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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城一春今日盡

        2015-03-26 00:28:18張怡微
        美文 2015年1期
        關(guān)鍵詞:口福臺北

        張怡微

        1987年出生,上海作家協(xié)會簽約作家?,F(xiàn)就讀于臺灣政治大學(xué)中文系博士班。曾獲第38屆香港青年文學(xué)獎小說高級組冠軍、第十五屆臺北文學(xué)獎散文首獎。作品有散文集《悵然年華》《都是遺風(fēng)在醉人》,小說集《青春禁忌游戲》《夢醒》《時光,請等一等》《你所不知道的夜晚》等。

        一瓣白日夢

        眼下這就是水城。

        累贅的話說多了,反而會破壞它充滿隱喻的日常質(zhì)地。每一次我從桃園機(jī)場回臺北都是傍晚,就這樣眼睜睜看著高速公路以外的層巒遠(yuǎn)山,明凈,宛若氤氳水墨,冒著惘惘的仙氣。多少,會令人聯(lián)想起石黑一雄小說里日益蒼茫的他人心緒,布置了人為的光影。有明暗,也有親疏。留白里全是真諦?!段逸吂码r》那一本書,我是在從臺中到高雄的火車、又高雄到恒春的汽車上看完的,途徑八個半小時。石黑一雄的英國不是我想象的英國,當(dāng)然真的英國我還沒有見過。他的上海更不是我所親歷的上海,雖然真的上海早就跟我說了拜拜。蜿蜒的恒春公路終于豁然開朗之際,我合上小說,抬頭就看到了碧藍(lán)壯闊的太平洋,宛若只身穿過戰(zhàn)時硝煙后,心里僥幸的大寧靜。那一刻,即便作為異鄉(xiāng)人的我,居然有些想念臺北,就像眼前的美景美則美矣,只可惜是異鄉(xiāng)?!爱愢l(xiāng)”二字,如今慢慢的,在我心里承載了更為豐腴的意涵,足以細(xì)膩到一座島嶼兩眼之間溫潤的余地。它不是國,不是省,不是市,不是社區(qū),而僅僅凝縮為眼緣、是經(jīng)年積攢下的親昵,自呈心靈一隅,是大寄托落空之后的小慰藉,宛如暴雨將歇。

        但就和歌里唱的那樣,臺北其實并不是我的家。

        墾丁是許多年輕人都曾蜂擁而至、又蜂擁而去的風(fēng)水寶地,望山面海,然而我早就不會為此美景產(chǎn)生嫉妒。聽說古早以前,車站旁還有舊書店,是海邊通往城市的窗口。然世風(fēng)日下,終于就連這樣樸質(zhì)、自足的土地上都不再容得下二手文學(xué)的偏安。直到我到達(dá)的那一刻,它貧瘠樸素一如百年以前,神秘更如創(chuàng)世初。藍(lán)色與天際,象征生命的同時也吞噬。即便是想象的圣地,我對自在海洋,也從沒有建立起任何迷信、甚至算不上滿懷崇敬。大部分時候我都不愿深想神秘世界的因緣,寧愿保留那份陌生,像拒絕社群網(wǎng)絡(luò)推薦給我的任何“你可能感興趣的人”。

        我父親就是海員,一生漂泊,壞了性情。我和母親遇見他,從一開始就像是遇見遠(yuǎn)方。我一直覺得,我和父親之間相隔的暗礁再苦硬深沉,那也是沉甸甸的暗礁,不是輕盈的浮塵。它極難被撣去,如灰飛如煙滅。而隔著歲月,我始終沒有勇氣跨過的,又豈止是幾塊石頭。父親極少對我提及自己在水上飄蕩過的一生里曾經(jīng)有過多少忍耐,也極少對我提及他對于陸地世情里頑固寒涼的陌生。他退休以后變得好像一個小學(xué)生,隨我繼母一起買卡片乘坐地鐵,又四處詢問家附近市集或銀行的方向暗暗做著筆記。我看著他們相互扶持的背影,忽然有些成人的感動。我為他們開心,像祝福一對自己不認(rèn)識的夫婦。以至于內(nèi)省得知,多少年來,我曾有過的全部的關(guān)涉父親與海洋之間碎片的象征,其實都是我的私人想象,是我任性的附會。不適之地,也是因我個人的不適而臆斷出的他的彷徨。他從來不是我心中的少年翁達(dá)杰,他的船艙里也沒有貓桌。

