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色鳶尾
簡介:想用毒,殉情遇假藥;想出家,文化不達標(biāo);跳個樓,還砸到美男身上。上天對她真是不薄,新歡、舊愛一起搶!
壹 三次砸場,你是故意的吧?
攬月樓,臨淵面海地勢高,除了是楹城著名的觀景臺,也是傷心的人趨之若鶩的絕命地。
神色蕭索的鹿瀟瀟夜間到此,存著的自然是第二種心思。她穿著一身紅行頭,本著變“厲鬼”的心,小心翼翼地爬上攬月樓的紅木窗臺??上н@丫頭不知道自己有恐高癥,一站上去便嘴唇發(fā)白,冷汗直冒,糾結(jié)了半個時辰還沒往下跳。
還好她有先見之明,準(zhǔn)備了桂花釀來壯膽,一壺白酒下肚,鹿瀟瀟已經(jīng)有了“對影成三人”的醉意,將雕龍畫鳳的柱子當(dāng)成負(fù)心郎大罵起來。
“許珂,你渾蛋!當(dāng)年你是小學(xué)徒我都不嫌你,如今你高升處座就能玩弄感情嗎?我算是瞎了眼居然會嫁給這種人!扔給我一紙休書,這讓我怎么做人?”說完,鹿瀟瀟將酒壺砸得粉碎,縱身跳下攬月樓……
這一跳,鹿瀟瀟居然沒死成,差點壓壞了靠在墻根對月獨酌的青袍白褂男。
鹿瀟瀟揉著摔疼的屁股,惡狠狠地盯著阻礙她變厲鬼的“肉墊”,咬牙切齒地道:“你要不是黑白無?;蚺n^馬面,姑奶奶就削了你!”
一身酒氣的男人費了一番工夫,才將鹿瀟瀟從身上推開:“瘋女人,想尋死往懸崖那邊跳啊,這邊總共才一丈高,摔死你不可能,差點壓死小爺我!”
兩個醉鬼上嘴唇碰下嘴唇輪番開戰(zhàn),鬧出的動靜引來了附近巡邏的保安隊長。
保安隊長弓著身子,用手電筒一照,只見攬月樓外墻的角落里有一男一女衣衫不整(摔得),面色潮紅(吵得),心想自己棒打了“野鴛鴦”。他正尋思著敲詐勒索,猛然認(rèn)出當(dāng)事男主是被稱為“楹城三少”的鳳承扉!
保安隊長趕緊點頭哈腰道:“三少,小的有眼無珠,叨擾了您的雅興,這兒更深露重,小心身體?!?/p>
“你可以滾了,手電筒留下!”保安隊長顯然馬屁沒拍對,鳳承扉不爽地奪過他的手電筒,讓他趕緊消失。
鹿瀟瀟借著手電筒的光,看清了和自己掐了半天嘴皮子架的男人——雖然涂了生發(fā)油的小分頭亂成了雞窩狀,但他眉目間透出的俊朗以及帶了醉意和慍怒的丹鳳眼,讓他的容貌能打到八十分以上。這樣一眼難忘的相貌,卻讓鹿瀟瀟牙癢癢。
鳳承扉同樣看清了鹿瀟瀟的臉,笑著露出一口白牙:“怎么又是你?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應(yīng)該是我們第三次見面了。”
沒錯!連續(xù)三天,絕望的鹿瀟瀟每天謀劃一種解脫方式,屢屢被他破壞。
第一天,鹿瀟瀟想到藥房買砒霜和負(fù)心郎同歸于盡,沒想到打戰(zhàn)時期藥品供應(yīng)緊張,唯有鳳藥坊有賣。她好不容易說服老掌柜,從他那兒買了一丁點藥,這時鳳承扉翩然而至,直接拿出一個青花小瓶送給她,說里面裝的是天下劇毒、無藥可解。而事實上,那只是一瓶西洋香粉,讓鹿瀟瀟殉情失敗。她氣呼呼地上門理論,他眉目含笑地狡辯道:“最毒女人心,胭脂水粉自然是天下至毒?!?/p>
首次交手,鳳承扉完勝鹿瀟瀟。
第二天,鹿瀟瀟想告別俗世,皈依佛門。她和桃李庵的庵主談得好好的,眼看這事有戲,鳳承扉再次出現(xiàn),提醒庵主剛剛制定的新規(guī)“需識文、斷字超過百字者方可入庵堂常伴青燈”。鹿瀟瀟是標(biāo)準(zhǔn)的文盲一枚,除了“鹿”字寫得行云流水,其他的文字都是兩看兩相厭,于是她出家失敗。
從那時起,鹿瀟瀟就將多次拆臺的鳳承扉列入自己見一次修理一次的黑名單。
今天她摸黑登高,想安靜地再次尋死,誰知喝酒壯膽后昏頭昏腦地跳錯了方向,還直接砸到他身上。
要么是天意弄人,要么就是故意而為。
鹿瀟瀟眼神瞬間變得犀利無比:“哪有這么巧的事情,連砸我三次場,你是故意的吧?”
“同是天涯淪落人,用得著這么疑神疑鬼嗎?況且前天毒藥的事,我說的是真心話。胭脂香粉對我來說,絕對可以作為臥薪嘗膽警示之用的劇毒!不過,我會借酒澆愁,不像你這樣傻得想要出家、尋短見?!彼蛄藗€酒嗝,“剛剛我聽你大罵許處座,莫非姑娘就是傳聞中剛被許珂拋棄的下堂妻鹿瀟瀟?”
