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繩林，尹雪蕾(云南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 云南 昆明 65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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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學研究

Grice會話含義理論下《傲慢與偏見》的語用分析

申繩林，尹雪蕾
(云南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 云南 昆明 650500)

英國著名女作家簡·奧斯丁的小說《傲慢與偏見》一直受到許多讀者的喜愛，其主要原因是小說中機智、幽默的對話以及生動活潑的人物形象。小說中巧妙對白背后的隱含意義正是語用學研究的核心內(nèi)容，這就為從語言學視角來研究簡·奧斯丁的寫作風格提供了可能性。本文試從語用學的角度，運用會話含義理論賞析《傲慢與偏見》中的人物對白，以期獲得對小說中人物性格和作者寫作風格的深入理解。

合作原則； 會話含義； 《傲慢與偏見》

一、引言

《傲慢與偏見》是十九世紀英國著名女作家簡·奧斯丁的代表作，該小說以其機智幽默的對話和生動活潑的人物形象而受到廣大讀者的喜愛。小說圍繞鄉(xiāng)紳貝內(nèi)特家五個女兒出嫁的故事展開，其中以伊麗莎白和達西之間的感情為故事發(fā)展的主要線索。“小說中略帶尖刻的評論和巧妙的對白”[1]吸引著讀者不斷地細細品味作者文字背后的隱含之義。這些隱含意義正是語用學研究的核心內(nèi)容，即由格萊斯提出的“會話含義”。出于面子或禮貌等原因，說話者在交際過程中一般不會直接表達真實的交際意圖，而是通過一些說話或寫作的策略把想要表達的意義隱藏于字面含義中。文學家們在文學作品中創(chuàng)作的文字游戲恰好給語用學提供了一個研究視角，即從語言學的角度去賞析文學作品中文字的“非自然意義”。運用語言學的理論對文學作品進行分析能夠更好地揭示出語言運用的美學效果。本文試用語用學中的重要理論——會話含義理論來分析《傲慢與偏見》 中的精彩對白，以期呈現(xiàn)出小說中語言的妙趣橫生之處，也試圖證明語用學在文學分析中的廣泛實用性。

二、會話含義理論

含義是一種受制于語境和說話人交際意圖的隱含信息。[2]會話含義理論是美國哲學家格賴斯提出的語用學的一個重要理論。 格萊斯認為人們在交流時出于面子或出于禮貌等原因不會直截了當?shù)乇磉_出各自的交際意圖，而是選擇一些策略把真正想要表達的意義隱藏于字面含義之中。根據(jù)格賴斯的觀點，在所有的語言交際活動中為了達到特定的目標，說話人和聽話人之間存在著一種默契，一種雙方都應遵守的原則，他稱這種原則為會話的合作原則。[3]為了進一步具體說明合作原則，格賴斯引入了下面四條準則：1.數(shù)量準則：(1)使你的話語如(交談的當前目的)所要求的那樣信息充分。(2)不要使你的話語比所要求的信息更充分。2.質量準則：設法使你的話語真實。(1)不要說自知是虛假的話。(2)不要說缺乏足夠證據(jù)的話。3.關系準則：要有關聯(lián)。4.方式準則：要清晰。(1)避免含混不清。(2)避免歧義。(3)要簡練(避免冗長)。(4)要有序。[4]然而，在實際交際中人們并不總是嚴格遵守合作原則，人們會為了遵守合作原則中的某一準則或次則而有意或無意地違反合作原則中的其他準則。當人們違反合作原則時，超出字面意義的新的含義便產(chǎn)生了，這就是會話含義。會話含義是一種暗含意義，可以在合作原則及其準則的指導下，在詞語的常規(guī)意義基礎上，聯(lián)系語境推導出來。[4]

下面是違反合作原則中數(shù)量準則第二條次則的一個例子。

甲：丙在哪里？

乙：他去圖書館了，他走的時候是這樣說的。

實際上，乙的第一句話就已經(jīng)足夠回答甲的問題了。可他卻在后面補充了一句“他走的時候是這樣說的”，言下之意是說他并不確定甲是否真的去了圖書館，并且乙想說明自己在這件事上沒有說謊。很明顯，乙為了遵守質量準則而違反了數(shù)量準則，但至少甲對乙的回答應該是很滿意的。這樣的例子在交際過程中數(shù)不勝數(shù)，接下來我們將運用合作原則對《傲慢與偏見》中的一些精彩對白進行會話含義分析。

三、會話含義分析

(一)違反數(shù)量準則

下面這段話是當簡收到賓利小姐邀請她去同她們一起吃飯的信時，她詢問母親自己是否可以坐馬車去。

“我能坐馬車去嗎？”簡問。

“不行，我親愛的。你最好騎馬去，因為天好像要下雨，那樣你就非在那過夜不可了?！盵5]