        When we were orphans。那同樣是這座島嶼沉痛的命運,像一個巨大的隱喻。累贅的話說多了,反倒顯得有些置身事外的薄情。事實上無論它終會以什么方式豁然晴朗起來,都攜帶著逝去時光里的沉重夢魘。臺北為此而日日垂淚,他看似那么健忘,事實又那么耿耿于懷。他陰郁得像一個終年委屈的情緒病人,在門庭若市的日常里老盡少年心。他仿佛總是,酷愛在這樣的季節(jié)里,硬拉著你站在鏡前,看方向倒置的你的同情,他的愁容。在他萬變的哀愁里,還藏有悄然的蝸牛的喘息。

        有一年我隨老師在雨天路過基隆向九份的濱海公路,雨水落得那么淋漓,聚起氤氳的白色煙霧。公路上只有熒光的燈柱指引方向,山海靜成大蕭條。老師卻特意靠海停車讓我下去看看,我不知道是為什么,因為眼前什么都沒有,黑白一片,只有浪,一陣又一陣拍打海岸。海風(fēng)卷起沉重的海水,又忽然間潰散,幾次重復(fù),宛若性無能的丈夫無論幾番努力都終于止步于情欲之海。我看不到印象中、旅行影片里哀艷的遠(yuǎn)山淡影,海也不是那藍(lán)色。唯有濃重的霧,寂冷的豪雨,與浪,拼接成自然原相,不再取悅?cè)魏稳?。我打著無濟(jì)于事的傘,惘惘然地站了一小會兒,老師忽然對我說:“你不要再往前走了,很危險。對了,你爸爸是海員嗎?想讓你看看,海上真的很無聊,很枯燥。像現(xiàn)在?!?/p>

        像現(xiàn)在。我想,我只站了一小會兒,心下就涌起冰海沉船的宿命念想。我不知道父親要怎樣認(rèn)命地站過他那一生。他人生的大部分經(jīng)驗,于我都那么陌生。我了解與我日日照面,卻只能稱之為陌生人的那些人,都比我對父親的了解要多得多。

        這些年來,也唯有在這片地域,我要比在故鄉(xiāng)時更為親近大自然一些,也親近自己。至少從地景、從切膚的毛孔的呼吸里,我能窺見城市性情之外的普世端倪。我只要推開窗戶,就能見到蒼郁的群山,循著風(fēng)雨走廊,就能看到雨后,地下悸動的老鼠、疾躥的青蛇,還有遠(yuǎn)眺即可納入眼簾的蒼鷹。我乘著車,晃晃悠悠就能見山見海,但我依然很少能夠找到自己與自然之間相濡以沫的日常細(xì)節(jié)。我是這個城市里的微小糟粕,是地球癌細(xì)胞中的一員。我的生命消耗著大量前人的歷史積累,同時又破壞著生態(tài)之鏈的每一環(huán)。我食葷、單身、無信仰,我尚未對世界做出任何貢獻(xiàn),甚至也無從去懺悔自己隨波逐流的怠惰。我就是蕓蕓眾生中最為普通的消耗,徒勞著浪擲青春與生命。從海的這一頭,到海的那一頭,猛火堅冰都不曾遇過,我的日常飛躍里充滿私人的窮盡。

        與大自然的無可調(diào)和,卻也還有這座水城清晨里最為迷惘的風(fēng)景可依傍。朝陽將出未出的那一個剎那,我全部的目之所及,都美得攝人心魄。這個世界的絕對清晨,為老者獨享。老人們退散以后,才有了上班族登場。糊口的年紀(jì)倒序起來,則有了九、十點鐘的太陽,熾烈、慵懶、熱霧纏繞,年輕人總是要到那一刻,才翩然帶著睡眼登場,平凡得得天獨厚,心里也無所謂流逝,只為青春末日里一瓣瓣嬌艷的白日夢。

        清風(fēng)對面吹

        出于某些神秘的原因,我的生活從到臺北的第一年開始,漸漸展露了人生的新一個面向。學(xué)生不盡似學(xué)生,上班族又絕非上班族??偸巧砑嬉稽c學(xué)業(yè),又因為學(xué)業(yè)身兼了一點工作。有了一點可支配的時間,但大部分的儜足里都帶有清貧的氣味,不是身心自由的沉思。

