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開大學濱海學院 高 博
中國詩歌英譯語言特征探析
——基于語料庫的研究
南開大學濱海學院 高 博
利用語料庫相關檢索軟件,通過對比中國詩歌英語譯文與英語原創(chuàng)詩歌在詞匯、句法及語篇層面上的差異,揭示中國詩歌英譯語言特點。研究結果表明:遣詞方面,翻譯詩歌用詞更加豐富,辭藻更為華麗;用句方面及語篇構成方面,翻譯詩歌呈現出顯化和范化趨勢。以上結果的出現不僅取決于翻譯語言自身的語內擴張,同時與中英詩歌語言特點也有著密切關系。
中國詩歌;翻譯語言特征;語料庫
翻譯是人類歷史上一項古老的文化交往活動,它大大加強了不同地域、不同文化之間的了解與溝通。然而,隨著國際間交流的日益頻繁以及翻譯數量的逐漸增多,越來越多的學者試圖從以往的翻譯實踐中探索出翻譯的規(guī)律和評價準則。例如,Nida的功能對等,嚴復的“信、達、雅”等翻譯理論都對以往的翻譯活動進行了總結和歸納,旨在用于更好地指導未來的翻譯實踐。但是,這些“歸納式”的翻譯理論大多具有很強的規(guī)約性,它們將“忠實”作為衡量譯本的主要標準,強調原文與譯文之間的等值。可是,隨著翻譯研究視域的不斷拓寬,規(guī)范性的方法再也難以對某些翻譯現象做出合理的解釋(余國良 2008: 84)。因此,一些翻譯理論家開始將目光轉移到描寫翻譯理論上來。Holmes是將翻譯學科獨立化的學者,他提出了翻譯研究中純理論研究的兩大分支:描寫翻譯研究和翻譯理論(Gentzler 2004: 94)。Toury繼承了Holmes的思想并進一步發(fā)展了描寫翻譯理論,他主張用描寫式的翻譯理論代替規(guī)約式的翻譯理論,即將翻譯研究由以源文文本為核心的研究方法引向以譯文文本為核心的研究方法(Gentzler 2004: 125)。正是在這樣的理論背景下,基于語料庫的翻譯語言特征研究應運而生。
作為語料庫翻譯學的開創(chuàng)者,英國曼徹斯特大學的Mona Baker于20世紀90年代創(chuàng)建了世界上第一個翻譯英語語料庫(Translation English Corpus,簡稱TEC)。通過對比譯自印歐語系的翻譯英語與非翻譯英語,她提出了翻譯語言中所具有的普遍特征(universal features of translation),又稱“翻譯共性”。所謂翻譯共性指的是翻譯文本而不是源話語中出現的典型語言特征,并且這些特征不是特定語言系統干擾的結果(Baker 1993),其中以簡化、顯化、凈化、范化和平整化等特征研究最廣為熟知。
近些年來,國外的語料庫翻譯語言特征研究主要集中在“從相近的歐洲語言翻譯過來的英語譯文”(肖忠華 2012: 4);另外,我國學者對以漢語為源語的英語譯本也做了大量的研究。但是,這些研究大多是以某個單一的按源語譯本為基礎進行的討論,如《紅樓夢》英譯本(劉澤權 2012: 110)、 《兄弟》英譯本(繆佳、邵斌 2014),研究結果缺乏一定的普遍性。此外,目前的翻譯共性研究還僅限于文學文體,其中,以小說和散文體裁為主。然而,針對詩歌體裁的共性研究尚屬罕見。高博、陳建生(2011)曾以許淵沖的《詩經》英譯本為案例,探討了古典詩詞英譯文中的翻譯共性效度。但是,該研究語料規(guī)模相對較小且缺乏現代詩歌譯本的佐證,因此,其研究結果不足以描述中國詩歌英譯語言的總體特征。本文擬利用語料庫語言學相關檢索軟件,以詩歌體裁的英語譯本為研究對象,通過對比英語原創(chuàng)詩歌與中國古典和現代詩歌譯本在詞匯、句法及語篇層面上的差異,試圖揭示中國詩歌英語譯文的語言特征。
