觀,和精美的佛教雕塑相得益彰,和梵音、佛曲、繚繞的香煙水乳交融,構(gòu)成了一幅巨大的渾然天成的山水畫卷。
通過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北京寺廟在植物配置中常綠植物以莊重肅穆的松柏為主,應(yīng)用寺廟占寺廟總數(shù)的36%。配合多種落葉樹種,雖然種類較少,但種植數(shù)量多,以北京當?shù)貥浞N的國槐的種植為主,種植率達到100%,同時又尊重佛家文化廣泛栽植玉蘭、七葉樹和銀杏。相對于喬木來說花灌木的選擇更為豐富,平均應(yīng)用種類達到14.8%。
作為中國古典園林三大類型之一,寺廟園林是佛教信仰的直接產(chǎn)物,同時也是人們對所向往的理想生活的物化載體。北京寺廟植物的選擇在考慮植物的生物學(xué)習(xí)性和生態(tài)學(xué)特性的基礎(chǔ)上,更加注重人文性,即植物的文化內(nèi)涵[13]。北京寺廟種植在充分應(yīng)用當?shù)貥浞N根據(jù)其特定的歷史和所處環(huán)境,在尊重寺廟植物本身的文化內(nèi)涵的基礎(chǔ)上,將寺廟文化與城市文化深入結(jié)合,突破植物配置的局限性,形成了具有北京特色的獨特景觀效果和更為豐富的寺廟植物文化內(nèi)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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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農(nóng)業(yè)大學(xué)學(xué)報(自然科學(xué)版)2015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