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國畫也就是一種心靈的表現、自我的展示。筆墨是中國畫的特有語言,是造物傳情達意的手段,但又不僅僅是一種繪畫手段同時被賦予了許多哲學的意味?!拔摇本褪巧剿嫷木窈秃诵?,畫因“我”而生。山水畫有逸、神、妙、能四品,其實是依“我”的境界、修養(yǎng)的不同所分。
關鍵詞:山水畫;藝術創(chuàng)作;畫外求畫;
中圖分類號:G11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3520(2014)-07-00-02
“夫畫者從于心者也”,國畫也就是一種心靈的表現、自我的展示,王陽明說:“萬化根源總是心”,其實,文學藝術都是由心而起,心中有了感受、想法,然后表現為詩詞,表現為文章,表現為音樂、表現為繪畫。心即是“我”,“我”即是心,“我”也就是藝術創(chuàng)作中的精神靈魂所在。展示了一個自我的精神家園,寄喻自我的情思心性,修養(yǎng)心性。就是對自我精神家園不斷的完善升華,境界的不同、藝術的高下自然而然的不同了。佛家所說的境界,就是指“我”修養(yǎng)的程度,修養(yǎng)到什么程度,就會有什么樣的境界。
禪宗有三個境界的說法,一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二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三是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其實是說物象不變而“我”在變。山水畫的境界也是這樣,在第一層境界中看到的山水就是山水,樹石云煙就是樹石云煙,是實實在在的景物,所謂為春山寫真、為秋水代言,也就x是寫自然的景物,對自然景物的描摹。到第二層境界,看到的就不僅僅是自然中的景物表象了,而是看景物背后的本質、造化之理,理也就是萬物生存的規(guī)律,秉持造化之理,寫出物象的神采,寫出胸中的情趣,是觸景生情、有感而發(fā)。至第三層境界,看到的山水原來還是山水,但和第一層境界有著質的不同,返樸歸真、了悟自然造化的妙理,“隨心所欲不逾矩”,似無法無理,但其中又有至法至理,寫自己胸中的氣象,造自我胸中的意境。這種境界,也就是化境,是老子所說“天人合一”的境界。境界的說法,也就是“我”的內在的變化過程。上面所說三個境界,并非說繪畫只有三個境界,而是說有一個從低到高修養(yǎng)變化的過程,從“小我”到“大我”的過程。潘天壽說:“藝術之高下,終在境界。境界層上,一步一重天。雖咫尺之隔,往往辛苦一世,未必夢見。”
“境界”體現在山水畫的方方面面,中國畫講意境,講格調,境界也體現在這方面上。境界的高下也決定著格調的高下、意境的高下。意境有實有虛,實處即畫中反映畫題的實物,如春云夏雨、樹石煙靄、山回路轉、小橋流水,王蒙的?春山讀書圖?畫一個人在讀書,?秋山行旅圖?則在滿幅秋山中畫一個行旅者,這也是實點題意的。然而,意境更在于虛處,也就是實境背后的虛境,物象背后的本質,是一種無形而有質的精神內涵,通過外在的景物傳達內在的精神內涵,傳達其內在的生命力,也讓山水畫具有了生命力,從而使一部分人在欣賞時產生了一種被畫面感動的情態(tài),或者對這種意味產生向往、產生想象、聯想,有了精神層面的共鳴。譬如讀詩文,讀唐王右丞的?竹里館?五言絕句:“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用平淡自然的筆調,表達出了一種閑適的情境。當我們閉眼沉入這個詩境,竹影幽幽,明月淡淡,沉浸在自我彈琴長嘯境界里,那種自由恬適,讓我們忙碌的現代人神往不已,我們是不是已經在忙碌中失去了真正的自我。作者的詩在千年后依然打動我們,在譬如讀王羲之的?蘭亭集序?,魏晉文人之瀟灑風流,又是一番景象,這就是精神上的共鳴,這也是文學藝術的魅力所在,每一個人會品出不同的況味來,繪畫也是一樣的。
這種精神內涵和生命力,也就是“我”所賦予的!體現在“我”的生平、學養(yǎng)、師承、追求以及時代的審美取向上,翻開歷史,縱覽歷代大師大抵是這樣的。如元季四家,在趙松雪托古改制思想的影響下,成就了山水畫的一大變革,從“宋人重理”到“元人尚意”,畫風有了顯著的變化,這也與時代背景有關。當時蒙古人統一中國,經濟文化也一度陷于衰敗。知識階層的地位也相對卑賤,書畫家在這種苦悶的境地中往往抱著回避現實的處世態(tài)度,追求脫略行跡、隨意抒寫、松靈率意的畫風。“逸筆草草,不求形似,但寫胸中之逸氣耳”。這也是一種時代的審美取向,元四家有“尚意”的時代共性,雖然“皆從北苑(董源)起祖”,但又各有所長,黃子久逸邁,倪云林幽淡,梅道人沉郁,黃鶴山樵蒼厚。這也是每個人不同的生平、品性、學養(yǎng)的差別所致,也體現了“我”這個生命個體的不同??礆v來大家的作品,風格面貌,氣息是不一樣的,各有所長,各有各的況味,意趣,同一個人的各個時期也不一樣,如倪云林,早期和晚期是有一定差別的,綜合修養(yǎng)的積累,筆墨程式的完善,人生境遇的改變使然,早期還有生活氣息的流露,至晚期則不食人間煙火,好似不在人世間。
