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平(河南大學(xué) 文學(xué)院,河南 開封 475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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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守主義:吳地現(xiàn)代報人的文化選擇
—以1920年代的《晶報》文人群體為中心
李國平
(河南大學(xué) 文學(xué)院,河南 開封 475001)
摘 要:以1920年代的《晶報》文人群體為中心,對當時吳地報人的生存狀態(tài)進行探討。此時期的《晶報》有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撰稿人群體,這一群體有著比較一致的思想、文化特征,其中最突出的就是思想文化上的保守主義。他們的文化保守主義在很大程度上體現(xiàn)為對于“名士風(fēng)度”和“才子風(fēng)流”的追慕。在其小說、詩詞唱和、小品札記中,類似的名士情趣流露得都頗為充分。
關(guān)鍵詞:《晶報》;保守主義;報人;吳地;吳文化
近年來,作為現(xiàn)代通俗文學(xué)重要陣地的報刊已進入研究者的視野。但是,一個無法回避的事實卻是,這些報刊上較為出色的作品尤其是那些在連載時就曾引起讀者注意的通俗小說大多已出版單行本或被收入各種選本,而那些已經(jīng)被歷史遺忘的作品絕大多數(shù)乏善可陳。于是,我們不得不正視這一問題:報刊研究的價值何在?報刊研究又該如何進行?
或許,我們可以把注意力轉(zhuǎn)向那些報人(包括報刊編輯及其小說、詩文作者),借由他們來探討現(xiàn)代通俗文學(xué)乃至大眾文化創(chuàng)作主體的某一側(cè)面。本文即擬以1920年代的《晶報》文人群體為例,對當年吳地報人的生存狀態(tài)略作探討。①之所以選擇1920年代的《晶報》,自然是因為堪稱海上小報“巨擘”的《晶報》存在時間長,在小報中發(fā)行最廣,對其他小報的影響也最大?!毒蟆酚?919年3月3日創(chuàng)刊,1940年5月23日后被迫??傆嫵鰣? 157期。最高發(fā)行量達到5萬份,為上海小報之最。同時,《晶報》的風(fēng)行還開創(chuàng)了上海小報史上的“三日刊時代”。另外,1920年代《晶報》的作家隊伍大體比較穩(wěn)定,而到1932年10月10日《晶報》改為日刊(此后為其后期)以后,新作者時有出現(xiàn),但多曇花一現(xiàn),為《晶報》長期撰稿者較少。《晶報》后期作者群更為龐雜,如捉刀人、周天籟、馮若梅等小報文人相繼登場,包天笑、徐卓呆等資深通俗作家仍保持著旺盛的創(chuàng)作生命力,甚至不時刊登郭沫若、曹聚仁等新文學(xué)作家的文字,所以其思想觀念也更多歧異,缺乏基本近似的文化特征。
1920年代的《晶報》有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撰稿人群體,當時甚至有論者認為《晶報》不用外來的投稿,“不很情愿有新名字見于報上”[1]。盡管此說并不確切,但是當時的《晶報》很少采用外來稿件倒是實情,因為外來稿件“多不能十分貼合小報體裁,所以不能不加以改削,或者改做”[1]。相比之下,《晶報》的長期撰稿人則有著大體一致的思想與行為特征,他們的稿件往往更契合《晶報》的主旨與體例,因此我們完全可以把這些撰稿人視為一個具有大致相似的文化觀與文學(xué)觀的文人群體。綜觀1920年代的《晶報》作者,他們大多沒有脫離傳統(tǒng)文化的軌道,所謂“新”的因素(現(xiàn)代的、“洋場”的氣息)微乎其微,他們都屬文化上的保守主義者。
