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孫守仁
他沒到退伍時間,就被首長給打發(fā)回家了。你說慘不慘呀!
兵們猜測,他離隊跟隧道塌方事故有關。
他中專畢業(yè),為人老實忠厚,在礦上做技術員。入伍不久,首長派他打隧道。然而,好景不長,咋就說走就走了呢?不對呀,他是個兵,給黎工(工程師)打下手,即使攤上事,應追查黎工責任,也不應追查他。他走的時候,誰都不知道,連老鄉(xiāng)都沒告訴,悄不聲息地走了。
他走的時候,黎工去北京開會去了。待他回來,聽說他走了,永久離開部隊,心里不是個滋味。黎工找到了首長,怎么能這樣對待他呢,再說,他是個技術兵,隧道塌方原因有多種,如果是技術問題,應該由我負責呀。然而,生米做成了熟飯。
他替黎工背了黑鍋,似乎很壓抑,但他很少說話。單位都不敢用他。他的同學都當上了礦長、總工,他仍在采掘隊做技術工作。
后來,黎工打聽他提前離隊的原因,的確跟隧道塌方有關,兵們在挖邊墻時,遇到了破碎帶,應淺打眼,少裝藥,勤放炮,避免塌方。但黎工未加理睬,為搶施工進度,仍深打炮眼,結果捅了大婁子,死了兩個兵,拱頂落下15米……
又過了很多年,黎工竟然找到了他。
倆人喝酒時,談起往事,黎工問:“追查事故時,你是咋說的?”
“都過去了那么年,還提它做啥?”他給黎工夾了一口菜,說。
不知不覺一瓶酒下肚了,黎工醉醺醺地說:“你小子,為保我不受處分,寧可自己背黑鍋,也不說我的過錯,夠男人?!彼戳丝蠢韫?,仍然是不吱聲。因為提前離隊,連他父親都說他犯了錯誤,要不,怎么會有這樣的下場。 礦上叫他做副總,看檔案有這碼事,沒敢重用他。但誰也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錯誤,若是問到他,他就“嘿嘿”一樂。
這次,黎工重提舊事,他心里猶如倒海翻江。
“我聽說,那次事故,你承擔了一切責任,是這樣嗎?”他仍舉起酒杯,對黎工說:“老首長,來,再干一個。”
黎工一把奪下酒杯,非常不悅地說:“你若告訴我實情,我們倆就一醉方休?!?/p>
他先是嗚嗚咽咽地哭了,然后,拽住黎工的手,說:“當時,你是學毛著積極分子,如果落個瞎指揮罪名,非挨處分不可,甚至把你處理回家?!闭f到這兒,他抹了一下淚水,接著說,“既然如此,一不做,二不休,一口咬定是我下達命令,按原規(guī)程作業(yè)?!?/p>
聽到這兒,黎工再也控制不住感情的閘門,哭個不停。
他對黎工說:“事情過去了很長時間,還提它做什么?!?/p>
“不,我是向你請罪來的,如果我向首長說明真實情況,或許不會有這樣的結果?!崩韫ぞo緊攥住他的手,非常歉疚地說。
“啊喲喲,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不是挺好的嗎?”他給黎工又倒上了一杯酒。
黎工“騰”地站了起來,向他敬了一個軍禮。
倆人相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