本研究通過自建可比語料庫進行實證性研究。該語料庫主要包括兩個部分:英語翻譯詩歌語料庫(以下稱之為譯文庫)和英語原創(chuàng)詩歌語料庫(以下稱之為原創(chuàng)庫)。其中,譯文庫又包括兩個子庫,即古典詩歌譯文庫和現代詩歌譯文庫。該語料庫的描述如下:
表1 中國詩歌譯本可比語料庫的描述
原創(chuàng)庫由1100首英美原創(chuàng)詩歌組成,作者包括Keats、Byron、Whitman、Frost等英美著名詩人。古典詩歌譯文庫包括《詩經》及《唐詩三百首》的英文譯本*《詩經》和《唐詩三百首》英譯本的譯者分別為James Legge與Witter Bynner?!,F代詩歌譯文庫中的語料均譯自于中國現當代詩人的作品,如,顧城、張愛玲、徐志摩、北島的詩歌英譯本。需要指出的是,譯文庫中所有譯文均出自西方譯者之手。本研究使用TreeTagger詞性賦碼器進行了詞性賦碼,使用的語料庫檢索軟件是WordSmith 4.0。
(一)詞匯層面
本文通過對比兩個語料庫的形符類符比、詞匯密度及高頻詞的使用情況,析出中國詩歌英譯語言在詞匯層面上的特征。
1. 形符類符比
形符類符比一般用來反映文本詞匯使用的豐富程度,其比值越高,說明該文本使用的詞語越豐富,變化性越大(Baker 2000)。由于本研究中兩個語料庫的規(guī)模不同,因此,采用標準化形符類符比(STTR)作為考察依據。表2統計了兩個語料庫的形符數、類符數和標準化形符類符比:
表2 兩個語料庫的形符數、類符數和標準化形符類符比
由表2可知,譯文庫的STTR為48.23,原創(chuàng)庫為46.93,兩者存在顯著性差異(χ2=189.14,p<0.01)。這說明,在用詞上,英譯詩歌比原創(chuàng)詩歌更加靈活多變。這個結論與Laviosa(1998)提出的翻譯文本詞匯量化模式*Laviosa(1998)提出的英語翻譯文本中4個詞語的使用模式:1)翻譯文本中的實義詞相對于語法功能詞的比例較低;2)翻譯文本中的高頻詞相對于低頻詞的比例較高;3)翻譯語料庫的詞表表頭覆蓋語料庫范圍較大(即最常用詞語重復使用較為頻繁);4)翻譯文本的詞表表頭包含的詞目較少。相左。筆者認為,這個結果的出現與漢語詩歌的語言特點及譯者的翻譯策略有著密切關系。漢語詩歌以短小精練著稱,在簡短的語言中蘊含著大量的典故和隱喻。因此,為了保證譯文能夠順利地被西方讀者接受并且最大程度地保持譯文的異域特色,西方譯者在翻譯過程中頻繁地采用了“異化加注釋”的翻譯策略。例如:
(1)
原文:去時里正與裹頭。(唐·杜甫:《兵車行》)
譯文:The elder wrap up their young heads when they went away.
Note: the phrase “wrap up their young heads (guotou)” is actually a rite of doing up one’s hair like an adult in ancient China.
(2)
原文:當日后羿的一箭,劫后余生。(當代·秋夢:《演出的太陽》)
譯文:Shot by Hou-Yi that day, a calamity survived.
Note: Hou-Yi is the name of a famous archer in Chinese legendary.