關(guān)于前期《晶報》的基本作者,有這樣幾份大同小異的名單:一是《晶報》出版廣告所列的特約撰稿人,二是《晶報》多次啟事中所列基本作者的名單,三是1919年《晶報》國慶增刊上各位作者的簽名。這幾份名單大體可看作前期《晶報》的基本陣容。①1919年5月12日起,《晶報》刊登《愛讀本報諸君鑒》,稱:“本報出版以來,承小鳳、小百姓、獨鶴、鈍根、老談、微雨、漱六山房、飛公、歐陽予倩、癯蝯、生可、丹翁、瘦鵑、能毅、寄塵、小梵等諸名家分擔(dān)小月旦、俏皮話、燃犀錄、小說、鶯花屑諸作,馬二先生、凌霄漢閣主、張豂子諸劇家擔(dān)任歌舞場及劇界消息,泊塵、丁悚二氏擔(dān)任社會插畫……另加李涵秋、卓呆諸家小說,可珋之插畫……”其中所列作者與出版前廣告大體相同。而1919年10月10日刊出簽名的作者包括小鳳(葉楚傖)、(姚)鹓雛、(徐)卓呆、(歐陽)予倩、漱六山房(張春帆)、(李)涵秋、老談(談善吾)、(馮)小隱、(錢)生可、小百姓(包天笑)、荒者(陳飛公)、淪泥(沈能毅)、微雨(劉襄亭)、(張)碧梧、劍云、老孫(孫癯蝯)、(胡)寄塵、(張)豂子、(周)瘦鵑、之光、(姚)民哀、霽庵(管際安)、(沈)泊塵、丁悚、馬二先生(馮叔鸞)、丹翁(張丹斧)等(包括漫畫作者)。這些作者以《神州日報》撰稿人和上海報界、文藝界人士為主,大多為余氏和錢芥塵主持《神州日報》時所結(jié)識的。除余氏、錢氏外,被前期《晶報》倚為臺柱的包天笑自晚清以來先后編輯《時報》及《小說時報》《小說大觀》《小說畫報》《星期》等刊物,結(jié)識并提攜了周瘦鵑、范煙橋、畢倚虹、江紅蕉、張毅漢等作家,這些作家中有不少也加入了《晶報》作者行列。由這幾份名單不難發(fā)現(xiàn),《晶報》文人群體以吳地作家為主,帶有濃重的地域性色彩。他們囊括了近現(xiàn)代通俗文學(xué)中最負盛名的蘇州派和揚州派,如蘇籍作家包括包天笑、姚民哀、周瘦鵑、葉楚傖、徐卓呆、胡寄塵、江紅蕉、黃轉(zhuǎn)陶、范君博(范廣憲)、管際安,揚籍作家則有李涵秋、張丹斧、畢倚虹、孫癯蝯、老談(談善吾)等。同時,由于《晶報》創(chuàng)辦者余大雄為皖南休寧人,所以在《晶報》作者中還有為數(shù)不少的皖籍作者(如劉襄亭),其中皖南籍作者尤多,如張恨水、胡寄塵(胡懷琛)、汪優(yōu)游(汪仲賢)、汪破園(汪洋)等皆是②除劉襄亭為安徽合肥人外,其他如張恨水(安徽潛山)、胡寄塵(安徽涇縣)、汪優(yōu)游(安徽婺源,今屬江西)、汪破園(安徽旌德,汪為《神州日報》前期主持人汪彭年同鄉(xiāng))均屬皖南籍,“皖南”歷史上也是公認的吳文化區(qū)域。。此外,同屬吳地的作家還包括常州籍的漱六山房(張春帆),嘉興籍的錢芥塵和沈能毅,以及今屬上海的松江姚鹓雛和青浦張豂子、王鈍根、海上說夢人(朱瘦菊)等。
這些吳地作家大都是活躍于上海的報人和作家:老報人錢芥塵曾在余大雄之前主持《神州日報》,包天笑長期擔(dān)任《時報》編輯并曾主編過多種通俗文學(xué)期刊,畢倚虹、江紅蕉、沈能毅、劉襄亭都曾任職于《時報》,葉楚傖則長期擔(dān)任上?!睹駠請蟆房偩庉嫛K麄兊膱笕私?jīng)歷都為《晶報》的創(chuàng)刊準備了條件。這一點從后來余大雄的回憶中也可以得到證實。在《晶報》創(chuàng)刊之前,余大雄先向張丹斧、張春帆、張豂子、馮叔鸞、沈泊塵、丁悚、姚民哀等作家、畫家“提出印行三日刊叫做《晶報》的方案。承他們擔(dān)任基本撰述,都肯每期做篇稿子,或畫張畫,于是我再去托葉楚傖、包天笑、周瘦鵑、胡寄塵、沈能毅諸君幫忙”[2]。顯然,余大雄最初是通過《神州日報》及其個人交際建立起了相對穩(wěn)定的作者班底,而這個班底就構(gòu)成了后來的《晶報》文人群體。③部分作者是余氏通過私人關(guān)系所延攬,如當時已在演劇界嶄露頭角的歐陽予倩為余氏在日本成城中學(xué)的同班同學(xué),當時二人還曾一同演出法國作家薩都的浪漫派劇作《杜司克》。
由于《晶報》文人群體大多由余大雄延攬,所以這一群體有著比較一致的思想、文化特征,其中最突出的就是思想文化上的保守主義。
