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黃珊珊與寶寶合影

十年前，河南南陽女孩黃珊珊因心肌病做了心臟移植手術，同時也將“無法生育”的魔咒埋下。但她不甘向命運妥協(xié)，通過十年努力，歷經九死一生，生下一名健康的孩子，創(chuàng)造了我國首例心臟移植患者生子的奇跡……

黃珊珊，今年27歲，出生于河南省南陽市唐河縣。10歲那年，黃珊珊因肺炎感染引發(fā)心肌炎，一直靠吃藥控制病情。2003年3月的一天，正在唐河縣第三高級中學讀高一的她，因呼吸困難暈倒在課堂上?？h醫(yī)院醫(yī)療條件有限，黃珊珊被送往南陽市中心醫(yī)院，并被確診為擴張型心肌病。醫(yī)生說：“黃珊珊隨時有可能因心力衰竭而死亡，必須做心臟移植手術。但心臟供體可遇而不可求。即便有了心臟供體，也不是所有的醫(yī)院都會實施手術?！?/p>

為了拯救女兒含苞待放的生命，黃珊珊的爸媽帶著她從河南老家輾轉到武漢大醫(yī)院就醫(yī)，最后轉診到福建醫(yī)科大學附屬協(xié)和醫(yī)院。直到2003年10月，協(xié)和醫(yī)院心臟外科幫黃珊珊在山西長治聯(lián)系到供體。福建醫(yī)科大學附屬協(xié)和醫(yī)院心臟外科黃雪珊教授經過醫(yī)生會診，決定把黃珊珊護送到長治醫(yī)學院附屬和平醫(yī)院，在當?shù)匾黄馂槠溥M行心臟移植手術。

2003年10月14日，黃珊珊一行抵達長治，黃雪珊教授與當?shù)蒯t(yī)生，經過2個多小時手術，為黃珊珊植入一顆成年男子心臟。因為這次手術在長治屬于首例心臟移植手術，黃珊珊的手術費全免。

黃珊珊的身體一天天好起來，在藥物的控制下，也沒有出現(xiàn)排異現(xiàn)象。兩個月后，黃珊珊獲準出院，她俏皮地拉著黃教授的手問：“我是不是全好了，以后就是一個健康漂亮的女孩？”黃教授樂呵呵地回答：“是的，你已經完全好了，不用再擔心出現(xiàn)以前的那種情況了。”黃珊珊激動得歡呼著，撲向媽媽的懷里。可是，黃珊珊分明看到媽媽的笑容里有些許苦澀。

原來，早在手術前，黃教授就單獨和黃珊珊父母談過話：“心臟移植手術患者因為心臟沒有神經支配，無法承受過多的負荷，即使痊愈后也不能做重活累活，甚至可能無法生育。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秉S珊珊的父母錯愕不已。在這對樸實的夫婦眼里，女人最重要的不就是結婚生子嗎？雖然現(xiàn)在女兒小，可她終究會長大的呀。手術過后，望著女兒生機蓬勃的生命，黃家父母也很歡喜，可一想到女兒既定的命運，他們又忍不住憂愁起來。

見父母不喜反憂，黃珊珊也意識到了什么。那些天，媽媽總是撫摸著她的頭，再三叮囑她：“好好學習，這是你唯一的出路?！秉S珊珊懵懂地點點頭。每個繁星籠罩的夜里，她總能聽到從媽媽房間里傳出來的壓抑抽泣聲，也總能看到爸爸坐在門檻上抽煙的沉默背影。她知道事情沒那么簡單，但她能做的只是聽媽媽的話，好好讀書。

2008年6月，黃珊珊高考結束，為了化解父母眉眼上的憂愁，研究自己那個“特殊”的心臟，她決定學醫(yī)，并報考長治醫(yī)學院藥學專業(yè)。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媽媽將一切都告訴了她。此時，已經20歲的黃珊珊不再是當年那個懵懂的女孩，她知道無法生育對她意味著什么。她只希望自己能在醫(yī)學上取得成就，改變自己的命運。

上了大學之后，黃珊珊才真正意識到換心女性要生孩子，這是一個多么復雜的醫(yī)學難題。課余時間，她涉及了心臟外科、產科、新生兒科等多個學科，努力鉆研?？裳芯康脑蕉?，黃珊珊就越發(fā)覺得懷孕對母體身上那顆沒有神經支配的移植心臟都會產生很大的影響，甚至可能要了兩條生命。不僅如此，心臟移植手術后，黃珊珊要終身吃抗排斥的藥物，即使懷孕，這個藥也會導致胎兒畸形。