“別跟我提那個‘陳世美!”鹿瀟瀟冷哼一聲,“三少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陳世美后天要娶的似乎就是你前段時間的緋聞女友辛筱鶯?!?/p>
鳳承扉提著酒壺?fù)u搖晃晃站起來,氣哼哼地說:“喜歡那是過去的事。我鳳三瀟灑一生,只是氣不過被人戴了綠帽子。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女人滿大街都是!”
敵人的敵人便是盟友,于是鹿瀟瀟腦袋一轉(zhuǎn),決定放棄以命抵命的消極政策,和鳳承扉結(jié)成同盟,合力打擊那對背信棄義、喜新厭舊的狗男女!
兩壺清酒碰杯,失意者聯(lián)盟初步達成。
貳 想上頭條?必須勁爆
一夜宿醉。
第二天日上三竿,鹿瀟瀟才懶洋洋地恢復(fù)意識。還沒睜開眼睛,她的嗅覺和觸覺已經(jīng)率先對周圍環(huán)境做出評判——身下柔軟,是床;旁邊溫暖,有人;煙草味道,男人!
她詐尸似的從床上坐起,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衣服變了,近在咫尺的地方還躺著赤裸上半身的鳳承扉。
思來想去,她只記得昨晚兩個醉鬼幕天席地喝完結(jié)盟酒,鳳承扉用手電筒對著攬月樓右側(cè)的高墻有規(guī)律地閃了幾下(摩斯電碼),隨后趕來的保安隊員便將他們帶到了這里。
那么之后發(fā)生了什么?鹿瀟瀟忘得一干二凈。
“鳳承扉!快起來!”她施展無影手,將和周公下棋的鳳三少弄醒了。
鳳承扉睜眼一看周圍的情況,了然地笑了:“你別想歪啊,昨晚你吐得我倆渾身都是。總不能臭烘烘地睡覺吧,我就找人幫你換了衣服?!?/p>
“真的?”鹿瀟瀟狐疑地蹙起眉,“為什么我全身痛得像要散架?”
“摔得。”他拿起事先準(zhǔn)備好的西裝有條不紊地穿著。
“為什么你不敢看我的眼睛?”
“有眼屎。”
鳳瀟瀟再次完敗。
見她不服氣的樣子,鳳承扉笑著扔來一條雪紡的洋裙:“趕緊穿上,我們今天就出擊?!闭f完,他背過身拿起電話聽筒,撥轉(zhuǎn)一串?dāng)?shù)字,說道,“幫我轉(zhuǎn)接楹城晚報,我要爆料……”
鹿瀟瀟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鳳承扉聲情并茂地打電話,實在想不通他為何要以路人甲的身份來爆料“鳳三少和許處座的下堂妻有私情且一夜未歸”。莫非要邀請記者來捉奸?
要不是鳳承扉有先見之明捂住了鹿瀟瀟的嘴,她早咆哮了。他掛了電話,解釋道:“這是我們失意者同盟對狗男女的首次出擊——制造緋聞,營造輿論壓力。他們不是明天成親嗎?看誰能上頭條!”
鹿瀟瀟心想,自己和這樣精明的家伙達成同盟,是對還是錯呢?沒等她想明白,已經(jīng)被鳳承扉拉著在攬月樓附近的花園逛了起來。
半個時辰后,樹叢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鳳承扉一瞇丹鳳眼:“他們來了。你只要放輕松,配合我就行?!?/p>
他們是誰?鹿瀟瀟跟不上鳳承扉的節(jié)奏,難道是宿醉的關(guān)系?她一臉呆萌地想著,突然被鳳承扉擁入懷中,他俯身吻上了她的嘴唇。
輾轉(zhuǎn)吸吮,堵住她抗議的呢喃;手臂收緊,防止她不安分的掙扎。
緊接著,樹叢里光線一閃冒出一股青煙,偷拍記者趕緊搬動笨重的老款相機開始撤離。
鹿瀟瀟重獲自由,大口呼吸著,羞憤地說了句“你無恥”就要一巴掌招呼過來,被鳳承扉敏捷地捉住手腕。
“別生氣,如果不是勁爆的猛料,咱倆如何上頭條?好戲還在后頭?!闭f完,他三步并兩步地追進樹林。
兩分鐘后,樹林里傳來記者的叫聲:“鳳三少打人啦!”
鹿瀟瀟暗想:這么折騰,真的只上頭條而不惹官司嗎?