有研究者這樣概括現(xiàn)代上海小報文人:“小報文人既不是新文化的倡導(dǎo)者和踐行者,也不是傳統(tǒng)文化的守夜人,而是不新不舊、亦新亦舊的職業(yè)文人。”[3]其實,假若我們細細考察的話,不難發(fā)現(xiàn),所謂上海(吳地)小報文人絕非鐵板一塊,而1920年代的《晶報》文人群體則大多固守著傳統(tǒng)的倫理道德觀念,他們身上更多傳統(tǒng)文人習(xí)氣,其生活方式與社會活動也在在表現(xiàn)出典型的名士風(fēng)流色彩。④不僅老一代小說家李涵秋、包天笑如此,即使一直努力順應(yīng)時代而不斷前進的張恨水也未能擺脫傳統(tǒng)名士文化的束縛,弄筆之余“聽戲,看電影,吃小館子”,還期冀能夠“收買舊書,尤其是中國的舊小說”,“收買小件假古董”,“跑花兒廠子,四季買點好花”。見張恨水:《寫作生涯回憶》,北岳文藝出版社1993年版,第49頁。
在前期《晶報》文人群體中,思想最保守者當屬李涵秋。他把“五四”以后逐漸興起的新思潮一概視為“洪水猛獸”,常常發(fā)出“世道日衰,人心不古”之類的感嘆[4]。他諷刺“一班文明朋友提倡甚么禁止早婚的辦法”不過“是拾人皮毛”,既不切實際又于事無補?!霸谖铱矗蠹也蝗缌酎c精神,且放著這事,留待二三十年后再提倡罷?!盵5]對于男女平等、個性解放,李涵秋尤為不滿。在《新三綱》中,他諷刺“今日文明朋友”講究的是“新三綱”,即“臣為君綱,妻為夫綱,子為父綱”。他給出的理由是:現(xiàn)在是男女平權(quán)時代,男女雙方都有隨時結(jié)婚或離婚的自由;同時,現(xiàn)在又是家庭革命時代,“兒子呢,可以教訓(xùn)老子;老子呢,不可以管束兒子”[6]。在批駁“公妻”問題時,他再次對提倡男女平權(quán)者予以譏諷,認為“即使這男女的權(quán),已經(jīng)平的了不得,惟有那女人生產(chǎn),不知誰有這本領(lǐng),也叫男子同他一般,平了這權(quán)去生產(chǎn),不使女子獨受這生產(chǎn)的苦痛,我就佩服他”[7]。至于當時青年學(xué)生極力爭取的男女合校問題,李涵秋也極力反對。他認為那些提倡者不過是要遂其男女一起“熱鬧熱鬧”的私心,根本不必“拿那些裝飾門面的話來掩飾”[8]。很顯然,在提倡晚婚、男女平等、個性解放、男女合校等一系列問題上,李涵秋的觀念都是與新思潮根本對立的,其保守主義立場不言自明。
與此相應(yīng),李涵秋對諸多社會活動的看法也是比較保守的。盡管其代表作《廣陵潮》《俠鳳奇緣》等小說對晚清革命者的英勇行動、無私精神多有贊譽,其《戰(zhàn)地鶯花錄》甚至以濃墨重彩表現(xiàn)了“五四”時期的抵制日貨運動,但在《晶報》刊載的小說與筆記中,李涵秋卻對學(xué)生運動采取了鄙薄乃至敵視的態(tài)度。在長篇小說《愛克司光錄》第二回中,蘇州一所新式小學(xué)的教員邵二壁虎竟然開導(dǎo)學(xué)生們,說所謂抵制日貨不過是一個幌子,并不是要“真?zhèn)€同人家鬧起正經(jīng)交涉,一味實心愛國……我們盡管用這樣旗號,內(nèi)容變化,全要見機行事。大家如若表我同情,哼哼!我們吃喝嫖賭,包管從從容容的,不至有拮據(jù)之嘆”。如何見機行事呢?隨后,他對其兄長邵瞎子道出了其中內(nèi)幕,原來所謂“查禁日貨”不過是一種借機斂財?shù)氖侄危笆翘搹埪晞菘謬樔说?。只要那些開鋪子的老板,識得我們訣竅兒,一經(jīng)見了我們打著這樣旗幟,只須啞沒聲兒三百、五百向我們袖子里一塞,還管他什么日貨不日貨呢?”至于那些不識其中訣竅的,或是雖識訣竅又舍不得出錢的,“哼!那就不能容情了!我們眼目又多,手腳又快,一聲吆喝,果是日貨,固然擄掇而去,即不是日貨,亦可以順便擄掇而去。隨后揀出一兩種不值多錢的,把來焚毀些,拋棄些,其余早替他一古攏兒收藏起來,或是暗中兜售給人”。第二天,上海商人罷市的消息傳來,蘇州各店鋪“也就隨聲附和,不去開張了”。只有一個向來不留心時事的小店主魯二混懵懵懂懂地照常營業(yè),被邵二壁虎率同學(xué)生“將店中所有貨物,收拾得干干凈凈”①涵秋:《愛克司光錄》第二回《抵日貨小百姓抄家 起風(fēng)潮眾商人罷市》,《晶報》1919年7、8月間連載。。小說中揭露,魯二混的店鋪被查抄并非由于其店中確有日貨,而是因為他在幾天前拒絕了邵瞎子強行借款的要求。耐人尋味的是,小說中的這一段在《晶報》刊出是1919年7、8月間,正值席卷全國的抵制日貨運動方興未艾之際。而李涵秋對學(xué)生運動的偏見無疑也暴露了他與這個風(fēng)云變幻的時代的隔膜。
