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曉 川
(四川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成都610066)
言路與后勤:甲午平壤戰(zhàn)役再研究
張 曉 川
(四川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成都610066)
平壤戰(zhàn)役是甲午中日戰(zhàn)爭中關鍵一役。戰(zhàn)前,掌握兵權的李鴻章因主張調停和議,飽受言路彈章攻擊,其手下將領也受到質疑和指責。至數(shù)路清軍迭次入朝駐扎平壤,因后勤、軍紀等原因多有騷動,統(tǒng)兵最多的淮軍衛(wèi)汝貴部又成為清議對象。平壤一役,城南的淮軍戰(zhàn)果和戰(zhàn)況都不落下風,但入朝清軍卻因北門的失利而潰敗。戰(zhàn)后追究責任,力戰(zhàn)不退的衛(wèi)汝貴反而成為眾矢之的,被描述成未戰(zhàn)先逃的敗軍之將和平壤失守的罪魁禍首。
甲午平壤戰(zhàn)役;言路;后勤;李鴻章;衛(wèi)汝貴
“甲午中日之役,在研求遠東歷史者,胥認為近世極大關鍵。”[1]441平壤一役為中日陸軍在戰(zhàn)爭中的首次會戰(zhàn),對戰(zhàn)局影響深遠。是役,清軍守城失敗,烽火遂入國境。不過,戰(zhàn)爭似乎并不僅僅在前敵展開,廟堂之上的樞垣、翰詹科道的清議與前線文武之間皆關系復雜,大同江畔的烽火連天和御史臺前的言路開闔交相輝映,后方的決策、輿論與前敵轉運、戰(zhàn)況互為表里又參差不同,舍前線、言后方和舍后方、言前線之論都會有失偏頗。前后合以觀之,方能理解整個戰(zhàn)役的真實情況,辨明各方勢力對平壤戰(zhàn)役觀察評價的意圖和影響。
關于甲午戰(zhàn)爭前后的政治局勢,石泉在其《甲午戰(zhàn)爭前后之晚清政局》一書中剖析頗詳,尤其是將視野拓展至甲午戰(zhàn)前數(shù)十年洋務、清流以及宮廷、朝臣等方方面面,其對開戰(zhàn)前夕和戰(zhàn)爭初期朝中主戰(zhàn)、主和輿論以及中樞、北洋等關系把握亦相當?shù)轿唬?]441。至于甲午戰(zhàn)爭中的平壤戰(zhàn)役,除了各種甲午戰(zhàn)爭史書籍有所涉及外,還有孫克復等人的專篇論文,多以討論作戰(zhàn)為何失敗為主旨①。本文目的并非檢討甲午平壤之役過程和失敗原因,而在于將前敵后勤、作戰(zhàn)與后方政局和輿論等因素同時納入研究視野,并通過對戰(zhàn)局和后勤等方面細節(jié)的考察,來探究戰(zhàn)前用人擇將爭議、戰(zhàn)役過程以及戰(zhàn)敗后責任追究、戰(zhàn)役歷史書寫的互動情況,從而展現(xiàn)一個更為立體豐富的甲午平壤之役。
軍機大臣翁同龢與直隸總督北洋大臣李鴻章可以說是當時朝廷內外位最高、權最重的漢臣,他們之間的恩怨也為人津津樂道。據(jù)說,李鴻章初入曾幕時,以進士妙筆代曾國藩參奏翁同龢之兄翁同書,兩人便已結怨。當然,這段雙方私人恩怨的故事可靠程度有著不小的爭議②,但也有人認為此事“自為甲午至戊戌之間一大公案,直關士氣與國運之興衰,非止談掌故也”[1]173。除開這段頗有爭議的私人恩怨之外,翁、李分別是當日朝中兩大派別的領袖。翁同龢為士林風向,門下有眾多名士,如南通狀元張謇、兩妃之兄志銳以及文廷式等。李鴻章乃洋務主將,不僅主持對外交涉,鐵路、電線、礦務、鐵甲艦諸端亦多出自李氏之手。拋開守舊趨新之異不論,士林清流和洋務派在言辭上相互攻擊,以至于在各種事務上交加肘掣,為晚清政局重要一幕。以李鴻章為首的淮軍集團把持北洋軍事與洋務事業(yè)多年,自然成為士林非議對象,更何況李鴻章的用人原則和淮軍集團整體品質偏差也難免成為眾矢之的之命運[3]18。