事實證明鹿瀟瀟純屬瞎操心,鳳三少出馬,十拿九穩(wěn)。當(dāng)然,要上頭版頭條,光靠制造緋聞引話題、拉扯記者吸眼球還不夠,事發(fā)后誠懇地上門道歉并附贈苦情專訪才是大招。
于是上午鳳承扉在樹林中將記者的衣服拉壞后,下午就帶著鹿瀟瀟和一大堆慰問品找到報館,表示愿意支付記者的衣物賠償和醫(yī)療費,并附帶談了一下鳳鹿二人和陳辛二人的情感淵源。于是,便有了第二天吸引眼球的頭版頭條。至于許珂的婚訊,被壓縮成角落里的“豆腐塊”。
鳳承扉精心策劃的這則頭條很成功,既有沖突又煽情——先描述同為被舊愛拋棄的鳳鹿二人在攬月樓花園纏綿,再說到鳳三少情緒激動與記者發(fā)生拉扯。而之所以會如此失控,是因為兩人的舊愛將在第二天組成家庭。為了博取同情,鹿瀟瀟特意夸大了拿到休書后的絕望,以及三次尋死未遂與鳳三少結(jié)下的不解之緣。經(jīng)報館記者的一番加工,成功塑造了許珂“陳世美”的傳世形象。
與此同時,看到報道的“陳世美”,早在許公館氣得完全沒了洞房花燭的興致。
許珂嫉恨地看著頭版上二人擁吻的照片,眼睛快要冒火。他沒想到,鹿瀟瀟歷來逆來順受,今日卻和陌生男人來這么一出。原本他不想休她,誰知鹿瀟瀟抵死不讓辛筱鶯進門,權(quán)衡利弊,他才頭腦一熱扔給她一封休書,不料剛過幾天她就掀起了風(fēng)浪。
許珂喚來門口的副官:“盯緊鳳承扉和鹿瀟瀟,好好查查他們究竟想鬧出什么幺蛾子?!闭f完,他咬牙切齒地將《楹城日報》揉成一團,狠狠地砸向雪白的墻上。
兩天后,副官將調(diào)查結(jié)果報給許珂。
“鳳承扉,人稱鳳三少,二十五歲,鳳藥坊的繼承人,美國斯坦福大學(xué)畢業(yè),現(xiàn)就職花旗銀行楹城分行,任部門經(jīng)理。為人瀟灑不羈,經(jīng)常緋聞纏身。上一任緋聞女友是辛筱鶯,近日又和鹿瀟瀟交往甚密。探子回報,兩人目前在南北大街夫人租住的公寓附近?!?/p>
“敢和我公開叫板搶人?有意思?!痹S珂摁滅手里的雪茄,披上風(fēng)衣走出大堂,決定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叁 瘦田沒人耕,耕開人人爭
鹿瀟瀟后悔了。
雖然鳳承扉的回?fù)裘钣嬈鹦Э臁⒂绊懘?,卻將她推到了輿論浪尖。這會兒,她想到飯館覓食,一下樓就被守在公寓附近的“牛皮糖記者”盯上了。
“鹿小姐,您和鳳三少傳緋聞是意氣用事還是蓄意報復(fù)?”
“鹿小姐,作為被叔嫂趕出鹿家的人,你是否想過失敗的婚姻和家庭的變故有關(guān)?”
“鹿小姐……”
各種狂轟亂炸讓她抓狂,不過在她發(fā)作前,一件帶著淡淡煙草味的毛呢外套已經(jīng)劈頭蓋臉地罩了過來。
“抱歉,我家親愛的似乎不太舒服。有什么問題可以到花旗銀行前臺預(yù)約,我會統(tǒng)一做出回應(yīng)。對不起?!边@么悶騷的聲音一聽就是鳳承扉,他語調(diào)偏高,看來心情不錯。他手臂用力一個“公主抱”抱起鹿瀟瀟離開了現(xiàn)場。
與此同時,停在路邊的一輛黑色轎車啟動引擎,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待遠離風(fēng)暴中心,鹿瀟瀟黑著臉說道:“放我下來?!?/p>
“不要?!兵P承扉耍賴。
“你不知道什么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做嗎?”
“沒想到鹿幺妹除了會寫一個‘鹿字,還講得出四個字的成語,有進步?!?/p>
“你怎么知道我小名叫幺妹?”
鳳承扉將她放下來,掏出四個銅板向報童買了一份《楹城晚報》:“恭喜恭喜,你今天再次上了頭版頭條?!?/p>
鹿瀟瀟定睛一看,報紙上赫然登著鹿家前年春節(jié)到相館拍的全家福。當(dāng)時父母在世、叔嫂未奪家產(chǎn),許珂還在鹿家當(dāng)學(xué)徒,她扶著父親的肩膀站在許珂的右側(cè),滿臉笑容……
鹿瀟瀟心頭像是打翻了五味陳雜,神色復(fù)雜地指了指旁邊幾個奇大無比的字問:“寫的什么?”
“廢物幺妹成長史——鹿瀟瀟叔嫂專訪?!?/p>
鳳承扉剛給鹿瀟瀟答疑解惑,突然躥出來的兩名副官打扮的男子用手捂住他的嘴,提小雞似的將他架到十米外的地方。
接著,原本站著鳳承扉的地方換成了許珂。
鹿瀟瀟正在氣頭上,沒注意到站在身后的男人早已由鳳承扉換成許珂,她氣運丹田想要將報紙撕個稀巴爛,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猛地將報紙奪了過去。
鹿瀟瀟光瞧手就認(rèn)出來人:“許珂?你怎么來了?”
許珂穿著一套青灰色的立領(lǐng)軍裝,這張臉還是記憶中那樣招蜂引蝶,不過他的絕情已經(jīng)讓鹿瀟瀟對他徹底失望。
“報道寫得不錯。”他一目十行做出評價,視線掃過鹿瀟瀟,最后定在遠處的鳳承扉身上,“我很好奇,鳳三少什么時候有了撿別人破鞋的嗜好?”
鹿瀟瀟當(dāng)即奓毛了:“你才是破鞋!你全家都是破鞋!”說著她一巴掌扇到許珂的臉上。
巴掌聲音脆響,可想力度十足。讓鹿瀟瀟無法理解的是——許珂竟然笑了!莫非一巴掌還能打壞腦子?
許珂揉了揉臉上的紅印,一步步把鹿瀟瀟逼到墻腳,語調(diào)像勸導(dǎo)一只迷途的小貓:“幺妹,大丈夫有個三妻四妾很正常,更何況夫妻之間沒有隔夜仇。現(xiàn)在你打也打了,消消氣跟我回家吧?”
