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嚴彥子

新聞主持人不再被框在四方格子里
——談虛擬前景給電視新聞主持人帶來的變化

□ 嚴彥子

2014年3月31日，廣州下了一場瓢潑大雨，整個廣州幾乎被泡在了水中。被迫留在家里看電視的觀眾們驚訝地發(fā)現(xiàn)，在當天的電視新聞里，《今日一線》的主持人，手撐著傘，站在雨中給大家播報今天廣州水淹的新聞。跟外面一樣，《今日一線》的演播室里也同樣電閃雷鳴，大滴大滴的雨點濺在演播室的地面上，綻開一朵朵的水花。烏云、雷電、雨水、水珠都來自全新的電視虛擬前景技術。

廣東廣播電視臺（原南方電視臺）的《今日一線》，在2014年2月22日正式啟用了高清演播室。與此同時，一套先進的在線虛擬技術也同時啟用。無獨有偶，在不久后召開的全國兩會上，央視新聞頻道也開始大量地使用同樣的虛擬前景來制作演播室節(jié)目，例如歐陽夏丹所主持的《兩會大數(shù)據(jù)》、楊禹主持的《兩會熱點前瞻》。通過虛擬技術再現(xiàn)新聞現(xiàn)場，制作圖表讓數(shù)據(jù)不再枯燥，主持人從傳統(tǒng)的四方格子中突破出來，他們的語言、形體更具表現(xiàn)力。該項技術的采用或將成為電視新聞未來的一個發(fā)展方向。

從技術層面上看，電視虛擬技術已經(jīng)發(fā)展了有一些年頭。十年前，虛擬的三維演播廳就可以將虛擬的場景與真實的人物和道具相結合，但這種技術制圖非常復雜，不可能被大規(guī)模地使用在直播的新聞節(jié)目上。在兩三年前，通過圖文包裝系統(tǒng)制作出來的虛擬前景技術首先在歐美出現(xiàn)，逐步被應用在電視直播節(jié)目里。不過，由于制作仍然比較繁復，所以，基本都用作特殊時期的演播室置景上，比如央視五套在歐洲杯和奧運會時的演播室制作。到了今天，隨著計算機技術和圖像卡的發(fā)展，三維運算能力和圖像輸出的速度和質量得到了大幅提升。目前，圖文包裝系統(tǒng)在演播室里制作一個三維動態(tài)效果往往只需兩三個小時就能完成，這也使得三維技術在新聞直播中的大量運用成為可能。如今，不少電視臺都已開始使用圖文系統(tǒng)來制作新聞虛擬前景，但有一些問題值得思考，例如在演播室里通過虛擬技術來還原現(xiàn)場，有沒有底線？底線又在哪里呢？本文將對此展開論述。

一、電視虛擬前景的功能

目前應用最多最廣的就是通過三維虛擬前景技術在演播室里還原新聞事發(fā)現(xiàn)場，主持人甚至可以加入新聞現(xiàn)場，給大家詳細解釋新聞發(fā)生過程。電視新聞跟其它傳統(tǒng)媒體最大的優(yōu)勢在于它的畫面感，從實踐上看，虛擬前景對災難性的場景、車禍、火災、戰(zhàn)爭等具有非常的表現(xiàn)力。

（一）地圖、線路圖展示

這點在實際應用上也很多，比如馬來西亞客機失聯(lián)事件，通過前景虛擬，能讓觀眾非常清晰地知道客機失聯(lián)前的飛行軌跡、可能出事的地點、救援人員搜索的范圍等等。2014年3月18日，CNN在8點的《Anderson Cooper 360》節(jié)目中，就運用虛擬前景技術，在演播室中演示了馬航客機的隱身技術。

（二）圖解：柱狀圖、餅狀圖等等

現(xiàn)在電視節(jié)目用上虛擬前景做的圖解之后，數(shù)字變得直觀、有趣起來。除了柱狀圖、餅狀圖之外，圖解的方式可以千變?nèi)f化。由于有了這項技術，電視新聞迎來了自己的大數(shù)據(jù)時代。

（三）實物展示

尤其是三維分解實物，讓觀眾更清楚地了解物品的結構。比如說韓國4·16“歲月號”沉船事件，通過三維展示，可以非常清晰地給觀眾展示失事客船結構、乘客分布情況以及沉船過程。

（四）剖析關系

這是一個非常新穎的角度。過去，電視新聞很難展示一些復雜的人物關系、歷史沿習，但通過虛擬前景技術，可以深入淺出地把各種關系圖譜展示出來，比如說央視兩會特別策劃《兩會熱點前瞻》中，就有意地虛擬了兩個一直出現(xiàn)的人物：老王和老李。

