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傳政， 趙雅彬

(1.海南政法職業(yè)學院，海南?？?571100;2.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刑事技術學院，北京 100038)

0 引言

民事訴訟案件中經常需要對文件上的紅色油墨指印進行檢驗，這類指印的檢驗與刑事案件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指紋印痕有著明顯的不同，文件上的紅色捺印油墨手印直接可以觀察到，不需要采用潛在手印顯現(xiàn)方法處理。這類指印如果捺印紋線清晰，一般來講，對其進行檢驗并得出鑒定意見沒有難度。然而，由于日常生活中用于捺印指印的紅色油墨盒在油墨細度、干燥性及擴散性等指標上要求不高，導致捺印出的指印質量不高，指印紋線模糊不清，影響到指印鑒定。在對大量油墨捺印質量不高的指印進行檢驗過程中，筆者發(fā)現(xiàn)該類檢材指印具有一些與刑事案件現(xiàn)場指印不同的特征表現(xiàn)，經觀察總結，將此類特征歸為“印壓特征”。

指印檢驗中的“印壓特征”是指在某種文件上連續(xù)簽字畫押遺留指印過程中，由于墨漬的變化和印壓動作各異而重復出現(xiàn)的臨時性特征。這種指印中包含著兩種性質的痕跡特征:一種是傳統(tǒng)指紋學所敘述的終生不變的皮膚組織結構形成的乳突紋線特征和褶皺紋，以及后天形成的傷疤、脫皮等特征;另一種就是本文所敘述的畫押過程中形成的印壓痕跡特征。在一些實際案件分析中，印壓痕跡在文件上油墨指印的鑒定中亦能發(fā)揮很好的作用。

1 印壓特征的分類及形成原因

油墨捺印指印通常情況下是捺印者主動將手指在捺印盒(油墨、捺印襯墊物)中沾取油墨，再將已經沾有油墨的手指接觸文件而形成。影響捺印指印的因素主要有油墨、襯墊物、捺印時力的大小、文件材料質量等。不同印壓特征的形成與上述因素存在著關聯(lián)。通過觀察、歸納大量案件中出現(xiàn)的指印印壓特征，可將印壓特征分為如下幾種類型:

1.1 油漬斑塊特征

指印中出現(xiàn)的油漬斑塊或較大斑點，淹蓋了部分乳突紋線，有時也表現(xiàn)為局部油墨深淺不一的紋線組合。其形狀各異、大小不同、分布位置不定，具有很強的特定性(見圖1)。

圖1 指印中的油漬斑塊特征

油墨指印中油漬斑塊的形成主要是由于油墨在手指上分布不均造成的。公安部門捺印指紋樣本所用的黑色油墨，是按標準規(guī)格生產的捺印油墨盒，其油墨顏色濃淡適度、分布均勻，所捺印的指紋樣本清晰可見，很難形成前面所述的印壓特征。而社會上畫押指印所用的油墨多是市面上賣的紅色印盒，多用于蓋圖章，其臺面可能不平整，印油或印泥的分布可能不均勻，含油量也各異，在畫押指印活動的過程中，指頭沾附的油墨含量不均勻，導致手指畫押過程中出現(xiàn)油漬斑塊的幾率較高。

1.2 漏白特征

漏白特征是指指印中部分紋線漏印而出現(xiàn)的空白區(qū)域。漏白特征出現(xiàn)的位置是不定的，其形狀、大小及周圍關系是各不相同的(見圖2)。

圖2 指印中的漏白特征

油墨印壓指印出現(xiàn)漏白的現(xiàn)象原因有多種，手指本身的脫皮、捺印臺表面或墊襯物的表面不平整都會造成漏白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

1.3 指印邊緣形態(tài)不規(guī)則特征

指印邊緣形態(tài)不規(guī)則特征是指指印輪廓邊界所呈現(xiàn)的不規(guī)則結構或缺口。指印邊緣凹凸形態(tài)所在部位及其形狀、大小、數(shù)量等特點是互有區(qū)別的(見圖3)。

圖3 指印中的邊緣凹凸特征

圖4 指印的邊緣輪廓形態(tài)

有的指印周邊輪廓構成一定的圖形，如圓形，橢圓(縱向)形、扁圓(橫向)形、類方形、錐體形、蘑菇云、不規(guī)則形狀等。指印的形狀、大小、水平(傾斜)方向(角度)是有一定區(qū)別的(見圖4)。

指印邊緣輪廓形態(tài)呈現(xiàn)一定的特點與手指的接觸部位、捺印壓力的大小等都存在一定的關系。接觸部位的不同會形成不同形狀的指印，如指肚正面接觸，會形成圓形或橢圓形或錐體形(上尖下圓)指印;指尖正面接觸會形成扁圓(橫向)形指印或近圓形指印;指頭偏側接觸會形成一邊直一邊圓的長條形指印等。