陸游說寫詩“功夫卷在詩外”。畫畫也是如此,也須要在畫外求畫,方是解人?!白x萬卷書,行萬里路”,開拓胸襟、澄心靜氣、修身養(yǎng)性,畫畫也就是陶冶情操、修煉人生。畫者“小道也”,小道亦通大道,歷來文人雅士多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為己任,畫畫不過是詩文之余或者失意之時遣興寄情而已,畫道和人生之道的本質是相通的,修養(yǎng)是一輩子的事,是一個漫長的積累的過程,世上沒有哪一個人一生出來就會有深厚的修養(yǎng)。畫畫也一樣,只不過有些人進步快,有些人進步慢而已,總會經歷一個無法無我到有法有我的過程。但往往有許多人畫了一輩子還沒入門,是學習方法的問題,更是修養(yǎng)的問題,是“我”的認知所限,所以,中國畫的學習講究多方面入手,陸儼少先生說“四分讀書,三分寫字,三分畫畫”,讀書,寫字,畫畫。讀書是為了格物致知,寫字是練習筆墨的基本功。
古人有“技進乎道”之說。筆墨是中國畫的特有語言,是造物傳情達意的手段,但又不僅僅是一種繪畫手段同時被賦予許多哲學的意味。因此,筆墨也就成為山水畫欣賞的一個重要標準,可以獨立去賞析、品味,這一點很耐人尋味,這也和西畫有很大的區(qū)別。西畫雖然也講筆觸,但和中國畫的筆墨有著本質的區(qū)別。中國畫的筆墨講陰陽、剛柔、虛實等。這些都是從哲學里引申過來的概念。譬如國畫用筆講一波三折,起而藏鋒蓄勢,止而回鋒留駐。即米芾說的:“無往不收,無垂不縮”,這也就是?周易?太極運行之道,圓轉循環(huán)。佛家說:“一花一世界,一草一乾坤”,一點一畫也就是一個完整的生命體。所以,中國畫的筆墨中就有了“我”的存在,也就不僅僅是一種造形立像的手段了。筆墨因“我”賦予了生氣,“我”的性情也在筆墨中得以體現。國畫家窮其畢生修煉筆墨,也就是這個原因,其實,也就是“我”的一種修煉。觀歷代大家的筆墨程式,理都是一致的,但每個人的筆又各個不同,也就是“我”的不同所形成的,因此,筆墨和國畫是不可分割的統一體。近些年來,有人要舍棄中國畫的筆墨,豈不知國畫和筆墨是不可分的,分割了就不是國畫了。同時,若缺少對中國傳統文化的認識,不從文化的高度去明辨源流就無從認識國畫和筆墨的關系;只把筆墨當作一種表達的手段,而不究其人文內涵,有上述言論就不足為奇了。國畫的背后是中國的傳統文化,像清代的宮庭畫家郎世寧,鄒一桂這樣評價郎世寧的畫:“學者能參用一二,亦具醒法。但筆法全無,雖工亦匠,故不入畫品?!边@也是文化底蘊不同所致,用中國畫的標準去品評,自然就會有“形勝神窮”的說法了。學習山水畫必須要去了解學習中國的傳統文化,它和山水畫有著密不可分的淵源關系,是山水畫的基石,更要深入的了解和研究。
畫道和人生之道是相通的,理是一致的,畫畫也是“內圣”之道,其最高境界就是畫依天道而行,即老子所說的“天人合一”之境。因此,畫畫也就是修養(yǎng)心性。有個說法謂“山水家多壽”,其實是山水畫家注重修養(yǎng)之故。前人有“畫如其人”之說,從一幅畫中品味出作者的心性情思。在山水畫中,畫畫已不僅僅是畫畫,同時也是對人生的一種修煉,對自我的一種修養(yǎng),所以山水畫體系其實是建立在國學思想上的。
?周易?講“‘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又說“一陰一陽之為道”。兩儀就是陰陽、剛柔;太極、道指萬物全體生生不息的總原理、總規(guī)律。譬如人有男女,男女和合而有人類的生生不息。陰陽是道的兩面,山水畫理也即依據于此,都是對立的,如陰陽、剛柔、虛實、開合、呼應、聚散;然而事物是有兩面性的,故老子有“禍兮福之所依,福兮禍之所伏”的說法,即是對立的,又是融合的,即是矛盾的,又是統一的。如太極,一陰一陽都是相互對立的,但又是和諧的;負陰抱陽,太陰中有少陽,太陽中有少陰,圓轉周行。畫道也是如此,制造矛盾又調和矛盾,即對立又統一。道不變,理亦不變。上師傳統,外師造化,中得心源。事物都是有傳承性的,所以有推陳出新,繼承創(chuàng)新之說。中國畫也不例外,入門先學傳統,明源流,知理法,進而師古人之心,外師造化,中得心源。造化是自然,是景是物,是事物內在的一種生命活力,因“我”有感于造化的生生不息,故而造化中就溶入了“我”的性情、氣質。造化是外在的,同時也是內在的,自我的。
“我”就是山水畫的精神和核心,畫因“我”而生。山水畫有逸、神、妙、能四品,其實是依“我”的境界、修養(yǎng)的不同所分。因此,山水畫的真諦就在于對“我”的修養(yǎng),對精神家園的修煉和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