至甲午年中日關系緊張,在和、戰(zhàn)國策上,李鴻章一意主和,而朝中以翁為首成主戰(zhàn)輿論。以青年才俊為主的科道言官和各部小京官紛紛上奏言戰(zhàn),此前力陳停辦船械的翁同龢口出“今北洋海陸兩軍,如火如荼,豈不堪一戰(zhàn)耶”[4]21之言。翁同龢一意主戰(zhàn)的表態(tài),被認為有驅李鴻章入虎口之意,恐怕難逃傾軋誤國之責[1]441-446。戰(zhàn)前士大夫尤以甲申戰(zhàn)事為據(jù),雖承認海軍不如人,卻頗自負于陸軍。如御史龐鴻書于光緒二十年六月十九日(距豐島開戰(zhàn)僅四日)上奏以為:“現(xiàn)在與戰(zhàn)于朝鮮,正可由陸地進兵,舍我所短,而用我所長。前者越南之役,以法人之桀黠,而鎮(zhèn)南關一戰(zhàn),斬首敵酋,軍威大振,此前事之可見者也?!保?]第一冊,24
然而,盡管對陸戰(zhàn)充滿信心,主戰(zhàn)派卻發(fā)現(xiàn)主和持重的李鴻章實為備戰(zhàn)之一大障礙。蓋因李坐鎮(zhèn)北洋二十余年,可以一戰(zhàn)的戰(zhàn)守常備淮軍多在其麾下。掌兵者主和,是主戰(zhàn)官員群體必須解決的困境。戰(zhàn)端未開時,即有吏科給事中余聯(lián)沅保舉劉銘傳、劉錦棠、劉永福、陳湜[5]第一冊,13。 除稱病在鄉(xiāng)的劉銘傳外,其他幾人均非淮系人馬,主戰(zhàn)派意在倒淮用湘,利用湘淮矛盾達到抑制李鴻章和積極備戰(zhàn)的目的。六月二十日,侍讀學士準良稱贊宋慶毅軍八營“素精訓練”,左寶貴“年富力強,不避險阻”,聶桂林“紀律最嚴,膽氣尤壯”[5]第一冊,26。 由工部尚書懷塔布代遞的郎中端方條陳,明言劉錦棠可用,“殆非劉銘傳所可比”[5]第一冊,34。 宣戰(zhàn)后,又有編修張百熙請劉錦棠[5]第一冊,63以及御史安維峻推薦李秉衡、馮子材、劉銘傳、董福祥、劉錦棠等折片[5]第一冊,76。 可見,除了甲申抵御法軍的劉銘傳外,當時北洋陸軍主力淮軍將領在他們眼中皆不可恃。有的折片還直接參奏淮系人員,比如御史鐘德祥六月廿一日有參劾駐日公使汪鳳藻的附片[5]第一冊,30。 珍妃之兄,與翁氏過從甚密的禮部侍郎志銳,七月初三日有《奏請將丁汝昌等拿交刑部審明正法片》,舉薦方伯謙代替丁汝昌統(tǒng)率北洋艦隊[5]第一冊,44-45。 若以日后豐島、大東溝海戰(zhàn)中方伯謙臨陣脫逃的表現(xiàn)來看,這一主張實屬保舉非人。刑部侍郎龍湛霖在七月初五日所陳方略四條中之“選將領”一條,言劉錦棠、黃少春、陳湜、魏光燾等湘軍將領可用,后又附片參劾劉銘傳、丁汝昌[5]第一冊,53,55。 次日,翁同龢的門生、侍讀學士文廷式有《奏請將丁汝昌革職拿問治罪片》[5]第一冊,58。 七月初九日,御史安維峻在《請飭督臣詳查海陸各軍目前實情折》中,將丁、劉、葉、衛(wèi)等前敵后方的陸?;锤鬈妼㈩I議論一過,其奏章遙指的是“督臣”李鴻章[5]第一冊,67-69。
在戰(zhàn)氛漸濃的情況下,士林對于李鴻章早已不能信任。七月初三日,即宣戰(zhàn)后二日,戶部侍郎長麟上折希望能夠特詔恭親王奕來主持軍國大計[5]第一冊,45。即使在平壤之役和大東溝海戰(zhàn)前不久,另覓大員替代李鴻章主持對日大計的主張也不少見。七月十七日,有御史王鵬運《奏請任恭親王總統(tǒng)海疆軍務折》[5]第一冊,89。 同日,御史鐘德祥上奏,稱“為今日策勝算……請?zhí)刂紕e授一資望宿舊大臣出而臨邊”[5]第一冊,99,并在附片中放言:“所最宜急者,似在我皇上之簡將帥,使指顧之頃重帥大將絡繹奉命駿發(fā),將四裔咸曉然于中國之能籌邊者,不在一李鴻章之宿重名也,中國之能破虜者,更不數(shù)淮軍之毫不濟事也?!保?]第一冊,101字里行間將揚抑之心意表露無遺。以上表態(tài)還系旁敲側擊,有的奏章更不加遮掩直奔主題,要求對李鴻章加以嚴懲。七月初三日,由吏部尚書代呈的編修丁立鈞《討日五條折》,直言:“李鴻章調度乖方,請旨嚴予處分?!保?]第一冊,47七月十六日,王鵬運的《奏陳軍務片》一針見血地指出:“李鴻章狃于和議,著著落后,坐失事機……?!保?]第一冊,86七月廿三日,志銳上奏《敵情詐偽及李鴻章衰病無能請簡派重臣赴津視查折》[5]第一冊,123-125,用語尚客氣。 三天后,自請北上抗日的湘撫吳大澂,指摘起老前輩李鴻章來絲毫不見其身為督撫的沉穩(wěn),“李鴻章之老成恃重,慮損軍威,慮損國威耳”[5]第一冊,134。