這一個個擺在眼前的事實徹底將黃珊珊擊敗。白天，她無心學習，沉浸在哀傷里;夜里，她又輾轉難眠，哭泣到天明。大一那年，青春萌動的她喜歡上一個叫王偉的男同學，王偉是河南開封人，比黃珊珊大一歲。初次相識，黃珊珊就被王偉身上的陽光氣息感染。可因為自己的病情，她把這份愛戀深深藏在心里。

沒想到大學畢業(yè)前夕，王偉突然對她表白：“我一直都很喜歡你，我的日記本里滿是對你的愛戀和思念，我不希望它就這么塵封下去。在這個梔子花開的季節(jié)里，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面對王偉的深情告白，黃珊珊無力抗拒。美麗的青春，她希望有一次放縱。

最終，百般掙扎的黃珊珊將自己的病情隱瞞下來，與王偉戀愛。那年夏天，他們一起愉快地踏遍了太行水鄉(xiāng)，安穩(wěn)地度過“畢業(yè)即分手”的畢業(yè)季，成為老師同學眼里的“才子佳人”?？稍绞沁@樣，黃珊珊的心里就越覺得恐慌。多少次午夜夢回，她常常從噩夢中驚醒，夢里是王偉一次次追問她為什么要欺騙他。

畢業(yè)后，黃珊珊進入當?shù)匾患宜帍S工作，王偉在一家房產公司做銷售。半年后，王偉跟黃珊珊求婚，面對王偉誠摯清澈的眼睛，想到自己無法扭轉的命運，黃珊珊哭著逃走了。在王偉的追問下，黃珊珊將自己移植心臟導致無法生育的事情告訴了他。王偉雖然為黃珊珊感到痛惜，卻再也沒有提起結婚的事。此后的每次約會，沉默代替了歡笑。一個月后，王偉滿眼愧疚地對黃珊珊說：“我爸媽知道你的事了，他們要我跟你分手，我是王家第三代單傳，不能娶你……對不起。”望著王偉轉身離去的背影，黃珊珊哭成了淚人。

之后很長的一段時間，黃珊珊都沉浸在失戀的痛苦中不可自拔。她日日以淚洗面，再也無心工作，最后把工作辭了，獨自回到家鄉(xiāng)。黃媽媽見女兒如此消沉，買來很多勵志書給她看，還帶她去窮苦人家體驗生活。媽媽告訴她，這個世界很大，也有很多人比她更不幸。這一切讓黃珊珊百感交集，望著兩鬢斑白的媽媽，黃珊珊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繼續(xù)下去了，她必須振作起來，迎難直上解決問題，她才有資格擁抱愛情，圓生子的夢。

從這天起，黃珊珊重拾課本，并應聘到長治醫(yī)學院附屬和平醫(yī)院當藥劑師。每天除了正常上下班之外，她就一頭扎進院圖書館里，幾斤重的書本，類似于天書一樣的資料，她廢寢忘食地一本本“啃”完;一有機會，她就奔波于醫(yī)院心臟外科，婦產科等相關科室，幾個科室的教授和主任被她咨詢得“不勝其煩”，卻真心為這個堅定的姑娘感動;院里相關科室開業(yè)務研討會，都會邀請她去旁聽和取經。她還向曾經救過她性命的黃雪珊教授咨詢請教。在國內沒有先例的情況下，黃教授向已完成800多例心臟移植的美國導師，以及德國柏林心臟中心的導師進行了咨詢。經反復探討，國內外專家都認為：黃珊珊移植的心臟沒有神經支配，無法感知懷孕后血容量的負擔加重，懷孕會增加母體排斥，為了母親的安全需要增加藥量，但抗排斥藥的毒性很大，為了胎兒的安全又必須要減少用藥。所以必須要在這微弱的平衡中博弈，找到一個對母嬰來說最適合的方案。

得到肯定的答案和建議，黃雪珊教授和長治醫(yī)學院的各位專家探討研究，根據(jù)黃珊珊身體情況，確認她體內移植的那顆心臟已經與她身體融合得非常好，只要制訂一套科學的治療方案，這顆“異體心臟”完全可以承受懷孕生子的負擔。隨后，黃教授經過會診，為黃珊珊制訂了一個妊娠免疫抑制和器官維護用藥方案。那一天，黃雪珊教授在電話里擲地有聲地對黃珊珊說：“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即使你是換心女孩，你也可以成功當媽媽。現(xiàn)在你可以敞開心扉去找男朋友了，你一定會幸福的?！秉S珊珊感動得熱淚盈眶。這些年，沒有人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承受了多少壓力，時至今日，黃珊珊糾纏多年的心結終于得到解決，年輕的心也開始渴望愛情。

