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暑假我考上省立女子中學讀高中。我初中在教忠中學讀書，因為教忠屬私立中學，收費比較高，而當時我家經(jīng)濟不富裕，因此，我一心撲在書本學習，渴望高中考上公立學校，自己認為要用功讀書，將來學成能自食其力，不依靠別人。在課余時間我很歡喜看進步電影《新女性》、《漁光曲》、《桃李劫》等，愛看冰心、巴金、矛盾的文學作品，對舊社會滿目瘡痍，民不聊生，貧富懸殊，男尊女卑，自己甚為不滿?！熬拧ひ话恕笔伦?，國民黨當局一槍不發(fā)，把東三省送給日寇，對當局腐敗無能，自己非常憤慨。

“一二·九”運動在北平爆發(fā)后，廣東廣大學生群眾熱血沸騰，學生抗日救亡運動風起云涌，但國民黨當局極力阻撓學生參加抗日救亡運動，同學們極為憤怒。有一次學生舉行抗日示威大游行，教育廳長令各校放假，驅(qū)散學生，封鎖校門，廣州學生到教育廳找廳長質(zhì)問。但教育廳官員走避一空，大門緊閉，同學們憤怒之下抬走了教育廳的招牌。我聽到這事，感到十分痛快，拍手叫好。

1936年1月13日，發(fā)生了荔枝灣慘案。廣州學生舉行抗日示威游行，遭到廣東當局血腥鎮(zhèn)壓，幾十人負傷，血灑荔灣橋頭。我看了傳單，心里十分憤怒，學生抗日救亡有何罪過，大敵當前，不打日寇，反而對愛國學生濫施毒打，十足漢奸嘴臉。

一

1936年暑假，廣州成立民眾歌詠團，地點在青年會，我和姐姐余慧珍一起去參加，進入會場馬上被當時的革命氣氛所感染。臺上可能是中大的學生在演講。談到日寇頻頻侵略我們領(lǐng)土，國家危在旦夕，我們決不當亡國奴，凡是熱血青年應積極行動起來，參加抗日救亡活動。演講者大聲疾呼，臺下聽眾深受感動，我是在民眾歌詠團接受啟蒙教育的。我積極參加歌詠團各項活動。歌詠團組織比較嚴密，把團員編成小組進行活動。我參加的小組成員有陳念華、陳興中、洪文亮、洪文開、譚士偉、余慧珍等1O多人，每次都到郊外開小組會，談論國家大事，講紅軍二萬五千里長征故事，抨擊蔣介石不打日寇，專打紅軍，所謂要“先安內(nèi)后攘外”。后來，發(fā)生了西安事變，我們談論為什么捉了蔣介石，又把他放走呢？原來捉蔣是為了迫蔣抗日。陳念華經(jīng)常找我談心，對我進行個別教育，還給我看黨的《八一宣言》，是個油印文件。我自參加歌詠團后，思想覺悟有了很大的提高。認為只有中國共產(chǎn)黨才是真正抗日的。要救中國，只有共產(chǎn)黨。國民黨當局腐敗無能，黑暗透頂，實在令人失望。

1937年5月，陳念華同志介紹我入黨，監(jiān)誓人是湯士（湯寶楷）同志，他當時講：“從今日起你就是一名共產(chǎn)黨員了?！保菚r入黨沒有候補期）。我當時很激動，暗下決心，做個黨員，就要為黨工作一輩子。入黨后，由老麥同志領(lǐng)導，編入汪梅同志小組過組織生活?！捌摺て呤伦儭焙螅M織上要我參加學生抗日救亡會工作，當時學抗會有陳能興、陳恩、吳風珠、司徒艷等一批進步學生。在學抗會工作十分熱鬧，向群眾進行演戲、唱歌、舉行游行示威等各種抗日救亡宣傳工作。