鹿瀟瀟瞪大眼睛:“姑奶奶我現(xiàn)在是自由身!有休書為證。”
“休書?我怎么不知道?!?/p>
鹿瀟瀟氣呼呼地從貼身的小口袋掏出休書:“白紙黑字?!?/p>
許珂仗著身高優(yōu)勢又一次搶奪成功,他陰陽怪氣地笑著,在鹿瀟瀟頭頂將休書撕成碎片:“就此作廢。你鹿瀟瀟就算是破鞋,也只能是我許珂的!”說著他一把將鹿瀟瀟扛在肩上。
“死丘八!快放我下來!”她遙遙地看向被副官困住的鳳承扉,欲哭無淚。她這回拔了許珂的逆鱗,估計要被挫骨揚灰了。
鹿瀟瀟以為許珂會把她扔到許公館,沒想到一路東繞西拐竟然來到了楹城報館。
一進門,披著美男外皮的許珂立即顯出丘八做派,人還扛在肩頭,就當(dāng)眾將腰間的駁殼槍“啪”的一聲擲到桌面上,用沙場秋點兵的氣魄說道:“明天的頭條我?guī)湍銈兿牒昧恕TS鹿二人破鏡重圓,緋聞不攻自破。可有異議?”
周圍鴉雀無聲。
許珂冷哼一聲,飛速單手拿槍、上膛,對著天花板就是一槍。
看著頭頂搖搖欲墜的水晶吊燈,嚇破膽的主編雙腿一軟直接跪了:“都、都按、按您說的辦?!?/p>
與此同時,聽到報館槍聲一響,扣住鳳承扉的兩個副官立即扔下他趕了過去。
鳳承扉拍拍身上的褶皺,蹙緊眉頭匿入熙熙攘攘的人潮中……
肆 沒有長辮也能逃出生天
鹿瀟瀟惹火了許處座,被軟禁在許公館一間靠河的三樓臥房。幾天來,門口都由小兵和副官輪番當(dāng)門神,她絕望地放棄了硬碰硬的逃跑想法。
她趴在窗沿上對著奔流入海的河流碎碎念:“可惡,要是知道有這么一天,我早該學(xué)游泳了?!?/p>
“千金難買早知道?!笔煜さ哪新晱拇跋聜鱽恚筋^見鳳承扉像蜘蛛一樣抓著鐵皮管待在她窗口下方。
“幾天不見人影,我還以為你屈服惡勢力拋棄盟友了呢?!币姷进P承扉,鹿瀟瀟莫名地有了幾分欣喜,趕緊拉他進屋。擔(dān)心驚動門口的守衛(wèi),兩人盡量壓低聲音。
“快說說,要怎么帶我出去?”鹿瀟瀟滿眼期待。
鳳承扉朝她勾勾手指,示意她附耳過來:“我在美國聽過一個長辮公主的童話,里面的女孩有長得能垂到樓下的辮子,王子會順著她的頭發(fā)從窗口爬上來和她相會?!?/p>
鹿瀟瀟甩了甩自己長及腰際的粗辮子,搖搖頭:“不行,長度不夠?!?/p>
鳳承扉給她腦門一個栗暴:“沒文化真可怕,舉一反三懂不?沒有長辮子,咱有被單、窗簾和桌布……”察覺門口有動靜,鳳承扉敏捷地躲到了床底下。
伴著一句“處座好”房門應(yīng)聲而開,醉醺醺的許珂搖搖晃晃地直接跌到了大床上。
“許珂,你走錯地方了!姑奶奶不接受借酒發(fā)瘋。”鹿瀟瀟想推醒他,卻被拉倒在床上。
許珂迷蒙著眼睛,美好得像霧里花、水中月,不過鹿瀟瀟知道他是劇毒的花、邪惡的月,因此免疫。
“我說你怎么婚前、婚后兩個樣,以前像只乖順的小貓,成親后就成了刺猬,見人就扎……”許珂緊盯著她躲閃的眼睛,切入正題,“如果你告訴我煉金術(shù)的秘密,我保證立刻休了辛筱鶯,一輩子只對你好。”
“你這人就喜歡自討沒趣是不是?我真的不知道?!甭篂t瀟毫無畏懼、坦蕩蕩的眼神灼傷了許珂的心。
也許是酒精上頭,許珂突然想一親芳澤,不過他的嘴才碰到她躲閃的臉頰,就被人從后方砸暈了。好在這會兒外面的人在交班,沒有注意到里面的動靜。
鳳承扉放下行兇的竹制筆筒,看看不省人事的許珂,開始扒他身上的制服,甚至把襪子、護膝統(tǒng)統(tǒng)退去,細細觀察起他的腳趾和膝蓋,接著了然地笑了。
鹿瀟瀟嘴角抽搐道:“鳳承扉,你該不會對男人的身體感興趣吧?”
“胡說什么?!兵P承扉把許珂脫下的制服穿上,再往身上灑了些酒,“我不過是想到更好的逃離辦法,比如說‘偷梁換柱?!?/p>
事實證明,由于許鳳二人身材相近,當(dāng)鳳承扉用生發(fā)油重新整理了發(fā)型,再裝作醉醺醺地靠上鹿瀟瀟的肩膀上時,乍一看就是翻版的“許處座”。
由于許處座平時喜怒無常,對這個正牌妻子時而如膠似漆,時而棄如敝屣,讓手下的人都摸不著頭腦。因此當(dāng)他們看到鹿瀟瀟攙扶著醉醺醺的“許處座”要去醫(yī)院時,趕緊讓出一條道……
等許珂恢復(fù)意識時,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是光著身子的。他披上床單起身,又從鏡子里看到臉上被人用眉粉畫了一只烏龜。更氣人的是,屏風(fēng)上寫了一首挑釁味十足的打油詩:
楹城的山,楹城的水,楹城的處座愛臭美,金鉤鼻子蛤蟆嘴,老虎眼睛豬屁股,外加一雙羅圈腿,看你臭美不臭美。
許珂握緊拳頭,猛地從書柜的暗格抽出一把武士刀,將屏風(fēng)劈成了碎片……
伍 煉金術(shù),真與假?
