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加變老

三年級男孩彼加·祖波夫，做事總是拖拖拉拉。無論是寫作課，還是數(shù)學課，甚至音樂課，他都要拖到最后才到，學習成績也總在班級墊底。

“我還來得及?！逼谥锌荚囘^后他說，“下次考試我一定能趕上你們?！?/p>

下次之后是又一個下次。他就這樣拖拉著、遲到著，絲毫不知愁為何物。

這天，彼加一如既往地遲到了。他跑進衣帽間，拍著門喊道：“娜塔莎阿姨，幫我拿下大衣！”

娜塔莎阿姨的聲音從遠處飄來：“誰在叫我？”

“是我啊！彼加·祖波夫?！?/p>

“為什么你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娜塔莎阿姨從衣帽架后邊走出來，看到彼加，突然尖叫起來：“什么？您說自己是彼加·祖波夫，可實際上您是一位老先生啊?！?/p>

“我怎么會是老先生呢？我是三年級的彼加啊?！?/p>

“您自己照照鏡子吧?！?/p>

彼加看了一眼鏡子，差一點跌坐在地上。鏡中的他是一個高高瘦瘦的老人，蓄著濃密的胡須，皺紋遍布臉頰。彼加低吼了一聲“媽呀”就奪門而逃。他邊跑邊想：要是連媽媽都認不出我來，那就完蛋了。

彼加跑回家，摁響了門鈴。媽媽打開門，看著他問：“您找誰，大叔？”

彼加差點哭出來?！澳娌徽J識我了嗎？”他急切地問。

“抱歉，我不認識。”

可憐的彼加又轉(zhuǎn)身跑了。他一邊漫無目的地跑一邊想：我是一個孤獨而可憐的老人，沒有媽媽，沒有孩子，沒有朋友，更重要的是，我還什么都沒學會。真正的老人要么是經(jīng)理，要么是大師，要么是院士……而我只是一個上過三年學的老人，成績還不好，連退休金都拿不到。我以后該怎么辦呢？

魔法師的秘密

彼加就這樣跑著、想著，不知不覺跑出市區(qū)，進入了一片森林。森林深處的灌木叢后，有一座白色的小屋。彼加走進小屋，沒有看到任何人。屋子正中間放著一張桌子，桌上有一盞煤油燈，桌子四周有四個圓凳，墻上的掛鐘嘀嗒作響，墻角有一垛干草。彼加躺在草垛上，身體深深陷了進去。他感到一陣溫暖，哭了一會兒，用大胡子擦干眼淚后睡著了。

彼加醒來的時候，屋里的煤油燈點亮了，桌旁坐著四個孩子——兩個男孩和兩個女孩。一個大算盤放在桌上，孩子們在低聲研究著什么。

“兩年、三年、七年……謝爾蓋，這些是你的；奧莉嘉，這些給你；馬爾法，這些是你的；而這些都是你的啦，潘捷列伊?！?/p>

“這些孩子是誰？他們?yōu)槭裁匆荒槼羁嘞?？又為什么像老人一樣唉聲嘆氣？為什么他們大晚上聚在這林間小屋里？”彼加斂聲屏氣地用耳朵捕捉著他們的話，越聽越害怕……

原來，他們根本不是真正的孩子，而是邪惡的魔法師！這些魔法師會用魔法控制別人，尤其是那些浪費時間的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四個孩子的時間被他們搶去了，包括彼加的。可憐的孩子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就老了——那些浪費時間的人總是老得難以察覺。他們丟失的時間都被魔法師據(jù)為己有了，所以真正的孩子變成了老人，魔法師卻返老還童了。

魔法師們分完時間，想把算盤藏到桌子底下，但謝爾蓋（他們的頭兒）不讓。他拿著算盤走到掛鐘前，撥了幾圈指針，聽聽鐘擺的聲響，又開始撥算盤。他一邊算一邊低語著，直到掛鐘的指針指到零點。突然謝爾蓋把算珠弄亂，將幾個魔法師叫到身邊，小聲說：“知道嗎？如果那幾個孩子明天聚到一起，夜里12點整來到這里，把掛鐘的指針向回撥77圈，他們就會變回孩子，而我們會死！”

“嗨，他們怎么會知道這些？”奧莉嘉不屑道。

“就是！要是12點之前他們來不了，哪怕遲了一分鐘，也來不及，不是嗎？”潘捷列伊補充道。

“哈哈，你們放心吧！那些懶家伙還沒學到77個數(shù)字呢！”馬爾法大笑道。

謝爾蓋卻沒那么樂觀：“一切皆有可能，我們還是謹慎為妙。他們一旦撥動指針，我們立刻就會失去行動能力，只能坐以待斃?？靹e浪費時間了，都去干活吧！”

邪惡魔法師們把算盤藏到桌子底下，像孩子一樣跑了出去。他們不知道，所有的對話都被蜷縮在角落里的彼加一字不落地聽了去。

尋找同伴

森林里的腳步聲消失以后，彼加走出了木屋。他一刻不停地奔跑著，跑過樹林和灌木叢，跑進城市去尋找那些和他命運相同的孩子。

天亮了，早班電車叮當作響。彼加在街上找到一位挎籃子的老太太。他立刻跑過去問：“您好，請問您是小學生嗎？”