由于廣州遭受日寇大轟炸，好幾間公立學校都遷到農(nóng)村上課。女中遷到順德良滘。暑假后，黨組織要我回學校讀書，在學校團結(jié)同學，開展抗日救亡工作。女中當時只有我一個黨員，我本來很想留在廣州學抗會工作的，但黨組織決定，我是堅決執(zhí)行的。我的組織關(guān)系轉(zhuǎn)給梁嘉同志，由他領(lǐng)導。

二

女中開學后，當時全面抗戰(zhàn)已經(jīng)開始，廣州開展了轟轟烈烈的抗日救亡運動，但學校還是老樣子，平靜如水，一點抗日氣氛也沒有。女中學生從城市生活轉(zhuǎn)到農(nóng)村生活有許多不便地方，加上學校當局對學生生活關(guān)心不夠，食水里有許多黃泥很不衛(wèi)生，食飯不是分開每人一份，而是8人一桌，大家感到很不便。我們睡雙層木架床，農(nóng)村的舊祠堂閣樓比較低矮，當?shù)貕娜送砩仙熘荒_下來，嚇得同學們大叫大鬧，氣氛十分可怕。在這樣環(huán)境下，同學們意見紛紛，當時我和同班同學商量，要向?qū)W校當局提出意見，要求改善學習環(huán)境，要求建立學生抗日救亡組織。很快獲得同學支持，高二兩個班同學贊同后，聯(lián)系高三級同學，大家同意就寫了份書面意見，由我面交鄧不奴校長。鄧校長罵了我一頓。我講：這是同學們大家的意見。當時，由于我們年輕，沒有斗爭經(jīng)驗，提出如果不答應我們的要求，就罷食。事后，我向梁嘉同志匯報，他表揚我工作開展比較快，但告訴我，現(xiàn)在是抗戰(zhàn)時期，不要采用過火行動，不要提出罷食之類。有些事情可以團結(jié)同學自己進行。我回學校和同學們醞釀怎樣開展抗日救亡工作。并建議晚上同學們自己組織起來，如有事就打響鑼。得到同學們的支持，學校有些教職員也同情我們。

為了更好開展女中抗日救亡工作，經(jīng)研究建立女中抗日救亡工作團。內(nèi)部分工：教育、宣傳等，教育方面辦了婦女兒童識字班，有個陣地經(jīng)常進行抗日救亡宣傳工作。在宣傳方面比較活躍，組織過許多活動，經(jīng)常學唱歌、學演戲。

1937年秋，淞滬會戰(zhàn)很激烈，全國動員保衛(wèi)大上海，學校奉命組織學生下鄉(xiāng)宣傳，并慰問各地駐軍。學校為了鼓勵學生下鄉(xiāng)活動，規(guī)定參加這次宣傳的將來算考試成績的60%。因為番禺縣政府中我們同學有個朋友，到那里工作比較方便，就選了番禺縣。我們到番禺南村、石榴進行工作。向群眾宣傳要積極起來抗日，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保衛(wèi)大上海，并向駐軍進行慰問，以鼓舞斗志。還參加了番禺聲勢浩大的抗日示威大游行。

1937年12月日軍攻陷南京，進行慘絕人寰大屠殺。我們串聯(lián)了廣雅、女師等學校學生，集中到順德大良舉行抗日示威大游行，發(fā)傳單、貼標語，控訴日寇南京大屠殺的罪行。我們要為南京軍民報仇，打倒日本帝國主義，群情十分激動，效果很好。

我們有些同學會演戲，特別是余志生（余珍）演戲內(nèi)行，她當指導。我們先后排練了《張家店》、《東北一角》、《打鬼子去》等幾個戲劇。我們學會演戲后，在進行抗日救亡宣傳上增加了新內(nèi)容，更能吸引群眾，效果更好。我們曾經(jīng)在學校附近進行過多次演出，開展抗日救亡宣傳工作，效果都比較滿意。

