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紅艷

大學語文課程改革的困境與出路

卜紅艷

大學語文課程地位一直不高，其教學改革效果甚微。通過深層次剖析成因，指出大學語文的出路在于自上而下有內(nèi)容有力度的改革。探討了大學語文課程教學改革與創(chuàng)新的具體措施，以期為大學語文課程的健康發(fā)展提供參考與啟示。

大學語文;課程改革;困境;出路

上世紀80年代以來，大學語文課程在各高校蓬勃開展，形成了其固有的教學模式和思路。而時至21世紀，隨著社會與教育的不斷進步與發(fā)展，大學語文課程已不能再按照老思維、老教材的教學模式進行下去，改革勢在必行。然而，令大學語文教師汗顏的是，在課程改革不斷取得創(chuàng)新突破的同時，大學語文卻不斷遭到詬病。如2013年底，中國人民大學將大學語文課程從必修改為選修，此舉在社會上引起強烈議論，掀起了一場關于大學語文課程的大討論。但大學語文究竟應該是必修課程還是選修課程，其結果仍舊莫衷一是。

筆者認為，中國人民大學的做法可謂是偶然中帶著必然，是教育資源發(fā)展優(yōu)勝劣汰的必然結果。其實，早在中國人民大學之前，東南大學、河海大學、南京航空航天大學等高校都已將大學語文從必修課改為選修課;而在一些理工院?；蚴羌夹g類高職院校，大學語文課程甚至已經(jīng)消失。這就不難解釋一些很尷尬甚至矛盾現(xiàn)象的存在:大學生母語水平普遍偏低、亟待學習提高與大學語文課程不斷邊緣化并存;漢語國際教育的持續(xù)走熱與大學語文在國內(nèi)遭受冷遇并存;等等?；诖?，本文進行了深層次剖析，從而探討大學語文課程面臨的困境及其出路所在。

一、大學語文課程到底要不要開設

大學語文其實不能算是一門獨立學科，對此，很多專家學者已經(jīng)達成共識。因為語言的掌握和使用并非獨立的，而是滲透在每門學科和領域中，只要看書學習、撰文寫稿，都需要我們很好地掌握使用母語，大學語文看似無用，實際卻處處在用，正如老子在《道德經(jīng)》中所說:“道常無為而無不為?！敝拇髮W語文教師王步高先生曾經(jīng)結合自己的學習經(jīng)歷，談過漢語學習的重要性。王先生本是學德語出身，但他在學習德語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外語學習達到一定層次后要想進一步提升語言能力，問題已不在德語上，而是在自己的母語——漢語水平上，因為只有深度地掌握漢語，才能把德語的意思恰如其分地翻譯過來。可是在現(xiàn)實教育中，很多人還沒有清醒地認識到這一點，不少學校對大學語文課程所采取的一系列措施顯得相當短視。例如:壓縮課時和學分，讓位于專業(yè)課程或大學英語，小班教學改為大班教學，教材的隨意更改等等。學校乃至社會對語文教學存在一種事實上的偏見，認為學生已經(jīng)有了若干年學習母語的經(jīng)歷，語文課程不必再花功夫與精力，這就形成了教學上認知的偏差與誤區(qū)。

資料顯示，經(jīng)過12年中小學語文學習的大學生并沒有很好地掌握且使用漢語，賀陽等在《高校母語教育亟待加強——基于海內(nèi)外十余所高校的調(diào)查分析》一文中指出，當代大學生的母語能力的確難以令人滿意，主要體現(xiàn)在漢語語文基礎薄弱與書面表達能力不足。［1］15值得一提的是，這次調(diào)查的學生主要來自于國內(nèi)知名的綜合性大學，那么，一般性高校以及高職高專學生的母語水平就更加令人擔憂了。再者，在高等教育中，借助于大學語文課程絕對不是僅僅解決簡單的漢語使用問題，而更多地是要向大學生傳播本民族文化精髓，加強大學生的情感滲透與審美需求，提高其人文素養(yǎng)。所以，無論是從工具層面還是從人文素質層面分析，開展大學生的母語教育都是必要的，只是母語教育的方式和手段還需要具體研究和探討。

二、大學語文為什么屢遭詬病

既然，從學生到學校再到社會都承認大學語文課程開設的重要性以及必要性，可為什么自打這門課程從誕生之日起，就屢遭詬病呢?