2011年底，黃珊珊在朋友聚會上認識了一個叫鄭波的男孩，鄭波是山西長治人，在長治一家裝飾公司工作，今年30歲。那次聚會，鄭波被黃珊珊美麗的身影所打動，對她展開熱情的追求。一開始，黃珊珊很抗拒?？蓵r間一長，她發(fā)現(xiàn)鄭波是一個有責任感，有擔當?shù)哪腥恕Ｋ龥Q定敞開心門接受他。2012年1月1日，在新年伊始的那天，黃珊珊向鄭波坦言了自己的病情，她對鄭波說：“我曾經因為自己的不健全而自卑，明明渴望愛情，卻不敢去愛?？晌业囊簧€很長，我要好好活好好愛。好在我的努力沒有白費，我終于能夠掌握自己的命運，成為一個完整的女人?！?/p>

煙花四溢的夜里，鄭波靜靜聽完黃珊珊的故事，被眼前這個堅強樂觀的女孩深深震撼。他將她擁入懷中，眼里滿是心疼和堅定。他對黃珊珊發(fā)誓：“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和你一起承擔。我們結婚吧?！?/p>

2012年10月，在家人的聲聲祝福中，黃珊珊與鄭波步入婚姻的殿堂。婚后不久，黃珊珊成功懷孕，一家人開心不已，但也有些擔憂，因為這才是真正“生子戰(zhàn)爭”的開始。

在黃珊珊懷孕三個月時，她就遭遇到了令產科醫(yī)師都非常頭痛的妊高癥，常常出現(xiàn)昏厥。但她常常掐著自己醒過來，生怕肚子里的孩子會出什么意外。她整個人都是浮腫的，無法下地，也無法走路，手腳常常痙攣，吃不下也睡不著。見此，黃珊珊的父母心痛得直掉眼淚。好不容易挺到懷孕后期，黃珊珊又出現(xiàn)血液高凝，血液高凝對移植心臟有不可估量的危害，隨時有可能因為無法承受負荷而“罷工”。黃雪珊教授隨時為她調整治療方案。黃珊珊吃了吐，吐了又吃，整個人被折磨得疲憊不堪，瘦了不下20斤。

就這樣，黃珊珊憑著堅強的意志力，在大家的精心呵護下，安全地度過了9個多月。2013年8月13日，黃珊珊在自己所工作的長治醫(yī)學院附屬和平醫(yī)院，順利生下一名健康女嬰。寶寶出生時，身高54cm，重7斤3兩。從手術室出來的那一刻，黃珊珊用手對著鄭波比了一個“V”形，鄭波含笑的眼里噙滿了淚水。

黃教授也通過視頻電話，激動地告訴黃珊珊：“協(xié)和醫(yī)院心臟外科從1995年至今已完成200多例的心臟移植手術，至今沒有一例心臟移植后生子的事例，你的事例絕對是中國器官移植史上的一個奇跡?！秉S珊珊一家人喜極而泣，連醫(yī)院病房里的醫(yī)生護士都不禁紅了眼眶。長治醫(yī)學院附屬和平醫(yī)院院長也拉著黃珊珊的手，動容地說：“你不僅是長治首例心臟移植的患者，更是全國首例換心女孩生子的奇跡。孩子，辛苦你了?！?/p>

孩子滿月回到家后，鄭波每天忙前忙后地照顧妻女。每次黃珊珊看到鄭波累得滿頭大汗，就主動幫忙做家務，可鄭波總是用溫暖的懷抱環(huán)繞著她，說道：“你用盡全力將自己完整的生命交給我，我也要回饋你完整的愛，以后我負責賺錢養(yǎng)家，你負責貌美如花?！?/p>

經過一年多的觀察，黃珊珊及其寶寶的身體都非常健康穩(wěn)定，已經度過醫(yī)生預言的危險期?，F(xiàn)在，每天下班回到家后，黃珊珊夫妻倆就陪著寶寶一起牙牙學語，蹣跚學步，孩子的每一次笑臉和每一聲啼哭都讓他們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