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遠
驚聞黃濟學長仙逝,無比悲痛,徹夜難眠。我所以稱黃濟為學長,因為我們都是北京師范大學(下文統(tǒng)稱北師大)教育系的校友。他1946年入學,我1949年入學。如果他1948年不離校去解放區(qū),我們不就是先后同學嗎。說是學長,其實也是師長。我1956年從蘇聯(lián)回到母校,就在教育系教育學教研室工作。當時教研室主任是王煥勛教授,副主任就是黃濟。我雖然在蘇聯(lián)學的是教育專業(yè),但食而未化,對教育理論沒有深入理解?;貒院罅⒓瓷现v壇,都是在黃濟學長的領(lǐng)導下,集體備課,鉆研教材,才得以完成教學任務(wù)。后來教研室編寫《教育學講義》和《教育學閱讀資料》,我承擔了一部分任務(wù),那時幾乎每星期都會到黃濟家里去討論。這種研討使我向黃濟學習良多,受益匪淺。因此他既是我的學長,也是我的師長。
“文化大革命”以后我們的合作就更多了。改革開放以后恢復中師,教育部要我們編寫教育學、心理學教材。當時我正擔任教育系主任工作,學校領(lǐng)導責成我主編教育學,我自知學識淺薄,不堪重任,于是敦請黃濟學長協(xié)助我,他竟欣然接受。在他的幫助下我們完成了“文化大革命”后第一部中師用的教育學教材。1986年時任中國教育學會會長張承先、副會長劉佛年、呂型偉一致要求我主持編纂《教育大辭典》,其中“教育哲學卷”非黃濟莫屬,我又請他出山,他又欣然答應(yīng),屈尊成了大辭典教育哲學分冊的主編。他在工作中嚴謹求證,一絲不茍,保證了辭書的高質(zhì)量。他的這種不計名利、不記地位、無私奉獻的精神,使我非常感動,也使我有信心完成了老一輩教育家交給我的任務(wù)。至于其他的合作,如在學位委員會教育學科評議組的工作中的合作等,更是不勝枚舉。
以上是我們個人的友誼。講到他對教育科學的貢獻,我想用三句話來概括:一是新中國馬克思主義教育理論的開拓者之一。黃濟稱得上是我校教育系在新中國成立后復興時的元老。1949年我入學時教育系規(guī)模很小,教師很少,還沒有教育學的學科建設(shè)。1952年院系調(diào)整后,北師大教育系才壯大起來。當時教育系舉辦了大學教師進修班和研究生班,王煥勛和黃濟就是這些班的行政領(lǐng)導和教師??梢哉f,中國的馬克思主義教育學就是從這里開拓出去的。二是新中國馬克思主義教育哲學的奠基人。教育哲學本來是一門古老的學科,但是新中國成立以后在教育系被取消了。直到改革開放以后才逐漸恢復起來。黃濟同志擔任起了這個任務(wù),并以馬克思主義的觀點方法重建教育哲學,先后編寫了《教育哲學初稿》《教育哲學通論》,而這些作品均成為我國教育哲學的經(jīng)典著作。三是古今貫通。黃濟熟嫻中國傳統(tǒng)經(jīng)典,但崇古而不泥古,在弘揚中華優(yōu)秀文化傳統(tǒng)時總是重視滲透時代精神。他離休以后,仍然筆耕不已,還在主編《中華國學教育經(jīng)典叢書》。黃濟學長六十余年如一天,培養(yǎng)了大批人才,發(fā)表了許多科研成果,為我國教育科學的發(fā)展做出了重大貢獻。
黃濟學長淡泊名利、嚴謹篤學、敦厚樸實、為人師表。年逾九旬,還足蹬三輪,奔走于校園之間,成為北師大一道獨特風景,師生常常戲稱“黃濟老師又開著他的‘寶馬來了”。他為人謙和可親,在路上遇見時總要下車打招呼,真是一位可敬可愛的老人。
斯人已去,這是教育界的重大損失。對我來說,失去了一位親密的學長和摯友。痛哉!哀哉!但我們的友誼永存!
2015年1月10日
(作者系中國教育學會名譽會長,北京師范大學資深教授,教育家書院院長)
(責任編輯:林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