縱觀歷史，早在解放前，關于大學國文的討論就一直存在?！按髮W本科中，普通國文一科，有無存在之必要，誠堪值吾人之考慮……不宜使之陷于不生不死之狀態(tài)也”［2］，此處的“不生不死”，就生動地體現(xiàn)了當時大學語文所面對的問題。邱椿先生則連發(fā)四問:“(一)這門學科可能有什么教育價值;(二)為實現(xiàn)這些價值起見，它應選擇什么教材;(三)為傳輸這些教材起見，它應采用什么教學法;(四)為考察這些價值已實現(xiàn)到何種程度起見，它應有什么客觀的測驗?”［3］這些都是大學國文在當時所面臨難堪的佐證。

時至今日，關于大學語文的質疑與非難之聲不但沒有減弱，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高四語文”這個稱謂最有代表性，“從一篇篇報道和評論中，‘尷尬’和‘邊緣化’成為了被提及最多的兩個關鍵詞”［4］。這些議論不是空穴來風，教材不規(guī)范、教學內(nèi)容遭質疑、教學手段滯后、教學效果甚微，以上種種都讓大學語文課程看不到未來。在第一線教學的老師往往有這樣的直接感受:課前，學生的學習動力不足;課上，學生學習情緒不高;課后，更是鮮有學生能主動和老師溝通探討。

三、大學語文課程改革現(xiàn)狀

大學語文無論是必修還是選修，都不是核心問題。關鍵是大學語文課程的改革和創(chuàng)新必須要基于實在的內(nèi)容與方法。大學語文從必修改為選修，應該是一把“雙刃劍”，學科競爭的最后，能留在課堂上的必定是高質量的師資和內(nèi)容。王步高先生在清華大學的大學語文課也是選修，但是，因為王老師博學的知識和高尚的人格，每年都有很多學生爭著去選修他的大學語文課。同樣，中國人民大學的朱子輝老師也很受學生喜愛，學生這樣評價朱老師的課:“大學漢語課很有趣味，他是富有激情的老師，很受學生們喜愛，精通易經(jīng)、滿腹才情?！币虼?，如何改革大學語文課程，如何上好大學語文課，應該引起我們大學語文老師的深刻思考。

但遺憾的是，我們看到更多的是學生學習無感，教師上課無力。有學者指出大學語文的“三宗罪”:教學質量不均、班級規(guī)模太大、教材內(nèi)容陳舊。［5］總的來說，在這場改革中，力度不夠、膽子不大、想法不新，具體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教學內(nèi)容太過保守

有相關人士做過統(tǒng)計，現(xiàn)在市面的各式各樣的大學語文教材多至上千種，雖然數(shù)量龐大，但是，內(nèi)容新穎的不多，基本上是以選文的形式出現(xiàn)。不管是按照時間的順序還是專題的順序，無外乎選取文學史上的名篇，而且頗有些“厚古薄今”的意思，古代文選偏多，現(xiàn)當代的和外國的名篇偏少，其中，能和學生的專業(yè)結合以及體現(xiàn)時代精神和潮流的佳文更是少之又少。在這些所選古文篇目中，還有不少和中學課本重復，讓本來就不愛學習的學生更加退避三舍。

(二)教學手段單一

目前的大學語文課，主要還是以老師的講授為主，基本談不上教學實訓?？陀^方面，教育資源的緊缺使很多高校將大學語文設置為大課，動輒一百多人，如此課堂環(huán)境很難讓老師開展各式各樣的教學活動;主觀方面，很多老師在改革和創(chuàng)新上缺乏想法和力度，有時加之學生不領情，其改革熱情便懈怠了。

(三)考試考查手段落后

大學語文課在很多高校被視為理論課，其平時成績只由考勤來決定。學期期末考試中，有的院校將其設置為開卷考試，學生大多一頓狂抄，即便換成閉卷考試，學生也無外乎是在重點范圍內(nèi)進行考前三天的突擊復習。最后的結果是學和不學差別不大、學好和學壞差別也不大，這種考試形式更加助長了學生的厭學情緒。

(四)科研成果滯后

筆者以中國期刊網(wǎng)中文類核心期刊和cssci為查找范圍，對近幾年有關大學語文的學術成果進行了全面的收集整理，結果顯示:2013年關于大學語文的論文有95篇，2012年為54篇，2011年為41篇，2010年為39篇。作為一門在全國范圍內(nèi)廣泛開設的課程，研究大學語文的論文數(shù)量與質量遠遠不夠。并且，直至2002年，才有以大學語文為主題的碩士論文出現(xiàn)，而從2002到2013的十多年的時間里，全國一共有55篇相關的碩博士論文，其中，博士論文只有1篇。這些科研成果和其他傳統(tǒng)文科類學科相比，差距較大，足以說明從各高等院校到任課教師，投入在大學語文這門學科建設上的精力和財力都是十分有限的。