戰(zhàn)端未開之際,主戰(zhàn)派的彈章攻勢已經(jīng)直指李鴻章及其淮系集團,當日作為中國海陸軍主力的北洋艦隊和淮軍統(tǒng)領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質疑和攻擊。李鴻章既擁重兵,又在外交事務上有很大的發(fā)言權,但其主和的態(tài)度和戰(zhàn)備的不力,都令朝中清議和主戰(zhàn)輿論不滿。故而,朝野以湘代淮及尋干員代李的呼聲和策劃不曾間斷③[2]96-98。
在言路奏章交劾和主戰(zhàn)的帝意之下,李鴻章調度四路大軍跨越鴨綠江入朝應援葉志超和聶士成統(tǒng)率的牙山孤軍,分別為:總兵馬玉崑所率毅軍4營2000人,衛(wèi)汝貴的盛軍13營6000人,副都統(tǒng)豐升阿帶領的奉天盛字練軍馬、步各2營共1500人④,豐島海戰(zhàn)當天起行的左寶貴的奉軍馬2、步6共8營3500余人⑤,內有靖邊軍5營歸聶桂林分統(tǒng)⑥。其中,馬玉崑和衛(wèi)汝貴兩軍最先入朝,七月初四日抵達平壤,豐升阿、左寶貴、聶桂林等部七月初六日抵達平壤⑦。
入朝部隊的后勤狀況不盡如人意,除了每營必備的軍械、帳篷及應急糧餉等分別由海陸起運之外,后勤保障還遭遇到兩個困難。首先是糧食供應問題。由于運力有限,清軍糧食供應部分靠就地采買。然而,“韓地瘠苦”[6]下冊,189,加上當時朝鮮正處于秋收前之缺糧時段,新谷還未登場,平壤一帶更是糧食缺乏,即便前往平安、黃海、咸鏡等道搜集,陸路運輸也非易事[6]下冊,175。第二個困難更為嚴重,甚至很大程度上也是導致買糧不順的重要原因,即朝鮮本國錢少銀賤之金融狀況。據(jù)晚清駐外使節(jié)報告,全球各國官方不鑄銀錢(即銀幣)的國家只有中國和朝鮮[7]299。而且,相對于中國的銀兩和制錢雙本位制,朝鮮則基本上只使用銅錢作為通貨⑧。這就導致了銀在朝鮮并無通貨地位,故而價值不高。朝鮮的這種金融狀況,早在壬午和甲申兩次兵變之后,已給駐扎朝鮮的清軍造成了困難。如李鴻章在光緒十年(1884)上奏稱:因為“朝鮮銀賤錢荒,百物昂貴”,導致在朝“將弁士卒艱苦萬狀”[8]第十冊,197。 次年,他在《議覆開源節(jié)流折》所附條議清單中也提到了“派防朝鮮各營”由于“該國銀賤物貴,月餉不敷日用”[8]第十一冊,136。 不僅在朝清軍受“銀賤”影響,餉銀不敷使用,中國方面代管的朝鮮電報局經(jīng)費也因此捉襟見肘。時在朝鮮辦理交涉通商等事的袁世凱,曾經(jīng)向李鴻章報告:“蓋因朝鮮各物皆貴,銀價極賤,雖竭力節(jié)省,仍較中國電局費用為多。”[8]第十二冊,399由此可見朝鮮“銀賤”問題困擾駐朝鮮的中國人員已久。這一問題在承平之日尚不至于造成嚴重后果,在戰(zhàn)時則大大影響清軍后勤保障。由于使用和攜帶方便,清軍的軍餉和外務費用一般使用銀兩及進口銀元作為支付手段,然而進駐朝鮮的清軍則必須使用銅錢交易,這就增加了以銀兩換銅錢這一步驟。根據(jù)葉志超的電報,朝鮮銀與錢的兌換比例很低,“以銀易錢,庫平百兩作九十五兩,每兩合錢七百五十文”;與之相比,此時天津的銀錢比價則為“每兩約合制錢一千四百余文”,即白銀一兩在天津可換得的銅錢幾乎是朝鮮可兌換的一倍;清軍入朝以后,發(fā)到士兵手中的餉銀,兌換成日常購物所用之銅錢,竟然縮水一半,難怪葉志超有言“官兵一月應領之餉不敷半月之用”[8]第十五冊,414。 基于此,兵發(fā)朝鮮的清軍不得不使用大批車輛裝載銅錢運往前線,致使不明就里的法國駐華公使施阿蘭(1894年1月至1897年7月期間為法國駐華公使)目睹“清軍用一隊隊車隊為軍隊運送作為軍餉和作戰(zhàn)費用的銅錢”后,將之稱為“古怪現(xiàn)象”[9]31。 不過,即便耗費了大量的運力運送銅錢,仍然不能解決“東錢缺少,無從預籌”的困境,李鴻章等人甚至準備將銅鉛等原料直接運送至朝鮮開爐鑄錢⑨。朝鮮本地的金融狀況,雖似與軍情無關,但實際上給入朝清軍帶來了極大的麻煩,不僅占用了運力,遲滯更多軍用物資的轉運,而且使前線軍心不穩(wěn),引發(fā)了軍紀、士氣等其他降低戰(zhàn)斗力的問題。
受到后勤等因素困擾的清軍,在抵達平壤后的月余時間內,除了一次貿然出擊和擊退日軍小股先頭部隊外,基本上沒有什么作為。至日軍進逼,因謊報戰(zhàn)功而任諸軍總統(tǒng)的葉志超才倉促部署防御:
現(xiàn)奉征倭事宜總辦李欽差傳諭:倭情詭詐,必須嚴防。現(xiàn)在戰(zhàn)守布置,既經(jīng)會議定局,彼此令互相援。查南門外江南,馬總統(tǒng)(玉崑)與盛軍一營共扎浮橋;倘有緩急,馬總統(tǒng)一營、聶統(tǒng)領(桂林)一營可派隊速令應援。自大西門至盛軍孫鎮(zhèn)(顯寅)與馬總統(tǒng)營處交界方向,倘有緩急,可使盛軍應援。北門外山上,江統(tǒng)領(自康)駐兩營;倘有緩急,可使豐總統(tǒng)(升阿)隊速援之。從大西門至七星門(靜海門)其間,蘆榆及山海關戍兵,即正定練軍及武毅軍古北口練軍各營防守之;倘有緩急,盛軍衛(wèi)總統(tǒng)(汝貴)隊可速援之。不論何軍何營,倘有疏失,一經(jīng)查出,立照軍法懲辦?、?/p>
作戰(zhàn)部署中獨不見左寶貴及其統(tǒng)領的奉軍較為可怪。戚其章的解釋是:“以左寶貴駐城北山頂,仍守玄武門,故命令中未曾提及?!保?0]88其實,在如此緊張的情況下,按照駐地劃分防區(qū)理所當然,豈有以“仍守玄武門”而不見于防御命令之理。此說若通,則表明其他諸軍皆臨敵換防,斷無可能。其間還有一事蹊蹺,葉志超在前敵曾經(jīng)發(fā)電報言:左寶貴“右偏中風,不能起床”[8]第二十四冊,326。 李鴻章親信盛宣懷也去電旅順告知宋慶,“貫廷中風,臥不能起”;同日,他又電詢平壤的洪熙:“左貫翁病能治否?”?[6]上冊,146后方的淮系人員似深信之,并非唬弄總理衙門;且去電前線詢問,又似非葉志超從中搗鬼。李鴻章報告總署稱:此事得知于葉元申電,即十三日傍晚來電。根據(jù)《甲午戰(zhàn)爭史》所引《清日戰(zhàn)爭實記》,上述臨敵布防命令是西歷9月13日(即八月十四)發(fā)布的[10]88。如果葉電屬實,左寶貴應在病榻上,可能不及與會。同時,翻檢史料發(fā)現(xiàn),葉、左交往還頗有值得玩味處。在諸軍抵達平壤時,葉志超本就“與盛毅諸將平日分屬等夷,今膺總統(tǒng),同人中或各存意見,不服調度”[8]第二十四冊,304;左寶貴則早以“素號英勇”聞名,且同時“大軍云集,器械鮮明,士飽馬騰,大有指日成功之望”[5]第六冊,179。 諸軍之中也數(shù)“馬、左營規(guī)較為整肅,迭論戰(zhàn)事,其氣甚壯”[8]第二十四冊,306;而葉以牙山敗軍“散漫奔馳……奔波一月余,流離數(shù)百里”,繞道而至,情形萎頓,自與奉軍等氣勢呈現(xiàn)天壤之別。葉志超于“敵人之強弱虛實,早已洞悉于胸”[5]第六冊,180;而“寶貴狃于捕馬賊之功,頗輕敵”[11]卷四百六十,12710。 在隨后的一次會商守撤去從的諸將會議上,葉志超建議撤退,左寶貴則力言堅守,豪言:“若不戰(zhàn)而退,何以對朝鮮而報效國家?大丈夫建功立業(yè)在此一舉,至于成敗利鈍暫時不必計也?!保?]第六冊,180葉、左之話不投機可見一斑。及至開戰(zhàn)之后,左寶貴有“以兵守志超勿令逸”的言辭[11]卷四百六十,12710。 所以,葉志超所發(fā)布的命令中,沒有關于奉軍的內容,或許是左寶貴臥病在床而未能與議,或許是此時的葉志超已經(jīng)差遣不了奉軍。
在清軍紛擾逡巡之際,日軍已形成對平壤圍攻之勢。大島義昌領第九混成旅團3600余人,挾牙山勝利之余威,突擊大同江南清軍陣地,攻打平壤南門,其面對的是盛軍主力和毅軍的共同防線。立見尚文領朔寧支隊2400余人,攻平壤東北;從平壤東面登陸的元山支隊4700余人,繞道進攻平壤西北;這兩支隊避開城北的江自康及豐升阿部,專攻左寶貴軍。以野津道貫親領的第五師團本部約5400余人,過大同江從西面發(fā)起沖擊,彼處駐軍為盛軍另一部和從牙山撤回的蘆榆防軍。日軍投入進攻兵力共16000余人,較清軍為眾。
戰(zhàn)斗概要大致如下:城南日軍先攻清軍江南陣地,盛、毅軍防守得力,還曾組織反攻,衛(wèi)、馬兩總兵皆在此指揮;城西日軍師團主力因路上耽擱,較晚到達,攻擊未幾,即遇清軍騎兵出擊,清軍進攻也不利,雙方僵持,又因大雨,遂停戰(zhàn),所以傷亡很小;城北元山支隊先進攻,朔寧支隊即投入,連下城外堡壘、牡丹臺及外城玄武門,左寶貴死之,日軍不能近內城,暫時駐足不前,戰(zhàn)斗即結束。?
