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振亮 劉田田 韓佳慧 沐守寬

(閩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 漳州 363000)

錯誤記憶分為自發(fā)性錯誤記憶和植入性錯誤記憶(Brainerd & Reyna, 2005)。自發(fā)性錯誤記憶是指憑借個體內(nèi)部加工過程而導致的錯誤記憶, 而植入性錯誤記憶是指通過某種方法使人們形成的錯誤記憶。二者的區(qū)別在于, 前者是內(nèi)部加工, 后者是外部加工。本文的重點在于植入性錯誤記憶。在某些情況下, 植入性錯誤記憶還伴隨著一些感覺、情感以及細節(jié)特征, 使得杜撰事件變得更加真實(Loftus & Bernstein, 2005)。植入性錯誤記憶的研究起源于回憶真實性對司法公正的影響。人類記憶存在的大量錯誤會嚴重影響司法系統(tǒng)的公正性(Belli, 2012; Clancy, 2009a; Davis & Loftus,2007)。例如, Loftus (1975)的碎玻璃實驗曾對回憶的真實性進行了檢驗。

近年來, 錯誤記憶的研究逐漸從可植入性過渡到對個體的思想、態(tài)度和行為的影響及其植入機制。本文首先闡述植入錯誤記憶的可能性、植入范式以及植入標準等基本問題; 然后討論植入性錯誤記憶的影響、與真實記憶的辨別、心理機制以及存在的問題等; 最后, 提出該研究未來可能的發(fā)展方向。

1 錯誤記憶的可植入性

1.1 植入的可能性

錯誤記憶的研究證實了記憶的不穩(wěn)定性、重構性以及可塑性(Davis & Loftus, 2007; Loftus,2005)。錯誤信息可以通過某種方法植入到記憶系統(tǒng)中。研究表明, 可以誘導人們相信小時候在一個商場里迷路(Loftus & Pickrell, 1995), 或在婚禮上把酒灑在了新郎的父母身上(Hyman, Husband,& Billings, 1995)。但在植入過程中, 被誘導事件是否真實發(fā)生過不得而知。換句話說, 是誘發(fā)真實記憶, 還是植入錯誤記憶？為解決這個問題,研究者植入了不可能或沒有發(fā)生的事件(Clancy,2009b)。研究表明, 實驗操作使被試相信小時候經(jīng)歷了惡魔附體(Mazzoni, Loftus, & Kirsch, 2001)或在手術中從他們的手指上切取一塊皮膚, 而事實上, 這件事情根本沒有發(fā)生過(Mazzoni & Memon,2003)?？傊? 錯誤記憶具有可植入性。不過, 可植入性會受到諸多因素影響, 如引導問題或其他人的報告(Foster, Huthwaite, Yesberg, Garry, &Loftus, 2012; Loftus & Palmer, 1974)、與他人的交流(Gabbert, Memon, Allan, & Wright, 2004; Peterson,Kaasa, & Loftus, 2009; Wright, Self, & Justice,2000)、自我或其他人的期望(Foster & Garry, 2012;Schacter, 2002)、有意的暗示(Davis & Loftus, 2007;Takarangi, Parker, & Garry, 2006)、問題的措辭(Loftus,1975)、態(tài)度的一致性(Frenda, Knowles, Saletan, &Loftus, 2013)以及事件記憶的性質(zhì)等(Morgan,Southwick, Steffian, Hazlett, & Loftus, 2013)。

1.2 植入范式

植入錯誤記憶的最初范式是 Loftus (1997)使用的商場迷失技術(Lost in the Mall Technique),在此基礎上逐漸發(fā)展出錯誤反饋技術、想象膨脹范式、照片修改范式以及盛情—欺騙范式, 這些范式的主要程序是暗示被試在小時候或過去經(jīng)歷過某個并未真實發(fā)生的關鍵事件, 由于時間問題,被試遺忘了關鍵事件。研究者通過錯誤反饋和誘導性提問等方式讓被試不斷想象關鍵事件, 使被試逐漸相信其確實發(fā)生過。