不僅是小說,李涵秋的雜感筆記同樣對學(xué)生們的行動充滿了偏見,常常給予冷嘲熱諷。比如1920年4月,全國學(xué)聯(lián)因中日間種種交涉遲遲未能解決,通告全國學(xué)生一致罷課。李涵秋大發(fā)議論:“這一次學(xué)生罷課風(fēng)潮,據(jù)外邊人講起來,都像不滿意學(xué)生似的。不但不去幫助學(xué)生,而且嘖有煩言。”幸災(zāi)樂禍之意不言自明。5月12日,揚州學(xué)生因查禁日貨遭到船戶毆打,學(xué)生們提起訴訟,要求“準許他們查貨自由”。對此,李涵秋又揶揄說,無論是販賣日貨還是用日貨都應(yīng)該被查禁,所以不但這些船戶們應(yīng)該時刻準備聽候?qū)W生們檢查,“以后還須得叫那些住戶居民,三更半夜,不許關(guān)門睡覺,聽憑學(xué)生檢查,才是徹底的辦法”[9]。顯然,李涵秋對學(xué)生們的行動充滿了敵意,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他的思想已無法跟上時代的發(fā)展。
對李涵秋這些明顯過于落伍的論調(diào),即使是在當時的《晶報》文人群體中也有人并不贊同,比如著名的劇評家馬二先生就公開批評他“頭腦太舊,不脫冬烘本色”,而其筆記作品“不是譏罵新思潮,便是些齷齪不堪的瑣屑語”。故此,馬二先生希望《晶報》主持者余大雄以后不要刊登李涵秋的稿件,以免使《晶報》“大損名譽”。[10]不過,由于李涵秋的言論頗能代表社會上那些保守人士的思想,所以在前期《晶報》上,此類文字仍不絕如縷。
當然,在《晶報》文人群體中,類似李涵秋這樣無論在政治上還是在文化上都同樣落伍的并不多,他們中多數(shù)人都如包天笑所說“提倡新政制,保守舊道德”[11]391?;蛘呓栌妹绹鴮W(xué)者丹尼爾?貝爾的說法,他們“在政治上是自由主義者,而在文化方面是保守主義者”[12]。
在文化方面,《晶報》文人群體的保守主義在很大程度上體現(xiàn)為對于“名士風(fēng)度”和“才子風(fēng)流”的追慕。《晶報》文人多為吳地作家,而吳地自古尚文重教,文人輩出,又有結(jié)社習(xí)氣,因此《晶報》文人中有不少都曾經(jīng)參加過當時的舊派文學(xué)社團南社、星社、青社。②《晶報》文人群體中參加過南社者有包天笑、周瘦鵑、葉楚傖、姚鹓雛、孫雪泥、汪破園、范君博、姚民哀、管際安、曾延年、周越然等。其中包天笑、姚鹓雛都堪稱南社的中堅(包曾在1910年南社第三次雅集中當選為庶務(wù),而姚氏則被譽為“南社四才子”之一)。一說張丹斧為南社成員,但查鄭逸梅《南社叢談》、柳亞子《南社紀略》,未見記載。20世紀20年代,包天笑、孫東吳、江紅蕉、黃轉(zhuǎn)陶、徐卓呆、嚴獨鶴、孫籌成、姚民哀、江小鶼、范君博等還參加過比較活躍的通俗文學(xué)團體星社。同時,包天笑、周瘦鵑、何海鳴、胡寄塵、江紅蕉、徐卓呆、嚴獨鶴、王鈍根、畢倚虹、李涵秋等又參加過另一個著名的通俗文學(xué)團體—青社。而這幾個社團在文化方面無一例外地都帶有濃重的保守主義色彩。以南社為例,其成員頗多保持著“名士”風(fēng)度。③南社成員鄭逸梅就認為南社“一般社友,未免有些名士習(xí)氣”。見鄭逸梅:《南社叢談》,《鄭逸梅選集》第1卷,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3頁。南社歷史上曾先后舉行過18次雅集、4次臨時雅集,除前兩次雅集在蘇州虎丘和杭州西湖外,其余各次均選擇在清末民初政治和文化中心的上海,其中僅在當時名噪一時的著名私家園林—愚園—就多達12次。在時間上,南社的雅集多選擇在春秋佳日或傳統(tǒng)節(jié)日(如朔望日、重九節(jié)、上巳日等)。如南社第十次雅集就特意選擇了1914年3月29日(農(nóng)歷三月三日,即上巳日),追慕前賢之意不言自明:“上巳之辰,古稱佳日”,“蘭亭流修禊之觴,華林馳校射之馬”。①匪石(陳世宜):《南社第十次雅集紀事》,《南社叢刻》第九集(1914年5月)?!靶揿睘楣糯袼祝嘤谏纤热眨ㄞr(nóng)歷三月三日)臨水為祭?!俄n詩章句》云:“鄭國之俗,三月上巳,之溱洧兩水,執(zhí)蘭招魂續(xù)魄,祓除不祥。”