        我開始習(xí)慣自覺地早起、爬山,不太愿意錯過島嶼晴朗的清晨。因為熟悉的人都知道,臺北的盆地特質(zhì),一旦水汽淤積,午后的天際往往就會隆起厚厚雨霧,再也回不到日出時的清澈。我樂在其中的私人趣味,還有開始喜歡流連于每一家早餐店,并仔細(xì)勘探他們之間的不同。這之中的樂趣或許在于,唯有那些制作早餐的人,才是我日常生活里最熟悉的陌生人。他們有足夠的時間打量我,在油煎蛋液或包裹飯團(tuán)的間隙里對我微笑,好過午后晚間壅塞人流里的無暇。因為日日照面,我已在心里當(dāng)他們是我在地的朋友,仿佛經(jīng)歷過神圣考驗,并且一廂情愿地以為他們會怎么看我我并不介意。然而事到如今,我也多少有一些自知之明,認(rèn)識到生命里全部的不在意,只是沒有能力去在意。

        我有一個日本同學(xué)在學(xué)校做博士后,他有次說起剛來臺北的日子里,他每天只會對同樣的人說同樣的兩句話:“謝謝”以及“不用袋子”。我聽后笑慘了,但覺得我也是。

        來臺北最初,一天里全部的生活與情感內(nèi)容也無非是“謝謝”,以及,“不用袋子”。很好用的兩句話,像旅居海外多年的林懷民對初次參加國際影展的臺灣導(dǎo)演說,在美國無論美酒饕餮,萬般寒暄,你只需學(xué)會一句“Sounds great”足矣。感同身受。

        每當(dāng)清晨的薄光斟入床沿,簾外的大咕咕鳥矍鑠報晨,那是一日之計所在。以稀少的經(jīng)驗展開一日尋常,稀少的經(jīng)驗得以魂牽故鄉(xiāng),無有入無間。我可以暫時掃去對異地制宜中籠起的萬千惶恐,輕盈踩踏過山腳下的每一級石階。就好像我從來沒有在此做好準(zhǔn)備,要穩(wěn)穩(wěn)當(dāng)個陌生人。

        起床之后,穿越校園,饑腸轆轆。耳畔是清麗的鳥叫,地上是睡眼惺忪的小狗,還有背著小書包帶著小帽子的孩童蹦蹦跳跳,要去到我寢室邊上的幼稚園上學(xué)。學(xué)校側(cè)門對過就有兩家賣蛋餅饅頭的小攤,然而我?guī)缀鯖]有嘗試過。總要舍近求遠(yuǎn)、穿過巷子,走到馬路的另一頭,仿佛才對得起早起的初衷。

        學(xué)校附近的“口?!痹绮?,每周一公休,站店的是一對雙胞胎及他們的母親?!翱诟!钡奶厣窃谡麄€指南路二段上,只有他家賣燒餅,除非要去到司法新村恒光橋的那一頭,才有從夜里八點開到凌晨十點的永和豆?jié){?!翱诟!痹绮偷昀锏囊粚﹄p胞胎濃眉大眼,頭發(fā)烏黑,至多不超過25歲。但兩人都駝背,他們穿著白色背心專心致志工作時,我總會想到他們背后腰際的風(fēng)涼。我最喜歡的“燒餅豬排蛋加肉松”,一年以前是50元臺幣,現(xiàn)在則添到55。油電雙漲下,有識之士屢次上街游行,我們幽居山里的人并沒有見過。

        田野考察時,我曾遇過淳樸的老婆婆流利地咒罵總統(tǒng),像對隔壁鄰舍的經(jīng)年積怨,凸顯絢爛口才,倒與學(xué)養(yǎng)無關(guān)。然而她看看我們,恍惚意識到什么,轉(zhuǎn)而又碎碎念著解釋:“啊我過得那么苦除了罵罵他還能怎樣?”聽得我這樣的外人都快要斷腸。那一瞬間里,我忽然理解了許多舊事,像理解家中母親口中揮之不去的呢喃與綿長的怨嘆。在那些瑣碎的幽怨里,究竟有多少是生活艱辛,有多少是青春不再;有多少是人世無常,又有多少是湮滅情思后的短短長長。分辨本身毫無無意義,物是人非里裹挾太多嚴(yán)酷。我不到那個年紀(jì),不嘗遍夜霧酸楚,又怎么會真正懂得母親檢閱過的風(fēng)的冷影、雨的低吟?