1.2.1 錯誤反饋技術

錯誤反饋技術(False-Feedback Technique)主要是指研究者收集被試的基本信息, 然后對這些信息重新編排, 進而植入錯誤的關鍵信息(虛假信息) (Spanos, Burgess, Burgess, Samuels, & Blois,1999)。在研究中, 首先通過問卷、量表或訪談等方式收集植入錯誤記憶的相關信息。然后, 聲稱這些信息將輸入計算機, 分析他們童年或過去經(jīng)歷(許多經(jīng)歷已經(jīng)被遺忘), 并輸出相應的信息清單(信息清單是為實驗需要而編制)。為使反饋更加真實, 在信息清單中, 除需要植入的關鍵信息外,還包括許多真實信息。最后, 讓被試花一定的時間熟悉信息清單的內(nèi)容。錯誤反饋技術采用前后測實驗設計, 被試需要完成兩次同樣的問題清單(反饋后, 間隔一定時間), 前后兩次的差異作為植入效果。研究發(fā)現(xiàn), 錯誤反饋技術能有效降低被試對特定食物的偏好以及產(chǎn)生相應的行為回避傾向(Bernstein, Laney, Morris, & Loftus, 2005a)。此外, 與普遍性反饋技術(他人經(jīng)歷的關鍵事件)相比, 個性化反饋技術(被試經(jīng)歷的關鍵事件)能夠引起更多的錯誤記憶以及更加具體的行為結果(Scoboria, Mazzoni, Jarry, & Bernstein, 2012)。

1.2.2 想象膨脹范式

想象膨脹(Imagination Inflation)范式是由想象引發(fā)的信心膨脹。經(jīng)典的想象膨脹范式主要包括三個步驟：第一, 要求被試完成一份包括多項童年生活事件的清單, 被試需要判定事件發(fā)生的可能性(采用等級評分)。第二, 間隔一段時間之后(至少兩周), 重新召集被試, 要求其想象清單列舉的事件。第三, 要求被試再次填寫生活事件清單, 并同時判定事件發(fā)生的可能性, 但所填事件清單可以與第一次不同。想象膨脹范式主要評估被試在想象前后可能性評分的變化, 從而分析植入錯誤記憶的效果。Garry, Manning, Loftus和Sherman等(1996)發(fā)現(xiàn), 與未想象過事件相比, 想象過事件的可能性評分顯著提高。

1.2.3 照片修改范式

照片被視為童年或過去經(jīng)歷的權威證據(jù)。因為, 照片提供的信息很容易被判斷為真實經(jīng)歷或事件(Wade, Garry, Read, & Lindsay, 2002)。在照片修改范式(Doctored Photographs Paradigm)中, 選用被試遺忘的童年或過去經(jīng)歷的照片作為實驗材料, 照片分為真實照片(未修改)和虛假照片(修改后)。虛假照片是植入錯誤記憶的關鍵事件。此范式包括三個階段(每階段間隔 3-7天)。第一階段,要求被試對呈現(xiàn)的每張照片盡可能多地回憶有關照片描繪的情節(jié)。當被試不能有效回憶時, 通過補充時間、情境恢復以及引導想象幫助被試回憶事件。訪談后要求被試每晚花一定時間想象有關照片遺忘的細節(jié)。第二階段, 僅詢問被試是否記得更多關于遺忘事件的細節(jié), 接著重復情境恢復以及引導想象技術, 此階段無需記錄和評定可能性。第三階段與第一階段相似, 不同之處在于, 訪談人員告訴被試實驗材料中有一張照片是虛構的,令其指出或猜測哪一個是關鍵事件。Wade等(2002)采用此范式發(fā)現(xiàn), 通過修改照片能使被試回憶出更多有關關鍵事件的細節(jié), 并提高事件發(fā)生的確信程度。此外, Sacchi, Agnoli和 Loftus(2007)發(fā)現(xiàn), 通過修改歷史事件的照片, 可以改變?nèi)藗儗^去事件的記憶、態(tài)度甚至行為傾向。

1.2.4 盛情—欺騙范式

近年來, Zhu, Chen, Loftus, Lin和Dong (2010)提出一種新的范式：盛情—欺騙范式(Treat-and-Trick Paradigm)。該范式分為兩個階段, 前一階段是盛情階段, 后一階段是欺騙階段。在盛情階段,首先給被試以幻燈片的方式呈現(xiàn)故事, 對事件進行真實解釋和說明; 然后對呈現(xiàn)的故事進行測驗。在欺騙階段, 重復上述過程, 但故事?lián)Q為新故事, 且作誤導解釋與說明。研究發(fā)現(xiàn), 與標準的三段植入范式(初始事件、信息植入和測驗)相比, 盛情—欺騙范式引發(fā)更多的錯誤記憶。