對于簡的問題，貝內(nèi)特太太只需回答第一句話就足夠了。她的第二句話顯然違反了數(shù)量準則中的第二條次則，即不要使你的話語比所要求的信息更充分。貝內(nèi)特太太在知道天馬上就要下雨的情況下，不顧及親生女兒淋雨會生病的危險而讓簡騎馬去赴約的原因是她太希望女兒能嫁給賓利了，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讓女兒與年輕又富有的賓利在一起的機會。正如伊麗莎白說的那樣，如果賓利一家人不會把姐姐送回來，母親的想法倒是條好計策。接下來，我們從后文了解到，那天的確下雨了，貝內(nèi)特太太的計策成功了，可是簡第二天就來信告知她生病了。然而，面對自己女兒生病的消息時，貝內(nèi)特太太絲毫沒有心疼女兒而感到后悔的意思，還說只要簡待在那里，一切都會平安無事。此時，貝內(nèi)特太太的形象被作者在不動聲色中尖銳地刻畫出來。

(二)違反質量準則

當貝內(nèi)特太太喋喋不休地催促貝內(nèi)特先生去拜會賓利時，貝內(nèi)特先生問道，“他成親了，還是單身？”

“哦，單身，我親愛的，一點兒不錯！一個有大筆家產(chǎn)的單身漢，每年四五千磅，這對咱們的幾個姑娘是件多好的事呀！”

“怎么個好法？這和她們有什么關系？”

“我親愛的貝內(nèi)特先生，”太太回答說，“你怎么這么煩人！你要知道啊，我這是在琢磨著他會娶她們中的哪一個呢?！?/p>

“他住到這兒來就是打的這個主意嗎？”

“打主意！瞎胡說，虧你說得出口！不過，倒是很有可能他興許看上她們中的哪一個呢，所以他一來你就得去拜會他?！?/p>

“我看沒那個必要。你跟姑娘們可以去，要不然你就打發(fā)她們自己去。這樣也許倒更好，因為你那么標致，比她們誰都不差，你一去，賓利先生也許倒先看上你了?！盵5]

在這段對話中，貝內(nèi)特先生兩次違反了合作原則中質量準則的第一條次則：不要說自知是虛假的話。首先，就像貝內(nèi)特太太所說的那樣，當貝內(nèi)特先生聽到太太的話時，他心里一定知道太太是想把他們五個女兒中的一個嫁給年輕又富有的賓利先生。可是貝內(nèi)特先生卻假裝不知道太太的想法，在他心里，他并不認為這樣一個新來的陌生人會和他們有什么關系，也許他認為婚姻愛情這種事情應該順其自然，強求不得。這也從側面襯托出貝內(nèi)特太太是多么希望能找到一個家產(chǎn)豐厚的女婿啊！緊接著，貝內(nèi)特先生對太太的諷刺再次違反了質量準則。一般說來，比喻、反語、夸張、諷刺等修辭手法的運用都可以看做是對質量準則的故意違反。[6]貝內(nèi)特先生明知自己的太太已有了五個長大成人的女兒了，一個這樣的女人無論她年輕時候多么美麗，但歲月是不饒人的，現(xiàn)在的她再怎么美也不可能比得過女兒的年輕容貌。貝內(nèi)特先生機智而幽默的話語諷刺了貝內(nèi)特太太一番，然而她卻意識不到，繼續(xù)沉浸在“贊美聲”與自己的幻想當中。

(三)違反關系準則

在第二十章中，當貝內(nèi)特太太知道伊麗莎白拒絕了科林斯先生的求婚后，她非常著急，她請貝內(nèi)特先生一定要讓伊麗莎白嫁給科林斯先生。貝內(nèi)特先生把伊麗莎白叫到了藏書室，說道：“我叫你來是為一件重要的事。我聽說科林斯先生向你求婚了，是真的嗎？”

伊麗莎白回答說是真的。

“很好。——那么這次求婚，你拒絕了？”

“我拒絕了。”

“很好，我們現(xiàn)在來談正題吧。你媽媽一定要你接受。是不是這樣，貝內(nèi)特太太？”

“是的，要不，我就永遠不再見她?！?/p>

“一個不幸的抉擇正擺在你面前呢，伊麗莎白。從今天起，你就得同你雙親中的一個成為陌路人了。——如果你不嫁給科林斯先生，你媽媽就永遠不再見你?？墒?，如果你嫁給他，我就永遠不再見你了?！盵5]