        在“口?!钡膶^,是全街最有力的早餐競爭對手——“古早味”,她家的特色是飯團(tuán),也兼賣蛋餅饅頭,她們唯一不做的就是燒餅,像大氣的女人讓出的一步險棋。每天早晨只要七點一過,“古早味”那里就開始大排長龍。站店的是一對姊妹花,兩人神情酷似,眉宇間還留有少女時的余韻,其余的便是她們各自的母親。一家四口,女人天下,守著一個宛若直角寫字臺般的廚房,那是隸屬她們私人生命的枯燥海洋。二姐負(fù)責(zé)切蛋餅——“啪啪啪”,一位母親負(fù)責(zé)在油汪汪的鐵板上撒著蛋液、蘿卜糕、牛羊豬雞——“滋滋滋”……大姐負(fù)責(zé)收錢及分發(fā)清漿,另一位母親負(fù)責(zé)裹飯團(tuán)。她們分工明確,絕不逾矩,不如“口?!崩锏纳⒌?,往往夾燒餅的是雙胞胎之一,炸豬排的是另一位,將二者融合起來并最終收錢的才是女性,紛紛亂,卻又顯出作坊式的秩序與溫暖。

        每一年只要一過三月,“古早味”那四個女人的背脊從清晨開始就都透著大片的汗珠。然而她們穿的鞋看起來都很好站,綁起馬尾的女孩們穿Crocs,盤著髪的母親們則穿Skechers。逢周日,則輪到“古早味”公休。那一天里,“口福”的生意會略好一些。我不知道附近的居民如何鑒定這兩家的差別,在我看來,他們是差不多的臺灣味。飯團(tuán)里總有菜脯,燒餅里沒有椒鹽。我不知道為什么“古早味”的生意會好那么多,也不知道他們彼此之間如何看待這樣對街的因緣。每一日的對峙,就這樣的一生一世,我故鄉(xiāng)的早餐店可從未有過如是恒常。

        我有時幻想,這一家的姐妹和那一家的兄弟年紀(jì)相仿會否在下午聯(lián)誼。他們是忌憚對方,還是暗中也曾悉心打量。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口福”店里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女孩子,操著并不那么臺灣也并不那么大陸的口音,她的皮膚很白,動作頗不熟練。那個女孩來了以后,雙胞胎的母親就沒有再出現(xiàn)。她的退隱看起來突然又意味深長,如失蹤的馬航飛機(jī)一樣缺乏預(yù)備,又令人牽掛。

        在那段變遷里,我?guī)缀趺總€清晨都在“口?!庇貌?,眺望對街“古早味”的長隊,卻沒有見到任何人對這里的變化產(chǎn)生異議。雨越下越盛大,春意昭然若揭。我的堅持顯得越來越有動機(jī),眼見那兩個正當(dāng)盛年、面貌相同的男子,和一個白白凈凈的異鄉(xiāng)女孩,日益成了這爿古老小店新一篇章的取景框。我居然產(chǎn)生了一絲不舍,想要對往昔揮揮手,想要對新面孔說上幾句過去的事情。

        雨季真的來臨以后,我每一天從早餐開始就略帶有跋涉的意味,并且跋的少,涉的多。水城子民對于雨水都保有了極大的寬容,唯有我們這些外省豌豆公主們,日復(fù)一日為了潮濕、滂沱而哀愁。我有時會在“口福”多坐一會兒,踮起濕漉漉的腳尖任其滴一會兒水。我從這一頭眺望那一頭“古早味”的風(fēng)景,仿佛看到這個世界里充滿了溫暖的人情,以及,人情的轉(zhuǎn)圜如鐵軌生硬變道,足致天各一方的惘然。

        據(jù)說學(xué)校門口兩條街巷,就隸屬于本地的兩家地主。過往是蠻荒之地,不足為奇,如今卻是寸土寸金。巷子口賣水果的老太太,從少女時就站在那個鋪子前,像民謠《望春風(fēng)》里唱的“清風(fēng)對面吹”。她的手下流轉(zhuǎn)過數(shù)以億計的蔬果,也養(yǎng)育了一代有閑錢吃水果的中二病學(xué)生。那些年,她甚至連國語都說不清楚,眼見得此地由動蕩日益安穩(wěn),直到生生不息的時光流轉(zhuǎn)終于化為年輪爬上她的周身肌膚,那樣的枯燥生活竟盤踞為一個少女完整的今生今世,也是一段堅守的流逝。