1.3 植入標準

既然錯誤記憶具有可植入性, 那么, 如何界定是否成功地植入了錯誤記憶？如果以事件的可能性評分作為標準, 則顯得武斷, 因為無法推測有多少人是由于植入技術而提高了對關鍵事件的確信程度。因此, 實驗者會采用相對保守且理性的標準, 即被試起初并不相信關鍵事件的發(fā)生或發(fā)生的可能性較低, 在植入技術的操作之后, 被試對關鍵事件的確信程度有所增加, 并報告關鍵事件以及相信關鍵事件發(fā)生(Morris, Laney, Bernstein,& Loftus, 2006)。此外, 成功植入的標準又可以進一步劃分為植入錯誤記憶(相信關鍵事件發(fā)生, 并能詳述細節(jié))和植入錯誤信念(相信關鍵事件發(fā)生,但不能敘述詳情) (Scoboria, Mazzoni, Kirsch, &Relyea, 2004)。

2 植入性錯誤記憶的影響

如前所述, 錯誤記憶具有可植入性, 不同植入范式均可引發(fā)錯誤記憶。那么, 植入性錯誤記憶會產(chǎn)生哪些影響呢？研究發(fā)現(xiàn), 通過植入范式可以產(chǎn)生一些不可思議的錯誤記憶(Geraerts et al.,2007; Loftus & Davis, 2006), 如宗教儀式性侵害(Scott, 2001)、前世(Peters, Horselenberg, Jelicic, &Merckelbach, 2007)以及被外星人綁架(Clancy,2009b)等。雖然這類錯誤記憶是不真實的, 但仍能引起人們痛苦的情緒體驗(McNally et al., 2004)。

Bernstein等(2005a)以及 Bernstein, Laney,Morris和Loftus (2005b)首次對植入性錯誤記憶的影響進行了驗證。他們給被試植入與食物有關的錯誤記憶, 使被試相信小時候因為吃某種特定食物而生病, 并通過錯誤反饋的方法增加被試認定事件發(fā)生的確信程度。結果發(fā)現(xiàn), 被試報告對關鍵食物的偏好降低, 且很少愿意再吃這種食物。這些研究證實了植入性錯誤記憶能夠影響態(tài)度。

Scoboria, Mazzoni和Jarry (2008)給被試植入小時候因為吃變質(zhì)的桃子酸奶而生病的錯誤記憶,一周后, 被試被重新召集, 此時, 實驗者給被試提供各種口味的酸奶(包括桃子酸奶)和餅干吃。結果發(fā)現(xiàn), 與控制組相比, 被試很少食用桃子酸奶,但在餅干上不存在差異。Geraerts等(2008)也發(fā)現(xiàn),給被試植入吃雞蛋沙拉而生病的錯誤記憶后, 被試很少愿意去吃雞蛋沙拉三明治, 而且在飲食行為上也是如此。可見, 植入性錯誤記憶不僅可以改變?nèi)藗兊膽B(tài)度, 也可以影響人們的行為(Geraerts et al., 2008; Scoboria et al., 2008)。

植入性錯誤記憶對態(tài)度和行為的影響不止僅表現(xiàn)在飲食方面。研究發(fā)現(xiàn), 通過想象膨脹范式植入有關品牌觀念或意識的錯誤記憶, 可以影響被試對品牌的態(tài)度以及消費行為(Berkowitz,Laney, Morris, Garry, & Loftus, 2008; Howard &Kerin, 2011; Mantonakis, Wudarzewski, Bernstein,Clifasefi, & Loftus, 2013)。此外, 通過植入錯誤記憶的方法還能夠增加攻擊意識, 誘發(fā)攻擊行為(Laney & Takarangi, 2013)。不僅如此, 植入性錯誤記憶還能改變?nèi)藗儏⒓由鐣顒拥囊庠?。研究發(fā)現(xiàn), 修改過去公共事件的照片(和平示威變成暴力對抗), 可以減少被試將來參加抗議活動的意愿(Sacchi et al., 2007)。

3 植入性錯誤記憶與真實記憶的辨別

當錯誤記憶植入到經(jīng)驗中, 植入性錯誤記憶會與真實記憶產(chǎn)生混淆。如何有效區(qū)分植入性錯誤記憶與真實記憶就顯得格外重要(Bernstein &Loftus, 2009a)。通常人們對真實記憶要比植入性錯誤記憶更加自信(Loftus & Pickrell, 1995; Wade et al., 2002)。但與真實記憶相比, 植入性錯誤記憶缺乏連貫性(Porter, Yuille, & Lehman, 1999)。以下嘗試從影響、情緒、持續(xù)性以及生理機制四個角度對植入性錯誤記憶與真實記憶加以區(qū)分。