以戰(zhàn)果論:城南日軍混成旅團死130人(將校6人、士兵124人),傷290人(將校17人、士兵273人);城西日軍第五師團主力死6人(均為士兵),傷26人(將校2人、士兵24人),7人失蹤;城北日軍元山支隊死36人(將校2人、士兵34人)、傷144人(將校6人、士兵138人),日軍朔寧支隊死8人(均為士兵)、傷46人(將校3人、士兵43人)、5人失蹤,城北日軍共計死44人、傷190人。?
無論從戰(zhàn)況還是戰(zhàn)果來看,城南的戰(zhàn)斗是最為成功的,清軍在戰(zhàn)斗結束時還處于進攻態(tài)勢,其中戰(zhàn)后屢被指為未戰(zhàn)先逃的衛(wèi)汝貴曾親率士兵過江作戰(zhàn),發(fā)起反攻,斃傷日軍數(shù)最多;城西戰(zhàn)場清軍騎兵沖擊不當,傷亡較大,但好歹“盛軍死力拒守,如鐵壁銅墻”[5]第六冊,182,迫使日軍停止進攻;恰恰是左寶貴鎮(zhèn)守的北面成為日軍的突破口,在一上午的戰(zhàn)斗中就失門殤將,導致后路見阻,全軍士氣崩潰,無心戀戰(zhàn),潰圍而走。
平壤失守的消息傳到北京,朝廷震動,未幾黃海戰(zhàn)罷,水師大損,烽火蔓延入境,滿清“龍興”之地危急,大為震驚的言官們憤不可抑,言路奏章攻勢漸入高潮,矛頭直指淮軍將領衛(wèi)汝貴。
九月初三日,《請飭下宋慶破除情面嚴查衛(wèi)汝貴臨敵先竄情由片》宣稱:“衛(wèi)汝貴統(tǒng)帶盛軍觀望不前。敵勢洶洶,又復首先逃竄,以致一隊奔潰,千軍搖心。”[5]第一冊,287此后,衛(wèi)汝貴未戰(zhàn)先潰漸漸成為統(tǒng)一口徑。御史高燮曾于初六日上奏言:“葉志超、衛(wèi)汝貴兩軍不戰(zhàn)而潰,諸將相率奔逃?!眱善嗤幨亲髮氋F和馬玉崑都成為其對立面,其中且有“左寶貴軍火不足,赴該軍求援,衛(wèi)汝貴等復置之不顧”[5]第一冊,300的說法。 這是不知從何處道聽途說的言辭。其實,當左寶貴在北門殉國時,衛(wèi)汝貴尚在城南與日軍激戰(zhàn)。一天后,一份由吏部尚書麟書和徐桐代呈的請罷斥李鴻章的奏折上達天聽。在此折中,李鴻章首當其沖,被描述為權奸叛徒似的人物,不僅“比年以來,天下之利權李鴻章綰之,天下之兵權李鴻章主之。朝廷倚李鴻章為長城,李鴻章廣蓄私人,以欺罔朝廷”,而且還有“倭米船則放之,倭運開平煤則聽之”,私放日本間諜,其子李經(jīng)方“又在日本各島開設洋行三所”等諸多叛國行徑,奏折中甚至稱李“聞敗則喜,聞勝則憂”,有“雖食李鴻章之肉于事奚裨”之論,其意不僅僅在“迅賜罷斥”甚明;衛(wèi)汝貴也未逃眾怒,被目為李鴻章爪牙之一,稱其“望風先逃”,被視作潰逃的始作俑者,就連葉志超也不過是“繼之”之從犯,又歷數(shù)“種種罪狀,罄竹難書”,與丁汝昌并列“兩巨奸者”[5]第一冊,300-305。 同日,又有高燮曾要求將衛(wèi)汝貴、葉志超分別治罪的附片[5]第一冊,308。主戰(zhàn)領袖張謇的條陳則先講衛(wèi)汝貴得官不正,“衛(wèi)汝貴之統(tǒng)領,以賄李經(jīng)邁得之”,又指其諸多劣跡[5]第一冊,311,似從源頭上找根源。 到九月初十日,御史陳其璋奏請將丁汝昌、衛(wèi)汝貴、孫顯寅三人法辦的條陳附片,明言“斬此三人”[5]第一冊,327。
將前敵之敗歸咎于淮軍,將淮軍之不利歸咎于李氏,而左、衛(wèi)兩將則成為勇怯之標志性人物,甲午平壤戰(zhàn)役評價的基調已定?。輿論造勢之大,使得西方觀戰(zhàn)者在完全沒有搞清楚中日軍隊作戰(zhàn)部署的情況下,就以為“華統(tǒng)領衛(wèi)汝貴聞日兵之至,先已抱頭鼠竄”,根本沒有參加戰(zhàn)斗?。至清廷為左寶貴立祠、衛(wèi)汝貴被斬首后,人人皆知左寶貴為殉國捐軀之英雄?,衛(wèi)汝貴則為未戰(zhàn)先逃的懦夫。
其實,單就平壤守城戰(zhàn)來說,先潰的反而是左寶貴奉軍。時左寶貴“登城指揮,中炮踣,尤能言,及城下,始殞,其部將負尸開城走,遇日軍,又棄之,于是諸軍皆潰”[11]卷四百六十,12710。 隨軍的欒述善稱:“奉軍正在驚恐之際,見隊伍如飛而至,遂成敗兵,全軍慌亂,轟然潰散。”[5]第六冊,182根據(jù)日軍的記錄,平壤城北玄武門破時,西、南兩方還毫不知情,仍處于苦戰(zhàn)之中。此時,指揮城西戰(zhàn)斗的日軍最高指揮官野津道貫,亦不知玄武門已破、城頭有白旗懸起的情況,他所接到的報告都稱平壤堅固、清軍善戰(zhàn),故而發(fā)出“若不幸失敗,平壤城下乃我的墳墓”之誓言[5]第八冊,58。日軍從被俘清軍口中得到的情報是:左寶貴戰(zhàn)死后,其“部下親兵馬隊搶先逃跑”[5]第八冊,57,58。 這也證實了城北奉軍率先潰逃。由此可見,李鴻章在戰(zhàn)后一周所奏《臨陣脫逃官弁請予嚴拿正法》一電,參奉軍三名營官“首先開城脫逃”,雖有推諉之嫌,卻也是實情,況且此電也提及淮軍的江自康、孫顯寅脫逃之事[5]第一冊,250。 只是不久后,言路大潮涌動,李鴻章自顧不暇,也就無力維護手下了。