        我想起“口福”里的雙胞胎,和他們的新姑娘;我想起“古早味”的姐妹花忙不迭的雙手;又想起了自己。

        我想起相形之下這一帶的午夜反倒是不能看的。除了街燈,什么光線都不再有。而這一帶,唯有在清晨里才有朦朧的生命謎語,都是青春臉,籠著熱騰騰的炊煙,像島嶼的雨,是日常。

        在我森嚴(yán)的心里永恒地遠(yuǎn)去了

        舊制風(fēng)水里說,長住在學(xué)校旁并不好。因為有上下學(xué),有寒暑假,聚散無常,故而陰陽氣數(shù)不能恒常。但住的時日久了,我發(fā)現(xiàn)其他暫且不表,聚不起財運倒是真的。學(xué)生大多“盧瑟”,加餐飯都牽涉整月規(guī)劃。我從山上搬到山下以后,卻并未因?qū)嬍以O(shè)備落后而聚起丁點財富。相反生活變得更為孤峭規(guī)律,沒有了青春溢出手掌心的揮霍感,心里凈得就連落下一根針的聲音都聽得到。

        一絲不茍的生活慣性,會令一絲不茍本身產(chǎn)生奇異的使命感。看電影《編舟記》的時候,我忽然覺得自己就像心里尚沒有《大渡?!分厝蔚鸟R綈君,云云溶溶,失魂落魄。有時突然想找人說個話,都顯得有些精神病發(fā)。一切都緩慢了下來了,像要慰藉一場漫長的慢性病。性情與時間,夢想與歲月,都隨著日復(fù)一日里虛妄的平安而日益沉淀、消解。是盛世里不起眼的報廢,也是靜謐的不畏死的懇切。而我全部的不安,也只在凝望午后瀑布般的雨勢里兢兢感嘆“還好我有雨鞋”,便到此為止。我不助長壞情緒,像不刻意養(yǎng)育生活里有害的一切,昆蟲或是午睡。大部分青春里不必要的哀愁,都在我森嚴(yán)的心里永恒地遠(yuǎn)去了,未知臧否。只是我若逐之不及,倒像一種懊悔,志氣減半,逸趣全無。何苦呢?

        若人不是主題,自然則會更加遼闊。熱帶是休憩的溫床,溫暖有如香氛被褥,只有看不見的細(xì)菌和昆蟲在茁壯滋長。麻痹到無知覺,倒也不失為一種情感上的逃逸,與體能上杯水車薪的補償。其實癌癥也是如此,如查爾路易·菲利普說的那樣:“疾病是窮人的旅行?!睂W(xué)會與不那么好的生命布置相處,也是我在島嶼習(xí)得的樂趣。

        有天進(jìn)公共淋浴間時,我發(fā)現(xiàn)那里蓮蓬頭都被丟在地上,覺得很奇怪,太不符合這一棟老樓的素日修養(yǎng)。澡洗了一半,才突然發(fā)現(xiàn)地上有碩大的黑影漂來漂去,定睛看原來是大蟑螂尸體?!笆切U嚇人的呢!”我心下一凜。腦補了一下上一位丟下一切驚恐逃跑的畫面,情有可原。但是我真的太懶了,痛定思痛后對自己說“還好不是蛇。我就不逃啦?!碧氯^那數(shù)秒驚恐以后,剩余的僅僅是逃避。不過我也因此恍然大悟,人生到此地步,蹉跎完青春的嬌羞,居然連“驚恐”這樣的情緒怪物都足以被懶惰搪塞,不失為新的感悟。然而《冰海沉船》中相擁而死的老夫婦,多少還是隨著水聲如碎片華麗麗墜入我的想象中。記得童年時第一次看黑白色調(diào)的《泰坦尼克號》,以稚嫩的心智目擊倉皇的人潮畏死的急切,又怎會理解“不逃”本身也是一種對命運的抵抗。