虎口拔牙,除了需要不怕老虎的勇氣,更要有狡兔三窟的撤離路線。當(dāng)許處座氣得掀屋頂時,鹿瀟瀟和鳳承扉已經(jīng)坐著火車到鹿縣避風(fēng)頭了。
鹿縣因有打鐵著稱的鹿家而得名。
鹿家從春秋末年發(fā)展至今,除了打鐵鑄劍,還負(fù)責(zé)煉鐵冶煉。清末時坊間傳聞鹿家有一本“煉鐵成金”的《煉金術(shù)》,就是這個傳言將鹿家的名聲推向了頂峰。
不過,三年前鹿瀟瀟的父母死于礦山事故,而后鹿瀟瀟嫁給許珂,鹿家叔嫂鳩占鵲巢,從此鹿家開始走下坡路。
此刻,鹿瀟瀟躲在鹿家大院附近,遲疑著該以何種方式重回鹿家。
鳳承扉深深地看了鹿瀟瀟一眼,并拍拍她單薄的肩膀:“那是你家,又不是洪水猛獸,怕它干嗎?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鼓勵的話語在她心上生根。鹿瀟瀟回頭見他一臉的真誠,暗想:這個男人應(yīng)該能夠信任,況且要想進入祠堂,沒他不行。
鹿瀟瀟開始試探:“鳳承扉,你相信這世上有煉鐵成金的煉金術(shù)嗎?”
“我知道點石成金是茅山道士的標(biāo)準(zhǔn)騙術(shù),要是能煉鐵成金,金價準(zhǔn)得跌回姥姥家?!兵P承扉嬉皮笑臉地說著,看上去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其實他心里并沒有個確鑿的答案。
鹿瀟瀟盯著他的眼睛,覺得他目光坦蕩,于是才繼續(xù)說:“我小時候在鹿家的祠堂捉迷藏,無意間發(fā)現(xiàn)父親在祠堂藏了一本書,很有可能和煉金術(shù)有關(guān)??墒牵以缭绫皇迳┶s出來了,鹿家的人不會讓我進去的?!?/p>
鳳承扉握住她發(fā)涼的手問:“說吧,需要我做什么?”
“陪我演場戲如何?”
鹿瀟瀟說的“戲”,就是和鳳承扉一起頂著“奸夫淫婦”的罵名,到鹿家的祠堂接受家法。鹿家家法嚴(yán)苛,出了這種丑事,是要杖責(zé)一百的。鳳承扉沒有猶豫,立即答應(yīng)了。
可是當(dāng)他們真的鬧了這么一出,然后被五花大綁地捆著拉到祠堂準(zhǔn)備接受杖責(zé)時,鹿瀟瀟害怕了。
她小聲地對旁邊的鳳承扉說:“對不起,把你拖下水?!?/p>
鳳承扉安慰道:“傻丫頭,別擔(dān)心。我小時候沒少被我爹打屁股,區(qū)區(qū)一百杖責(zé),我還是挺得住的?!?/p>
黑壯的漢子正要揮動十寸寬的刑杖,鳳承扉大吼一聲:“且慢?!?/p>
鹿家的長老捻著胡須問:“你小子想玩什么花招?”
鳳承扉努力從趴的姿勢改為跪地,腰板挺得筆直:“諸位長老,鹿瀟瀟已經(jīng)懷有身孕,我懇請?zhí)鏋t瀟挨下所有的板子?!?/p>
鹿瀟瀟急了:“不可以!鳳承扉,你不要命了?我又沒……”
“閉嘴!”鳳承扉大聲打斷她,他不希望自己的努力付之東流,“我答應(yīng)你會好好的,而你還有更重要的事!”
鹿家向來注重子嗣,不會對有身孕的人下手。況且這二人看起來伉儷情深,鹿家長老一揮手,讓人將鹿瀟瀟抬出門外。
因為忌諱見紅,實施家法時全體回避,鹿瀟瀟緊緊地抓著祠堂前的柱子就是不愿離開。旁人見她如此,便懶得管了,紛紛自行離去,徒留她一個人。
屋內(nèi)除了板子聲,還有男人痛苦的吼叫聲。鹿瀟瀟聽在耳里,痛在心頭。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落,鹿瀟瀟這時才明白了些許心中的滋味——她大約是喜歡上鳳承扉了。
她不斷地默念他的名字,心中不斷祈禱——只要他能好好的,她愿意一輩子愛他,服侍他。
夜色深沉,看熱鬧的人逐漸散去。
祠堂的門被打開了,杖責(zé)的家奴拍拍泣不成聲的鹿瀟瀟說:“鹿小姐別哭了,你快進去看看吧?!?/p>
鹿瀟瀟擦了擦眼淚和鼻涕,趕緊跑進祠堂。
不過面前這景象實在超乎她的想象:鳳承扉不但沒有皮開肉綻,還老神在在地坐在躺椅上喝茶。
“瀟瀟,剛剛我叫得挺慘吧?啊——啊——啊——嗓子都喊啞了,要是有顆潤喉糖就好了。”
鹿瀟瀟泛白的臉色這才漸漸恢復(fù)一些,抽了抽嘴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看來她還真是低估了他的應(yīng)變能力。
原來,鳳承扉趁長老們退出祠堂,用身上的一串金葉子收買了執(zhí)杖的家奴,才保全了自己的屁股。
“這就叫有錢能使鬼推磨。”
“難道不怕萬一嗎?萬一鹿家眾人不回避,找人監(jiān)看家法;萬一執(zhí)杖的家奴硬氣,不接受收買,那你豈不一條小命就交待在這兒了?”