3.1 影響

在現(xiàn)實生活中, 真實記憶可以產(chǎn)生相應的行為結果, 如過去某個人侮辱了你, 你可能不會期待下次相遇。然而, 植入性錯誤記憶是否會產(chǎn)生相同的影響？大量研究表明, 植入性錯誤記憶與真實記憶一樣, 會影響人們的思想、態(tài)度和行為(Bernstein et al., 2005a, 2005b; Berkowitz et al.,2008; Laney & Loftus, 2008; Laney, Morris, Bernstein,Wakefield, & Loftus, 2008)。所以, 從影響結果來看, 還不能對二者作出有效區(qū)分。

3.2 情緒

植入性錯誤記憶是否會像真實記憶一樣, 產(chǎn)生相應的情緒感受？McNally等(2004)招募一些相信曾被外星人綁架的被試, 然后測量他們 “被綁架”記憶、情緒記憶及非情緒記憶的生理反應,發(fā)現(xiàn)“被綁架”者與其它經(jīng)歷真實生活創(chuàng)傷的被試一樣, 均產(chǎn)生相應的情緒體驗。Laney和 Loftus(2008)通過植入錯誤記憶的方法得出同樣的結論,情緒測量不能有效區(qū)分植入性錯誤記憶與真實記憶。

3.3 持續(xù)性

研究發(fā)現(xiàn), 植入性錯誤記憶及其結果能夠持續(xù)至少數(shù)月之久(Geraerts et al., 2008); 也有研究發(fā)現(xiàn), 錯誤記憶及其行為結果雖然可以持續(xù)很長時間, 但保持的質(zhì)量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降低(Laney, Fowler, Nelson, Bernstein, & Loftus,2008; Laney & Loftus, 2008)。此外, 適度曝光誤導信息引起的錯誤記憶持續(xù)時間可達 18個月之久,同時其記憶線索的強度與真實記憶相同(Zhu et al.,2012)。這些結果表明, 植入性錯誤記憶像真實記憶一樣具有持續(xù)性。

3.4 生理機制

fMRI研究發(fā)現(xiàn), 真實記憶與錯誤記憶有著相同的腦區(qū), 包括前額葉(prefrontal)、頂葉(parietal)以及顳皮層內(nèi)側(medial temporal cortices)等(Gutchess& Schacter, 2012; Schacter & Slotnick, 2004; Straube,2012)。而且, 植入性錯誤記憶會像真實記憶一樣導致神經(jīng)重組(Schacter & Slotnick, 2004)。不過真實記憶更多地激活視覺皮層(visual cortex), 而錯誤記憶則更多地激活聽覺皮層(auditory cortex)(Schacter & Loftus, 2013; Slotnick & Schacter,2004, 2006)。盡管二者激活的腦區(qū)不同, 但激活的腦區(qū)與真實記憶和植入性錯誤記憶的關系仍不明確(Stark, Okado, & Loftus, 2010)。

綜上所述, 影響、情緒、持續(xù)性均不足以有效地區(qū)分植入性錯誤記憶和真實記憶, 從神經(jīng)生理機制角度區(qū)分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4 植入性錯誤記憶的心理機制

目前, 有關植入性錯誤記憶心理機制的解釋主要有兩種理論, 即聯(lián)結觀和多階段模型。

4.1 聯(lián)結觀

聯(lián)結觀認為, 錯誤反饋技術可能改變了具體記憶與行為的聯(lián)結。例如, 人們想象一個與草莓冰淇淋有關的不愉快的經(jīng)歷時, 可能產(chǎn)生一種記憶線索——草莓冰淇淋不好。這種聯(lián)結也會使人們打消現(xiàn)在或?qū)硐氤圆葺苛艿南敕? 進而影響到與吃草莓冰淇淋有關的行為結果(Bernstein et al., 2005b)。像植入錯誤記憶的范式一樣, 錯誤反饋技術通過創(chuàng)建一個條件刺激(不愉快)與非條件刺激(吃草莓冰淇淋)的聯(lián)結使被試產(chǎn)生對某種食物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或回避行為。但有研究發(fā)現(xiàn), 被試接受對關鍵食物與積極或消極詞匯的聯(lián)結訓練之后, 植入性錯誤記憶并不能改變被試對關鍵食物的偏好(Mantonakis, Bernstein, & Loftus, 2011)。這表明, 聯(lián)結觀對植入性錯誤記憶的解釋有待于進一步驗證。