捺印壓力大小影響著指印面積和油漬斑塊大小及形狀。壓力大則整個印痕或油漬斑塊的面積大，壓力小則指印或油漬斑塊面積也相對小。壓力越大，著力中心的紋線越模糊、墨漬越加大，而且形態(tài)也會發(fā)生變化。

接觸狀態(tài)的因素。接觸狀態(tài)(或叫接觸方式)是指手指與文件紙面接觸(印壓)時是靜態(tài)還是動態(tài)的接觸。正規(guī)的指紋樣本的采集，規(guī)定要3面捺印和平面捺印。3面捺印即手指球面從左往右(或反向)橫向滾動的捺印，屬動態(tài)接觸捺印，印痕呈方形;平面捺印即手指正面與紙面接觸時，上下用力接觸，手指不移動，也不滾動，屬靜態(tài)接觸捺印，印痕多呈手槍彈頭形(上尖圓下方圓)。這種按規(guī)定要求的捺印，不會產生本文所說的印壓特征。

文件上的畫押指印是自愿隨意的動作，多數(shù)為靜態(tài)接觸形成，也有局部移動或滾動的成分在其中。因此形成印壓特征是常態(tài)。例如，指尖正面印壓之后又向后(指節(jié)方向)輕微的滾動，會形成錐體形或蘑菇云形的指印;指頭某部位印壓之后，又輕微向側方旋動，就可能出現(xiàn)漏白或缺口特征;指尖印壓之后，又向前(頂部)滾動，就會出現(xiàn)指甲印等。這些“靜”、“動”結合形成印壓特征的過程是連續(xù)的，還是間斷的，會影響印痕完整性和紋線的連續(xù)性，如果是單純的靜態(tài)印壓接觸，那么接觸部位決定著印痕整體形狀，壓力大小影響印痕的面積大小和紋線的清晰度。

任何一個指印的形成，都是多種因素復合作用的結果，任何一個因素的變動都會影響印壓特征的反映狀態(tài)和效果。這些因素的組合都體現(xiàn)在整個印壓過程，這個過程的表現(xiàn)就是“印壓動作”。畫押人從沾取油墨到印壓在文件上，其手腕抬得多高，手指頭放平正還是歪斜(預示著接觸部位)，用力多大，抬手前有沒有扭動等一系列動作共同完成一個指印的形成，也影響著印壓特征的表現(xiàn)。

1.4 色調特征

即指印中油墨所顯示的顏色種類和明暗的區(qū)別。它反映著所用油墨的成份種類及留印時間的異同，可供參考(見圖5)。

圖5 指印中的色調特征

1.5 指甲印特征

畫押指印中常伴有指甲印痕。其形狀、長短、寬窄，與指印前邊沿的距離等均為可利用的特征點;另外，有與無指甲印也是指印的重要區(qū)別點(見圖6)。

圖6 指印中的指甲印特征

1.6 墊襯物或印臺表面特征

個別情況下，印臺表面的紗、網形態(tài)或畫押文件下面墊襯物表面的凹凸結構(條塊、其它圖形)反映到指印畫面上，出現(xiàn)墨色深淺不同的圖形如網格狀形圖。如果多個指印中出現(xiàn)，這是很特殊的特征。可觀察比對其各部分的形狀、大小、方位及相互關系等的異同(見圖7)。

圖7 指印中襯墊物形態(tài)結構特征

2 指印中印壓特征的特點

2.1 印壓特征具有特定性

由于印壓條件和印壓動作的隨機性，必然產生印壓痕跡(指印)的多樣性;又由于印壓特征反映的復雜多樣性，決定其特征質量數(shù)量的總和(各種特征的數(shù)量和各個特征的形狀、大小、方向、相互布局關系，以及與紋線特征構成的相互關系等總和)的特殊性，反映著個體的惟一性，即特定性。具備個體特定性，使得鑒定人能夠依據特征的總體表現(xiàn)把“檢材”與“樣本”認定為同一，也能把這個留痕客體與另外留痕客體區(qū)分開來。因此，印壓特征具有的這種特定性就構成指印鑒定的一種根據。

2.2 印壓特征具有相對穩(wěn)定性

指印中的印壓特征僅是在一定時段內(相同時間、地點條件下)出現(xiàn)的臨時性特征(有稱一時性特征)，在另一時段內難于(甚至不能)重復出現(xiàn)。因此，單獨利用印壓特征與規(guī)格捺印樣本指印進行比對鑒定成為不可能。

然而，在同一時段內由于印壓條件與印壓動作的習慣性保持了前后一致，使得多次重復出現(xiàn)印壓特征的現(xiàn)象(事實)成為可能。據觀察，一次沾墨印壓一個指印，多次反復，或一次沾墨連續(xù)印壓多個指印，均有出現(xiàn)相符印壓特征的情況。這種事實，說明印壓特征在一定時段內，保持了重復出現(xiàn)的相對穩(wěn)定性。為鑒定人利用它進行相互比對檢驗提供了條件，從而為訴訟及其他民事活動中查清事實提供證據。