原本，貝內(nèi)特太太去找貝內(nèi)特先生是想讓他說服伊麗莎白接受科林斯先生的求婚，表面上貝內(nèi)特先生是和太太站在一條戰(zhàn)線上的，可隨著會話的繼續(xù)，貝內(nèi)特先生卻機智地闡明了他的觀點和伊麗莎白的是一樣的，跟貝內(nèi)特太太的請求完全沒有任何關系，并且還處在對立面上。在這段對話中，貝內(nèi)特先生一步步地違反了合作原則中的關聯(lián)準則，而愚笨的貝內(nèi)特太太直到最后才看出來丈夫的想法和自己的完全沒有關聯(lián)。奧斯丁的機智被其高超的寫作技法巧妙地賦予到貝內(nèi)特先生身上，這段無疑是全書中最令讀者回味無窮的情節(jié)之一。

(四)違反方式準則

在第十三章中，科林斯先生即將來到貝內(nèi)特家之前，貝內(nèi)特先生與貝內(nèi)特太太發(fā)生了一段有趣的對話。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貝內(nèi)特先生對太太說：“親愛的，我希望你今天已經(jīng)吩咐準備好一頓像樣的正餐了，因為我有理由相信，我們家會來一位客人?！?/p>

“你指的是誰呀，親愛的？我根本不知道有誰會來，除非夏洛蒂·盧卡斯碰巧來看望一下，我想我的家常便飯招待她就夠好的啦?！?/p>

“我說的這個人是位紳士，還是位生客。”

貝內(nèi)特太太的眼睛頓時閃亮起來，“一位紳士，還是位生客！我相信一定是賓利先生。好呀，馬上要看到賓利先生，我真是高興極了——可是，老天爺！多么不巧呀！今天一點魚也買不到啦，我得馬上吩咐希爾。”

“不是賓利先生，”她丈夫說，“是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見過的一個人?！?/p>

這句話引得全家都大為驚訝，過了一會兒，他才解釋說，“大約一個月以前，我收到這封信，信是我表外甥科林斯先生來的，等我死了以后，這個人什么時候愿意就可以什么時候把你們?nèi)稼s出這所房子?！盵5]

貝內(nèi)特先生在描述這位客人的時候，明顯違背了方式準則，語言模糊并且冗長。這位客人是位“紳士”，還是位“生客”，并且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一個人。貝內(nèi)特先生故意違反方式準則，這使他的話語充滿了神秘感，并且產(chǎn)生了歧義，逗得貝內(nèi)特太太時而高興，時而驚訝，也引得女兒們感到非常好奇，機智又有趣的貝內(nèi)特先生對自己言語所產(chǎn)生的效果感到很滿意。同時，這段對話再次生動地刻畫了一個被物欲充斥著大腦的貝內(nèi)特太太。

四、結語

通過以上對話的分析，我們不難得出這樣的結論：小說人物在會話中對合作原則的違反在交際過程中產(chǎn)生了豐富的語用含義，對小說中人物性格的生動性和語言效果增色不少。貝內(nèi)特夫婦倆對比鮮明的性格特征，被作者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貝內(nèi)特先生冷靜、機智、幽默，并且具有紳士風度；而貝內(nèi)特太太不僅愚笨、遲鈍、喜怒無常，而且被物欲充斥著大腦。同時，通過對小說對白進行的語用分析，我們挖掘出了小說表層含義下的深層內(nèi)涵，感受到簡·奧斯丁不凡的語言能力。這種語言能力不僅來自于她對文字的精雕細琢，更來自于她生活環(huán)境的熏陶以及她對人性的細細揣摩。機智幽默的對白、細致的心理描寫以及不露聲色的諷刺，簡·奧斯丁成功地塑造了小說中一個個鮮活的人物形象，也奠定了她在英國文壇上的重要地位。

[1]楊豈深，孫銖. 英國文學選讀[M]. 上海：上海社會科學出版社，1987：216.

[2]何自然， 冉永平. 新編語用學概論[M].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6.

[3]何兆熊. 新編語用學概要[M]. 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154.

[4]胡壯麟. 語言學教程(第三版中文本)[M].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188、194.

[5]奧斯丁(Austen. J.). 傲慢與偏見[M]. 張玲， 張揚， 譯. 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3：2—91.

[6]黃鳴. 格萊斯會話含義理論與語用推理[J]. 西南科技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6)：31—35.

An Analysis of Dialogues inPrideandPrejudice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onversational Implicature Theory

SHEN Sheng-lin， YIN Xue-lei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Yunnan Normal University, Kunming 650500, China)

PrideandPrejudice, written by the famous British writer——Jane Austen, is very popular among readers because of its wit and humorous dialogues and lively characters. The implied meanings behind the dialogues in the novel are the focus of the Pragmatics, which leaves open the possibility to study Jane Austen’s writing style from the linguistic view. Based on Conversational Implicature Theory, the paper tries to analyze the dialogues in the novel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ragmatics, aiming at a better understanding to the characters and the writer’s writing style.

cooperative principles; conversational implicature;PrideandPrejudice

2014-11-26

申繩林(1989— )，男，云南彌勒人，在讀研究生，主要從事英美文學、當代西方文論研究。

H313

A

2095-7408(2015)02-004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