最著名者當屬東晉穆帝永和九年(353)山陰蘭亭之會,王羲之作《蘭亭集序》記雅集之盛況云:“暮春之初,會于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弊匀唬跉v次雅集中,觴詠為樂、詩文酬唱都是必不可少的活動。柳亞子在追憶南社雅集時曾不勝感慨地說:“宿酒未醒,加以新醉,文人雅集,如是而已?!盵13]比如前述這次雅集,“既茗話于名園,復(fù)飛觴于酒陣,賞心樂事,把酒論文”。茗話、飛觴、把酒論文,這樣雅致的生活顯然更接近于傳統(tǒng)文人士子,而與此后的新文學(xué)作家大異其趣。正如《紅樓夢》等古典文學(xué)作品中常常描寫的酒令也帶有濃厚的傳統(tǒng)文化色彩:先是飛“四書”相連數(shù)句,遇“口”字者飲;接下來又改成“第一句古詩,第二句詞曲牌,第三句詩經(jīng),要貫串,佳者各賀一杯,不貫串者錯誤者罰三杯”②匪石(陳世宜):《南社第十次雅集紀事》。。隨后出版的《南社叢刻》第九集則刊發(fā)了本次雅集的合影,并刊登《南社第十次雅集紀事》予以紀念,第十集又刊載了多位作者盛贊此次雅集的詩作。
星社的活動與南社大同小異。星社最初的雅集是不定期的茶話,后來才改為酒集,同樣是定期假座蘇州各園林舉行,而且“每一次雅集,總有社友記錄下來,在報紙上發(fā)表”③天命《星社溯往》,見芮和師、范伯群等編《鴛鴦蝴蝶派文學(xué)資料》上冊,福建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201—207頁?!毒蟆芬渤S小镀呦π蔷塾洝分惖募o念文字刊出。。這種定期舉行雅集的活動方式以及他們在雅集中的活動表現(xiàn),實則是一種更接近于傳統(tǒng)文人的名士風(fēng)度。
具體到創(chuàng)作方面,盡管《晶報》刊出的詩歌數(shù)量并不多,但同人之間你來我往的詩詞唱和仍不絕如縷。比如袁寒云就常常同林屋山人、畢倚虹等人詩詞唱和。其中袁、畢二人相互推重,寒云對畢倚虹的小說更是贊譽有加。1922年,畢倚虹稱贊“洹上寒云字似拳,雄遒蒼勁落魚箋”。他邀請寒云到杭州一游:“何當來作看山計,酌取西泠一勺泉?!焙齐S即以詩謝之:“十年懷慕結(jié)拳拳,忽接清光拂玉箋。湖上婆娑思俊文,天涯跼蹐有高賢。恥為黃歇三千客,漫續(xù)虞初九百篇。一卷銷魂入濁世,冷然疑對在山泉?!盵14]二人惺惺相惜,彼此引為知己。同樣,《晶報》主筆張丹斧也常有“戲擬××贈寒云”之類的打油詩。再如1923年4月,劇評家張豂子以詩作寄懷《晶報》主持者余大雄:“世局如斯不忍聞,閉關(guān)且自賞奇文。頗知海上價增紙,忍見中原事執(zhí)薣。隔地悽惶同哭母,克家慚愧不如君。江南空有風(fēng)光好,無日還鄉(xiāng)望白云?!盵15]余大雄隨即和詩一首,戲謔道:“北京大有風(fēng)光好,何必還鄉(xiāng)望白云?”當然,類似的唱和并不多見,更多時候,他們會不約而同地創(chuàng)作一些主題相近、旨趣相投的游戲詩。比如1921年10月,天笑的3首《改杜詩贈〈晶報〉》刊出之后,寒云、馬二先生等人也紛紛以“戲改《秋興》贈《晶報》”之類的仿古擬古詩予以回應(yīng)。這些詩作當然顯示出他們深厚的傳統(tǒng)文化功底,同時更表露出其根深蒂固的名士意識,因為舊詩詞的交際往復(fù)本身就是傳統(tǒng)文化與生活方式的標識,是交接的雙方能否在靈魂的平臺上對話的基本條件。
在《晶報》文人的小品雜記中,類似的名士情趣流露得更為充分。他們談天說地,品酒論詩,處處顯示出一種優(yōu)容有度的生活方式。最典型的當屬袁寒云的小品。作為袁世凱的次子、“民國四公子”之一,袁寒云不必為衣食奔忙,一生都在追求一種任情任性的生活。他喜歡金石書法,擅長填詞制聯(lián),樂于冶游嫖妓,不時粉墨登場,而這些在他發(fā)表于《晶報》的詩文中都有反映。袁寒云在《晶報》上有為數(shù)眾多的閑適文章,比如他的《食貨小志》記載各地的飲食,《雀語》則談麻將牌的種種消遣法,《斝齋雜詩》中常常論印石的制作,而《貨腋》和《談郵》則談錢幣與郵票的收藏。