老太太一聽，跺著腳就把籃子朝彼加砸了過來，他只好奪路而逃。

很快，城市就完全醒了過來：電車飛馳、卡車轟鳴、清潔工掃街……這樣的場面彼加見過無數(shù)次，可是這一次他才明白，為什么人們總是害怕拖延和遲到。

彼加瞪大了眼睛搜索著被變老的孩子，可是沒有找到。許多老人在趕路，但是一看就知道他們是真正的老人，而非三年級學生。瞧，這位老人背著包，可能是老師；那位拎著桶和刷子，顯然是油漆工；一輛紅色消防車呼嘯而過，車內(nèi)也有一位老人，那肯定是消防隊的領(lǐng)導。

彼加在街上徘徊了許久，一個同伴也沒找到。周遭是沸騰的生活，只有他遲到了、拖延時間了，只有他是個不被任何人需要的人。他十分沮喪地走進街心花園，坐在長椅上休息。

忽然，他看到不遠處有一位老婆婆在哭?？尥曛螅龔目诖锬贸鲆粡垐蠹埡鸵粔K面包，一邊看報紙一邊吃起來。彼加確定她是個小學生，因為她只是把面包上的葡萄干摳出來吃掉了，一口面包也沒吃。

彼加急忙過去，對老婆婆喊道：“喂，請問您是小學生嗎？”

老婆婆高興得跳了起來，一把抓住彼加的手，激動地說：“是啊，是啊，我是三年級學生馬露霞。您是哪位？”

彼加自我介紹了一番后，他們便手拉手去尋找其他的同伴。一小時，兩小時，三小時……他們終于在一所大房子的院子里看到一位在玩跳房子的老太太。

他們跑過去問道：“請問您是小學生嗎？”

“是啊，我是三年級的娜嘉。你們是？”

彼加和馬露霞簡短地介紹了自己。三個人一起去找最后一個同伴。但是最后一個人像鉆進地縫里了一般不見蹤影：院子里沒有，花園里沒有，兒童劇院里沒有，趣味科學宮里也沒有。

天漸漸黑下來，較低的樓層已經(jīng)開了燈。怎么辦？難道就這樣前功盡棄了？突然馬露霞大喊起來：“快看！快看！”

彼加和娜嘉趕緊順著馬露霞指的方向看去，他們看到九路電車駛過，一位老先生攀在電車長長的大尾巴上。他的帽檐低低地遮住了耳朵，大胡子在風中微微顫動……

大家趕緊追著電車跑。幸運的是，沒跑多遠就遇上了紅燈，電車停了。他們一起把這個老人從車上拽了下來，問：“您是小學生嗎？”

“是的，我是二年級的瓦夏。你們要干嗎？”

大家又免不了做了一番自我介紹。為了節(jié)省時間，他們四人上了電車，趕往城外的森林。車上有一些小學生站起來給他們讓座，他們紅著臉拒絕了。而那些學生像是有意顯得更加有禮貌有教養(yǎng)似的，一個勁勸他們：“請坐吧，你們工作一天一定累了，坐下休息一會兒吧。”他們只好怏怏地坐下了。

找回時間

電車終于到了森林邊上。他們四個趕緊下車奔向密林深處。不幸的是，他們迷路了。四周一片漆黑，四個“老人”磕磕絆絆地走著，就是找不到路。最后，大家都沒有力氣了，沮喪地坐在地上。忽然一陣風吹散了天上的烏云，月亮出來了。彼加驚奇地發(fā)現(xiàn)了藏在灌木叢中的那座小屋。他們一起走到小屋跟前，小心地趴在窗口往里看。掛鐘的指針顯示還有5分鐘就到12點了。邪惡魔法師們躺在爐子上守護著偷來的時間。孩子們悄悄打開門，爬向掛鐘。在12點整的那一刻彼加伸出手，開始撥動指針，一圈，兩圈，三圈……反向撥動，從右往左。

魔法師們叫嚷著跳起來，可是馬上他們就動不了了，只能站在原地，越長越大，很快就變成了成年人，然后頭發(fā)開始變白，皺紋也出現(xiàn)在臉頰上。

“舉著我！”彼加喊道，“我變小了，夠不著指針了！31，32，33……”孩子們一起舉著彼加。到第40圈的時候魔法師都變得老態(tài)龍鐘，一個個彎腰駝背，個子也矮了下去。最后一圈轉(zhuǎn)完之后，他們都大喊一聲，隨即消失了。

孩子們相互打量著，高興得笑起來。他們終于變回了孩子，奪回了屬于自己的時間！

他們得救了，但是小朋友們，你們要記得：那些浪費時間的人永遠都不會發(fā)現(xiàn)自己是如何變老的。

譯自《丟失的時間》俄羅斯單行繪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