（五）虛實結合的演播室

通過虛擬技術，在真實的演播室里加上各種構建，營造一個全新的演播環(huán)境，例如在2014年全國兩會中，南方電視臺在北京通過虛擬技術，給演播室加了天頂、地板，把一個不足20平方的演播室，制造出上百平方的感覺。

二、電視虛擬前景正在改變主持人的話語空間、角色定位

過去，新聞主持人給觀眾的刻板印象就是“讀稿機器”，但從歐美和國內(nèi)包括中央臺在內(nèi)的大臺近些年的實踐看，主持人的話語空間、表現(xiàn)形式，不斷有新的突破。而這種突破，無一例外，都是在“有趣”這兩個字上做文章。

“因為我們的注意力總是放在讀者對信息的需求上。于是，我們忽視了所有讀者最普遍的要求，一個所有要求中最基本的要求：給我講一個故事，看在老天爺?shù)姆萆?，讓它有趣一點！”①

而電視虛擬前景技術的出現(xiàn)和發(fā)展，可以讓主持人在鏡頭前，更有趣、更直觀、更有表現(xiàn)力，話語上有了更大的空間，角色定位上，也出現(xiàn)了一些變化。

（一）新聞導語的構成更符合電視規(guī)律

新聞導語其實就是一個故事的開頭。一個有趣的開頭，對一條新聞很重要。過去，電視新聞的主持導語要求比較簡單，就是以簡要的文句，突出最重要、最新鮮或最富有個性特點的事實，提示新聞要旨，吸引觀眾看下去就可以了。一般情況下，電視新聞導語通過主持人的語言、表情，輔以掛版畫面、字幕，共同完成導語的表達。

但是，由于新技術的加入，主持人所處的演播室可以制造出所有你能想象得到的場景：橋梁、公路、大樓、暴雨、大霧、煙火……只要你想d 到，沒有什么東西是制作不出來的，因此，主持人的導語如今變得更加符合電視規(guī)律——直觀、生動、有趣，且具有實實在在的畫面沖擊力。因此，新的電視新聞導語的構成可以分解為以下的元素：主持人的語言、肢體語言、模擬現(xiàn)場環(huán)境、

模擬人物、模擬物件、圖片、圖表、字幕等。

（二）重新定義主持人的功能

由于主持人導語中虛擬場景的出現(xiàn)，對新聞主持人的要求也更高，主持人的角色定位也更加復雜化，“花瓶”、“讀稿機器”已經(jīng)不能適應新的要求。主持人新增的功能具體表現(xiàn)為兩個方面：

首先，增加了主編功能，要策劃、溝通、審核虛擬前景。主持人要把能做虛擬前景的新聞選出來，不是所有的新聞都適合做虛擬前景；同時，要理解新聞，要告訴技術人員，導語需要什么樣的新聞現(xiàn)場，什么樣的大數(shù)據(jù)；主持人還要審核虛擬現(xiàn)場，看是不是符合新聞真實性原則，是不是符合導語要求。

其次，增加了角色功能，要與虛擬前景進行互動。這是最后的環(huán)節(jié)，主持人要在演播室里實現(xiàn)人與虛擬前景共同完成導語。這需要主持人找準角色定位，在這個“景”里，如同在新聞現(xiàn)場，我應該怎么講，怎么參與進去。于是，主持人在新聞里有了自己的角色。當然，一般情況下，主持人還是“我”，只不過，他是身處新聞現(xiàn)場的“我”，他需要為自己的角色找肢體表達、情緒表達、道具表達。這對主持人形體、服裝提出了新的更高的要求。

（三）主持人導語的變化

為了配合虛擬前景的表達，主持人的導語更加集中在以下三個方 向：

（1）對最富有現(xiàn)場感、最有沖擊力的同期場景的描述性導語；

（2）對新聞發(fā)生的地理位置、發(fā)生環(huán)境的描述性導語；

（3）對新聞背景資料，尤其是“大數(shù)據(jù)”方面的導語。

由此可見，在虛擬前景的技術推動下，主持人的導語未來可以向可視性和趣味性大步前進。過去，主持人習慣了危坐主播臺，一臉嚴肅、字正腔圓?，F(xiàn)在，主持人站起來了，肢體語言更多了，也擺脫了提詞器的束縛。更重要的是，從根本上，把主持的導語，從文字思維，提高到畫面思維上來。

“圖像是電視新聞有別于其他媒體新聞的根本所在。電視新聞的圖像性決定了電視新聞導語的圖像性。實踐證明，電視新聞導語不是單純的文字表達或口頭播報，作為給人‘看’，而是給人‘讀’的新聞，必須從導語的處理開始，強調(diào)鏡頭和聲音效果的作用?！雹?/p>