“放心,我是比狐貍還精的鳳三少,從不打無準(zhǔn)備的仗?!彼丝诓瑁f,“鹿家歷代打鐵鑄劍,最忌諱的就是見紅,就連女子因來月信遭到家族的歧視。所以,鹿家眾人不會有興趣看我是如何屁股開花、血流成河的。至于收買家奴這點我有十足的把握,一來小爺我財大氣粗,二來鹿家兩年來一直走下坡路,光在咱們花旗銀行都欠了不少錢。由此推斷,家奴的待遇自然好不到哪兒去。我拿出這么多的金葉子,他們怎么會不動心?怎么樣,聰明吧!”
他得意地拍拍衣服起身,走到鹿瀟瀟跟前:“別發(fā)呆了,趕緊找你要找的東西。”
事不宜遲,鹿瀟瀟憑記憶轉(zhuǎn)動主排位,下一秒,主排位下方出現(xiàn)一個暗格,里面放著一本英文的舊版書籍。
“幫我看看,是這個嗎?”
“氰化鈉堆浸提金術(shù)?我看看。”
鳳承扉翻閱著這本英文版的《煉金術(shù)》,大致明白這書是1900年一個美國盜采黃金的大盜寫下的提煉術(shù),并非傳說中將鐵直接煉成黃金,而是利用氰化鈉來提煉尾礦中的黃金。據(jù)他了解,“氰化鈉”這種劇毒物品非常罕見,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本各方爭奪的奇書,只是一個難以實施的美夢。
然而,要是落到許珂那種人手里,后果就不堪設(shè)想!
鳳承扉將書遞給鹿瀟瀟:“這本書沒什么用,你來處置吧?!?/p>
鹿瀟瀟疑惑地看著上面歪七八扭的“蝌蚪文”:“沒想到是這么個破玩意兒,燒了得了?!?/p>
她將書湊到一旁火爐里的火苗上,書很快便化成灰燼。
陸 怎么都有雙重身份?
當(dāng)天夜里,鹿瀟瀟和鳳承扉悄悄地離開了鹿家大院,次日回到楹城。
然而,他們剛下火車,就見許珂帶著一幫手下背著步槍跑過來。
鳳承扉眼明手快,一把將鹿瀟瀟拉入值班室:“沒想到許處座對你還挺上心的,新婚的美嬌娘顧不上,整天興師動眾地找你這只破……”鞋字還沒說出口,鹿瀟瀟就狠狠地踩了他一腳。鳳承扉痛得憋紅了臉,想叫又怕引來許珂,只能吃啞巴虧。
鹿瀟瀟得意地想再好好修理他,猛然發(fā)現(xiàn)許處座遙遙朝這邊看來,她趕緊抱住鳳承扉,將臉埋進他的胸膛:“當(dāng)心,他看過來了?!?
耳邊回蕩的,是他強勁有力的心跳;抬眼看到的,是他干凈的下巴和薄薄的嘴唇;鼻尖縈繞的,是他肌膚間的淡淡煙草香。這樣的感官,讓她不禁心跳加速,臉頰發(fā)燒,如坐云端。
等追兵離開視線,鳳承扉委屈地指了指襯衣:“美國貨很貴的,被你的口水沾到了。”
鹿瀟瀟的臉頓時紅得發(fā)紫,她呆萌地用袖口擦了擦嘴,再尋找襯衣上的“犯罪證據(jù)”。見她連玩笑也聽不出,鳳承扉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頂:“小呆瓜,這里不是犯花癡的地方,我們趕緊轉(zhuǎn)移?!?/p>
鹿瀟瀟跟著他在羊腸般的巷子里東竄西轉(zhuǎn),始終不舍得甩開他的手。不是懼怕后方突然冒出的追兵,而是她覺得:就算一輩子逃亡,只要前方的男子一直拉著她的手,再危險的旅途也會變得無比精彩。
跑了半個時辰,他們順著民笙巷來到一間四合院。
屋內(nèi)坐著七八個學(xué)生裝的人,見到鳳承扉,他們急忙圍了上來。見到他身邊的鹿瀟瀟,大家都是一副疑惑又緊張的模樣。
鳳承扉緊緊地握了下鹿瀟瀟的手,笑道:“她是我的人,大家不用緊張?!北闶疽饴篂t瀟找個地方坐。
鹿瀟瀟被他那句“她是我的人”弄得心臟撲通撲通地跳了好幾下,見他們似乎有事要問他,便自己找了個角落坐下。
眾人焦急地向鳳承扉問長問短,接著又談起前線戰(zhàn)士抗戰(zhàn)進入攻堅階段,不但藥品、資金緊張,就連去年秋天儲備的糧食也快用完了。
整個房間被低氣壓覆蓋,鹿瀟瀟握著一杯熱水,安靜地坐在角落里,觀察著被眾星捧月的鳳承扉,一個她不熟悉的鳳承扉。
她過去認(rèn)識的鳳承扉,紈绔、惡劣、較真?,F(xiàn)在這個鳳承扉,仿佛脫胎換骨,識大體、知興衰、明進退,簡直就是大好青年,卻多了種她不熟悉的陌生感。
鹿瀟瀟正在神游,旁邊一個女學(xué)生忍不住問道:“鹿瀟瀟?我在報紙上看過你。你是第一個被鳳老師帶到這兒又能坐這么久的人?!?/p>
“其他人呢?”鹿瀟瀟忽地有些忐忑,心想,難道是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鳳承扉插話道:“因為道不同被除掉了?!?/p>
鹿瀟瀟:“……”
見她開始犯慫,鳳承扉笑了:“別擔(dān)心,你是自己人,待遇自然不同。”
鹿瀟瀟精神恍惚地待到會議結(jié)束,學(xué)生們各自回家,只剩下她和鳳承扉兩人圍著火盆大眼瞪小眼。
“你欠我一個解釋?!甭篂t瀟眼神銳利,“你的另外一個身份是什么?”
