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世超 （大連民族大學 116000）

淺析科爾沁地區(qū)蒙古族烏力格爾曲藝文化的價值
——以內蒙古自治區(qū)扎魯特旗和科爾沁右翼中旗為調研中心

金世超 （大連民族大學 116000）

蒙古民族向來以驍勇善戰(zhàn)聞名于世，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帶給蒙古民族的不僅僅是“馬背上的民族”這樣一個光榮的稱號，更使得草原民族獨具特色的說唱藝術應運而生，科爾沁地區(qū)的烏力格爾曲藝就是代表之一。在科爾沁地區(qū)，烏力格爾曲藝文化產生并傳承至今，對科爾沁地區(qū)的蒙古人的生活來說意義非凡，雖生生不息卻也面臨著現(xiàn)代文明的沖擊。烏力格爾曲藝作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有著自己獨特的文化內涵和文化價值，這是我們傳承和保護這一蒙古族文化藝術的核心，更是我們探究烏力格爾曲藝文化與科爾沁文化二者之間的關系、明確烏力格爾曲藝文化對當今科爾沁地區(qū)蒙古人生活的作用，以及思考烏力格爾曲藝今后創(chuàng)作方向的重要依據(jù)。理清這些問題不僅對于我們傳承和保護這一蒙古族非物質文化遺產有著重要意義，同時也對我國其他少數(shù)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與保護有著一定的借鑒作用。

蒙古族烏力格爾曲藝及其基本內容；烏力格爾曲藝的藝術特征；烏力格爾曲藝文化與科爾沁文化的關系；烏力格爾曲藝的文化價值

本論文是 “大學生創(chuàng)新創(chuàng)業(yè)訓練計劃”國家級項目 “科爾沁地區(qū)蒙古族烏力格爾曲藝的傳承與保護研究——以內蒙古自治區(qū)扎魯特旗和科爾沁右翼中旗為調研中心”（X201408151）階段性成果。

一、科爾沁地區(qū)

“科爾沁”蒙古語意為“造弓箭者”，成吉思汗時期“科爾沁”作為蒙古政權的軍事機構而存在，指揮者為成吉思汗胞弟哈布圖·哈薩爾，該機構肩負斡耳朵（大汗營帳）的警衛(wèi)和警戒的重任。成吉思汗稱帝后，將今額爾古納河、海拉爾河流域呼侖貝爾大草原、外興安嶺一帶的廣袤土地分給哈布圖·哈薩爾作為領地，“科爾沁”由軍事機構名稱逐漸演變?yōu)楣紙D·哈薩爾后裔所屬各部的泛稱，蒙古部落中著名的科爾沁部由此形成。后來哈薩爾所屬各部落的不斷繁衍、遷徙與分化，眾多分支部落以嫩科爾沁部最為著名。明嘉靖三年（1524年）哈布圖·哈薩爾14 世孫奎猛克塔斯哈喇一系為躲避戰(zhàn)亂，率部從世襲領地南遷游牧于嫩江流域，為區(qū)別于同族之阿魯科爾沁，稱為嫩江科爾沁，亦即嫩科爾沁。嫩科爾沁后按滿洲旗制編為10旗：科爾沁一部6旗，分左右翼各前中后3旗；郭爾羅斯一部2旗，分前后各1旗；扎賚特一部1旗；杜爾伯特一部1旗，俗稱的“嫩十旗”，建國后經(jīng)改制，十旗分屬于內蒙古自治區(qū)與黑龍江省。

蒙古科爾沁部落發(fā)展至今，主要指嫩科爾沁一支，加之各分支的部落性漸趨淡化，如今的科爾沁地區(qū)，多泛指為地處內蒙古東部，從大興安嶺到松嫩平原、遼河平原的科爾沁草原地區(qū)，是蒙古族地域文化——科爾沁文化的發(fā)祥地，也即本文所涉及的科爾沁地區(qū)。

二、蒙古族烏力格爾曲藝及其基本內容

烏力格爾，蒙古語意為“說書”，是從科爾沁地區(qū)蒙古族人民生命中流淌出來的、蒙古族百姓喜聞樂見的民間口頭傳唱藝術，最初產生于清朝康熙年間，“胡爾齊”（烏力格爾藝人）身背四胡或潮爾，在草原上流浪表演。這種藝術具有浪漫開闊的氣息，精彩的說唱、長篇的傳奇使之成為草原上最受人們歡迎的藝術形式之一，三百余年來一直活躍在科爾沁草原。蒙古國國家科學院院士、著名學者達木丁蘇榮教授曾這樣評價烏力格爾藝人：“說書藝人是集戲劇表演、音樂演奏和演唱故事的藝術家”。