經(jīng)過一段時間工作，同學中涌現(xiàn)出不少積極分子。1937年秋，我介紹徐華淑、黃惠珍兩位同學入黨，建立了女中學生黨支部，我當支部書記，隨著工作不斷發(fā)展，我們支部在1937年冬到1938年春再發(fā)展了幾個黨員：余志生、鄧寶珠（鄧寶）、梁××、程佩貞等。1937年秋，黨組織告訴我，黃云耀老師是黨員，如有事可以和他商談，由于有黃老師在教職員中進行工作，對我們工作開展幫助很大。endprint

為了發(fā)展初中同學參加抗日救亡工作，我們組織高初中姊妹班聯(lián)歡活動。增進友誼，加強團結(jié)，帶動了不少初中同學和我們一起工作。大約1938年春，我們知道日寇在戰(zhàn)場上向八路軍施放毒氣后，滿懷對八路軍熱愛之情，以黨員為核心，再加上一批進步同學：孔慶余、李雪英、徐廉英、張月嬋、梁玉蘭、李素嫻等組織起來，進行義演募捐支援八路軍，購置防毒面具。從順德樂從圩、龍江圩，到縣城大良，再到中山石歧。在劇場上我們有募捐箱，隨緣樂助。經(jīng)過這段演出，收到800元。這是十分難得的，充分說明廣大群眾抗日熱情很高。學校當局知道我們義演收到一筆款，要我們捐給抗日部隊就可以了。我們認為捐給抗日部隊讓人不放心，錢是我們千辛萬苦演戲得來的，一定要捐給八路軍。我親自將800元送到八路軍廣州辦事處云廣英同志那里，拿回收據(jù)后，貼在學生會報告版上。

三

1937年秋，黨組織要我和對面里滘村小學老師范同志聯(lián)系，協(xié)助開展女工工作。當時，順德繅絲廠大多數(shù)是女工，有次我和同學到村里繅絲廠參觀，看到女工在煙霧彌漫的開水里繅絲，手指燙得通紅，有些童工不夠高，還要站在小凳上操作。我十分難過，眼淚忍不住紛紛流下。我暗下決心要幫助女工學文化，提高覺悟，使他們懂得怎樣才能解放自己。后來，我和范老師商量，決定開辦女工夜校，我們同學當老師，每晚輪流到里滘上課。女工對我們十分熱情，晚上我們就睡在女仔屋里，和她們談心。我們到女工夜校上課是秘密的，不能讓學校當局知道，以免引起麻煩。由于有大批進步同學支持，辦女工夜校事情，學校一直不知道。許多女工通過夜校學習，思想覺悟有很大提高。范老師還發(fā)展了女工黨員。1938年我曾經(jīng)到范老師那里，請他找兩位女工黨員到省委機關(guān)工作。他介紹了霍靜嫻、霍靜然給我。1938年暑假，我們一些進步同學幫助女工在順德良滘建立了繅絲女工工會。在成立大會上女工自己主持，選出了工會負責人。大會還表演文娛節(jié)目，熱熱鬧鬧慶祝一番。

1938年暑假，我們高二結(jié)業(yè)，準備升高三時，學校當局把我們3個黨員余慧英（余慧）、徐華淑、余志生開除學籍，理由是行為不軌。積極參加抗日救亡運動的愛國學生，反而有罪被開除學籍。我們據(jù)理力爭，上告教育廳。后來，學校當局不得不收回成命，但我們3人沒有回校讀書，都由黨組織另外安排工作，學校工作由黃惠珍負責繼續(xù)進行。1938年秋，國民黨當局組織大、中學校的學生到連縣星子集訓。黃惠珍和同學們一起去了連縣，走上新的工作崗位。

在黨組織的指引下，我們學校抗日救亡運動如火如荼迅猛發(fā)展。在偉大的抗日救亡運動的錘煉下，成長了大批先進分子。她們后來都滿懷革命豪情，奔赴各自的戰(zhàn)斗崗位，為革命事業(yè)作出應有的貢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