衛(wèi)汝貴經(jīng)刑部審判和光緒降旨,于甲午年末被依律問斬。關于此案是否存在冤殺成分,學界有不同意見?。但是,正反雙方都以為衛(wèi)汝貴在平壤戰(zhàn)役中的表現(xiàn)并沒有問題,刑部所擬罪狀不合實情?。衛(wèi)汝貴之有克扣軍餉和軍紀不嚴,此事即便李鴻章也有所耳聞,其出征前就曾勸誡,盛軍到達朝鮮后又多次電告[8]第二十四冊,322。 不過,情況也并非全如物議。衛(wèi)汝貴曾致信盛宣懷,稱“韓地瘠苦……兵勇之尋柴覓水亦事之常”[6]下冊,189,這顯然與入朝軍隊的后勤保障以及朝鮮當?shù)氐奈镔Y、金融狀況有關。參照上節(jié)分析,可知情況屬實,并非辯解和托辭。衛(wèi)汝貴還說:“豐軍亦名盛軍,敝軍又較他軍稍大,以致眾惡皆歸”[6]下冊,189,也可謂在理。 其時,豐升阿軍的確紀律不佳,前線發(fā)回的電報稱:“豐帶旗兵不甚精煉,且有騷擾”?[6]上冊,98;“豐都統(tǒng)為人長厚,所部各營,騷擾百姓異常”[8]第二十四冊,306。 豐升阿所率領的盛字練軍與衛(wèi)汝貴統(tǒng)帶的盛軍,名號接近,或許也有張冠李戴的情況,導致“眾惡皆歸”。關于衛(wèi)汝貴被殺,《異辭錄》中記錄有一段袁世凱為丁汝昌請求撫恤不成之感言庶幾近情:
甲午之役,吾身在軍中,聞潰卒言:汝貴持刀立陣前,督軍力戰(zhàn),日人頗失利;未幾,援軍大至,勢不可當。其敗也,譬如機器,以引擎、鍋爐、馬達速率之不敵,出貨固宜不若。僅歸咎于出貨之一部,誰任其咎?以余觀之,朝廷賞罰之公,雖汝貴亦應賜恤,遑論乎汝昌![12]129
另外,如將平壤之役前后,朝野對于淮軍集團的口誅筆伐,與之后湘軍敗績對比,多少也顯示出寬緊不公來。湘軍一些部隊的作戰(zhàn)之勇,或許還不及盛軍,卻鮮有如此咬牙切齒的奏章和輿論攻擊。
甲午戰(zhàn)爭,除中日軍事交鋒外,還有以翁同龢為首的主戰(zhàn)清流與李鴻章為首的淮系集團之間的矛盾。有評價稱:“惜乎松禪老人(即翁同龢——筆者按),讀詞不熟,昧于鄉(xiāng)先生之緒論,不為清廷立自治之策,而徒以觝排合肥(即李鴻章——筆者按)為能事也?!保?]177平壤之戰(zhàn)即發(fā)生于兩派斗爭的大背景下。戰(zhàn)前,李鴻章、衛(wèi)汝貴、丁汝昌等人就遭到了種種質疑和指摘。清軍入朝以后,由于后勤和朝鮮實際情況等因素,處境艱苦,不能自持,一定程度上引起了軍紀松懈,進而成為后方輿論、奏章攻擊的材料。平壤一戰(zhàn),城南尚能相持,北門過早失守,因退路被切斷而引發(fā)潰退,國內輿論更是口誅筆伐,將矛頭集中于率領淮系盛軍的衛(wèi)汝貴,不少文字基于義憤,歪曲了戰(zhàn)役過程的事實真相,影響了日后關于此戰(zhàn)的歷史書寫。
注釋:
①甲午戰(zhàn)爭史專著以戚其章《甲午戰(zhàn)爭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為代表,專篇論文有孫克復《甲午平壤之戰(zhàn)》(載《遼寧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1年第4期)、宋夢良《試論平壤保衛(wèi)戰(zhàn)失敗的原因》(載《吉林師范學院學報》1984年第4期)等。
②比如翁飛的《翁李關系探源》和朱育禮的《翁李交誼與政見異同》兩篇文章都認為翁李因代參事件的交惡沒有多少可信性,對未來政壇中兩人的交往也不存在什么影響。兩文載常熟市人民政府、中國史學會合編《甲午戰(zhàn)爭與翁同龢》,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5年版,第209-239頁。
③石泉在其《甲午戰(zhàn)爭前后之晚清政局》著作中對此有所分析,尤其是對張謇與翁同龢往來書信中暗語和謀劃有所解讀。
④練軍編制依照淮軍的營制(淮軍亦沿襲湘軍),步隊一營合營官501人,馬隊一營馬勇250名。
⑤戚其章認為,左寶貴所部“后又招募500人,成立炮隊1營,合計4026人”(見《甲午戰(zhàn)爭史》,第82頁)。但據(jù)盛京將軍裕祿奏《左寶貴東征軍擬請?zhí)砟寂陉犝邸罚ā吨腥諔?zhàn)爭》第一冊,第219-221頁)記載,“該軍帶赴朝鮮馬步八營,原只三千五百人”,而該折所請發(fā)餉日期即八月十五日平壤已經(jīng)陷入激戰(zhàn),而到朱批“另有旨”的八月十七奮死一戰(zhàn)的左將軍已壯烈殉國。可見,即便成軍,新募炮隊也不可能入朝,更不可能投入戰(zhàn)斗。