通過以上兩例可以看出,譯者對原文中的文化負載詞(culture-loaded words)均采用了異化的翻譯策略。而這些異化過來的詞匯(guotou, Hou-Yi)幾乎不會出現在英語原創(chuàng)詩歌之中,這就在一定程度上拓寬了譯者的用詞范圍,提高了譯文用詞的多樣性。另外,加注的翻譯方法,增加了譯文的長度,對文本用詞豐富程度的提高也起到了促進作用。
2. 詞匯密度
詞匯密度指的是在特定語料庫中實詞在總詞
數中所占的比例。詞匯密度越大,說明該文本實詞使用頻率越高,信息量越大,反之,實詞使用頻率越低,信息量越小(Baker 1995)。胡壯麟(Hu 2002)將英語中具有穩(wěn)定語義的名詞、動詞、形容詞和副詞歸為實詞類。本文采用胡壯麟的分類標準并根據Ure(1971)提出的計算詞匯密度的公式,即詞匯密度=實詞數/總詞數×100%,對兩個語料庫進行了統計,統計結果如圖1:
圖1 兩個語料庫的詞匯密度統計
圖1數據表明,譯文庫的詞匯密度高于原創(chuàng)庫且兩者存在顯著性差異(χ2=197.33,p<0.01)。這意味著相對于英語原創(chuàng)詩歌,英語翻譯詩歌的實詞使用比例更高,信息負載量更大。此結論有悖于Laviosa對英語譯文實詞偏低的假設。為了能夠探明該結果產生的原因,筆者又分別對比了古典詩歌譯文和現代詩歌譯文與原創(chuàng)詩歌在詞匯密度上的差異,結果見表3:
表3 古典詩歌譯文庫、現代詩歌譯文庫和原創(chuàng)庫詞匯密度對比
表3數據可見,原創(chuàng)庫詞匯密度為56.01%,現代詩歌譯文庫的詞匯密度為55.22%,兩者差別不大;古典詩歌譯文庫的詞匯密度為60.72%,明顯高于原創(chuàng)庫(χ2=427.83,p<0.0001)。通過以上對比可以看出,造成譯文庫詞匯密度整體高于原創(chuàng)庫的原因與古典詩歌譯本詞匯的使用情況呈高相關性。對古典詩歌譯文庫中的具體詞類進行進一步分析發(fā)現:在名詞和動詞的使用頻率上,古典詩歌譯文庫高于原創(chuàng)庫,其中,名詞的使用差異最為明顯(χ2=352.18,p<0.0001 );而在形容詞和副詞的使用頻率上,兩者無顯著性差異。導致這個結果出現的原因主要在于中國古典詩歌獨特的創(chuàng)作手法和譯者所用異化的翻譯策略。中國古詩創(chuàng)作的基本單位是意象,并依靠意象的不斷組合來傳達作者的思想感情(張敏 2009)。意象組合中最重要的當屬意象并置,所謂意象并置,指的是“詩歌中的意象名詞或詞組的排列,完全是靠意合手法來表現,而不是靠關聯詞、虛詞或是‘規(guī)范’的句法手段來連接實現這樣的現象”(張敏 2009)。這種表現手法在漢語中稱之為“列錦”(程紅 2013)。在中國古典詩歌中,“列錦”的使用比比皆是。例如:
(3)
原文: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唐·李白:《送友人》)
譯文:The mind of traveling man, floating wide cloud.His feelings of parting old friend, the setting sun.
例(3)原文由6個意象名詞并置而成,中間沒有知性的參與和邏輯的連接。譯文中,譯者采用了異化的翻譯策略,繼承了原文的語言特點,進而擴大了譯文的文化視野。具體來講,譯文除了使用必要的英語介詞of之外,其余部分模仿原文結構,均使用名詞或名詞性詞組進行翻譯。這種翻譯方法導致了中國古典詩歌譯文庫中名詞數量大量增加,進而提高了譯文庫的詞匯密度。
3.高頻詞的使用
Laviosa(1998)曾對英語敘事性翻譯文本進行了考察并得出結論:翻譯文本的高頻詞相對于低頻詞比例偏高。這個結論是否符合以詩歌為體裁的英語譯本?表4分別對兩個語料庫前30位、40位和50位高頻詞目進行了統計:
表4 兩個語料庫前30位、前40位和前50位高頻詞條統計
通過表4可以看出,譯文庫中高頻詞的使用頻率低于原創(chuàng)庫。這個結論不同于Laviosa的調查結果,但從另一個角度佐證了翻譯詩歌用詞豐富程度高于原創(chuàng)詩歌的結論。同時,這個結果也說明了西方譯者在漢詩翻譯過程中并非反復使用耳熟能詳的詞匯謀篇布局,而是選用更加多樣化的詞匯靈活地駕馭翻譯作品,以期保證譯文的異域文化色彩,增強讀者的閱讀體驗。
(二)句法層面
本研究采用以下兩個假設對中國詩歌英譯語言進行句法層面上的考察:1)Laviosa(2002)提出的“翻譯文本的句子平均長度比非翻譯文本句子平均長度短”。2)Olohan(2003)提出的“非翻譯文本的縮略成分使用比例高于翻譯文本”。
1.句子數量與句長信息
句子數量是指文本中句子的數量;平均句長和句長標準差則是指文本中句子的長度以及句式的變化程度。一般情況下,平均句長越長,文本句法結構越復雜;句長標準差越高,句式變化程度越大。表5統計了兩個語料庫的句子數量與句長信息:
表5 兩個語料庫的句子數量及句長信息
由表5數據可知:譯文庫和原創(chuàng)庫的平均句長分別為17.21和23.64;句長標準差為13.78和20.70。 這個結果說明,在用句上,原創(chuàng)詩歌比翻譯詩歌句長更長,句式使用更加復雜。該結論雖然與假設1)相符,但筆者認為這個結果的出現并非單純由于翻譯語言自身顯化所致。它與漢英詩歌的結構差異也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皾h語詩歌精練(concise),言簡意賅,有時意在言外,內容重于形式,是一種文學語言;英語詩歌精確(precise),內容與形式基本統一,表層結構與深層結構矛盾較小,是一種科學的語言?!?姚紅 2012)這種差異性體現在用句上表現為:漢語詩歌句法簡潔,省略較多,有些成分甚至不夠明確;英語詩歌句法繁復,不惜使用長句以清晰地表達詩人的情感。漢詩的用句特點,在其譯文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與英語原創(chuàng)詩歌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如下例所示:
(4)
原文: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唐·李白:《靜夜思》)
譯文:One night thoughts,moonlight before my bed.Could it be frost? Head up, I watch the moon; Head down, I think of home.