烏力格爾曲藝按類型可分為：只唱故事而無伴奏的雅巴干烏力格爾、以潮爾伴奏說唱的潮仁烏力格爾、以四胡伴奏說唱的胡仁烏力格爾。到了今天，潮仁烏力格爾逐漸被胡仁烏力格爾取代，三者之中胡仁烏力格爾最為流行、分布最為廣泛，其表演形式為“胡爾齊”（說唱藝人）手持四胡，自編、自拉、自唱，其說唱內容豐富、幽默、詼諧，塑造的人物形象活靈活現(xiàn)，并且會以特定的情緒或情節(jié)進行歸類命名，如《序曲》《出征》《悲歌》《贊風景》等，有很強的藝術感染力。

胡仁烏力格爾的曲目涉獵廣泛，數(shù)量最多也是最為基本的內容是贊美家鄉(xiāng)、描述歷代英雄人物和戰(zhàn)斗故事的本民族長篇敘事詩，如：《英雄斯格爾可汗》《江格爾》《成吉思汗》《滿都海斯琴傳》《忽必烈汗》等；此外，還有取材于漢族歷史演義故事的《說唐五傳》《說呼全傳》《隋唐演義》《七俠五義》等；也不乏本民族的歷史演義故事，如《青史演義》《白銀那元帥》等；更有不少漢民族古典長篇小說，如：《三國演義》《水滸傳》《紅樓夢》等，這些都是胡爾齊表演的傳統(tǒng)保留篇目。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胡仁烏力格爾”還出現(xiàn)了有取材于中國革命故事的《林海雪原》《鐵道游擊隊》，取材于當代文學作品的《草原兒女》《金色的興安嶺》等篇目。

三、烏力格爾曲藝的藝術特征

1.口語性。烏力格爾作為蒙古族口頭文學的代表藝術，演唱所使用的語言為科爾沁土語，具有通俗易懂、風趣幽默、色彩濃烈、朗朗上口的語言特色。表演運用的口語化語言一定程度上還得益于蒙元時期的《元散曲》，蒙元時期的《鴛鴦扣》《得勝令》等曲調的演唱語言至今依然影響著胡爾齊的表演，烘托環(huán)境、渲染氣氛、表現(xiàn)人物性格、描述人物形態(tài)、揭示人物內心情感，從而使聽眾如臨其境、如聞其聲。

2.音樂性。胡仁烏力格爾常以科爾沁民樂作為配樂，并且在運用這些民樂時，往往會根據(jù)內容的需要以各種不同的變化形式出現(xiàn)，可以是改變調式、調性，也會改變其節(jié)奏、節(jié)拍與速度，亦或是進行緊拉慢唱等，配樂變化手法靈活巧妙，胡爾齊演唱過后多通常需要說明哪一段曲調由哪首民樂演變而來。

3.兼容性。胡仁烏力格爾與蒙古族另一種說唱藝術——好來寶關系密切，可算是姊妹藝術。好來寶的表現(xiàn)形式短小精悍、靈活機動、富有感染力，敘事性強，胡爾齊們將好來寶的這些特點運用到自己的演唱中，進行二次創(chuàng)作，使得烏力格爾的演唱變得比好來寶更為豐富。同時，胡仁烏力格爾在進行特定時代、環(huán)境、人物描寫時所用的音樂，也適用于好來寶，成為好來寶曲。二者互補互用，相互兼容、共同豐富。此外，烏力格爾曲藝還會從其他兄弟民族的民間音樂中國汲取營養(yǎng)，豐富自身的曲牌與表現(xiàn)形式。

4.獨創(chuàng)性。蒙古族烏力格爾曲藝在很大程度上與漢民族的戲曲十分相似，不僅音樂豐富、曲調眾多、沿用舊曲，不少樂曲結構還是套曲，并且同樣富于戲劇性。蒙古族烏力格爾曲藝與漢民族戲曲的最大不同應當是在與藝人的在現(xiàn)場演唱時的獨創(chuàng)性極強。胡爾齊會在演唱時對曲目進行或大或小的現(xiàn)場再創(chuàng)作，因而產生了許多看來相似實則不同的曲調及語言表達，每個胡爾齊也會因而形成獨屬于自己的演唱風格，從而擁有一批自己的專屬聽眾。

5.宗教性?！安?，即薩滿教，是蒙古族最為原始的宗教，古時蒙古人推選可汗、締造盟約、征討外敵以及舉行盛典時，都會請薩滿教主持儀式向神靈進行祈禱，這一習俗后演變?yōu)橐浴昂諛纺廊涨摺保苷f會道之人）的即興說唱來代替薩滿教的儀式主持。“赫樂睦日沁”便是“胡爾齊”的前身，胡仁烏力格爾曲調中《請神》《送神》等曲調也是由“博”音樂形成并存留至今。此外，烏力格爾曲藝的宗教性還體現(xiàn)在其擁有《蟒古斯故事》《成吉思汗的兩匹白馬》等大量反映藏傳佛教思想的曲目，宣揚佛家“因果報應”的思想，表現(xiàn)行善得樂、為惡得苦的觀念，以及佛教的“轉世”與“六道輪回”之說。

