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建波

（河北師范大學(xué) 歷史文化學(xué)院，河北 石家莊050024）

趙武靈王（公元前340－前295年），趙氏，名雍，是戰(zhàn)國時期趙肅侯之子。他年少登基、結(jié)姻韓國、迎立燕王、秦王；修筑長城、開墾邊疆、設(shè)置郡縣、實行“胡服騎射”、推行改革；遠攻林胡、北滅中山，使趙國躋身強國之列。他專心于軍事并傳位于少子王子何（即趙惠文王），自稱主父。公元前295年，趙公子章發(fā)動沙丘宮變，兵敗逃入主父宮。趙大臣李兌、公子成發(fā)兵圍困主父宮，主父欲出而不得，3月余而餓死沙丘宮，一代梟雄竟然落得如此下場，著實令人惋惜。趙武靈王傳奇的一生在文獻典籍中多有記載，且文化遺跡也在多處發(fā)現(xiàn)，但歷代文獻典籍關(guān)于趙武靈王陵的位置記載不一，總結(jié)起來主要有靈丘說、滄州說和邯鄲說。

一、趙武靈王陵位于靈丘說

《漢書·地理志》中有東漢應(yīng)劭為靈丘縣所作的解釋，書中記有：“武靈王葬此，因氏焉?！保?］1623這是目前所見最早關(guān)于趙武靈王陵位置的記載。劉宋裴駰的《史記·集解》引用應(yīng)劭曰：“武靈王葬代郡靈丘縣?！保?］1815北魏酈道元《水經(jīng)注·滱水注》：“滱水又東逕靈丘縣故城南，應(yīng)劭曰：趙武靈王葬其東南二十里，故縣氏之……瓚注《地理志》曰：靈丘之號，在武靈王之前矣。又按司馬遷《史記》‘趙敬侯二年敗齊于靈丘’，則名不因靈事，如瓚《注》?！保?］187唐張守節(jié)的《史記·正義》引用李泰《括地志》云：“‘趙武靈王墓在蔚州靈丘縣東三十里’應(yīng)說是也?！保?］1815唐顏師古為《漢書·地理志》中靈丘縣作注釋時分別提到了“應(yīng)劭曰：‘武靈王葬此，因氏焉?！辑懺唬骸`丘之號在趙武靈王之前也?！瘞煿旁唬骸懻f是也’”［1］1623。

從這些史料記載可知，東漢應(yīng)劭是最早提出趙武靈王葬于靈丘縣的，其說法分別被后世的裴駰、李泰和張守節(jié)引用并表示認(rèn)同，但是也有臣瓚、酈道元和顏師古對趙武靈王葬于靈丘表示懷疑，究其原因，主要是對“靈丘”這個地名存在異議。其實“靈丘”在《史記》中多有出現(xiàn)，例如《史記·趙世家》載：“敬侯二年，敗齊于靈丘?！保?］1798《史記·魏世家》載：“武侯九年，使吳起伐齊，至靈丘。”［2］1842《史記·田敬仲完世家》記載：“齊威王元年，三晉因齊喪來伐我靈丘。”［2］1888《史記·趙世家》記載：“惠文王十四年，相國樂毅將趙、秦、韓、魏、燕攻齊，取靈丘。”［2］1816《史記·趙世家》記載：“孝成王七年，趙以靈丘封楚相春申君……”［2］1827其實這5個“靈丘”均指一地，即今山東高唐、荏平之間，該地先屬齊，后屬趙，再由趙封于春申君，而且該地在趙武靈王生前就有?！妒酚洝分姓J(rèn)為“靈丘”均為代郡靈丘縣，應(yīng)該是錯誤的。既然“靈丘”在趙武靈王生前就有，且《史記》中關(guān)于“靈丘”的解釋也均存在錯誤，當(dāng)然也不排除此“靈丘”是當(dāng)?shù)厝顺鲇诰拺掩w武靈王的目的，在其死后為其所建的衣冠冢。所以，筆者對趙武靈王陵位置在代郡靈丘的說法持懷疑態(tài)度。