        然而死亡總是在猝然間潰堤爆發(fā),又在人類的驚懼中滑溜溜地抽身。在這個多災(zāi)的春季里,誰又能認(rèn)真地逃過每一次浩劫。祈福不是慈悲,而是赤裸裸的恐懼。無法躲避無常,勤快的人恐怕也是一樣。

        那只死去的蟑螂,后來在冒著熱氣的下水道上繞圓環(huán)盤旋。我不敢觸碰它,于是躲在那一個小小的金屬圓圈外延洗了一個漫長、警醒而不適宜的澡。回房之后,竟然有了一種考完大考后的疲憊。這四年來我所見過的蟑螂,超過了前24年的生命積累的全部。有天我圈點十三經(jīng)后活絡(luò)頸椎,抬頭就覺得眼前有黑影飄過,不疑有他,定定神繼續(xù)用紅筆在古人殺時間的文藝?yán)镞t滯地效顰。就寢前關(guān)燈的剎那,我看到一只蟑螂從床前明月光下飛過,像失速的故障飛機(jī),“撲啦啦”驚徹我的眼簾。我心想“撒楊娜拉啦,小黑機(jī)”,當(dāng)做無聲訣別,起身果決地用殺蟲劑噴射,卻無果。它掙扎逃避,落地逃竄,我像上了年紀(jì)的老嫗追逐胖孫子,兩人都狼狽得緊。它絕命以后,我也被過量的殺蟲劑嗆得頭暈。所謂殺人一百,自損五十,大概就是這個意思。累倒在床的那一刻,我感覺冷氣呼嘯過我每一寸肌膚,筋骨酸痛。夏日被褥與密室,構(gòu)成了香意撲鼻的毒氣室。我應(yīng)該去開個窗的,然而我太懶啦,圓然入眠先。

        衰老或許就循著諸如此類對于自我的放縱開始。青春就在堆滿雜書的寢室里被我不知不覺睡掉了。散場得毫無詩意,更沒有什么深切的念念不忘。有時我看到一只蟑螂,或螞蟻,或蜈蚣,也不迫切殺生。就將殺蟲劑放在電腦桌旁,悠悠然去上個廁所再回來,如果他還在,那就殺一殺。如果他不在,那就作罷。但如果我不把殺蟲劑放在桌上,恐怕連自己都會忘記,方才還有昆蟲過境這件小事。我腦海中的橡皮擦,一面是隨緣,另一面是不那么具體的灰心。

        我從沒有想到自己從22歲直到27歲都住在一個小島上,并且眼看著還會更久,不知何時才是盡頭。那是我年少時從未憧憬過的生命旅程,哪怕是在三年以前,每一次離開這里,我都有條不紊地花費整整一星期的時間注銷著我在此地一切生存憑證:車卡、房卡、銀行戶頭、商戶會員……我覺得離開了這里,我一生都不會再回來。然而就連這樣的想法,如今都已經(jīng)感到熟練溫馨。

        我錯過了故鄉(xiāng)每一季的大閘蟹、刀魚,錯過了江南時令的水果如楊梅、山竹。但好在這兒也有同步上檔的時鮮貨如荔枝、草莓。臺北的頂好超市往往會為蔬果的價格建立神秘的尺度,而我默默順應(yīng)著這種當(dāng)?shù)匾?guī)則,當(dāng)一門知識收藏在手。愛文芒果登場時,有時69元兩顆,隔天就79元三顆。珍珠芭樂總是四顆一袋,同樣的價格紅心芭樂只得兩顆。全聯(lián)超市的葡萄、圣女果質(zhì)數(shù)穩(wěn)定。7-11在香蕉得了癌癥之后仍然賣28元三支,真可謂業(yè)界良心。

        潤物無聲,我已為自己的27歲積累了豐富的在地經(jīng)驗,那不便分享給路過蜻蜓般的游人,在當(dāng)?shù)厝搜劾飬s也不算稀奇。到了第四年我回到故鄉(xiāng)時,已有些感到“兒童相見不相識”的惘然。事實上古人的“少小”是真的很小,古人的“老大”恐怕和我如今的年紀(jì)差不了幾歲。

        我原以為臺北是我人生里的一鱗半爪。后來才覺醒我對臺北來說連一鱗半爪都不是。記得萊辛寫過:所謂人的成長,其實是“不斷發(fā)現(xiàn)個人獨特的經(jīng)歷原來都只是人類普遍經(jīng)驗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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