四、烏力格爾曲藝文化與科爾沁文化的關系

《蒙古族傳統(tǒng)文化論》一書中曾提到：“任何一種文化都有其特定的價值判斷、價值標準和價值觀念。民族文化的價值系統(tǒng)往往是文化的具體形態(tài)的表現(xiàn)，像典章制度、宗教倫理、風俗習慣，甚至婚姻禮儀、服飾舉止等，莫不帶有價值判斷和價值觀念，表現(xiàn)出特定的價值取向”。在科爾沁文化的價值體系中，蘊含著的珍愛自然、崇尚英雄、自由樂觀、開放包容、信義為重等價值觀念，其中，“開放包容”可以說是科爾沁文化最為基礎也是最為重要的一個特點。

科爾沁文化的開放與包容，在烏力格爾曲藝文化中有著極為明顯的體現(xiàn)，保持靈活卻不失本色、對外開放卻不丟真我。烏力格爾曲藝不僅演唱本民族史詩故事，更有眾多漢民族的歷史演義與古典小說。以科爾沁右翼中旗為例，追溯至清末民初，甘特珠兒、金寶山、蒯莽、關其嘎等一批藝人活躍在科爾沁草原腹地，他們當時演唱的曲目主要就有：《唐五傳》《春秋戰(zhàn)國》《三國演義》《紅樓夢》等等。在20世紀50年代初期，科爾沁右翼中旗一些烏力格爾藝人還創(chuàng)作并演唱了《二萬五千里長征》《劉胡蘭》《黃繼光》等一批現(xiàn)代革命題材曲目?？梢哉f，正是科爾沁文化開放與包容造的特點造就了烏力格爾曲藝文化的蒙漢兼容。

同時，烏力格爾曲藝文化也反哺著科爾沁文化。烏力格爾曲藝文化在從前是科爾沁文化“開眼看世界”的一個窗口、一種渠道，承載著漢民族的文化與思想觀念的歷史演義故事和長篇小說，通過胡爾齊在草原上游走演唱的烏力格爾曲目得到傳播，兩種文化相互碰撞，取長補短，從而實現(xiàn)了文化的交流與融合。到了今天，烏力格爾曲藝文化依然起著這樣的溝通傳遞作用，不僅溝通著蒙漢文化，還聯(lián)系著科爾沁蒙古文化的古今。

五、烏力格爾曲藝文化的價值

1.對于蒙古民族歷史傳承研究的價值?？茽柷叩貐^(qū)蒙古族烏力格爾曲藝是研究蒙古民族歷史文化傳承的重要參考。烏力格爾曲藝作為一種說唱藝術，其本身就是民族地區(qū)社會生活的真實反映，一部部烏力格爾曲目以生動鮮明的藝術形象，較為全面和到位地表現(xiàn)著科爾沁文化的悠久歷史和豐富內涵，從飲食文化、風俗習慣、宗教禮儀到軍事戰(zhàn)爭的各種場景，反映著蒙古民族一定歷史時期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反映著蒙古民族的社會風尚，表現(xiàn)著蒙古民族不同階級、不同階層的精神面貌、內心世界以及他們的各種現(xiàn)實關系，我們可以從中獲取對于科爾沁地區(qū)蒙古族的歷史與現(xiàn)實的種種認識。

2.對于蒙古族禮俗研究的價值。蒙古民族向來有著濃厚的游牧民族風俗，這些真實而豐富的蒙古民族習俗禮儀貫穿烏力格爾曲藝表演始終，不僅使得人物形象更加豐滿，更成為了蒙古族禮俗研究的重要參照。如蒙古民族視為無比神圣、莊重的敬酒儀式，最后會向來客敬酒、敬獻哈達時，胡爾齊會持馬頭琴或四胡伴奏說唱豐美食物的寓意，贊頌友誼的深厚并會引吭高歌相應的傳統(tǒng)歌謠；在蒙古族婚禮中，也離不開胡爾齊的表演，胡爾齊即興編詞，吟唱出包含著婚禮儀式流程的長長的祝福詩篇，這些曲目不僅能夠起到增添喜慶氣息的作用，更能從中整理出科爾沁婚禮的傳統(tǒng)與演變。

3.對于弘揚和傳播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價值。蒙古族是中華民族的重要組成，烏力格爾曲藝作為蒙古族傳統(tǒng)口頭藝術的代表，不僅是本民族文化承載，更與漢民族傳統(tǒng)文化密切相關，是整個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把握其文化價值，分析其在傳承與保護面臨的挑戰(zhàn)，探尋其在當今社會的大文化環(huán)境中如何求新求變、煥發(fā)生機的方法，一方面，可以吸引蒙古族青少年力量參與到對本民族文化的傳承與保護之中，增強其對于本民族文化認同感和自豪感，起到一定的預防少數(shù)民族傳統(tǒng)文化流失的作用；另一方面，在整個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大環(huán)境中，對于研究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多樣性，形成國內各民族之間文化尊重、共同發(fā)展的良性關系，促進國內各民族和諧相處，增強整個中華民族的凝聚力和創(chuàng)造力也都有著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