鳳承扉幾番猶豫,隱晦地答道:“當(dāng)年我在美國留學(xué),秘密加入一個進步青年組織,只能說這么多。”
鹿瀟瀟覺得自己此前被他捂得滾燙的心,瞬間掉落在地,碎成齏粉。他是正義之士,而她自始至終只是個渴望被愛的小女人,會因為一紙休書想方設(shè)法地結(jié)束生命,也會因為一星半點的溫暖又重燃對抗負(fù)心漢的斗志。
不過此刻,她不得不懷疑,自己被人利用了。她雖然不聰明,可不代表她是個什么也不懂的笨蛋。
“你是不是故意接近我的?”
“準(zhǔn)確地說,是想進一步調(diào)查許珂,順便注意到了你。”
“那么你跟我結(jié)盟,努力上頭條又是為了什么?”
“我……”鳳承扉遲疑了一下,坦誠相告,“我們懷疑許珂身份不簡單,想尋找突破口,就找到了你。之所以引導(dǎo)輿論,是為了有機會逮住他的狐貍尾巴,也防止煉金術(shù)被日方利用。”
“我懂了?!甭篂t瀟背對著他,打斷了他的話,聲音有些哽咽。原來一切都不過是假象,他真的只是想利用她而已……
下一秒,鹿瀟瀟拔腿就要往外沖,卻被鳳承扉緊緊地抓住手臂:“外面很危險,尤其是許珂這個人。他是日本間諜?!?/p>
“你怎么知道?”
“那天我去許公館救你,脫制服時特意看了他的腿。日本人習(xí)慣膝行和跪坐,他膝蓋上有繭子,而且腳趾頭向外,是長期穿木屐形成的。后來我追蹤發(fā)現(xiàn),許公館有不明電臺信號……”
“夠了!你不用再炫耀自己的推理和才華,我甘拜下風(fēng)?!币膊恢膩淼牧?,鹿瀟瀟還是掙脫開他,“我瞎了眼才會喜歡你這個大騙子!”
看著她哭著離開,鳳承扉頹然地靠在墻上。
柒 攬月樓對決,生與死?
鹿瀟瀟前腳剛走,接著民笙巷就響起了槍聲。原來是許珂查到了此處,此刻他的手下和鳳承扉組織里的人在交火。
至于許珂,正好堵住了哭得稀里嘩啦的鹿瀟瀟。
“放開我!”鹿瀟瀟像只剛剛敗下陣來的貓,即便渾身狼狽,還是努力弓起脊背宣泄自己的憤怒。
“被小情人騙了?看在我們認(rèn)識三年的分上,現(xiàn)在回來,我可以不計前嫌?!痹S珂說的是真心話,雖然當(dāng)初是為了煉金術(shù)才臥底到鹿家,但不可否認(rèn),活潑可愛的鹿瀟瀟確實打動了他的心。只是由于煉金術(shù)遲遲不到手,日方施壓,他才對她忽冷忽熱。比起兒女情長,他日本大帝國的任務(wù)更為重要。
“呸!”鹿瀟瀟吐了口唾沫,“別再假惺惺地玩夫妻游戲,我已經(jīng)知道你的真面目——日本間諜?!?/p>
許珂臉色驟變,目光狠戾地看著一臉嫌棄自己的鹿瀟瀟,不過思考了三秒,就抬起手一記手刀將她打暈在懷。
間諜身份一旦被識破,往往只有一個選擇——殺人滅口。然而,看著倒在懷里的鹿瀟瀟,許珂遲疑了。
他不愿承認(rèn)對她的日久生情讓自己想要手下留情,于是只好告訴自己:鹿家的煉金術(shù)還沒到手,暫且留下她。
不出兩天許珂發(fā)現(xiàn),自己留下的不再是那個敢愛敢恨、眉目生動的小妮子了,她變得失魂落魄。
她沒有尋死,乖乖活著,只是那雙小鹿般的杏眼沒了光彩。
“幺妹,恨我嗎?”
“我恨我自己有眼無珠?!?/p>
“幺妹,你真的喜歡過我嗎?”
“……”
許珂還沒想好如何跟鹿瀟瀟相處,日方的密電已經(jīng)火急火燎地發(fā)了過來:三天內(nèi)必須得到鹿氏煉金術(shù),否則自裁謝罪。
許珂的臉色立即陰沉下來,暗想:若是拿鳳承扉來威脅鹿瀟瀟,她肯說真話嗎?
于是他吩咐副官:“向鳳承扉放話,今晚九點如果他不到攬月樓,就等著給鹿瀟瀟收尸!”