袁寒云還常常與友人交換藏品,在得到滿意的藏品時又總是難捺興奮之情,為文記之。張丹斧有“五代王氏割據(jù)閩疆時其臣郭氏所制”的面牌,方地山有宋高宗時軍中所用的臨安銬牌,寒云分別以明代袁氏嘉趣堂仿宋《世說新語》及徐天啟小平泉一品易之。因為雙牌均為“人間孤品”,“又同出自師友之惠”,[16]袁寒云作《雙牌記》并填詞《雙調(diào)水仙子》向師友致謝。同樣,因撰寫《辛丙秘苑》,袁寒云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熹平元年朱書匋瓶,“作《易瓶記》,永志斯緣”[17]。1921年2月,因《辛丙秘苑》糾紛,袁寒云與張丹斧反目成仇,在《晶報》上相互詈罵。直到兩個月之后,袁寒云換得張所藏西漢趙飛燕遺下的玉環(huán),兩人的友誼才得以恢復(fù)。袁寒云喜不自勝,作《夢燕記》“以記艷”[18]。此外,袁寒云還多次在《晶報》上刊登啟事,征求紙牌、紙幣、世界貨幣圖譜。他甚至刊登廣告,希望讀者能以郵票奇品、古泉或英文書報及明信片來換取其書畫。這種閑情逸致,自然是不需為稻粱謀的名士才能享受的。
當然不僅是袁寒云,《晶報》其他作者中喜談古董考證的也不在少數(shù)。比如在1921、1922年間,張丹斧一方面常常和袁寒云互換藏品,另一方面也常在《晶報》上大談其收藏。同時,《晶報》還連載余大雄的《泉鑒》、丁福保的《古泉雜記》,津津樂道于錢幣收藏;人稱“郵票大王”的周今覺則在《晶報》上連載《郵話》。由于此時的《晶報》每期都有至少一篇文章談收藏,余大雄后來甚至認為《晶報》有一個“頗注意于考古”的時期。[19]
足以表明《晶報》作者傳統(tǒng)文人身份的還有他們對于人生哀樂的詠嘆和多愁善感的纏綿情致,因為“自傷身世”本來就是傳統(tǒng)士子慣常流露的情緒。姚鹓雛在《白下雜事詩》中一再慨嘆:“青袍瘦馬淮南道,暮雨瀟瀟已可憐?!?“宣南舊事今誰憶,惟有章郎記夢塵?!彼窇洝靶吓f事”和滬上“文酒妓樂之盛”,更為“今不可復(fù)得”而惆悵不已。這種舊夢難追的今昔之感雖然有夸張的成分,但詩人刻意營造“只是當時已惘然”的情感氛圍,其悲觀的心態(tài)不言自明。而且,姚當時還不滿三十歲,卻感慨“三十功名意已灰,白門真為看山來”,有不勝悲涼之感①夢湘閣(姚鹓雛):《白下雜事詩》,《晶報》1919年11月9—21日。。這里,顯然留下了傳統(tǒng)文人士大夫多愁善感的心性的影子。
更多時候,《晶報》同人把對自身遭際的哀嘆寄寓在悼念亡友的詩文中。1923年李涵秋去世后,畢倚虹不無感慨地說:“李先生年才五十,遽歸道山,其故以撰著太繁,心血嘔盡。吾人感于李先生之死,能毋聯(lián)想賣文生活之凄苦?李先生既為此刻苦撰寫之犧牲者,劬苦之小說家,或引以為戒乎?”顯然,畢倚虹已經(jīng)隱隱約約看到了自己的未來,也意識到“逾量之勤苦,心靈閉隘,體質(zhì)孱弱,既戕其身,復(fù)害其文。久而久之,且損其名,甚可畏也!”[20]但是,這種生活一經(jīng)選定就很難解脫,三年后,畢倚虹也因貧病而英年早逝。對此,《晶報》同人既感到痛惜同時更感無奈:“倚虹之死于錢,復(fù)死于子女之累?!彼麄兩罡挟呉泻缰栽缡攀怯捎诩彝ズ妥优?。因為子女眾多,畢倚虹一直陷于經(jīng)濟困頓之中,被迫“朝夕運筆著作,賣文為活,嫌不敷,復(fù)充律師”[21]。也正因此,《晶報》同人感慨人生多苦:“行樂適自苦,多營得小休。”[22]他們甚至羨慕逝者“結(jié)束人間地獄,拋卻煩惱家庭”[23]。顯而易見,他們是要借詠嘆畢氏的病亡來寄寓自我對于人生的感慨。如此一再渲染人生的“苦”與“哀”,刻意夸張自我的“窮”與“愁”,顯然迥異于“五四”新文化運動中那些激進主義者,而與古典詩文中“悲秋”的傳統(tǒng)更多聯(lián)系。
