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靜
巖崎貴宏1975年出生于日本廣島。當他還是一個小男孩的時候,他的父母苦心經營著一家面包店,家境不能允許他擁有很多玩具。但似乎每一個熊孩子都能找到一個適合自己天性的方式來揮霍過剩的精力和想象。幼年的巖崎貴宏用母親隨意帶回的廢紙,折出各種想象中的形狀,這成為了他兒時最大的樂趣。埋在那些粗糙紙型中的藝術種子,成為一種啟蒙,并最終幫助巖崎貴宏在藝術道路中成長,并在日后助他形成了令人印象深刻的精致形態(tài)構筑的能力。
和大多數孩子一樣,巖崎貴宏快樂地渡過了他的童年,開始接受專業(yè)的藝術教育。他是少有的擁有哲學博士學位的藝術家,并在家鄉(xiāng)的廣島市立大學獲得了文學學士、藝術學碩士和哲學博士學位??赡苁窃诩亦l(xiāng)的同一個大學呆得實在太久的原因,巖崎貴宏在博士畢業(yè)后留學到愛丁堡藝術學院,并拿到了藝術碩士學位。巖崎貴宏留學的初衷原是要學習西方文化,沒想到到了英國卻更加感強烈地感受到了自己本民族的文化。就像他的“故障系列”(out of disorder),其中并沒有明顯的日式符號特征,但是在西方人看來還是很像“放大版的日式盆景”。藝術家在這種中西合璧的教育背景中重新為自己定位,這種經歷使他認識別人的同時更加看清了自己。
巖崎貴宏作品的材料均來自于日常生活中一些司空見慣的物品,牙刷、襪子、破牛仔褲、自己的頭發(fā)甚至是垃圾,他似乎是在提醒著我們“越熟悉的東西越容易被忽視”。一方面,藝術家擁有別致的判斷,將對社會深深的憂慮寄托在精致的微觀城市之中,建立在日常的一些“俗物”之上,這種精致的憂思和“俗不可耐”的日用品形成了奇妙的張力;另一方面,這種選擇的局限也和藝術家的生活背景息息相關?!拔胰チ魧W的時候因為沒有錢,所以會在地上撿了一些不用錢的垃圾來制造一些藝術。愛丁堡這個城市非常漂亮,但是垃圾也非常的多,每天早上都有這樣的垃圾車和工人在清掃,我去上學的路程中都會撿一些垃圾??赡軐τ谀銈儊碚f是垃圾,但是對于我們來說是一種素材。雖然在我們看來是一條很垃圾的毛巾或破杯子,但是對于流浪者來說這是他的家居用品。對于他們來說,這不是垃圾?!焙汀袄囆g”不同,巖崎貴宏并沒有什么生態(tài)主義的主張。他只是改變了日常生活材料的慣用的符號性特征,為材料賦予新的主體特征,并將其打散重構為新的微型城市“景觀”,并為這種“景觀”賦予自己新的理解,這種取材方式,在當今的消費社會看來,難能可貴。
在2014年第八屆深圳雕塑雙年展上,巖崎貴宏帶來了他“故障”(out of disorder)系列的新作——無數電纜亂蓬蓬地趴在地板上,仔細觀察下才發(fā)現一些彩色棉線編織的小塔豎立其中,像是附著在器官上生長,組成一道詭異又精致的風景。電纜還可以連接到博物館的電源插座,這種結構也直接關系到在現實世界中的社會能量來源?!肮收稀保╫ut of disorder)是一個系列作品,這系列最早的一件在2011年創(chuàng)作,名叫“故障”之宇宙(out of disorder: Cosmo World),在那件作品中,巖崎貴宏用自己的頭發(fā)(但愿不是一直掉頭發(fā)的困擾)編織出一個高不過15cm的微型摩天輪,放置在一件又臟又舊的白布上;2012年,這個系列又推出了Cony Island系列,顏色多到令人眩暈的沙灘浴巾上,聳立著大大小小彩色棉線編織的電塔和摩天輪,這次的尺寸倒是蠻大的,40cmx160x130cm,不過這是浴巾的尺寸,浴巾上面的小城市還是一貫的精致小巧。
日本藝術界有兩位巖崎貴宏的精神導師,一位是漫畫家大友克洋(Katsuhiro Otomo),一位是日本攝影大家森山大道(Daido Moriyama)。當巖崎貴宏第一次讀到大友克洋的Akira時,漫畫中對化為瓦礫的荒涼城市描述深深影響了巖崎貴宏。大友克洋的思想和精致的表達總是讓那些熟悉又微不足道的建筑場景展現出一種神秘的氣質。森山大道曾是日本傳奇性先鋒攝影團體“挑釁”(PROVOKE)的旗手人物,與石內都、荒木經惟等人同時崛起于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森山大道黑白作品中沉重的粗顆粒影像,紀實的攝影風格為巖崎貴宏帶來了啟發(fā)。順延大友克洋和森山大道的脈絡,巖崎貴宏后來成就了精致而又荒蕪的城市和空蕩蕩的建筑,用空靈神秘和蒼涼的現實感照應了后工業(yè)時代的日本。
巖崎貴宏在廣島出生和成長,這個既擁有燦爛的傳統(tǒng)文化,又遭受過巨大戰(zhàn)爭傷害的城市,它的雙重身份讓巖崎貴宏對這個現代性社會產生了深深的反思和憂慮,這也成為了巖崎貴宏作品背面的潛臺詞。戰(zhàn)后日本經濟的迅速發(fā)展,不僅帶來了文明,同時也潛在著災難。日本311大地震后福島的核泄漏事故,讓人們看清一直賴以生存的能源最終對自己的摧毀,這種對現代性過分依賴的威脅。依賴、過分依賴還是擺脫依賴,這種欲罷不能的糾纏,使藝術家感到深深的不安。巖崎貴宏的微型城市如真菌般在日常的物品中蔓延。蒼涼的游樂場、破敗的工廠、廢棄的燈塔,構筑為一幅蠻荒的工業(yè)景觀,作品中的憂郁,時間的凍結,被拋棄的空城,表達了一個過去時代的暫停,成為了對日本工業(yè)崛起后的反思。藝術家仿佛在暗喻:日本的工業(yè)發(fā)達,會成為過去,繁榮的景觀很快就會消失。(編輯:樊宏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