⑥其實,靖邊軍和奉軍在多大程度上為一軍值得懷疑。日人檔案中認為,靖邊軍是后來加入的,且戰(zhàn)前奉軍大部在奉天,靖邊軍則在東邊道臺(駐鳳凰城)指揮之下(見日本參謀本部《明治廿七八年日清戰(zhàn)爭史》,載《中日戰(zhàn)爭》第七冊,第422、449頁)。而且,在平壤,奉軍和靖邊軍的防區(qū)也無聯(lián)系,左、聶之間似乎沒有統(tǒng)轄關系。可見,四大軍只是當時一般習慣性稱呼。
⑦以上基本參考戚其章《甲午戰(zhàn)爭史》以及日人記載相關檔案《明治廿七八年日清戰(zhàn)爭史》(見《中日戰(zhàn)爭》第七冊)等。
⑧有研究表明:“在1876年日本強迫朝鮮開放貿易之前,朝鮮的全國通貨是政府鑄造的銅錢……18世紀早期,當日本白銀通過朝鮮出口到中國時,朝鮮王朝禁止使用白銀作為國內的通貨,朝鮮所開采的銀也大部分供中國使用。”參見:林滿紅著《銀線:19世紀的世界與中國》,詹慶華、林滿紅等譯,江蘇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59頁。
⑨《盛宣懷致葉志超函》,載《盛檔·甲午中日戰(zhàn)爭》下冊,第195頁。關于在朝鮮鑄錢的準備和籌劃,還可以參見陳崇橋、張玉田主編《中國近代軍事后勤史》,金盾出版社1993年版,第72、73頁。
⑩參見:《清日戰(zhàn)爭實記》。轉引自:戚其章《甲午戰(zhàn)爭史》,第88頁?!睹髦呜テ甙四耆涨鍛?zhàn)爭史》記載基本相同,見《中日戰(zhàn)爭》第七冊,第454頁。
?貫廷、左貫翁皆指左寶貴,左氏字冠廷。
?以上戰(zhàn)斗序列和戰(zhàn)役大致情況,參考戚其章《甲午戰(zhàn)爭史》和《日清戰(zhàn)爭實記選譯》(《中日戰(zhàn)爭》第八冊)相關部分。
?傷亡統(tǒng)計數(shù)字,見日本統(tǒng)計的《平壤戰(zhàn)役日軍傷亡情況表》(載《中日戰(zhàn)爭》第七冊,第573、574頁)。戚其章《甲午戰(zhàn)爭史》引《明治廿七八年日清戰(zhàn)史》稱:日軍將校以下就有“死者約一百四十名,傷者約二百九十名”。其數(shù)字出入,是因為《情況表》記錄的是總攻擊開始后的9月15、16日兩天的傷亡,而戚其章先生所引可能包括12、13日小范圍接戰(zhàn)的傷亡。
?梁啟超《李鴻章傳》影響很大,其中就有“衛(wèi)汝貴克扣軍餉,臨陣先逃”等語。見馬勇編《梁啟超中國近代名人傳記叢編》,河北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96頁。
?《蒲雷東方觀戰(zhàn)紀實》(《中日戰(zhàn)爭》第六冊,第59頁)中,蒲雷稱左寶貴部力拒大島旅團。其實,左寶貴在城北,大島義昌在城南,蒲雷根本沒有弄清中日雙方部隊的位置。
?其實,就左寶貴戰(zhàn)歿的形象而言,未嘗沒有各種勢力以其所需添油加醋的成份在里面,比如多宣稱左寶貴著黃馬褂上城決戰(zhàn)。若以上文所言甚真的憂勞中風的話,如此行為的真實性就值得懷疑,但這絲毫不損其為國捐軀的壯烈。
?持衛(wèi)汝貴是被冤殺觀點的有:戚其章《甲午戰(zhàn)爭中最大的一樁冤案——衛(wèi)汝貴被殺案考析》,載《安徽史學》1990年第1期;廖宗麟《衛(wèi)汝貴被殺是一樁冤案》,載《安徽史學》1991年第4期。認為衛(wèi)汝貴罪有應得的有:張劍《衛(wèi)汝貴是被冤殺的么?》,載《探索與爭鳴》2011年第11期。
?認為衛(wèi)汝貴不算被冤殺的張劍承認:“在刑部相關衛(wèi)汝貴平壤之戰(zhàn)的罪名中,大多是不切實際的,不是過分的苛求,就是莫須有的‘捏造’?!币姀垊Α缎l(wèi)汝貴是被冤殺的么?》,載《探索與爭鳴》2011年第11期,第37頁。文章認為衛(wèi)汝貴該殺的主要問題是軍紀,但是根據(jù)刑部“按失誤軍機與失陷城寨二罪均應擬斬”以及光緒諭旨中“臨敵節(jié)節(jié)退縮,貽誤大局,并有克扣軍餉,縱兵搶掠情事”來看,殺衛(wèi)的主要理由還是戰(zhàn)事,克扣軍餉和軍紀問題只是“并有”而已。
?這是盛星懷、王錫祉平壤來電,非衛(wèi)汝貴辯辭。
[1]黃浚.花隨人圣庵摭憶[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2]石泉.甲午戰(zhàn)爭前后之晚清政局[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7.
[3]羅爾綱.淮軍志[M].北京:中華書局,1997.