4.2 多階段模型

為了解釋植入性錯誤記憶的形成, Mazzoni等(2001)提出了三階段模型(three-step model), 認為錯誤記憶的形成包括三個階段：可信性(plausibility, 植入的關鍵事件在當時的情境是可能發(fā)生的)、錯誤信念(false belief, 植入的關鍵事件曾經(jīng)發(fā)生)和錯誤記憶(false memory, 形成植入關鍵事件的錯誤記憶)。Scoboria等(2004)完善了此模型, 對可信性進行補充, 加入了個人可信性,即植入的關鍵事件除在當時情境可能發(fā)生外, 對被植入者也是可能發(fā)生的。

Markman, Klein和Suhr (2009)進一步擴展模型, 形成多階段模型(multi-step model) (如圖1)。此模型加入了植入性錯誤記憶的后續(xù)影響, 使其對植入性錯誤記憶做出了更加詳細的詮釋。他們認為, 個體相信植入的關鍵事件是可信的, 這依賴于人們對過去事件的加工速度, 即流暢性(fluency)。流暢性是對過去感知信息的一種整合連貫的良好形式。流暢性會受到刺激的重復性、清晰度以及呈現(xiàn)時間的影響。同時, 當人們無法意識到流暢性的來源時, 會把流暢性錯誤地歸結于, 植入的關鍵事件是熟悉的。熟悉性(familiarity)能使人們錯誤地相信過去的某段虛假經(jīng)歷。而且,熟悉性會把植入性錯誤記憶歸屬于過去經(jīng)歷, 而不是錯誤反饋的結果(Bernstein, Whittlesea, &Loftus, 2002)。已往研究也證實, 熟悉性確實能引起被試對特定食物的態(tài)度及行為發(fā)生改變。Markman等(2009)認為, 在植入錯誤記憶的過程中, 流暢性與熟悉性先于可信性。而且, 當排除錯誤信念或記憶與行為之間的聯(lián)系時, 單純增加關鍵事件的可信性也能引起態(tài)度轉(zhuǎn)變和行為結果(Scoboria et al., 2008)。

如果把植入范式、錯誤信念或記憶以及影響作為植入性錯誤記憶的三個變量, 可以構建出植入性錯誤記憶產(chǎn)生的中介模型(Bernstein, Pernat, & Loftus,2011) (圖2)。不過, 這個模型的有效性尚需驗證。

圖1 植入性錯誤記憶形成的多階段模型

圖2 植入性錯誤記憶的中介模型

5 問題與回顧

5.1 要求特征

從已往研究可以看出, 植入的錯誤記憶可以影響人們的偏好、態(tài)度甚至行為。但被試是否會猜測實驗目的, 并做出相應的行為來驗證假設呢？即要求特征。例如, 被試表示出對特定食物的偏好及相應的行為改變, 只是為了做一名“好被試”。如果植入性錯誤記憶產(chǎn)生的行為是要求特征的結果, 那么植入的所有錯誤記憶都應該是有效的, 但對于普通食物而言, 植入錯誤記憶的效果卻很小。沒有證據(jù)顯示, 社會贊許性以及受暗示性高的人更容易接受錯誤記憶。有研究者修改了實驗程序, 采用“紅鯡魚”范式(轉(zhuǎn)移注意力的話題), 隱藏了實驗目的, 結果表明, 植入性錯誤記憶的行為結果并非是要求特征引起的(Laney,Kaasa et al., 2008)。

5.2 認知反應

既然錯誤記憶以及行為結果并不是要求特征的作用引起的, 那么, 它是一種認知反應, 還是一種直覺反應, 抑或是二者的結合？如果是一種認知反應, 被試進行偏好報告或產(chǎn)生行為時會仔細考慮目標食物并能回想錯誤信念或記憶。如果是一種直覺反應, 被試則會不假思索地作出反應?，F(xiàn)有研究傾向認為, 錯誤記憶及其行為結果是認知反應的產(chǎn)物。

5.3 范式選取

植入范式會影響到植入效果。錯誤反饋技術和想象膨脹可以改變個體對新穎食物的態(tài)度以及行為傾向, 而對于普通食物的植入影響卻很小。照片修改范式卻能達到很好的效果(Wade et al.,2002)。對比研究發(fā)現(xiàn), 照片修改范式并不比錯誤反饋技術和想象膨脹更有效, 但在特定事物上突顯優(yōu)勢(Garry & Wade, 2005)。而想象與詳細描述要比聯(lián)結技術更有效(Baillie, Bernstein, &Greenwald, 2007)?？梢? 不同范式的植入效果是不同的。因此, 如何有效選取研究范式仍然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