二、趙武靈王陵位于滄州說

《太平寰宇記》出現(xiàn)了最早關(guān)于趙武靈王陵位置在滄州的記載，書中記有：“滄州舊城內(nèi)東南隅有趙武靈王墓?！保?］176東漢班固《漢書·地理志》中對趙國的疆域做過具體描述：“趙分晉，得趙國……又得涿郡之高陽、鄚、州鄉(xiāng)。又得……中邑、文安、束州、成平、章武，河以北也……皆趙之分也。”［1］1655。沈長云先生認(rèn)為：趙國的鄚、州鄉(xiāng)、中邑、束州、章武等地均位于現(xiàn)在的河北滄州境內(nèi)［4］180－181。由此可見，如今河北滄州的部分地區(qū)確實位于戰(zhàn)國時期趙國境內(nèi)。所以，滄州出現(xiàn)關(guān)于趙武靈王的遺跡和傳說就變得順理成章，這也恰恰從一個側(cè)面反映出趙武靈王的勢力范圍曾經(jīng)波及到這一地區(qū)?！短藉居钣洝肥撬未闹?，這本書的成書年代距趙武靈王去世已千年有余，令人懷疑的是這種說法在此之前并無人提及，直到宋代才出現(xiàn)。所以，筆者對趙武靈王陵在滄州的說法持懷疑態(tài)度。

三、趙武靈王陵位于邯鄲說

《邯鄲縣志·地理志·陵墓》記有：“趙武靈王墓，在縣西二里照眉池之高嶺也?！币浴洞笄逡唤y(tǒng)志》［5］237?！逗惪h志·地理志·山脈》記有：“靈山，在縣西北三里許，趙武靈王登靈山，以石鑿人馬形，其下有井，以石覆之，俗呼為靈井?！币浴端鍒D經(jīng)》［5］177?！耙辉莆潇`王葬其上，故曰靈山?！币浴短藉居钣洝罚?］178?！敖癯俏鞅庇姓彰汲兀撼匚饔懈邘X或以為即古之靈山，劉邵趙都賦云西有靈邱是也?！币浴斗捷浖o(jì)要》［5］178。

從上述史料可見，《太平寰宇記》中記載趙武靈王是葬于靈山的，清《方輿紀(jì)要》和《大清一統(tǒng)志》中記載趙武靈王是葬于城西北（縣西）照眉池之高嶺上，而《邯鄲縣志》是直接引用這些記載。現(xiàn)存的趙王陵園就分布在邯鄲城西北郊區(qū)的較遠地帶，其中南陵區(qū)有3座陵園，位于邯鄲縣陳三陵、周窯一帶，北陵區(qū)有兩座陵園，位于永年縣溫窯、張窯一帶。另據(jù)考古調(diào)查報告稱：“自趙敬侯遷都到邯鄲后，傳了8代。八代國君的陵墓，《史記》注釋中只注明了3個……其他的5個除地方志外找不到其他記載。陵區(qū)中的陵臺恰好是5座，這5座陵臺可能是敬侯、成侯、惠文王、孝成王、悼襄王等5人的陵墓。”［6］由于5座陵園均建在丘陵地帶并且建筑形制也基本相同，一般人確實難以準(zhǔn)確區(qū)分，以上古籍中記載的王陵應(yīng)是趙王陵而不是趙武靈王陵。所以，對趙武靈王陵位置在邯鄲的說法持懷疑態(tài)度。

四、趙武靈王陵位于元氏縣

關(guān)于文獻典籍中趙武靈王陵位置的記載，筆者通過逐一分析后對靈丘說、滄州說和邯鄲說均持懷疑態(tài)度，認(rèn)為趙武靈王陵位于常山元氏縣的可能性最大，即元氏說。試從以下幾個方面考證趙武靈王葬于常山元氏縣：