電視新聞導語從文字思維變成畫面思維，這是一個巨大的進步。當然，對于新聞從業(yè)人員來說，不僅主持人要改變，電視新聞記者更要改變，因為他們才是最接近現(xiàn)實中新聞現(xiàn)場的人。

三、虛擬前景正在沖擊著原來的新聞倫理

我們也必須清楚認識到的是，主持人話語空間大了，同時帶來了把關難度陡增的挑戰(zhàn)。主持人是傳播過程中的一環(huán)，在傳播學上，他也是重要的“把關人”。他對信息的加工、過濾，是重要的把關過程。

“傳播者（包括傳播組織和組織化了的個人）的行為核心就是把關，即搜集、過濾、制作、傳播信息。他們被稱為把關人。把關人的把關并非個體行為，它要受政治、法律、經(jīng)濟、社會、文化、信息、組織、受眾、技術以及個人因素的影響?！雹?/p>

虛擬前景技術，顧名思義它就是“虛擬”的，非真實的，而新聞又最強調(diào)“客觀真實”，因此，它無可避免地給主持人過去習以為常的新聞倫理帶來沖擊。

（一）“演與不演”的悖論

在帶有虛擬前景的演播環(huán)境下，主持人是旁觀者還是參與者？目前沒有定論，但從全球范圍來說，各大電視臺更傾向于把主持人當作新聞環(huán)境的參與者。比如說，在虛擬的飛機轟炸過后，俄羅斯的主持人會拍拍身上的西裝，假裝把沾在衣服上的硝煙拍掉。在虛擬的一家團聚的場景中，央視的主持人會湊過去，找張椅子坐下再轉身跟觀眾說導語。類似的情景還有很多，也包括了南方臺主持人撐著傘站在虛擬的暴雨中。

但是，主持人在新聞里帶著“演”的成份來表達，還是引來了業(yè)界諸多爭議：新聞是真實的，主持人是公正客觀的，主持人帶有太多的個人表達是好事還是壞事呢？會不會影響到觀眾對新聞的客觀判斷呢？由于虛擬前景使用在新聞直播里是最近才出現(xiàn)的新的表現(xiàn)形式，業(yè)界還沒有展開充分的討論，不過，筆者認為，作為新聞類節(jié)目，主持人就算要“演”，也必須遵守一些基本的原則：

（1）主持人還是“我”，而不是新聞人物。

“置身景內(nèi)，卻置身事外”是一個基本原則。更多時候，主持人要表現(xiàn)出來的只是他個人在這新聞現(xiàn)場中的一種反應，像拍拍衣服。

（2）表演不過度，端莊、大方的原則不能破壞。

（3）選擇適合主持人身份的肢體語言。

（二）現(xiàn)場還原的界限

由于現(xiàn)在的三維技術發(fā)展很快，對新聞現(xiàn)場的還原也越來越真實，而現(xiàn)在西方電視臺的虛擬前景又很喜歡選擇戰(zhàn)爭、災難、事故這樣的新聞場景來還原。那么，是不是所有的新聞現(xiàn)場都適合模擬呢？模擬出來的現(xiàn)場是越真實越好嗎？

通過對《今日一線》這三個多月的實踐以及對央視、歐美一些電視臺的觀察，筆者認為，對新聞現(xiàn)場的還原是需要有一定底線的：

血腥暴力、低俗色情等不適合模擬。

必須考慮傳播效果，考慮觀眾的心理承受能力。

比如說，孩子墜樓、汽車爆炸這樣的新聞，如果確實需要模擬，要充分考慮到觀眾的心理承受能力，要通過一些技術手段來處理，比如說孩子墜樓，用一些樹木遮擋住孩子落地的瞬間。

犯罪過程不適合模擬。

一些過程模糊的新聞不要靠主觀臆斷來模擬。

三維模擬要注意保護個人隱私。

綜上所述，在新的技術推動下，主持人的話語空間、角色定位的改變，變的是表達方式，不變的是新聞的客觀真實和導向原則。主持人的導語是整個新聞的有機組成部分，因此，也必須遵循新聞的基本規(guī)律。在虛擬前景中的主持人，他的話語，他的形體，最終目的還是幫助這條新聞更好地表現(xiàn)。該新聞本身要傳達的價值與主持人要傳達的價值是否重合，有否偏差甚至沖突，這是主持人在創(chuàng)作導語時要考慮的首要問題。

注釋：

①威廉·E·布隆代爾，徐揚譯著.〈華爾街日報〉是如何講故事的.華夏出版社.2006

②陳從國.電視新聞實踐要義.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1999

③胡正榮.傳播學總論.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2004

（作者單位：廣東廣播電視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