四、大學語文課程如何改革和創(chuàng)新

(一)教育部門乃至社會要重視起來

任何課程的規(guī)劃和發(fā)展，都離不開國家政策的扶持。大學英語正是有了四六級考試的“尚方寶劍”，從而在一定程度上使大學生將大把時間花在了英語學習上。國家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的一項調(diào)查顯示，65%以上的中國大學生將超過1/4的學習時間用于外語。大學語文雖然沒有考級的要求，但是教育部門是否也應考慮制定相關政策，檢驗高校畢業(yè)生在母語使用上，在“聽說讀寫”等方面，達到什么樣的程度才算合格?是否同樣應該加大對大學語文科研的人力和財力的投入?用人單位是否也應該更加重視大學生的母語使用水平?

(二)學校要盡可能創(chuàng)造高質量的教學條件

1．師資方面。王步高老師曾提到:“就大學語文而言，據(jù)資料記載，曾在清華教過大一國文的教師:1929—1930年為楊樹達、張煦、劉文典、朱自清;1932年為聞一多;1934—1935年為俞平伯、浦江清、許維?;1936—1937年為余冠英、李嘉言;1940年為沈從文、吳曉鈴、何善周;1944年為王瑤;1946年為范寧、葉金根、朱德熙、王賓陽; 1947年為郭良夫;1949年為吳組緗?！保?］相比之下，這樣的學術泰斗如今能進入大學語文課堂教學的現(xiàn)象是越來越少了。在此，我們呼吁更多的專家學者能夠進入一線課堂參與教學，沒有名師的學?？梢云刚埾嚓P專家進校園，通過開設講座、培訓年輕教師等途徑，提高大學語文課程的教學水平。

2．課程設置。校方應盡可能開設小課，人數(shù)過度的課堂，將很難開展教學活動及實訓。上百號學生坐在一個大教室里，人山人海，還談什么教學效果?相比之下，歐美一般多采用小班教學。如哈佛大學規(guī)定一個課堂的學生不得超過14人，普林斯頓大學規(guī)定一個課堂的學生數(shù)不得超過12人，伯克利分校規(guī)定不得超過14人，明尼蘇達大學母語教育課程的課堂平均學生數(shù)為22人。［1］15

(三)廣大教師要積極行動起來

1．教學內(nèi)容的革新?，F(xiàn)在的學生不愿意上大學語文課，其中重要的一點就是覺得上了沒用，或者說離自己的生活太遠。因此，大學語文教學內(nèi)容革新必須注意以下兩點:(1)教學內(nèi)容要能夠體現(xiàn)時代主題和當下熱點問題。西南聯(lián)大就曾在戰(zhàn)爭歲月創(chuàng)造了教育史上的奇跡，其成功的大一國文教學時至今日還為人津津樂道:“所有學生必修的《大一國文》課本包含文言文15篇，語體文11篇，古典詩詞44首。反映新文學運動業(yè)績的現(xiàn)代文學作品(包括散文、小說、戲劇文學和文學理論)被引進了這本大學國文教材。1944年，大一國文委員會又選編了一冊《西南聯(lián)合大學大一國文習作參考文選》(后改名為《語體文示范》)，入選了胡適、魯迅、冰心、徐志摩、宗白華、朱光潛、梁宗岱等人的文學作品和文學評論?！保?］汪曾祺先生也曾經(jīng)談到大一國文教材，“白話文部分的特點就更鮮明了。魯迅當然是要選的，哪一派也得承認魯迅，但選的不是《阿Q正傳》而是《示眾》，可謂獨具只眼。選了林徽音的《窗子以外》、丁西林的《一只馬蜂》(也許是《壓迫》)。林徽音的小說進入大學國文課本，不但當時有人議論紛紛，直到今天，接近21世紀了，恐怕仍為一些鐵桿左派所反對，所不容。但我卻從這一篇小說知道小說有這種寫法，知道什么是‘意識流’，擴大了我的文學視野”［8］。又如，在清華，“朱自清先生擔任中文系系主任，并負責全校一年級學生的國文課教學。他承繼了西南聯(lián)大的傳統(tǒng)，在大一國文課里加進魯迅的許多作品和其他一些白話作品。他不顧任何人的反對，規(guī)定了高爾基的《母親》，茅盾的《清明前后》，夏衍的《法西斯細菌》，屠格涅夫的《羅亭》和沙汀的《淘金記》為大一國文必讀書”［9］。這些舉措都是值得借鑒的，只有把教學內(nèi)容拉近生活，使得大學語文能夠分析當下問題和解決疑惑，才能使之真正走進學生的心中。(2)教學內(nèi)容必須和學生的專業(yè)相結合。專業(yè)課程在學生心目中的重要地位毋庸置疑，學生在學習時的興趣大都聚集在專業(yè)核心課程上，拉近大學語文和專業(yè)課的距離，使二者能夠很好地呼應與交融，勢必能取得顯著的學習效果。筆者在藝術院校講授大學語文，在平時的課堂上多講文學和戲曲、音樂、舞蹈、影視的緊密關系，經(jīng)常讓學生用自己所學的藝術樣式來表現(xiàn)文學名篇內(nèi)涵，收到了很好的教學效果。