第一，《史記·趙世家》記載：“肅侯十五年，起壽陵。”［2］1802對于壽陵的位置《史記·正義》引用徐廣云：“在常山?！保?］1802。東漢班固《漢書·地理志》中對趙國的疆域做過具體描述：“趙分晉，得趙國。北有信都、真定、常山、中山……皆趙之分也?！保?］1655沈長云先生認(rèn)為：趙國的常山位于現(xiàn)在的河北元氏附近［4］180－181。趙敬侯、成侯父子葬在永年縣趙王陵北陵區(qū)，惠文王、孝成王、悼襄王祖孫3代葬在邯鄲縣趙王陵南陵區(qū)，這些陵區(qū)都是父子陵寢且相距不遠。所以，趙武靈王陵也應(yīng)該沿襲這個傳統(tǒng)，即趙武靈王陵也應(yīng)在常山，而且應(yīng)距肅侯的壽陵不遠，故認(rèn)為趙武靈王陵位于常山元氏縣。

第二，《隋圖經(jīng)》記載：“靈山，在縣西北三里許，趙武靈王登靈山，以石鑿人馬形，其下有井，以石覆之，俗呼為靈井?！保?］178而《隋圖經(jīng)》失傳，靈山的具體位置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得而知。但是從這句話中可知，靈山是位于趙國境內(nèi)且趙武靈王曾登過靈山。《讀史方輿紀(jì)要》中對元氏縣的描述有：“縣西三十里曰靈山，與無極山并峙。”［7］601《中國歷史地名大辭典》對元氏縣靈山解釋時有“隋置靈山縣于山下”［8］1362。兩座“靈山”，不僅都位于趙國境內(nèi)，而且隋朝時名稱一樣，所以兩地應(yīng)為一地，即元氏靈山?！短藉居钣洝酚涊d有：“一云武靈王葬其上，故曰靈山?！保?］177所以，趙武靈王葬在元氏靈山也不無可能。

第三，《史記·趙世家》記載：“二十四年，肅侯卒，秦、楚、燕、齊、魏出銳師各萬人來會葬?！保?］1803可見，趙肅侯去世后，趙國為其辦理了盛大的喪葬儀式，但《史記·趙世家》對趙武靈王死后除了有“主父定死，乃發(fā)喪赴諸侯”［2］1815的記載外，并沒有其他的記載，而邯鄲地區(qū)本來就有“武靈王四門出殯，不知靈王哪里埋”的傳說。由此可見，當(dāng)時統(tǒng)治者或者當(dāng)權(quán)者對趙武靈王死后采取了秘密埋藏的方式，而趙大臣李兌和公子成不僅是沙丘宮變的制造者，還是沙丘宮變后的專權(quán)者和最大受益者，他們這么做除了傳統(tǒng)上的防盜外，更重要的還可能是為了掩人耳目。常山元氏既遠離政治中心邯鄲，又不在偏遠的代地，正好位于二者之間，這樣既可以為趙大臣李兌和公子成做好掩護，又可以蒙蔽不明真相的國人，對趙大臣李兌和公子成來說，把趙武靈王陵建在常山元氏應(yīng)該是最佳的選擇。

綜上所述，在現(xiàn)存的文獻典籍和考古資料中并不能直接找到趙武靈王墓的準(zhǔn)確位置，對趙武靈王陵的位置進行深入探討后得出趙武靈王葬于常山元氏縣的看法，當(dāng)然把趙武靈王陵和常山元氏聯(lián)系在一起，不可避免地存在拼湊的嫌疑，敬請批評指正。

［1］班固.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62.

［2］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59.

［3］酈道元.水經(jīng)注［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1.

［4］沈長云，魏建震，白國紅，等.趙國史稿［M］.北京：中華書局，2000.

［5］李世昌.邯鄲縣志［M］.臺北：成文出版社，1969.

［6］河北省文管處，邯鄲地區(qū)文保所，邯鄲市文保所.河北邯鄲趙王陵［J］.考古，1982，（6）：597－605.

［7］顧祖禹.讀史方輿紀(jì)要［M］.北京：中華書局，2005.

［8］史為樂.中國歷史地名大辭典［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