[4]王伯恭.棬廬隨筆[M].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1996.
[5]戚其章.中日戰(zhàn)爭[G]//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續(xù)編.北京.中華書局,1989.
[6]陳旭麓,顧廷龍,汪熙.盛宣懷檔案資料選輯·甲午中日戰(zhàn)爭[G].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2.
[7]崔國因.出使美日秘日記[M].胡貫中,劉發(fā)清點校.合肥:黃山書社,1988.
[8]顧廷龍,戴逸.李鴻章全集[G].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
[9]〔法〕A.施阿蘭.使華記[M].袁傳璋,鄭永慧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9.
[10]戚其章.甲午戰(zhàn)爭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11]趙爾巽,柯劭忞.清史稿[M].北京:中華書局,1977.
[12]劉體智.異辭錄[M].北京:中華書局,1988.
Logistics and Yan-lu:A Re-study on the Battle of Pyongyang in 1894
ZHANG Xiao-chuan
(College of Historical Culture and Tourism,Sichuan Normal University,Chengdu,Sichuan 610066,China)
The battle of Pyongyang is a crucial battle in the Sino-Japanese War in 1894—1895.Before the battle,LI Hong-zhang,the Chief military officer,together with his subordinate generals and soldiers,suffered from accusation and impeachment for his avocation for peace talks.After Chinese troops entered and stationed in Pyongyang successively,there were various disturbances resulting mainly from military disciplines and logistics.WEI Ru-gui,the general of the Huai troop,whose troop has most soldiers of all,became the target of political criticism.During the Battle of Pyongyang,the Huai troop won the battle in the south of the city while other Chinese troops of the Qing Empire lost the battle because of the defeat in the north gate.Despite his persistence in fighting,WEI Ru-gui became the target of public criticism.He was described as a defeated command who had escaped before the fight and the main culprit for the lose of Pyongyang War.
the battle of Pyongyang in 1894;Yan-lu;logistics;LI Hong-zhang;WEI Ru-gui
K256.3
A
1000-5315(2015)03-0136-07
[責任編輯:凌興珍]
2014-05-22
張曉川(1983—),男,上海人,歷史學博士,四川師范大學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副研究員,主要研究方向為晚清史、近代學術思想史、中外交通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