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要在北京買套期房,我翻箱倒柜傾其所有,總共湊了十九萬,準備交首付。
昨天,兒子突然又來電話,說首付還差一萬元,讓我三天內(nèi)務(wù)必弄到,十萬火急!
我深知,在信任發(fā)生危機的當(dāng)今社會,誰有錢都不愿往外借。找誰借錢呢?我有點犯難了。
我向來不愿輕易求人,但是為了兒子,只好硬著頭皮向人張嘴。
首先想到大連襟。在我有限的親屬中,我和大連襟走得最近。大連襟老倆口都是教師,月工資加起來七千多元,又沒其他負擔(dān)。我想,管他借個萬八千的,肯定沒問題。
萬萬沒有想到,卻讓我大失所望。大連襟委婉地說,按理說,一萬元錢不算多,可我的錢都存死期了呀,最早到期的還得兩個月,實在愛莫能助??!
我突然想起李權(quán)。當(dāng)年,他在我手下當(dāng)秘書,沒少得到我的關(guān)照,因此,他對我一直感恩戴德。他“下海”挺早,現(xiàn)在在深圳搞房地產(chǎn),一萬元錢對他來說,我看是九牛一毛。
李權(quán)在電話里說,王局長,有啥吩咐盡管說,你的話就是最高指示!
見他說話依舊爽快,我就直奔主題。滿以為能如愿以償呢,卻聽到這樣的回答:老局長呀,一萬元錢算不了啥,可是我昨天才給工人開完工資,現(xiàn)已兩手空空,這事你早點說就好啦!
猶如一盆涼水澆頭,把我弄懵了。本來我對他抱的希望最大,剎那間卻變成了泡影,心里真不是滋味!
雖然有些沮喪,但我仍不死心,又翻開電話號碼本,覺得每個名字都很熟悉、很親切,似乎都能幫我這個忙。但是,由于剛剛碰了兩個釘子,我不敢輕易開口了。
妻子開始埋怨,同樣都是當(dāng)局長的,你看看別的局長,有的弄了好幾處房子,有的送孩子出了國,你可好,一個破樓住了三十年,孩子買個小樓連首付都交不起,為了一萬塊錢傷了這么大腦筋,你這局長算是白當(dāng)了!
我心本來不順,便氣昂昂地說,我一輩子沒貪過污、沒受過賄,又沒做過啥買賣,你讓我去搶銀行???
妻子無奈地說,實在沒辦法,就把咱住的樓賣了吧,咱去租房住。我生氣地說,兒子后天就得交首付款,能趕趟嗎?
真的,我這輩子從未這么為難過,但我仍不甘心,一定要想法借到錢,堵住老婆的破嘴。末了,我突然想到一個人——王海。
當(dāng)年我當(dāng)分局長時,一次領(lǐng)部下到伊青林場收工商管理費,司機小趙沒收了一臺小電機,放進汽車里。這時,一個男人攆來,帶著哭腔說,局長大人,開開恩吧,我叫王海,是林場下崗職工,老伴常年住院,兒子又是殘疾,我開個豆腐坊維持生活,沒辦營業(yè)執(zhí)照,但你們不能沒收我的電機呀,這不是逼我上吊嗎。說著流淚了,要給我下跪。
左右鄰居也都為他說情。
我到他家一看,真是窮得家徒四壁,立刻叫部下還給他電機,后來,還為他辦了營業(yè)執(zhí)照,免收了工商管理費。這使王海非常感動,每年春節(jié),都給我送點干豆腐。我退休好幾年了,他仍然年年給送。
我知道王海小本生意,不好向他張口。但是架不住老伴一個勁催,只好硬著頭皮撥通了王海的電話。
萬萬沒有想到,王海的回答讓我十分感動。他說,老局長,我手頭正好有一萬塊錢,準備明天去山外買黃豆。既然您著急用錢,我馬上給您送去!
我心里一熱,面帶喜色地跟老伴說了兩個字:妥了!
老伴終于露出了笑臉,眼淚隨之淌了出來……