(5)
原創(chuàng)詩歌:Although she feeds me bread of bitterness and sinks into my throat her tiger’s tooth, stealing my breath of life, I will confess I love this cultured hell that test my youth! (USA, Clande Mckay,America)
以上兩詩都抒發(fā)了詩人對故鄉(xiāng)的懷念之情。例(4)譯文受漢詩結構影響,用句較短,意合程度高,語義聯系依靠讀者根據語境進行推測;例(5)原創(chuàng)詩歌用句較長,句式復雜,形合程度高,語義清晰直白,一目了然。為了能夠進一步探索翻譯詩歌與原創(chuàng)詩歌在句法使用上的差異,表6對兩個語料庫中復雜句的使用情況進行了統計:
表6 兩個語料庫復雜句銜接成分統計*由于銜接成分比較復雜并且在其分類上也存在著一定的分歧,因此,本研究只對分歧較小且具有統計學意義的銜接成分進行了檢索分析。
通過表6的統計結果可以看出,譯文庫的銜接詞使用比例明顯小于原創(chuàng)庫(χ2=513.38,p<0.0001)。這說明與原創(chuàng)詩歌相比,翻譯詩歌更加傾向于使用句長較短的簡單句。這個結果與表5所得結論如出一轍。另外,周求知(1994)曾經指出,“英語詩歌語言經常呈現出跳躍、閃現、凝聚的特征并包含豐富的涵義和大量的信息”。由此可以推斷,作為英美詩歌大家筆下的經典之作,其作品通常會更富創(chuàng)造性,傳達出更多的感情和內涵,這就導致他們的作品更加頻繁地使用比較復雜的長句。而作為譯入語,翻譯詩歌更多地注重與原文的等值,其創(chuàng)造性和情感變化勢必低于原創(chuàng)詩歌,這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翻譯詩歌使用長句的頻率。
2.縮略成分的使用
通過對比翻譯英語語料庫(TEC)和英國國家語料庫(BNC),Olohan(2003)發(fā)現,翻譯英語縮略成分的使用比例小于非翻譯英語。他認為,這個結論可以反映出翻譯文本的句法顯化情況??s略成分使用比例越小,文本風格越嚴肅,正式程度越高(Olohan 2004:100-101)。為了驗證該結論對于詩歌譯本是否有效,筆者對兩個語料庫縮略成分的使用情況進行了統計,統計結果見表7:
表7 兩個語料庫縮略成分使用
表7的統計結果顯示:譯文庫縮略成分使用比例為2.12%,原創(chuàng)庫為3.22%。兩者具有顯著性差異(χ2=239.23,p<0.01)。這個結果說明,相較于原創(chuàng)詩歌,翻譯詩歌的正式程度更高。該結論符合Olohan提出的假設。此外,值得一提的是,筆者對兩個語料庫進行進一步檢索發(fā)現,英語原創(chuàng)詩歌在縮略成分的使用范圍方面更加廣泛,例如,原創(chuàng)庫中出現的’en、 ’mong、 ’tis、 ’thro和t’was等省略形式均未出現在譯文庫中。這個結果再次印證了翻譯詩歌在句法層面上的顯化傾向。
(三)語篇層面
本文通過對比分析兩個語料庫的語篇可讀性和語言變異情況,揭示翻譯詩歌在語篇層面上的表現特征。
1.語篇可讀性
語篇可讀性(text readability)可以用來從總體上衡量文本的難易程度。決定可讀性的重要因素一般包括句子長度及用詞難易度。目前,較為權威的兩種可讀性信息統計方法為Fog Index和The Automated Readability Index計算公式,它們適合于測試任何類型文本的可讀性。
Fog Index計算公式為: Fog Index=0.4(L+H),其中,L指的是平均每句包含的單詞數量,H指的是平均每百個單詞所含的多音節(jié)單詞數量。Fog Index測量的是看懂閱讀內容所需要的受教育年限。指數越低,閱讀內容越容易,6代表容易,20代表很難。The Automated Readability Index計算公式為:The Automated Readability Index=4.71×(c÷w)+0.5×(w÷s2)-21.43, 其中c表示字母數量,w代表單詞數,s代表文本中的句子數。The Automated Readability Index指數越低說明文本越為簡單。表8計算了兩個語料庫的語篇可讀性:
表8 兩個語料庫的語篇可讀性指數計算
表8數據可見,譯文庫的兩個語篇可讀性指數分別為6.80和4.78;原創(chuàng)庫為8.42和5.02。這意味著原創(chuàng)詩歌總體閱讀難度高于翻譯詩歌,同時也說明翻譯詩歌在語篇層面上存在簡化趨勢。對譯文庫中兩個子庫的可讀性指數分別進行計算,筆者發(fā)現造成譯文庫簡化的原因主要在于古典詩歌譯文的語篇特征:古典詩歌譯文語篇難度遠低于原創(chuàng)詩歌;而現代詩歌譯文語篇難度高于原創(chuàng)詩歌。這個結論進一步證實了源語特征對翻譯語言具有不可忽視的影響:即使同為詩歌體裁下不同的表現形式(古體詩和現代詩),其譯文也有可能呈現出不同的語言特征。
2.語言變異情況
詩歌是多種復雜的感情和心境在語言文字上的投射,因此,詩歌語言不同于普通語言,它的主要特點是以語法結構來明確規(guī)定事物之間的關系(周求知 1994)。在很多情況下,為了追求“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詩歌效果,詩人經常違背常規(guī),大膽顛覆語法規(guī)則,產生語言變異(language deviation)。這種變異現象在普通語言使用中會被視為內容荒謬,邏輯混亂,而在詩歌語言中卻可成為特殊而有效的表現手段。“現代英詩中充滿了大量的語言變異現象。”(周求知 1994)例如:
(6)
Anyone lived in a pretty how town,
(with up so floating many bells down)
spring summer autumn winter,
He sang his didn’t he danced his did.
—AnyoneLivedinaPrettyHowTown.
E.E.Cummings.USA.
(7)
Our’ heart’s charity’s hearth’s fire, our thought’s chivalry’s throng’s Lord.
—TheWreckoftheDeutschland.
G.M.Hopkins.Britain.
例(6)和例(7)大膽打破了傳統的英語語法規(guī)范,更好地傳達出詩人的情感。筆者對譯文庫進行反查,查詢結果沒有發(fā)現原創(chuàng)英詩中常見的語言變異現象。這個結果表明:從整體上看,翻譯詩歌語言具有明顯的范化傾向。也就是說,翻譯詩歌在語言使用上更加貼近語法規(guī)范,但與原創(chuàng)詩歌存在一定差距。
本研究通過自建可比語料庫,對以詩歌為體裁的英語翻譯語言特征進行對比分析。分析結果表明:詞匯層面,翻譯詩歌沒有呈現出明顯的簡化特征。相反,與原創(chuàng)詩歌相比,翻譯詩歌用詞更加豐富,辭藻使用更加華麗。這個結論與Laviosa對以翻譯小說為體裁進行的語言特征描述不符;句法層面,翻譯詩歌在平均句長、句式復雜程度以及縮略語的使用頻率方面均低于原創(chuàng)詩歌,說明翻譯詩歌在句法使用上存在顯化傾向; 語篇層面,翻譯詩歌在整體上體現出明顯的范化趨勢,與原創(chuàng)詩歌差別甚大。以上結果的產生不僅取決于翻譯語言自身的語內擴張,同時與詩歌體裁也有著密切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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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楊清平)
通訊地址: 300270 天津市 南開大學濱海學院公共外語教研室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詩經》多譯本平行語料庫的創(chuàng)建及應用研究”(15YJC740102)階段性成果之一。
H059
A
2095-5723(2015)03-0085-07
2015-0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