在“名士風(fēng)度”之外,“才子風(fēng)流”也是《晶報》文人們傾心追慕的一種生活狀態(tài),而“花”則是其中重要的方面?!霸娋骑L(fēng)流著意夸,銀箏檀板送年華。閑尋玉軟珠溫館,門巷琵琶第幾家?”[24]“英雄遲暮惟耽酒,才子心情總愛花。”[25]因此,“載酒征花”也是《晶報》同人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個部分。在《晶報》小說中,姚鹓雛的《夕陽紅檻錄》、包天笑的《一年有半》、娑婆生(畢倚虹)的《應(yīng)時的〈人間地獄〉》等都是帶有比較濃重的自傳色彩的,表現(xiàn)的也正是他們飲酒看花的風(fēng)流韻事。在《夕陽紅檻錄》中,主人公邵湘秋等人前往新世界游樂場,正趕上“花國總統(tǒng)選舉”,于是與新世界主人章伯和一起征妓侑酒。他應(yīng)招到杭州,仍以混跡官場為苦差,每天與上司、同事一道飲酒賦詩。辭職回到上海后,他終于恢復(fù)了詩酒風(fēng)流的慣常生活。②鹓雛:《夕陽紅檻錄》,《晶報》1920年3月6日—7月6日。小說中的陳岫云、計蓉庵、花吳奴、邵湘秋分別以包天笑、畢倚虹、葉小鳳、姚鹓雛等《晶報》同人為原型。飲酒賦詩、詩詞唱和,這些似乎是他們?nèi)粘I钪胁豢苫蛉钡膬?nèi)容。無獨有偶,在畢倚虹小說《應(yīng)時的〈人間地獄〉》中,主人公柯蓮孫和幾位朋友從杭州來到上海,第一件事也是四處打電話約朋友吃花酒。顯然,這種承襲了濃郁傳統(tǒng)文化色彩的才子式的生活已經(jīng)成為他們的共同選擇,他們骨子里透出的也是一股舊式才子的風(fēng)流韻味。
對《晶報》文人們而言,賴以表現(xiàn)其名士風(fēng)度的詩與酒又常常是同“花”即妓女分不開的。換言之,作為其“才子風(fēng)流”重要表現(xiàn)形式的狎妓冶游也是與其名士風(fēng)度相輔相成的。近代上海被稱為“中國的色情之都”[26],文人冶游也被認為是風(fēng)流韻事?!毒蟆肺娜艘膊焕?,同樣以吃花酒為交際之方。最典型的當屬包天笑,他曾有多次冶游經(jīng)歷,以至于張謇批評“天笑好嫖”[11]412。而在包天笑晚年的回憶錄中,還記錄了葉楚傖、姚鹓雛等《晶報》同人當時“吃花酒”“叫堂差”的事跡。在姚鹓雛小說《夕陽紅檻錄》中,一大批才子悉數(shù)出場,其日常生活同樣離不開飲酒看“花”。參之以包天笑的長篇小說《一年有半》《新上海春秋》及前述《應(yīng)時的〈人間地獄〉》等小說,有兩點是頗值得注意的:其一,《晶報》同人的冶游很少單獨行動,幾乎都是與好友結(jié)伴同行,可見其冶游已經(jīng)公開化,他們并不諱言自己的飲酒看“花”,談及時自然也無羞澀之感。包天笑晚年回憶起這一時期的荒唐生活就并未為自己多作辯護,僅以輕描淡寫的一句“交游既多,出入花叢,在所難免”輕輕帶過[27]。同樣,姚鹓雛的《白下雜事詩》記錄自己在南京任省長公署秘書時的生活,17首詩中僅1首懷友之作,其余16首全部記述自己或友人與妓女的交往,或回憶往昔的“文酒妓樂之盛”①夢湘閣(姚鹓雛):《白下雜事詩》第11首附注,《晶報》1919年11月15日。。而在十余年后的《自敘詩二十四首》中,姚鹓雛再次回憶起當年的冶游經(jīng)歷,其中甚至提到當年“余家有時不舉火,顧猶時時為狎游”之類不免荒唐的舉動[28]。其二,《晶報》同人對于冶游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與妓女組織小家庭也不足為奇。在《夕陽紅檻錄》中,主人公邵湘秋幾乎無日不到日新里的雛妓靈芝(以上海新世界第一次花選時當選民樂里都督的玲玉為原型)處。在現(xiàn)實生活中亦然,姚鹓雛和包天笑都曾與所戀的妓女組織小家庭。畢倚虹雖然未能如愿與所戀的妓女結(jié)合,卻以這一段戀情為素材寫成了包括其代表作《人間地獄》在內(nèi)的多部(篇)小說。前期《晶報》另一位主干姚民哀大做花史。盡管他自嘲“背后總不免受人家咒罵:‘他說來說去,都是窯子里的事,真是丑表功了?!盵29]但姚并未因此而停止寫作這類文字,前期《晶報》上的花稿幾乎由他一人包辦。
可以說,盡管《晶報》文人們并不盡如李涵秋那樣成為時代的落伍者,但是從他們的詩文、小品看,他們無一例外地都屬于文化上的保守主義者。這是因為,他們自幼浸淫于傳統(tǒng)文化和傳統(tǒng)教育,所以就其多數(shù)人來說,他們所接受的新思想更偏重于政治方面,并未達到更深的文化層次。因而他們更習(xí)慣于保守傳統(tǒng)的文化文學(xué)觀念,也更樂于以傳統(tǒng)的、古典的方式去生活和創(chuàng)作。特別是在倫理道德方面,他們都主張保守固有的道德觀念,很難接受更不愿意去實踐西方傳入的現(xiàn)代觀念。這樣,他們“新”的政治理想與傳統(tǒng)的倫理情感(尤其是孝道)之間就不可避免地產(chǎn)生了矛盾,造成了他們思想深處“新政制”與“舊道德”的并存。這是1920年代新舊過渡的時代特征的投影。
