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玲
給父親一串鑰匙
王春玲
星期天,我們一家三口出去逛街,回來時已是下午一點多了。父親徘徊在門口,見了我們,他興奮得兩眼放光:“你們回來了!可回來了!”很顯然,他已經(jīng)等了很長時間了。我嫌他不提前打個電話來,父親有些窘地搓著手。
父親送來了一大袋子地瓜和一些籽粒飽滿的扁豆,都是他自己種的。我和他說過多次了,城里什么都能買到,別整天送這些東西。30多里路,60多歲的人了,蹬個三輪車來回,真是不值得。可父親不聽,總是不斷地送些東西來,什么青玉米啦,剛收獲的花生、毛豆、地瓜啦,地里種了什么就送什么。每次父親都說:看看我挑的,都個頂個的好呢!確實是這樣,父親送給孩子的什么都挑最好的。我也會經(jīng)常給父親送些東西,可我什么時候給過父親最好的呢?總覺得自己人嘛,實惠就行。過年過節(jié)時,我精心挑選的禮品是為了送給某些朋友,給父親的卻是最便宜的。覺得父親年紀大了,用不著趕什么時髦,給父親買的衣物,都是過季或者打折的。
父親在村里也算是個“能人”。他小時候喜歡畫畫,十幾歲時就畫了花花綠綠的財神像到集上賣了貼補家用;中學(xué)畢業(yè)后考上了建材學(xué)校,可因為家庭困難沒去讀;后來農(nóng)村實行責(zé)任制后,我們家成了村里最早的萬元戶之一。如今,父親老了,只能佝僂著身子種自己那幾畝地了。母親去世后,父親變得越來越迂,沒有了年輕時的靈氣。我和弟弟妹妹都在城里安了家,想接父親來同住,他怎么都不肯,總說:“只要我還能動彈,就不拖累你們!”
父親確實是越來越迂了,記得去年冬天來給我送地瓜,大冷天的,他竟站在學(xué)校門口不遠的地方,一直等到我放學(xué),說是去找我怕影響我工作。這次又自己在門口傻等了好幾個鐘頭,提前打個電話不就行了嗎?我嘴上責(zé)備著父親,心里卻很難受。我拿出了一套備用的鑰匙給父親,父親推托著不要,我還是塞給了他。父親竟然很惶恐,甚至有些受寵若驚。
從小到大,我記不清從父親手上接過多少錢多少東西了,總覺得那是理所當(dāng)然的,而我們給父親一點點,他竟然就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吃過飯后,天氣變了,起了很大的風(fēng),父親卻執(zhí)意要走。他摸摸口袋里的鑰匙,一臉滿足:“我種的小油菜和菠菜也快能吃了,有鑰匙了,我啥時候來送都行!”唉!父親想的還是給我送東西??!灰暗的天空下,父親蹬著三輪車的背影越來越小,我禁不住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