“是,處座?!?/p>
入夜,攬月樓。
這是鹿瀟瀟第二次來到攬月樓,可笑的是,兩次都有著良辰美景,她卻總是心灰意冷。她被反綁雙手吊在觀景臺上,猛烈的山風(fēng)吹散了她的長辮。
“幺妹,只要你現(xiàn)在告訴我煉金術(shù)的秘密,我可以饒你一命?!贝丝?,許珂手握武士刀,只要一割繩子,鹿瀟瀟就會墜入萬丈深淵。
她權(quán)當(dāng)沒聽見,定定地盯著上山的路,直到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才松開了捏緊的拳頭。
他來了。穿著初見時的青袍白褂,單刀赴會。
“鳳承扉,沒想到這個女人會是你的軟肋?!痹S珂非常滿意自己的一箭雙雕,阻擋了兩人相交的視線,“只怕你們今天有去無回了?!彼壑猩v起戾氣,敏捷地?fù)]刀朝鳳承扉攻去。
和許珂比起來,鳳承扉簡直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秀才,好在他反應(yīng)敏捷,一個激靈,還是避過了殺招。
見鳳承扉身上漸漸被鋒利的刀劍劃開一道道血口子,鹿瀟瀟哀求道:“許珂,求求你停手……你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訴你!”
許珂狡黠一笑,收刀入鞘,邁著優(yōu)雅的步伐來到她跟前:“你最好不要騙我,否則讓你倆當(dāng)一對亡命鴛鴦?!?/p>
鹿瀟瀟急中生智,決定分散許珂的注意力,給鳳承扉逃跑或進攻的機會。知道許珂對自己并非完全無情,她決定再做一場戲:“你一定有你不得已的苦衷對不對?是不是只要我告訴你那個秘密,你就能收手?”
鳳承扉急了:“傻丫頭,別相信他!那個秘密足以改變戰(zhàn)局!”
“承扉,對不起。你走吧,不用管我。”鹿瀟瀟勉強扯出一抹笑意,“我真正愛的從來只有面前的這個男人,喜歡了三年零三個月,盡管其間分分合合,不過夫妻哪有隔夜的仇呢……”說到最后,她已經(jīng)泣不成聲。
這樣的答案,讓許珂頗為驚喜,他的語調(diào)變得溫柔:“幺妹乖,把煉金術(shù)的秘密告訴我,否則我也得死?!?/p>
鹿瀟瀟抬起水眸,凄然一笑:“既然我已經(jīng)是你棋局上的棄子,也罷,我把秘密告訴你。你過來?!?/p>
許珂揮手讓人將鹿瀟瀟拉上來,待她站穩(wěn),許珂立馬走過去。
他剛把耳朵湊過去,變故發(fā)生了。
鹿瀟瀟猛地咬住許珂的耳朵,大片的鮮血流了下來。許珂發(fā)覺自己上了當(dāng),猛地踹了幾腳,才讓她松了口。
鹿瀟瀟看了眼趁機靠近許珂的鳳承扉,對著許珂咧開被血染紅的嘴,笑了:“沒錯,剛才都是姑奶奶演戲騙你的!”
“你……”許珂的話還沒說完,心口就被鳳承扉用刀直接貫穿了!接著,他看到前一刻還說愛自己的女子,狠狠地用頭一撞,將他推下了萬丈深淵。
許珂的慘叫,讓埋伏在周圍的士兵立即舉槍圍住了攬月樓。
鳳承扉一刀割開捆綁鹿瀟瀟的繩子,讓虛脫的她靠在自己懷里:“怕嗎?”
“有你陪著,我不怕?!?/p>
“看現(xiàn)在的情況,我們難以突圍了?!兵P承扉用手蒙住了她的眼睛,“我發(fā)誓,今后是生是死都不會拋棄你?!?/p>
“我也是?!?/p>
槍聲越來越近,當(dāng)?shù)谝粋€士兵沖上觀景臺,就看到一對全身沾著鮮血、狼狽卻相配的男女,相互依偎著,倒向了后方無盡的深淵……
兩天后,這段糾葛的三角戀成為市井小民的飯后談資,各家報館爭著出頭版,編得天花亂墜。
報童邊躥街邊吆喝:“賣報賣報,今日頭條,攬月閣成絕命樓,前晚三大人物命絕于此。新處座今日走馬上任……”
一名戴著鴨舌帽的清秀男子遞過十文錢:“小弟,一樣來一份,不用找了?!?/p>
小報童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漂亮的大哥哥,等他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那人少給了兩文錢。
“鴨舌帽男”拿著報紙推開四合院的大門,樂呵呵地扯著大嗓門叫道:“承扉,我回來了!”
正在包餃子的男人抹了她一臉面灰:“小丫頭,又扮男人四處溜達?”
“我總不能在全世界以為咱倆都死了的前提下,還頂著自己的臉出去‘鬧鬼吧?!彼α耍友蹚澇闪撕每吹脑卵?。
沒錯,鹿瀟瀟和鳳承扉并沒有死。
原來,當(dāng)初鳳承扉為了接近鹿瀟瀟,買通她手下的丫鬟,得知她想到攬月樓輕生,便提前出資以降低跳樓事故率為由,在攬月樓懸崖周邊設(shè)置了一個安全設(shè)施。只要在觀景臺扭動扶手下的安全裝置,崖壁上便會伸展出一張結(jié)實的大網(wǎng)。
鹿瀟瀟第一次到攬月樓時跳錯了方向,大網(wǎng)沒派上用場,到了第二次攬月樓對決,它便成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關(guān)鍵。
劫后重生的鹿瀟瀟加入了鳳承扉的組織。這段時間,她在這個四合院里,和心愛的人過起了自己的小日子。吃吃餃子,嘮嘮嗑,雖然這樣的生活也許下一秒就會因為新任務(wù)的到來而打斷,但她已經(jīng)做好了追隨的準(zhǔn)備。
鹿瀟瀟親了親鳳承扉被面灰抹花的臉,認(rèn)真地說:“從今以后,無論你是英雄、狗熊,還是隨時準(zhǔn)備犧牲的斗士或顛沛流離的逃犯,這輩子我都跟定你?!?/p>
她的愛,在精不在長,此刻擁有便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