當然,這種矛盾也不僅僅屬于1920年代的《晶報》文人群體,不僅僅屬于當時以吳地作家為主的通俗作家,即使是同一時期以激烈反傳統(tǒng)著稱的“五四”新文化運動中堅人物如胡適、魯迅、茅盾等人,也同樣感受到了日常生活中道德情感的力量,也只能在新舊道德的夾縫中尋求艱難的情理協(xié)調(diào)之心路。他們在現(xiàn)實生活中所堅守的也仍然是傳統(tǒng)的倫理道德觀念(出于對母親的“孝”,他們都接受了包辦婚姻),寄希望于下一代,誠如魯迅所言:“自己背著因襲的重擔(dān),肩住了黑暗的閘門,放他們到寬闊光明的地方去。”[30]
要之,盡管屬于文化保守主義者,以1920年代《晶報》文人群體為代表的吳地報人也同樣是具有“生存權(quán)”的,也同樣是一種不容漠視的歷史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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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時 新)
Conservatism, The Cultural Choice of the Modern Journalists in Wu Area: Taking The Crystal Literati in the 1920s as an Example
LI Guo-ping
(College of Literature, Henan University, Kaifeng 475001, China)
Abstract:Taking The Crystal literati in the 1920s as an example,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living conditions of the journalists in Wu Area. The Crystal in this period had a relatively stable group of writers, this group has consistent mindsets and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and one of the most prominent feature is their conservatism of thought and culture. Their cultural conservatism is largely embodied in the “celebrities demeanor” and “romantic grace” of a person’s desire. In their novels, poetric responsory and sketch miscellanea, similar interest to celebrities is revealed quite abundantly.
Key words:The Crystal;conservatism;journalists;Wu Area;Wu Culture
作者簡介:李國平(1970—),男,河南??h人,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20世紀中國通俗文學(xué)。
收稿日期:2014-10-10
文章編號:1008-7931(2015)01-0026-06
文獻標志碼:A
中圖分類號:I206.6;G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