5.4 實驗倫理

錯誤記憶一旦被植入, 會影響人們的思想、態(tài)度以及行為, 并具有一定的持續(xù)性。實際上也很難把植入性錯誤記憶與真實記憶加以區(qū)分。因此, 當把植入性錯誤記憶的研究成果應用于實際生活時, 會面臨很多實驗倫理問題。例如, 不能公開宣稱進行錯誤記憶的植入, 無疑會引起人們的抵觸或防范。同時, 在不告之的情況, 以個人目的私自對他人植入錯誤記憶, 這也不符合實驗倫理的要求。因此, 一種折中的辦法是植入積極的錯誤記憶, 且在不影響植入效果的情況下, 給予被試一定的知情同意權(Bernstein & Loftus, 2009b)。

6 展望

植入性錯誤記憶的研究成果已經(jīng)擴展到社會生活的許多方面, 如飲食調(diào)理、消費行為以及攻擊行為等?？梢? 植入性錯誤記憶未來研究的重點可能會傾向于解釋植入性錯誤記憶如何影響我們的生活。但植入性錯誤記憶的研究還有許多不足和需要完善的地方, 今后研究應在以下幾個方面進一步關注。

首先, 植入性錯誤記憶范式的有效性。從已往研究不難看出, 錯誤反饋技術或想象膨脹范式的成功植入率不足 30%, 照片修改范式的成功植入率也只有50%左右。Wade和Garry (2005)研究發(fā)現(xiàn), 10個植入錯誤記憶研究的平均成功率大約是37%。因此, 在今后研究中, 應該在研究方法上有所改善, 或提出新的有效的植入錯誤記憶的范式, 以提高被試的利用率和成功植入率。

其次, 個體特征與植入性錯誤記憶的匹配。除研究方法外, 能否成功植入錯誤記憶還受到個體差異的影響, 如年齡(Otgaar, Candel, Merchelbach,& Wade, 2009)、性格(Porter, Birt, Yuille, & Lehman,2000; Takarangi, Polaschek, Hignett, & Garry, 2008;Vannucci, Nocentini, Mazzoni, & Menesini, 2012)及易感性(周楚, 2005)等。研究發(fā)現(xiàn), 高分離經(jīng)驗、低消極評價、恐懼回避、高協(xié)調(diào)性、獎勵依賴以及自主能力的個體會增加植入性錯誤記憶的敏感性(Hyman & Billings, 1998; Platt, Lacey, Jobs, &Finkelman, 1998; Wilson & French, 2006; Zhu et al.,2010a)。而高智力分數(shù)、高認知能力、高工作記憶容量以及高面孔再認表現(xiàn)的被試能有效地抵制錯誤記憶的植入(Gerrie & Garry, 2007; Zhu et al.,2010b)?？梢? 不同個體對植入錯誤記憶的易感性是存在差異的。但個體特征對錯誤記憶的影響機制尚不清楚。

再次, 植入性錯誤記憶行為結果的測量。傳統(tǒng)研究對行為結果的測量只是局限于行為傾向,而不是發(fā)生的具體行為。這很可能混淆了二者的區(qū)別(Greenwald et al., 2002)。雖然, 有研究已用具體行為代替行為傾向測驗, 但其可行性還存在局限。因此, 未來對行為結果的研究應以具體的行為指標來進行測量。

最后, 植入性錯誤記憶的實際應用。錯誤記憶的植入性研究起初是圍繞有關食物記憶的偏好與選擇而展開, 因此, 可以通過植入錯誤記憶來改善飲食健康。調(diào)整飲食主要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增加對特定食物的偏好, 一種是增加對特定食物的厭惡。例如, 通過植入錯誤記憶的方法可以強化人們對蘆筍的偏好(Laney, Morris et al., 2008)和酒精的厭惡(Clifasefi, Bernstein, Mantonakis, & Loftus,2013), 進而影響實際飲食行為。但需注意的是, 只有新穎食物才能有效植入錯誤記憶, 而普通食物植入錯誤記憶的效果并不明顯(Bernstein, 2005b)。

總之, 通過適當?shù)姆椒梢灾踩胩囟ǖ腻e誤記憶, 進而影響到人們的生活。關于植入性錯誤記憶的研究仍有許多值得深入探討的問題, 但其學術價值和應用價值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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