2．教學手段的大膽創(chuàng)新。大學語文課堂的教學仍以老師講為主，這種單一的講授方式，常使學生有昏昏欲睡之感。所謂的課堂教學改革，在很多學校無非是采用觀看影視片段或是多媒體課件等手段，學生當時圖個新鮮和熱鬧，可是課后好像并沒有記住什么。時間長了，學生對課件或電影產(chǎn)生了審美疲勞，從長遠看并沒有取得理想的教學效果。

西南聯(lián)大的授課經(jīng)驗啟示我們，一門課不必非得由一個老師完成，各學科以及各方向的師資可以互相滲透。上引汪曾祺先生文中也談到，“大一國文”課的另一個特點是教課文和教作文的是兩個人。教課文的是教授、副教授，教作文的是講師、教員、助教。文賦、詩詞、小說、散文、戲曲，可以選擇這方面有專長的老師來授課;講解白居易、李白、杜甫的詩歌，可以先請歷史老師來穿插講授唐代歷史，這無疑會提高授課水平、豐富課堂內(nèi)容、增強學生學習動力。同時，要注意在每節(jié)課的組織安排上，增加學生的說和做環(huán)節(jié)。普林斯頓大學每學年會為本科學生開設100多個不同專題的Writing Seminar，如“經(jīng)濟不平等”、“民權運動”、“當代美國散文”等，內(nèi)容涵蓋眾多學科。在這樣的專題寫作課程上，學生的思維和寫作訓練都是圍繞著特定專題及相關問題展開的。［1］15可見，只有講學生愛聽的內(nèi)容，充分調(diào)動學生的積極性，讓他們參與到課堂上來，大學語文課程才能真正變得鮮活。

“變則立，不變則廢”，大學語文的出路在于改革創(chuàng)新，改革創(chuàng)新的關鍵在于全社會與教育產(chǎn)業(yè)自上而下的系列支持。而作為這門課程的規(guī)劃者和建設者，任課教師必須從教學內(nèi)容與手段方面多思考、多創(chuàng)新，切切實實地將課程內(nèi)容設置好、把課堂講生動了，這才是擺脫當前改革困境的根本出路。

［1］賀陽，徐楠，王小巖．高校母語教育亟待加強——基于海內(nèi)外十余所高校的調(diào)查分析［N］．光明日報，2011－01－11(15)．

［2］毋忘．充實大一國文［J］．清華周刊，1932，37(3): 356－357．

［3］邱椿．大一國文的價值之檢討［J］．周論，1948，1(10): 8－9．

［4］王學良，楊奇光．拯救大學語文，不能只靠大學語文［N］．新華每日電訊，2013－12－13(13)．

［5］孔悅．大學語文“三宗罪”［N］．潯陽晚報，2013－11－28(A26)．

［6］王步高．我在清華教大學語文［N］．中國教育報，2013－09－30(02)．

［7］王向輝．西南聯(lián)大“大一國文”課程的當今思考［J］．安徽文學，2010(12):219－221．

［8］汪曾祺．晚翠園曲會．汪曾祺全集(六)［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1998:206．

［9］伍鐵平．回憶清華的大一國文課和朱自清老師［J］．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5(4):6－7．

［責任編輯 盛 艷］

北京高等學校青年英才計劃項目“面向藝術類專業(yè)的大學語文課程開發(fā)”(項目編號:YETP1850)

卜紅艷，女，北京戲曲藝術職業(yè)學院高級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高職語文教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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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7747(2015)06－001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