2.3 印壓特征具有反映性

指頭表面的凹凸點(包括印臺、墊襯物表面的凹凸結構)、油墨厚薄的分布狀態(tài)、印壓時接觸點的形狀、大小等，在一定條件下均能在印痕中得到相應反映，從而產生了本文所列的印壓特征，為我們利用這些特征進行檢驗鑒定提供了物質基礎。如果不具反映性，印痕中不出現(xiàn)印壓特征，此類檢驗鑒定則無從談起。誠然，反映的特征數(shù)量多少、質量好壞(清楚、完整和變形程度)是受形成條件和印壓次數(shù)制約的。因此，在檢驗中不能采取機械比對和分析的方法。

3 油墨指印檢驗中印壓特征的應用

既然印壓特征是在一定時段內連續(xù)印壓指印時出現(xiàn)的臨時性特征，對它的應用也只能限于同一時段內形成文件上的指印(檢材或樣本)鑒定。它的應用價值在于一些看來沒有鑒定條件或結論根據不足的指印獲得被利用的機會，成為有力的證據之一。其價值取向是認定方向作用大，否定方向作用小。

在鑒定實踐中，可以單獨應用印壓特征，也可以結合紋線特征綜合應用，主要看手印中所反映的特征具備什么樣的條件。

通常情況是在分別檢驗階段應用最多(即‘檢材’與‘檢材’的檢驗比對)，效果也最好。過渡到比較檢驗階段則更多地應用紋線特征，因為‘樣本’上絕大多數(shù)只反映了紋線特征;偶爾也會遇見“自然樣本”上反映有印壓特征(與‘檢材’同一時段形成、保存在他方手里的另幾份相同內容的文件，送來作‘樣本’的)，這時可以綜合應用印壓特征和紋線特征。

3.1 案例1—多人簽名的多個指印相互比對

在檢驗多人簽名的多個指印時，依據印壓特征確定是否存在有幾個“檢材”是同一手指所留的，從而判斷文件的真實性。例如某村委會與兩位村民簽訂土地承包合同，《土地承包合同》上簽有25位名字，有23名簽字名下均押了指印(見圖8)。后來有15位村民集體起訴，說此《土地承包合同書》是以當年的村長為代表的幾個村干部簽的，大多數(shù)村民不知道此事，也不同意把土地承包出去。為證實此事，特委托鑒定機構鑒定。經應用印壓特征及極少量紋線特征對23位名下指印進行檢驗比對，其中確定了13位名下指印為同一手指所留，另有2位和4位名下的指印也是重復的。這就充分揭露了少數(shù)人背著廣大村民操辦此承包合同的事實。如果需證實誰所留，就須捺取可疑人的指印樣本進行比對，便可查明“操縱者”是誰。

圖8 土地承包合同書中的姓名及捺印指印

3.2 案例2—利用多個“檢材”印壓痕跡判斷同指形成

如要查明相同簽名下的指印是否其本人所留，就可應用印壓特征先對多個‘檢材’進行相互比對，確定有幾個是重復出現(xiàn)的(即是同一指所留的)，然后挑選其中紋線特征反映最全的指印與同名人的捺印樣本進行檢驗比對，確定這些同名下的指印是否其本人所留。如結論是否定的，就得捺取其他可疑人的十指樣本進行鑒定，明確到底是誰所為。例如:村民黃某(乙方)與平原村民委員會簽訂《承包土地植樹造林合同》，承包期15年。但過幾年，該村民委員會中有人否認這個合同，說沒跟黃某本人簽過此合同。為證明事實，黃某要求鑒定。經檢驗該《承包土地植樹造林合同》上方和下方代表處均有黃某名下的指印。兩枚指印中的紋線模糊、特征稀少，但反映了大量油漬斑塊特征。鑒定人依據這些印壓特征認定了兩枚指印為同一手指所留。在此基礎上選擇其中能找到幾個穩(wěn)定紋線特征的指印與黃某捺印的樣本比對，作出了兩枚指印均為黃某本人右手食指所留的結論，從而證實了該《承包土地植樹造林合同》的真實性(見圖9)。

總之，指印鑒定的方法有標準化的程序規(guī)定，主要依賴于細節(jié)特征的比對檢驗結果，但影響鑒定結論的因素復雜多樣，尤其是在民事訴訟案件中。民事訴訟中有些特定條件下遺留的指印需要結合“印壓特征”才能得出更全面、更準確的結論。本文所闡述的印壓特征的應用旨在為民事訴訟中指印鑒定提供新的思路。

圖9 承包土地植樹造林合同書中捺印檢材指印及樣本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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